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得,自家審神者最近有些奇怪。
太郎看著審神者近乎落荒而逃的身影,這樣想著,上一秒還開開心心的與次郎談天說地,一看見他走近就匆忙離去。行徑如此怪異似乎只針對自己。
難不成,他在無意間做出什麼令她反感的行為,所以受到厭惡了?
次郎在一旁觀察臉色陰鬱的大哥,倍感無奈,喝了口酒後便起身,打算拍拍屁股走人。
「次郎。」「嗯?」次郎慵懶的回眸,眼底盡是玩味的笑意。
「我是否,讓主上失望了?」「嘛~應該不是呢。」「是嗎……」太郎眼瞼半斂,「不過這陣子主上對我避如蛇蠍,想必是有所不滿才會如此。」
「大哥。」次郎將手搭在太郎肩上,問:「知道什麼東西比檢非違使還難搞嗎?」
「……頭容易撞到門的身高?」「……你這話是認真的嗎?大錯特錯!是少女心啊!你看看,最近主上將你的近侍一職給撤下,再加上每次看到你都逃之夭夭,這都是萬惡的少女心使然啊。」次郎說得頭頭是道,一旁的太郎依舊茫然。
「大哥,你這榆木腦袋何時才會被開化……說、說笑的啊哈哈……」發現太郎的表情沉了下來,次郎趕緊想辦法保住小命。
酒都還沒喝夠,哪能被斷刀?
「那你試著想像一下,現任近侍燭台切服侍咱家主子的畫面,之後再跟著感覺走,問題就能解決啦~」語畢,次郎轉過身揮揮手,晃晃悠悠的走了,嘴裡一邊小聲碎念著:「大哥也真是的,別說主子的,連自己的感情也沒察覺。兩個傻瓜會有什麼進展我拭目以待唷~」
平時總靜如止水,毫無波瀾的眸光第一次有了起伏,拳心不自覺緊握了起來。
「天啊我到底在搞什麼鬼,每次看到太郎都忍不住逃跑,如果他誤會我討厭他的話該怎麼辦啦……」審神者氣惱的抱著頭,「自從發現自己喜歡太郎後就無法好好面對他……」
太郎就像那至高無上又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祇,而她這樣的凡夫俗子何德何能觸碰他?
他純淨的眼波,哪可能容得下她的存在。
「然後又因為覺得繼續讓太郎當近侍會被他看見我更多愚蠢的模樣,所以要光忠接手近侍一職……」審神者躲回房裡嫌棄白癡的自己。「我好像把事情搞得複雜了……」
好想念,每個被太郎醇厚低沉嗓音喚醒的早晨。
好想念,太郎每個夜晚守候於門外的可靠身軀。
更想念的是,他唇角偶有的一抹迷人弧度。
愈是喜歡他,愈是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他,深怕不小心走錯了一步,會使僅存的美好消失殆盡。
太郎是如此高不可攀的存在。
「唉……」她輕嘆了口氣,一邊將巫女服褪下,換上便衣。
朝紙門外望了一眼,彼端映照出的身影……不是他。
審神者走出房間,對留守的燭台切點點頭,「我想在本丸內散散步。」「是。」話接著說完就要跟隨於她身後。
「啊,光忠回房休息沒關係的哦!」「但是……」光忠面有難色。「別擔心,在自家本丸很安全的。」「我知道了,夜深了,還是請主上注意安全。」語畢,光忠向審神者微微頷首後便邁步離去。
入秋的夜晚雖不致於讓人感受到冷,但比起夏天卻也涼爽了許多,只穿著短褲短袖的審神者思考著是否該加件薄外套,但想想之後覺得麻煩便作罷了。
緩緩踱步,頭微微低垂著,似是不甚認真的在走路,就連滑落的一絲過長瀏海稍稍遮住了視線也不打算勾回耳後只是讓它就這麼垂著、就這麼擺盪著,像她不知該何去何從的心一般。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居然下意識的走到了那與他有過無數回憶的地方。
「主上。」正當回憶如浪潮般席捲而來之時,她被輕輕拉了一把,定睛一看之後才發現原來是坐在長廊邊上的太郎。
「?!」
「主上,就這麼不願見到我嗎?」看著面露驚恐欲從自己面前逃開的審神者,太郎感受到有股難以言喻的苦澀在心口化開,一瞬之間便堵住整個胸口,悶得他喘不過氣。
「不是的!我只是……」審神者想解釋,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怯生生的望向那勾人金眸,她發現了對方眉宇間多出了幾紋以往沒有的愁緒。
她……傷到他了。
太郎在等她的解釋,她知道的。
「太郎,其實呢……哈啾!」
……誰都好,拜託敲暈她吧!蒼天啊!搞什麼啊居然在這緊要關頭毫無形象的打了一個又大又響的噴嚏,好想死嗚嗚。
「失禮了。」太郎皺起眉,一把將審神者往自己拉,讓她安安穩穩的坐在他的懷中,就像平時短刀們總愛三兩人擠過來一樣。但畢竟審神者是個女孩而且對方還是自己心儀的對象,被這麼一抱實在羞到快要暈了過去。
從身後傳來不屬於自己的體溫使審神者腦袋一片空白,清爽溫暖的男性氣息混合著沐浴後的淡淡皂香包圍著她。「還請主上原諒我的僭越。」「沒、沒關係。」還無法完全消化現況的審神者在找回聲音後只能艱難的吐出這幾個字。
「入夜時,主上也都是以這樣的裝扮面對燭台切嗎?」
嗯?
嗯嗯嗯嗯嗯──?!
天啊這真是太刺激了!這撒嬌般的話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主上……能否讓我再次擔任近侍?」
好,當然好,銀行帳戶裡的錢也全拿去沒關係……不過在這兒好像也用不到錢,啊不是。
審神者久久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太郎眼底閃過一絲自嘲。
也是,自己在審神者的眼裡也只是眾刀中的其中一把罷了,沒什麼特別之處,就算擔任近侍的不是他,又何妨?
「十分抱歉,請主上忘了我剛才說的話吧。夜已深,還請多注意保暖,告退。」動作輕柔的將審神者至於身旁的空位,而後對她點了頭就要離開。
「太郎,請留步!」
……哎,她這是在演古裝劇嗎?〝大俠,請留步!〞這樣。
天啊她又在胡思亂想什麼,現在不是自我吐槽的時間好嗎!
「那個……我啊,非常笨拙,所以才會處處躲著你,並不是討厭你,而是……太喜歡你了。」
嗯?順勢就說出來了?!
像是在等待被審判的審神者怯弱的低下頭絞著自己的衣角,太郎雙眼微瞠,不出幾秒又緩緩斂下,笑意盈滿輕顫的眼眶,不再需要更多的解釋,他已從審神者的反應裡明瞭次郎話語中的含意。
「打從您撞進我懷裡的那個夜晚,我便墜入了塵世。」
審神者唰地紅了臉,悄悄抬頭覷著太郎,「前陣子總躲著你,真是對不起……」「請別這麼說。」
太郎抿唇一笑,「這便是所謂的少女心吧?」
話又說到那個令人(審神者)臉紅心跳、畢生難忘的夜晚,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四小時四小時四小時……」將素材丟進爐內開始鍛刀,審神者像個喋喋不休的老太婆般叨絮著。
「……再見三日月。」看著時間從兩個半小時開始倒數,雖然有些遺憾又與三日月錯身而過,但也不禁期待起本次會與哪把刀相遇。
走回大廳想找點事打發時間,悄悄拉開門後看見了正在追逐的短刀們,她玩心大起伸手一抱將五虎退抱起轉圈圈,裝著聲音大喊著「哈哈哈我是刀賊——要把刀劍帶去賣掉!」
「嗚哇啊——一期哥——主様救我——」
驚天動地的哭喊聲頓時響徹整個本丸,所有刀劍的目光頓時聚集過來,審神者將他放下來,五虎退迅速跑到一期的身邊,才敢確認來者何人,發現了笑得無良的她,馬上知道所謂的刀賊到底是何方神聖,一張小臉垮了下來,所謂有苦難言大概就是如此。
「吶吶,主君,要一起玩遊戲嗎?」秋田摟著她的手臂,骨碌碌的大眼透出期待的神色。
「好哇,要玩什麼?」「鬼抓人——」所有短刀一致提議,審神者的臉頓時多了三條黑線,但都已經答應他了,再反悔實在不怎麼好,畢竟短刀們還像小孩子,身為統領刀劍的審神者必須以身作則啊……
動動腦還行,要她追逐實在是……累啊。
好吧,偶爾活動一下筋骨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於是短刀們便將她團團圍住出了大廳,在離開前還聽見一期叮嚀著注意安全等等的,她的近侍真是個好哥哥。
「大將,這邊。」藥研拉著已經快斷氣的她躲避不幸猜拳猜輸了的五虎退,也不知道是因為剛剛害他嚇到還是覺得她看起來比較弱,五虎退從遊戲一開始就緊追著她,恰巧和她同行的藥研一定是百感交集吧……
經過了無數次反覆的追逐、躲藏,時間飛也似的流逝。
「哈啊、哈啊,先躲進這裡吧……」藥研喘著氣說道,而她早已說不出半個字,這樣不行啊看來要好好鍛鍊體力了……
迫不及待的拉開門咬牙往內衝,卻撞到了東西,抬頭一看發現是張陌生的臉孔,完全沒想到會突然出現一個人害膽小如鼠的審神者尖叫出聲,拔尖的聲音就像剛剛的五虎退一樣淒厲,於是她不僅被嚇傻了還順便被五虎退給逮個正著,真是禍不單行……
聞聲趕來的刀劍們瞭解情況後爆出一陣大笑,可惡看她把他們通通刀解掉!
丟臉的紅著一張臉看著害自己被嚇到的人,沒想到這樣一折騰兩個半小時馬上就過去了,在她面前的是一把從未見過的刀。
仔細一瞧後目光便無法從那人身上離開,長長的黑髮用白色髮帶紮起馬尾,眼角有抹紅卻絲毫不失英氣,金色眼眸十分澄澈,表情淡漠的他彷彿不屬於凡間的神祇。
「大哥——」一聲呼喊打斷了陷入呆然的她,回過神來便看見次郎熱情的搭著他敘舊。
雖然剛剛沒有認真聽他的自我介紹,但他的名字卻意外的穿透進她腦海。
太郎。
這是他的名。
「太、太郎,歡迎你來到我們的本丸。」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居然還咬到舌頭,完美的第一印象都只是天邊的浮雲,她暗自在心中嘆了口氣。
「……睡不著。」莫名失眠的審神者看著透過紙門的月光,她決定起身,或許吹吹夜風能帶來睡意。
一走出房門就看見了不遠處沐浴在月色下的太郎,披在他身上的銀白月光襯托出他脫俗的靈氣令她屏息,彷彿一不小心便會玷污了神聖的他。
或許是感受到了視線,太郎轉過頭與審神者對上了眼,他微微頷首,輕聲和她打聲招呼,「主上。」「啊……我能坐在這嗎?」她指指他身旁的空位。
「請坐。」「謝謝。」 一陣靜默流轉於兩人之間,審神者偷偷覷著太郎剛毅的側臉,有些失神。「主上,也睡不著嗎?」沒想到太郎會主動開啟話題,她感到受寵若驚。
「是啊,平時明明很好睡的呢哈哈。」「這樣啊。」
「那太郎呢?為什麼也睡不著?」「初來乍到還有些不慣。」「我啊,剛從現世來到這裡時也很不習慣,壓力加上對家鄉的思念讓我總在半夜蒙在被子裡偷哭。」
想起當時的自己,審神者微微一笑,「但是,刀劍們總是像家人一樣陪伴著我,所以現在已經不會再因為那些事哭泣了,在這邊的工作也已經步入正軌。」
「我還真是到了個好地方啊。」
此時,她看見了太郎輕輕、淺淺的勾起唇角,就只是如此微小的笑意,審神者也捕捉到了,她感覺自己的臉頰爬上了可疑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