【厄夜中的龍之子－ 夜之皇】
第七章 天選之人-2
如我所想，既然他們是跨岸而來，搭飛機和坐船的話不容易把自己的載具移動過來，若是要偷渡過來的話也不可能載這麼多車來，能運載這種數量的汽車大船要避開警戒越海極其困難。
由車牌可以看出每一台都是台灣車，上網調查後可以發現，似乎是出自同家的租車公司。的確，合法的途徑移動比較不容易發生問題，即使是強如翟幫也不願意惹上多餘的麻煩。
但他們根本沒有到自己會被打敗過吧？留下這麼好追蹤的訊息。
「怎麼又這樣了，泰峰。」
女孩在我的身後喊著，喊著那專心檢查汽車的我。
「我不知道，緣湘。我當然也希望好好和平的生活下去。」
「不我是說，你怎麼又想要自己解決問題了。」
「妳已經不在前線戰鬥了，我又怎麼能連累妳？」
緣湘她堅強，堅定。不像是我一樣渾渾噩噩過著每一天，她很確定自己想要做什麼，這也是她為何麼吸引我的緣故，令我充滿安全感。她嘆了口氣，說：「就算是這樣，湘仍然是黑十字衛隊的人。陷入生命危險這種事情對我來說本來就是家常便飯。」
「緣湘，我──」
轉過身去，我看著她的臉，發覺說不出想說的話。
緣湘早已做好覺悟，不像是我。
「緣湘，我期望和平安穩的想法是錯誤的嗎？」
「你沒有錯，誰都期望身邊的人不要出意外。但生活就是這樣子的，總會有意外發生，但世事總是不能如願的。」緣湘笑著，撫著我的臉頰，低聲說。
緣湘說得沒錯。
這幾年來我傾力逃避我的命運，但在我決定成為吸血鬼的那一刻，我早就隱約知道，即使想逃，我也逃不了了。
既然逃不了，餘下的方法只有面對一途。
「的確，在這世界，絕大多數的人僅僅是倖存下來就已經拚盡全力。」我苦笑說：「還有機會思考為何而活，就已經是一種幸運的事情了。」
在我選擇結束自己的性命的那日，我人生的意義就已經完結了，成為吸血鬼的我不斷考慮的事情也僅僅是在夏洛特的考驗之下活下來而已，我早已在不知不覺中隨波逐流，依照她的安排行事。
人生的意義？人生的價值？人生的目標？人生的夢想？明知道那一切不過都只是謊言與幻想而已，但現今渾渾噩噩的生活著的我，心底留下的只有空虛。為了彌補生命的空虛，我試圖豐富自己的人生，所以我利用了身邊的某人，那就是緣湘。
緣湘對我來說是個道具，自始自終都是。儘管她不只是個道具，卻仍然是個道具，所以我對不起她。
原本不可能說謊的我，我對她說謊了，在這可能是最後的時刻想要解釋卻說不出口，想必吉諾凡尼就是因為隱約察覺到這點，才會對我那麼反感吧？
然而就算試著利用緣湘來達成「豐富人生」的目的，我的內心仍舊是空虛而飢渴，因為我對緣湘不過是謊言而已。如果我真的愛她的話，就不會在緣湘拒絕和我一起成為吸血鬼的時候害怕了。
我害怕，我會害怕當她年華老去之時，我將嫌棄她的樣貌，我終將辜負了她對我的情感，我想這才是我沒有辦法和她走到最後一步的真正原因。
緣湘，妳以為我不會說謊，但妳也明白，我當初就是個把妳騙去當槍使的大騙子。在妳的面前，我總是謊話連篇。
「泰峰──」緣湘細聲說：「不管你在想些什麼，露出那種表情就太難看了。」
我似乎露出了很難看的表情，讓緣湘擔心了，但我本來就不值得她擔心。
「你們倆在這裡做什麼？明明我這裡更需要心靈雞湯呢。」
就像是看準這個沉重氣氛的時機，略帶傲氣的小小身影走到了我們倆旁。織凰的打斷了我們，也打斷了我的負面思緒。
「怎麼了？」緣湘見到織凰忽然出現，不知為何，臉上似乎閃過一絲惱怒。我不知道她在生氣什麼，希望是我的錯覺。
「我這裡有許多話想要抱怨。」織凰嘆息說：「我原本只是想逃離父母的掌控。為此才答應她成為了吸血鬼，可是──」
「妳沒料想到成為吸血鬼會是這麼痛苦的事情。」緣湘說：「成為吸血鬼並不是美好的事情。妳應該聽說過有關暗夜住民的各種傳說故事吧？獲得長生是詛咒，不是祝福。至少據我所知，吸血鬼社會相比人類社會可是更加血腥殘暴的。」
「不對，緣湘。」
我打斷緣湘，只因為我覺得她的認知和我所想的有點差別。既然織凰成為吸血鬼已經是既定事實，我也該提供一下我這邊的想法，不能只讓雲男和緣湘將自己的經驗灌輸給她，這樣對初次接觸這個新世界的她很不公平。
「緣湘，我想我的身分更適合和她解釋自己的經驗，我更適合和她解釋我們的人生是怎麼一回事。」我說。
緣湘沒有反對我的建議，只是點了點頭，但視線還是死盯著織凰不放。
「什麼啊為什麼是你啊？」織凰對我一臉不屑，似乎還對當年我不小心對她施放魅惑的事情有些記恨，她甩了甩那頭短髮，說：「把戰鬥的責任推給一個剛出世的小孩真是輕鬆呢。」
然而我想錯了，她所厭惡的，是戰鬥，而我剛才將夏洛特的血給她，逼她也要加入戰鬥，在這方面肯定給了她多餘的壓力吧？錯的或許的確是我，但是──
我沒有道歉的打算。
因為我只是「或許」錯而已，以先前的情報看來，那已經是最好的做法了。
「我若是把她的血自己喝下去，剛才妳就會成為他們狙擊的目標，而且將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我嘆了口氣說：「不說這個，我這邊可是反駁緣湘的剛才的話，原本就想提供我這邊的意見。」
「嗯哼，那還真是感謝你救了我一命啊，也考量一下被騙了的人的心情好嗎？」織凰抱著胸，斜眼看著我，或許她比較能聽得進緣湘的意見吧？
「妳應該很清楚吧？就算不成為吸血鬼，維持人類的原樣，人生還是有許多痛苦，或許沒這麼血腥，但仍然殘暴，這還只是發生在承平國家的事情。」我問她：「難不成不成為吸血鬼，妳的雙親放在妳身上的病態期望就會消失嗎？妳為了逃避痛苦成為吸血鬼，痛苦便換成另一種形式向妳衝來。」
聽到了我的話，織凰終於認真看著我了，但不一會兒又低下頭來說。
「那不然我要怎麼做才好？怎麼做才可以消去痛苦？」
「痛苦永不消逝，逃避了又會變換樣貌朝你衝來。同樣是擁有人性的生物，擁有的痛苦也是類似的，這在世界各地，過去現在，都是一樣的。雖然是陳腔濫調，但除了努力不斷克服它以外別無他法。」我又說：「我想這世上的所有人類、吸血鬼、狼人，都是這麼活過來的。」
「你是怎麼克服那些的？我剛才和中秋會的他們聊過了一下，聽說過你過去的事情，還有，你是怎麼克服這些的？你是怎麼得到幸福的？」
「我不記得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沒有克服，我自殺了，我逃避了我的痛苦，所以痛苦換了另一種形式朝我跑來。所以我才會成為吸血鬼，面對這些我所不想面對的事物。」
「但你現在卻勇敢面對著它們。」織凰的雙眼像是忽然發出了光芒，她露出了艱澀的苦笑：「我躺下的三年就像是睡了一覺而已，沒想到一醒來某個變態羅莉控都成為狼人們口中的英雄了，真是讓我好吃驚啊。你們跑得太快了，而我還剛起步而已。」
「我不是英雄，我只是試著倖存下來而已。」
「你們兩人都是，緣湘姊，泰峰君。」織凰歎息說：「你沒有細細和他們談過，沒發現那些狼人多麼崇拜你嗎？Mr. Sanguine、搗毀群鬣盟堂口的英雄、擊敗大君梁戰的新生吸血鬼、擊退惡魔的勇士，各種奇奇奇怪怪的稱號都加諸在你們身上了，甚至已經有人將你視為天選之人了。至今你們救了多少條性命你都沒有算過嗎？」
「救了多少人，我不在乎那些。」我說：「而且我也沒有擊退惡魔，那是只是傳言。」
「你不在乎，但他們在乎。」低下頭來，織凰苦笑著：「沒想到是你這臭捲毛比起我先編織起了輝煌啊，即使本人一點都沒有自覺。」
「妳也可以，只要妳選擇。」
「選擇什麼？」
「封起自己的嘴，斬斷自己的手腳，成為『正常人』，或著是張大口來高吼，揮舞自己的四肢，張牙舞爪地成為『殉道者』。」我解釋說：「相信妳也發現了吧？絕大多數吸血鬼對人類不甚友好，甚至像是雲男那樣憎恨人類的都有，正常的吸血鬼就是這樣子的。或許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我們不吸食人血就活不下去，所以為了保護自己的心，不少吸血鬼只好否定對方和自己同樣有知性這一點事實。只要不將之視為對等的存在，傷害他們就不會有任何罪惡感，這一點人類也常常這樣做，不只是吸血鬼而已。」
「但你不否認這點，你選擇成為了殉道者。」
「所以我很快就會死，而且絕對不會有好下場。」我笑說。
這句話說出後，迎來的卻是咆哮聲。
那時我明白了，真正的天選之人是誰。
就是妳啊，織凰。
作者廢話：
算是心境改變了吧，寫了很多心靈雞湯的東西。
創作內容
《龍世界》本傳：厄夜中的龍之子 (3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