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情,必須先想想該怎麼說才好……
簡單來說那是發生在第六次約會的時候。
愛娜那天拿著她剛發的薪資,帶著她的男友,某個想當凡人的神──迪賽爾去餐廳用餐。
以愛娜大法師的身分,隨便一個工作任務都是國家級的大任務,薪資同理是驚人的多,而她選的餐館當然也是十分高檔的頂級餐廳。
本來這是燈光美氣氛佳的好事,但才吃到一半,這時突然出現兩位身穿騎士裝束的男士走到了他們桌邊,出示了某個看起來氣派輝煌的卡片,而且兩人的卡片好像不太一樣。
迪賽爾看著其中一位騎士的卡片,上頭最顯眼的六個字是……
「賣春佬歡你鬆。」迪賽爾讀出了那六個字。
「抱歉,拿錯了。」這時這名騎士緊張的換了另一張卡片,這次看起來確實是張證件。
兩人終於拿出相同的證件了,皇家騎士團。
「我們皇家騎士團,請兩位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出示證件的騎士男講話很客氣,但眼神卻露出一副拒絕就得死的樣子,讓迪賽爾感覺十分想睡。
這是何等奇耙的情節啊!皇家騎士團雖然是王國的執法單位,但卻不像民間自警團或城市守衛那樣親民,顧名思義,他們只關切危害皇室安全的事情。
一般常聽到的偷搶拐騙、燒殺擄掠都不會找上他們解決,雖然不至於在眼前發生仍不理會,但也相去無幾了。因為一般人根本沒有資格要他們處理這類事情。
不過像迪賽爾這種神,或許有些資格,但迪賽爾幾乎沒有事,是需要拜託他們才能解決。
因此迪賽爾的第一個聯想就是騙局,雖然王國確實有這種單位,但這種單位沒事不會找上門的,因此這兩個人更可能是地痞假扮的假貨,跟著他們走就是方便他們勒索阿。
他撥開對方亮證件的老婆……不,是左手。不以為然的說著:「這玩意兒可以收了吧!小弟我雖見識淺薄,不過我還是看過真的。如果你們要取信於我,請叫你們的國王來,那會比較有說服力一點,哈哈。」
迪賽爾乾笑一聲看向愛娜,預期她應該會順著笑話,露出可愛的笑容,我卻沒想到她竟然不發一語,面色凝重的看著我。
這並不符合她天真爛漫個性的表情,迪賽爾感到十分疑惑。
但現在還不適合釐清,先把騙子趕走再說。
「請你們不要妨礙我們用餐,不然我就……叫警衛囉!真是的……現在地痞有這麼勤奮啊?不去占領地盤,守株待兔。居然跑來餐廳,主動勒索。」
兩名騎士男年紀大約都在三十好幾,一開始亮對證件的那一位離迪賽爾比較近,脾氣似乎也比較暴躁,聽到揶揄就臉色鐵青,手一摸就是摸向腰間的配劍,他的那名同伴見狀趕緊制止他。
並將他拉到身後,改換自己上前交涉。
好聲好氣的說:「抱歉先生,國王陛下國事繁忙。所以這種程度的事情,陛下是不會出面的。」
迪賽爾咬了一口法式燉肉,愛理不理的說:「你們很煩耶,查理是有什麼事情?昨天他還對我禱告呢。不然這樣……國王難度太高,你們找來這座鎮的鎮長來,我就信你。」查理當然就是王國國王的名字。
「這個容易。」拿錯證件的騎士男對著暴躁的騎士男說:「把鎮長帶過來。」
暴躁騎士男瞪了迪賽爾一眼後,走向門外。
迪賽爾看著暴躁男走了出去,又吃了幾口後才說道。
「你們也演太像了吧!」迪賽爾放下餐點:「你們兩真的是道具精美、裝扮充足,我建議你們去唱戲吧,在這裡詐騙簡直浪費人生阿。」
拿錯證件的溫和騎士不予回答,只是微笑著看著迪賽爾。
過了半小時後,他才對迪賽爾說道:「你可以往門口那邊看看。」
「看什麼看啦,要走就走吧,不必引開我的注意力!我絕對不會嘲笑你們的,甚至還會為你們的成長感動得痛哭流涕呢。」
溫和騎士男耐著性子:「請你看了再說吧。」
「要看你自己看,有惡魔闖入再告訴我!」
愛娜突然插話:「小迪,我想你最好還是看一下……」
女友的表情面露無奈,迪賽爾只好回頭瞥一眼。
這一看還真不得了!鎮長還真的來了!
迪賽爾也曉得事情麻煩了。
這座城市雖然不至於夜不閉戶,卻也沒有誰敢冒充鎮長。
既然有辦法把有警衛保護的鎮長帶著跑,那皇家騎士團想必也假不了。
迪賽爾只能尷尬的苦笑:「我可以吃飽再過去嗎……」
※※※※※※
「說!你對冰焰魔女知道多少?」
「最好坦白點,別以為皇家騎士團不會刑求,皇宮蓋那麼大不只是為了美觀或奢華,而是為了避免我們刑求的慘叫聲,被人聽見。」
皇家騎士團的審問室裡,三名全副武裝的騎士正在對迪賽爾進行審問,他們按照套路一個扮白臉,一個扮黑臉,另一個則默默擦拭各種刑具和刀劍。
交談過程中,他們彼此不斷交換著眼神,營造出令人膽顫心驚的壓力。
一般善良公民遇到這種事大概早就嚇到尿褲子。
幸好迪賽爾不是良民,不對……應該說他根本不是人。所以儘管被戴上手銬,他仍然維持著無辜、無奈又無言的表情。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迪賽爾簡直有聽沒有懂。
「我們是說冰焰魔女。」扮白臉的騎士年紀最大,看起來快要五十歲,似乎是領袖級的人物,迪賽爾決定稱呼他為大隊長。
「究竟是再說什麼東西?」
「就跟你說了是冰焰魔女!」
迪賽爾翻了翻白眼:「你就只講這四個字,我怎麼可能會知道是什麼意思?」
啪!扮黑臉的年輕騎士拍桌怒罵:「臭小子,你別耍花樣!」他大約三十歲,體格態精壯,眼神威武,看得出來是練家子,白臉大隊長喚他小黑。
「我哪敢啊,騎士大人!如果你不說清楚那是什麼樣的東西,我就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
「怎麼會不清楚呢!」大隊長詳細說明:「我說的是會操弄冰之火焰的魔女,冰焰魔女!你聽清楚了嗎?」
「冰焰魔女?」迪賽爾喔的一聲:「這個我知道。」
大隊長眼神驟緊:「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冰焰魔女在酒店的七號小姐,是這個稱呼,她的身材火辣,聲音嫵媚動人,那個胸部……」迪賽爾這時想起曾聽過某個嫖客,說過符合這個稱呼的小姐,不過這個說法完全是照般那人的,他自己是完全沒見過。
磅!扮黑臉的小黑再度拍桌斥喝,力道比之前大了許多,桌上的工具都跟著震動發出了清脆的聲響:「臭小子,還說沒有耍花樣,簡直裝瘋賣傻,我看不用大刑你是不會招,費德!給我好好伺候。」
在旁邊工具人,不……是第三名騎士,把桌上因震動而散換的東西重新擺在桌上,有除草大剪刀、萬用鉗、鑿子、鋼錐、鋼絲、鐵鎚、鐵鉤、牛排刀、鐮刀、水果刀、鯊魚劍、鋸子、指甲剪、針筒、藥液、三角木馬以及一些……等等!三角木馬?
迪賽爾吞了一口唾沫,皺著眉說:「喂喂喂!你們到底想幹嘛啊,我可是你們王國的……良民耶!」
「根據王國的國民出生紀錄,你並非是我國的國民。」負責刑求的費德是標準的小白臉,看起來文質彬彬,年紀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五,手持針筒安慰的說:「放心吧,時代不同了,除非你對魔法吐真劑免疫,否則我不會用那些慘無人道的刑具。只是,請你注意一點,魔法吐真劑有九成九的可能性會引發陽痿,事情結束後請儘快就醫,我會推薦……好大夫給你。」
「所以你打算用魔法吐真劑嗎?早說麻,這東西我完全免疫。」
「什麼!怎麼可能?」
「騙你幹嘛,我喝一整壺都不會有副作用。」
「好,你逼我的,那我就用……」費德在桌面上摸索許久,最後選定了那把他認定最兇惡刑具,露出陰險笑容。
指甲剪。
「嗚──大人不要啊!我很愛惜我的指甲,不要幫我把指甲剪短,求求你們!我真的對冰焰魔女很不熟,但我願意花錢讓你們去找她幾天,讓你們深入了解這酒店紅牌,另外我再多寫份嫖客報告給你!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說的都是真的啊!」
費德開始露出冷笑,並瘋狂的幫迪賽爾剪起指甲,剪的超短又超完美,真的是替他省了剪指甲的功夫。
當然在場的三名騎士,誰也沒有發覺不對勁,因為他們三人早就中了迪賽爾的『神之催眠術』。
心中早就把指甲剪當成了最兇殘的刑具,剩下的兩個人都別過眼去,似乎不想看到這悲慘的場景,審訊室裡迴盪著「科科」的奸笑聲及那足以角逐最佳男主角的淒烈慘叫聲。
磅!小黑終究是忍不住,三度拍桌罵人:「混帳東西!男人就忍著點!一下就過了。」
迪賽爾立時噤若寒蟬,雙手摀住嘴巴,無助的眼神淚汪汪,宛如剛被侵犯完的少女一般無助。
「小黑、費德,跟我到外頭去。」
大隊長一聲令下,他們馬上步出審問室似乎打算共同整理情報。
雖然僅僅一牆之隔,卻無須擔心裡頭的人偷聽。
皇家騎士團的裝潢尤其注重隔音,門關起來根本無聲無息。
不過當然啦,那只能用來阻絕普通人,防範不了迪賽爾,他鬆開感官的限制,磁場感應擴大延伸,大隊長的說話聲隨即傳入耳根:「別再玩了,這小子只是很普通的腦殘民眾,叫他把保密合約簽一簽就放他走吧,感覺只是浪費時間。」
接著是小黑的聲音:「都要怪艾克跟雷文那兩個王八蛋,叫他們逮冰焰魔女,卻連她男友也抓回來,說什麼親密關係很可能洩密,真是天大的笑話,所有魔女都會受到嚴密管控,有洩密我們會不知道嗎?麻煩的是抓回來就要按照王國規章辦理,不取口供都不行。」
費德嘆氣說話:「你也真是的,隨便問問就算了,幹嘛叫我把我老婆的玩具也都拿出來了,要是他驚到快挫屎怎麼辦?女僕可不能進審訊室來打掃啊。」
小黑哈哈笑:「搞點樂子嘛,我憋笑也憋的很痛苦。」
「這種事哪有什麼樂趣。」大隊長沒勁的說:「還不如去喝一攤。」
費德熱烈地附議:「好啊好啊!就今天吧,剛剛他說的那個冰焰魔女我也想見識見識……」
「那個冰焰魔女算什麼,第八號的黑暗女王才漂亮。」小黑興致勃勃的說:「黑暗女王的皮膚又白又嫩,那個屁股啊……」
風花雪月的風流情事迪賽爾沒有興趣,暫前先不聽,目前為止他明白了兩件事。
第一,冰焰魔女是某人的封號。
第二,這個人指的是愛娜。
「……真的假的,扯到有點離譜,這劇本誰寫的!」
迪賽爾忍不住喃喃自語,但不一會兒就恢復平常心,他畢竟看過太多光怪陸離的怪事,更別說他自己就是其中之最。
而愛娜這個祕密身分跟她原本大法師的身分其實相差也不大,只不過她契約的對象多了個惡魔罷了,而且惡魔一族其實迪賽爾也很熟,因此這個祕密的暴露對一人一神間的感情,並沒有什麼大影響,再說自己也還瞞著她,自己是神的事呢。
但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呢?愛娜就算是魔女,不過她也是王國的首席大法師啊。
這麼大動作逮捕自己人絕不會是正常程序,愛娜究竟面臨什麼樣的厄運?
念及此,迪賽爾不禁感到擔心,一進到皇家騎士團的總部,他就跟愛娜分開偵訊,基於尊重隱私的立場沒有使用超感官追蹤竊聽,但現在明顯則顧不了那麼多。
迪賽爾立刻凝神聚意將自身感應力向外不斷擴張。從暗門到密道、從兵器庫房到地下牢房、從皇宮正門到偏院側門、從前庭到後宮,迪賽爾的生命磁場在剎那間涵蓋整座皇家騎士團所在的宮殿,輕易的找到愛娜的位置。
出乎意料的是,她距離迪賽爾非常的近。
多近呢?在三名騎士的押解下,已經來到審問室門外了。
「報告大隊長,總隊長指示讓愛娜單獨面見迪賽爾。」押解的騎士如此請求,大隊長看了看文件沒問題就開門放行。
「愛娜!」迪賽爾激動的站起身,但手被鐵鍊纏在鐵椅上,沒辦法走過去。
「坐下!」押解愛娜的騎士大聲斥喝:「這不是你家,給我安靜一點!白癡老百姓!」
「喔。」迪賽爾只能坐回,看著騎士把愛娜也綁到他對面的鐵椅上。
「只有十分鐘。」講完這句話,騎士就一臉跩樣的撤出審問室。
喀!
門一關上,迪賽爾就迫不及待地說話。
「妳沒事吧!這些娘泡騎士超變態,差點就要把我生吞活剝,還想給我用刑,之後我一定要……好好的祈禱他們會得到報應……對、對報應,哈哈。」
「我沒事,小迪……」愛娜欲言又止,眼神中充滿了愧疚與柔弱。
「怎麼啦?妳不會被他們做了什麼吧?」
「沒有,我很抱歉,小迪。」
這個道歉來得突然又突兀。但迪賽爾既然已經掌握了實情,也就不難明白心愛的女友是因為連累自己被扣押而感到愧疚。
不過明白歸明白,表面上還是得裝作狀況外,以免單純女友覺得自己很不簡單。
「抱歉什麼?誰知道那些騎士在發什麼神經,這是無妄之災,不是妳的錯。」
「不,你不明白……這是我害的。」
「為什麼是妳害的?那些白癡騎士什麼都不會講,只會問冰焰魔女,真要說的話,應該是冰焰魔女害的。」
「小迪,原諒我不能告訴你太多,我害怕……知道太多你會有危險。」
「不會的。」
「……時間不多了,你聽我說。待會他們就會放你走了,你簽完保密切結書就趕快離開。」
「真假。王權國家還要假裝民主自願?被判刑也百口莫辯啊!真的穩贏不輸咧,太誇張了吧!絕對不簽。」
「你一定要簽,不然你出不去的,記得出去後絕對要守口如瓶,不然你將會受到整個王國追殺。」
「那又怎麼樣,妳應該也不會認為我會被殺吧?」
「當然不會,但你若被追殺,那我們就沒辦法一起生活了。」
迪賽爾的本領,當然足以對抗這些王國勢力,甚至輕易殲滅他們。但女友天性善良,肯定不忍見王國流血,因此迪賽爾只能嘆口氣自認倒楣:「好啦,我簽就簽麻,閉嘴就閉嘴。」
愛娜點點頭,慎重地說:「還有,最重要的一件事……不要找我了。」
「什麼意思?」
「意思是皇家騎士團暫時不會放我走。」
「為什麼?」
「不要問。」愛娜面色凝重的重申:「我說了,知道越多對你越不利。」
「我是妳的男友耶!我有責任和義務保護妳,不管對手是皇家騎士團,還是草帽海賊團,我都不會讓他們傷害妳。」
「我知道,我相信你一定願意,但這不是你所熟悉的世界,更不是你能解決的問題。」愛娜柔聲說:「小迪,我愛你,我也很喜歡依賴你,但我不會讓你去做你能力之外的事情。」
「……怎麼聽起來我很沒用。」
「你只是個普通人,遇到這種事情沒有嚇得逃跑,……已經很了不起了。我原本以為你不會想在見到我……」
「……真的不能對我說任何事嗎?」迪賽爾誠摯的問:「一點點也不可以?」
愛娜深吸一口氣:「我只能告訴你,我為皇家騎士團工作過。」
「哇喔!」迪賽爾讚嘆道:「酷啊,原來我女友除了當國家首席大法師外,還兼差皇家騎士。」
「我可沒說自己我是騎士哦。」
「沒差拉,只要妳是為皇家騎士團工作,就算只是洗碗工,也夠唬人了。」迪賽爾笑了笑,但表情卻隨即轉憂:「妳……會平安無事嗎?」
「我……不確定。」
「妳也太可愛了吧,都忘記撒謊了。難道不想讓我安心嗎?」
「原本想的,但我突然不想那麼做了。」
「為什麼?」
「因為我發現我……喜歡你為我擔心。」
就在這一刻,愛娜深深看向迪賽爾,而迪賽爾也濃烈回望愛娜。
兩個人的目光如熾,雖然無法擁抱彼此的肉體,但兩人的深情對視已緊緊交纏在一塊了。
在精神世界中,兩人正在擁吻彼此。
短暫的十分鐘會面很快就結束,跩樣騎士一秒不差就過來把人押走,之後正如愛娜所講的一樣,大隊長拿了保密合約給迪賽爾簽署,然後就送他離開皇家騎士團總部。
這一送並不隨便,不是用馬車送到皇宮門口了事,也不是送到居住的城鎮了事,而是直接送回居住地址,並在臨別前還再三告誡不要亂講話。
這讓迪賽爾更加見識到皇家騎士團……有多閒。
不過送他回來也沒什麼作用,迪賽爾隨手攔了輛馬車,幾個小時後再度回到了皇宮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