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L】他們以為他們是自由的 三之一

＊第一人稱


請您躺好。不，我瞧見您的手探出棉被外。好的，非常好。光線可合適？昨夜您打破的夜燈製作者已不在人世。相信您情緒已然冷靜。
工法相彷？您眼光依舊厲害，這盞燈是他徒弟作品。


……您應該知道我不擅言語。那個少年不是我，記得嗎？那是個故事。
任誰將垃圾堆、巷弄角落當作窩，得靠偷竊搶奪詐騙才能生存，手裡握著武器的當下，都會小看相當年紀但有固定住所的人。他們處尊養優，不懂得人性醜陋、不曉得爾虞我詐，在那些無須煩惱下一餐著落、縮在哪個角落不會被驅趕，被夜半突來的棍棒莫名打醒的腦袋裡世界不是充斥玫瑰花香就是麵包濃湯的氣味。
您認為我誇大了？但在少年不足十歲的觀念裡有屋子住的人便是富貴人家的少爺小姐，何況那樣高而厚的圍牆，有少年一個身體寬。


他以為他是好糊弄的。男孩聽他說話的態度真摯誠懇，不像是偽裝。就是他也聞的出來，要知道他那種環境下長大的小孩都有種天生的直覺，能夠敏銳地避開危險、嗅出潛藏的危機，沒有這種本能的幾乎死光了。
最關鍵的，我想是男孩眼睛裡有著少年無法形容的情愫。
有人說眼睛是靈魂的窗口，要認識一個人首要之事是直接看進那人的眼底。我不必那麼麻煩，死人是最簡單最單純的人。永遠不必擔心看走眼。


那天很熱。
莓果醬醬上叮著五、六隻蒼蠅。少年縮了下肩膀，很快起來一片黑黑綠綠的影。一會兒又是他衣服的圖樣。
他雖然失去武器，樣子好輕鬆，彷彿開始就沒有。這類人最沒負擔，因此他們無懼而魯莽。少年試圖以他自認無害的笑臉靠近男孩。


嘿，看看我，我會是小偷？
你曉得你是不是。
雷文眼睛是拷問檯旁的燈，打在臉上，照得人眼睛睜不開。那二束目光此刻擁有穿透他整個人的能耐。穿著的綠頭蒼蠅裝飾的上衣，衣的一個個蟲蛀的洞眼裡滿滿的莓果醬醬。明是稀鬆平常的模樣，在他注視下他感到自己狼狽不堪。他是一條爬行在陰暗潮濕角落的蟲。
壓力與疲倦宛如冬日探入衣袖的寒氣，從四面八方浸透全身，纏繞上手腳，終於勒住心臟。烈日當頭他卻冷汗岺岺。他再無法自制。失控了。嘻皮笑臉卸下，一張悲哀可怖的臉填補上來，連他都沒見過：吊著眼，額頭擠出一條條不合年齡的皺紋。


你以為我樂意當小偷？被人逮住痛打會舒服？喔，還是要我忍受無止盡的餓肚子，直到我餓得腦袋昏沉無知覺地偷竊？


他不知怎麼回事。暴露的每個弱點都足以致他的命，他卻止不住。
停下來，你以為同他交心，他會懂得你？在他眼中你不過是條臭蟲。他腹誹。
他所欠缺所渴望的，那些不被允許擁有或獲得的，在瞬間爆發的感情太出乎他意料。他只能不知所措。


我知道了。還你。
雷文握住他，握著他被狗咬傷，癒合後仍留有隆起疤痕的手。沒有猶豫嫌惡，他握他的手像是他倆認識了一輩子，理所當然。手被塞進硬物，無需握緊他也知道是刀柄。他要是直直往前刺，雷文會立刻倒下。
他只是看著雷文，沒注意鋼刀回到自己手裡似的。
你有武器。要你不是小偷是個強盜，進來這裡把我們都殺了，我該怎辦。餓肚子很難過，我吃不夠時也會溜進廚房偷點吃的。我也是小偷。那樣很好。


這不是我的過往。您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不，我是說……是的。少年曾經又回到那裡要找名叫雷文的男孩，白色頭髮紅色眸子算罕見特徵，但不存在的人問再多次也不會存在。他再沒看過那名男孩。


我從來不相信命運、緣分、冥冥中注定之類的並非個人可以決定控制的性質或事物。倘若有個人告訴我我所經歷的一切，包括我貧賤的出身，投入杜．克卡奧將軍麾下，而我允諾將軍代替他保護您們，統統是命中注定。我會割開那人喉嚨告訴他：這就是你的命運。


不，二小姐，我沒有誣衊您的意思。端看你我對此事的認知與看法，不能說您(相信它存在)是錯誤的，我不信它罷了。


現在晚了您需要好好休息。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