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大學個人申請第一階段落榜
我的第一志願、夢想整整三年的學校
現實就這樣給了我重重的一擊
而那間學校並不收指考生
如果渴望,只能明年
當下,很挫折也很不安
崩潰的哭了
就一天的時間,我想給自己釋放的空間
望著父母辛勤的身影
我不再猶豫,選擇放棄另外三所學校,重新考回南部
我知道,父母總笑著要我去追逐夢想
可我不願讓他們肩上扛著沉重的行囊,陪我走這段路
我以為落榜已經是最糟的事情了
但卻傳來了讓人措手不及的噩耗
遠在菲律賓的外公外婆病危,而醫生放棄了治療
可他們只有一個心願:
「想看看自己的孩子,以及孫子孫女。」
他們不同於台灣的爺爺奶奶
他們從不過問我們的成績
也從未逼迫我們去補習,更不會因為孩子賺不夠多就數落孩子
也不曾和孩子拿錢去賭博、簽樂透
他們總是給予擁抱、關懷
對於孩子的夢想,他們總是給予最大的鼓勵和支持
在菲律賓的家庭裡,我從未聽過親戚的爭吵和怒罵
永遠都是愉快的笑聲
很多人對於我的決定都是抱持懷疑的態度
老師和教官也試圖阻止我的選擇
那段時間我最常聽到的話就是:
「妳確定嗎?離指考沒多久,不能暑假再去看?」
可我知道:未來,永遠掌握在我手中
但生命,是我讀再多書也無法預料的
甚至,永遠無法挽回
最後,還是收拾行李離開了台灣
我知道,無論考試結果如何我都必須接受
但我不想後悔一輩子......
這段旅程,我遇到了好多人、看見了好多事
我還記得,搭乘吉普尼的途中我碰見了一個街友
她帶著一大包垃圾袋,裡頭裝著她的家當擠到我身旁坐下
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惡臭,腳上的傷口因為沒有適度的處理而潰爛
我努力地不想做出反應,但面部表情卻忍不住猙獰
我抬頭望著對面的菲律賓市民,他們仍然做著自己的事
即使那股味道充斥整個車廂,也沒有人趕她下車
最後當她離開的時候,她用敬語禮貌地說了一句:
「謝謝」
頓時,我感到無比慚愧
也不停地思考:為什麼我不能好好保留他的尊嚴?即便對方是陌生人
我還記得,經過貧民窟時向我走來的男孩
他沒有衣服,只有一條沾滿汙漬的褲子
他怯弱地問我:
「姐姐,請問妳手上的飲料可以給我嗎?我好渴。」
我忘不了,飲料到他手上的瞬間,他臉上快樂的表情
他馬上扭開瓶蓋、灌下那瓶飲料
他抬頭望著我的時候,我看見那雙炯炯有神的黑眸,裡頭透露著感謝
頂著炙熱的陽光,汗水滑過他的臉龐
我頓時覺得面前的孩子──是我看過最可愛的孩子
當我們準備去機場的時候,我和菲律賓的親戚們道別
當我擁抱外婆的瞬間,她痛哭失聲
而我轉過頭,對上的是母親佈滿淚水的面容
所有人都在哭泣,連印象中堅強的外公都哭到不能自己
我抬起頭想忍住淚水,耳邊卻是母親抽泣的聲音:
「爸爸、媽媽,我還會再回來的,你們好好照顧自己,我們下次再見好不好?」
此刻,迴盪在我心中的
是離別前外公外婆說的話:
「孩子,妳要好好照顧自己、照顧妳媽媽,要完成自己想做的事,知道嗎?我們愛妳。」
這趟旅程,我真的體會好多、學到好多
心裡的震撼卻無法簡單言喻......
我以為貧窮是那樣的,卻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而是更加讓人心碎和無力
我以為生命是那樣的,卻比想像中殘酷、比想像中傷人,也比想像中讓人感動
我不知道怎麼訴說這段時間的感受
只是此時流著眼淚的自己,我突然不再責怪之前的挫折
我感謝自己,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至少對於他人是帶著非常大的意義
現在,我只能往前走
我看不見未來,但我要努力向前走
2017/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