凍人的寒霜在愛歐尼亞的城內肆虐,殘枝在風雪的指揮下刮擦出如輓歌的細碎旋律,在空無行人的街道中襯托淒涼,純粹而了無生機。
在正值寒季的愛歐尼亞,這種情景算是家常便飯。居民多半早先準備好足夠的糧草在家過冬,等待來年的暖季再開始繼續工作,然後又是寒季的到來‧‧‧‧‧‧年復一年,這樣周而復始的循環。
而在如此嚴寒之中,身形消瘦的男孩拖著虛弱的步伐,有氣無力的獨行於大街上。傲雪中的男孩沒有能保暖的衣物,只有一張破布勉強遮蓋住重點部位;凹陷的面頰透漏男孩長期的飢餓;乾裂的皮膚上更有多道傷疤,讓男孩看起來像是個歷經風霜的過來人──然而他卻僅有六歲。
男孩雙腳癱軟,多日沒有正常飲食讓這幼小的身軀不堪負荷。他只想找個能暫避風雪的遮蔭,幸運的話還能要到一些剩飯吃──不久前他還是這麼打算的。
男孩倚靠著城內最為莊嚴高聳的建築外壁,雙手吃力的拖著身軀爬行。碎石磨破了他的皮,滲出鮮血,男孩感覺不到痛楚;舊傷疤的膿瘡破裂,膿汁散逸出惡臭,男孩嗅不出。他只管向前爬,在原地自怨自艾不能讓自己活下去,男孩相信前進是生存的唯一可能。
「叫化子!誰准你到這裡來討飯的?快滾!」
不知不覺間男孩來到了建築門口,這是艾歐尼亞最大的一座寺院。站在圓拱門前穿著厚重大衣的侍衛瞪著男孩。侍衛手中的棍柄戳打男孩,喝斥要他離開。
男孩試著掙脫侍衛的攻擊,但瘦弱無力的他再也擠不出任何力氣,只能任憑自己癱軟的軀體被無情的蹂躪,就像路上隨時會見到的野狗般被驅離。於是他閉上眼,決定任憑自己就這樣永遠睡去。
自己甚至會成為野狗過冬的食物──男孩朦朧的思緒如是想著。
「叫化子聽不懂人話?」侍衛的語氣聽起來更惱火了,他於是拉高音量:「要死也到別處去死!你可知道這裡是多麼神聖的地方?」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一個沉穩的嗓音從寺院內傳來,接著是一陣草鞋踏地的窸窣聲,原本打在男孩身上的攻擊也停歇了。
「大師,這叫化子趕也趕不走。」
男孩吃力的睜開雙眼,模糊的視線中有位穿著得體的蓄鬍男子朝他走來,侍衛向一旁退開。
男子委身蹲下,不在乎男孩身上的膿臭,他露出微笑並看著男孩,雙眼與男孩對上。
「可憐的孩子,你很餓吧?」
男孩又驚又疑,不曾有人像眼前的男人這般願意靠近關心他。原本微睜的眼因為訝異而圓睜,男孩希望自己至少能在死前好好記下男子的面容。
男子伸手輕輕抱起男孩,將他擁入懷中如同親骨肉般,起身朝寺內走去。
這份溫暖是何物?男孩自有記憶以來便沒有「父母」的概念,他一直靠自己在街頭生存。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兒子了」男人對男孩輕輕地說。
「以後你的名字就叫『劫』,我兒。」
這是男孩睡去前記下的最後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