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火車上搖搖晃晃的，燃燒出來的白煙融入灰茫茫的天，她清楚聽見拍打在火車車窗上的雨水聲，雖然車廂內很溫暖，可是外頭看久不免有些發冷，她縮縮身體的同時，看見車窗倒影上的另個人從上方拿出一張毛毯。
「會冷就蓋著吧。」
聲音低低沉沉，她點點頭，在毛毯裡與那雙粗糙大手牽著。
「抱歉。」
男人低沉的聲音如同天空一樣，她滿臉疑惑看著身為自己父親的男人，對方充滿血絲的眼睛很恐怖，明明過去是如此溫柔的……女孩垂下頭，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變這樣，但是跟自己有關吧？
前幾天，有人寄了一封信過來。她看不懂上頭的字，只知道家人對自己投來的眼神變了，像是瞧不起又像是可憐，媽媽這幾天幾乎都在哭，爸爸則不停喝酒逃避現實，直到昨天突然說要帶她出去玩，就搭上這班火車。
不知道會去哪裡，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
這幾天不管她做什麼，都被當成了透明人。
女孩猜想是不是因為自己不乖？可是她已經很久沒尿床，每天都會乖乖把青菜吃乾淨，媽媽甚至還誇讚她很貼心懂得幫忙摺衣服——爸爸媽媽是在生氣什麼呢？
「以後……」
那低沉的嗓音突然響起，女孩抬起頭看自己的父親，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以後……」
但是男人的聲音很悲傷，才不過透露兩個字就已經說不下去。女孩靠過去跟他撒嬌，只見男人露出微笑卻好像很痛苦的樣子，那雙粗糙的大手摸摸自己的頭後深吸了口氣。
「以後妳要乖乖，他們說什麼都不能頂嘴……爸爸媽媽不求妳原諒，只希望將來……將來會有位ａ願意照顧妳，代替我們細心呵護著妳……對不起，我們只能這樣做，如果我們家的經濟能力夠，是很想讓妳留下來，但是對不起……我們沒辦法，爸爸無法說服媽媽……不是媽媽不愛妳了，而是……而是……」
男人的話說不下去了，女孩睜著眼睛看他，自然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可是這種即將要被丟棄的感覺，她很緊張，肚子突然劇烈疼痛，她皺緊眉頭抱住男人的手臂，拼命搖頭。
「我不要離開爸爸！」
「對不起……對不起……」
好不容易學會反抗，外頭的雷聲卻蓋過她細小的聲音，只剩下男人在喃喃自語不停道歉，彷彿這樣就可以減少心理壓力，卻只是徒增悲傷，將外頭的雨聲幻化成回憶，如暴風捲起了一場大雨，最後，一切戛然而止。
她從夢中清醒，發現自己流了滿身大汗。
過去在火車上與父親拉扯的畫面歷歷在目，就連當時腹部的疼痛感也重新燃起，女孩含著眼淚躺平在床上，那場雨彷彿昨夜剛下過，火車搖搖晃晃的不適讓她頭昏，濕冷的空氣殘留著淡淡霉味。
至今，已經過了四年。
她六歲時被父親帶到這個名為生命機構的地方，從此再也沒見過面。
女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夢見四年前的事情，她睡不著，只能聽著房間其他九個人的打呼聲，盯著牆上老舊的窗簾，透過外頭照進來的微光細數上頭有幾朵花，然後天空慢慢亮了，單薄的窗簾遮蔽不了光線，睡在窗邊的孩子被陽光照醒，露出疲倦的神情伸懶腰，一一將身旁的同伴都喚醒。
她這才跟著下床，今日也有許多工作得做，ｏ是沒有資格偷懶的。
只是當她跟著同伴們一起吃完早餐，要排隊去領工作時被貝瑪小姐喚住，那女人是管他們的ｂ，通常被叫住以壞事居多，女孩不安地走過去，原本以為要被派去處理廚房的油垢，結果卻被帶往辦公室，她滿頭疑惑但是不敢發出提問，因為這是不禮貌的，ｏ沒有資格對管理自己的ｂ提出疑問。
「之後別亂說話。」
貝瑪女士板著一張臉，推開辦公室的門領著她進去——只是一瞬間而已，原本臭著一張臉的貝瑪女士早已掛起微笑，女孩茫然地看過去，覺得坐在沙發上的女人很眼熟，但是不清楚在哪見過。
「妳好呀。」
「您、您好。」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要有禮貌。
女人露出一抹很溫柔的笑容，讓她想起寒中裡的暖陽，忍不住嗅嗅空氣，雖然隔了五步的距離，可是她清楚聞見對方身上有種淡然的清香，味道不濃不烈，甚至讓她原先緊繃的情緒放鬆不少。
她是女ａ？她注意到時身體僵住，對方依舊保持著善意微笑。
「伊大人，她就是跟您提過的ｏ，如果有什麼需求都可以呼喚我，貝瑪先退下了。」
女孩聽到這句話回頭一看，貝瑪女士真的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只拋來一枚不要胡鬧的眼神。她急忙轉回來併攏雙腳垂下頭，女人身上的清香正逐漸靠近，她感覺到前方傳來溫暖的氣息。
「別害怕。」
那聲音很好聽，像是有什麼東西彈入心裡。
女人抬起她的下巴，女孩清楚看見眼前人有雙漂亮的宇宙藍眼睛，那瞳色美得讓人疙瘩，感覺再多看一眼就會被吸走靈魂，她的心臟緊張一縮，幾乎是同時間，女人的手輕輕覆上自己的臉頰。
「我不會傷害妳。」
「好……」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切來得太突然。
ａ來生命機構找ｏ是很常見的事情，但是眼前發生的事情，女孩覺得不可思議。畢竟被送到這裡的ｏ，已經註定遇不到適合自己的ａ，因為全國上下有五十多間生命機構，越接近首都的才有可能接觸到ａ，偏遠地區的生命機構基本上不會有ａ過來，會來挑孩子的多半是ｂ或是清理人員。
貝瑪女士從來沒有解釋過清理人員是什麼意思。
這位ａ不知道在做什麼，她任憑對方捏自己的臉又捏捏手臂，女人像是不滿意一樣蹙起眉頭，「嗯……有點瘦，捏不出什麼肉，妳有好好吃飯嗎？」
「伊大人……有的。」
女孩還是想不起來眼前的人是誰，那句伊大人是跟著貝瑪女士喊的。雖然對方一直釋出善意，可是ａ生下來就註定是支配一切的王者，身為社會最底階層的ｏ，女孩縮縮身體還是有點害怕。
對方的氣息很舒服沒錯，但是天生的壓迫感令人想保持一段距離就好。
她的不安清楚地擺在臉上，女人依舊掛著笑容，半是無奈半是希望能改善這種情況，現在的教育擺明是不把ｏ當成人，社會幾乎只教他們要聽ｂ的話，對於ａ要服從一切。
「我是伊文琳娜。」
她希望用自己的名字能讓對方安心，女孩聽了點頭說是，身體仍緊繃著。
「好、好的，但是我、我……我沒有名字。」
「這樣呀。」
她想了下這幾天都在看的資料，知道眼前的女孩是「１１號」，能替他們取名的，只有父母與現在的主人。
伊文琳娜拍拍她的肩膀思考，以往能跟ｏ好好相處，不是因為ｏ本身接觸過ａ，就是那些ｏ是ａ的旁系之子，其實這有點養血統的概念，現在很多ａ只會挑自己分家中的ｏ來延續血脈，而她沒這麼做，跟家族遺傳疾病有關。
「那——妳讀過書嗎？」
她看女孩回一個搖頭、表情很緊張，伊文琳娜的笑容仍沒有變，畢竟每個人都知道偏遠地區的ｏ不可能讀過書，能有機會學習讀書寫字的ｏ，就只有ａ族的旁系，更何況這孩子還是女ｏ……傳統社會中，墊底的那層。
女ｏ沒有ｂ的能力也容易受到發情期影響，唯一能對社會貢獻的是替ａ生孩子，可是男ｏ也能生，發情期時不像女ｏ容易失控，沒發情時還能做許多苦力，很多方面上都比女ｏ有價值多了，因此社會上很多ａ在知道適合自己的是女ｏ後，會寧願找其他的男ｏ當伴侶。
她看著眼前無辜的女孩在心裡嘆氣，明明同樣是人，命運卻大不相同。
「那我幫妳取名字，等長大後如果不喜歡，就自己再取一個。」
「咦？」
女孩瞪大眼睛，一位ａ願意替自己取名，不就代表要領養她嗎？
這陣喜悅在心裡呱噪著，但是她不敢表現出來，怕自己開心的舉動會被認為是沒大沒小。伊文琳娜注意到女孩眼裡的情緒，知道這孩子只是表面上在壓抑就笑出來，「小伊吧！以後妳就叫小伊，要是在二十歲前想不出自己要的名字，我會改口喊老伊喔！」
「好、好。」女孩表情僵硬地點頭，貌似把二十歲後改口喊老伊的事情當真了。
伊文琳娜静了半晌，又忘了自己不是在跟ａ的旁系ｏ聊天，這種在常態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容易把ａ說得每一句話當成真。
「來，小伊唸一下我的名字。」
「伊文琳娜……」
「嗯嗯，很棒。」她聽到對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自動加上敬稱就很高興了，伊文琳娜眨眨眼睛，直視著她，「那，妳說一次我取的名字。」
「小伊……」女孩說完時一愣，發現自己的伊是不是跟伊文琳娜的伊同個音？她緊張地抬起頭才對上眼，又再次被那雙遠比夜空還漂亮的眼睛吸引住，剛剛浮出的疑惑瞬間甩出腦中。
「嗯嗯，送給妳的護身符。」伊文琳娜笑著摸摸她的頭，低語，「如果以後有人欺負妳，就大膽地說出自己的名字。沒有人敢在自己的名字中用我的『伊』，他們聽到後就不會再找妳麻煩，知道了嗎？」
「知、知道。」小伊這才回過神來，伊文琳娜——她曾經在電視上看過這個人，雖然看不懂字但是聽得懂，尤其那則報導還是關於中恆主義的。
對每個ｏ而言，只要是中恆主義的ａ都是夢中情人，因為所謂的中恆主義，就是願意幫助ｏ並把他們當人對待的另一群人，在社會上替無法發聲的ｏ努力爭取權利，讓他們即使是ｏ也能像ｂ一樣擁有權利。
「那就太好了。」伊文琳娜笑著，再次搔亂小伊的頭髮。
小伊一愣一愣地點頭，如果眼前的伊文琳娜真的是那位伊文琳娜——那她，不就是遇到中恆主義的創辦者了嗎？
那位，率先挺身而出幫助ｏ的偉大伊族。
２０２０／１１／２５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嘗試ＧＬ的ＡＢＯ，然後棄了。
在反覆嘗試之後，終於寫完新的一本。
女Ax女B，因為是簽約作品所以不能貼到巴哈，有興趣可以點網址進去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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