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前--
有許多在現代還未被都市化鄉村與叢林,在這些沒遭常識侵吞的地方,隱蔽著生活在繁榮安逸世界的人想不到的事物。
雖然傳說與神話不再如過去的時代輝煌,並不代表那些埋沒的事物已完全消失。
毒梟、軍火商、黑幫份子只是潛伏再這其中被揭露的一角,還有更加危險、更不可思議的存在--
例如擠滿了目光內的活死人群。
它們沒靈魂的吼叫。
它們殘缺的行走。
它們啃食,啃食任何活物。
傷口已經停止流血,突起的黑色靜脈扭曲人的外觀,猩紅色的瞳孔映照不出任何的物體,只有猙獰的渴求身體早已失去的生命。
無論男性或者女性;無論年老或年輕,它們都曾經是活生生的人,曾經居住在這世界邊緣的一個小村子。
身於高處的女性俯瞰下方的景象。
它們在徘徊,一直的徘徊,不斷的徘徊。
這種行為對它們來說,代表在尋找食物,也就是說——
這裡沒有了它們的食物,沒有了活著的人。
因此,她才會來。
作為教會機關的絕對精銳之一,為常識所無法衡量的堪稱非人的存在之一,職責是消滅不屬於世上的非自然之物以及可能造成其災難性的異端。也因為像她這樣的存在只有個位數,不到最嚴重的時刻,是不需要的。
在現代,從電影、書本等各種創作中幻想的活死人幾乎是由不知名的病毒所誕生,大部分的人不知道最早的活死人傳說,其中一項是有關海地的巫毒術。
遍地的骨灰形成了足跡,面對龐大數量的活死人,在沒碰到少女身上莊嚴的聖職禮服前,就已經化為焚燒後的灰燼,即使如此,空氣中彌漫的屍臭與血腥味依然不減。
調查也是執行的一環,追尋詛咒的源頭,巫毒術製造的活死人必定有個祭壇與第一個活過來的死者,來到了一棟別墅型的房子,在月光慘白的照亮下,暗紅色的裝潢看來特別明顯。
一路上,無論看見什麼樣的活死人跟屍體,少女的目光始終都毫無動搖,不管生前是什麼,發生了什麼樣的悲劇,一切只是已經發生過、既定的事實。
然而,當少女推開了隱藏了源頭的房間之門,映入眼中的事物並非研究黑魔法的術者工坊,只是一個幼童的房間。
七彩的拼貼軟墊地板擺滿了黑色的蠟燭,牆上貼滿了五顏六色的絨毛裝飾、以及用血畫出的符號,點滴支架吊著一座星星與月亮的風鈴,和骷髏跟乾燥人頭靠近窗邊。
「啞啞……」在許多動物布偶圍繞的床,坐著一個嬌小的孩子,漆黑的皮膚,以及被縫住的雙耳與雙眼,用僅剩單一隻手撫摸懷裡的布偶,開心似的發出模糊的音節。
眼前的一切,少女很快理解了這場災難發生的源頭,但就是因為理解才令少女感到動搖,心中產生強烈的酸澀與苦楚,事到如今還產生無謂的情感,無法彌補任何事情。
因為自己的職責--不是救贖。
孩童雖然聽不到也看不到,卻能感覺的出有人在,嘴裡含糊的發出不成話的音節,放下了布偶笨拙的從床上下來,走了幾步後,又不捨的回床上拿了自己的布偶,跌跌撞撞的跨過蠟燭跟散亂的針筒,腳下的鐐銬響起了刺耳的聲響。
「MAMA、MAMA……」
孩童急促的叫,搖晃的步伐反應著對母親的渴望。
--媽媽在這裡喔。
少女站在原地,等待那已經不是人類的孩子貼到了禮服的裙襬上,像是要使出自己最大的力氣,抓著布偶抱住媽媽撒嬌,孩子發出開心的笑聲,乾澀卻又天真無邪。
「我們憐憫世上的一切生靈,卻又悲嘆世上的……」
少女溫柔的摸了摸幼孩的頭,孩子向母親高高的舉起唯一的手,擺動手上拿的動物布偶,獻寶似的不停重複模糊的音節。
「……在告知的天使引導下,人們保有樂土,而那些散播罪惡、不淨邪靈終將……」
--如果能早一點,更早一點的話……
「回歸地獄。」
過程快的連眨眼都來不及,除了裙襬上的髒汙與腳邊的布偶跟灰燼……
「我收到妳的報告了,執啟者,有關詛咒的散播雖然還有未詳盡的地放……先回本部,再做之後說明。」
「……」
「有什麼問題嗎?」
少女的沉默引來話筒另一端的詢問,試圖在開口前平復心中的思緒,可一開口,自己的聲音違反了意志顫抖了起來。
「為、為什麼……教會在事發至此才派我來?一個月前……傳染病、黑魔術師、詛咒的散播……」
壓抑在心中的情緒,隨著即將說出的話語,崩潰了冷靜。
「一個月前教會就已經發現這裡的狀況了不是嗎!」
輪到另一邊沉默,不過並沒有太久。
「妳失去冷靜了,執啟者,也許幾次任務的優良評估還需要修改。」
「這是兩回事!若在事情發生的沒多久,我可以的!能夠拯救他們,還有那個孩子的靈魂……這一切的發生根本就不是出自惡意的,那是孩子的父母為了……」
「停止!注意您的本分!」
女子嚴厲的斥責,中斷了少女的話,卻停不了另一端傳來的哽咽。
「我很失望,執啟者,接下來的預計任務看來不得不替換執行人了。」
「……是的。」
「正好,有個地區在幾個傳教士的調查,發現有儀式規模的現象,這是妳接下來的任務,也當做……重新審思自己的職責,蕾爾。」
電話的另一端中斷了,少女放下了話筒,寧靜的坐在房間的地板上,目光望向窗外升起的太陽,好刺眼……
眼中浸滿了淚水,卻流不出眼框。
少女拖曳著大型的行李箱,行走在陌生的南方小城的街道。
不知不覺中,少女停步在一個人們聚攏的廣場旁,每個人都拿著一朵花,輪流向中央寫滿名字的牌子獻上花朵--
獻給傳染病而死去的那些村莊的人們。
自己所做的到底是什麼?
一直只能等待災難發生後,只能等到任何事情都無法挽回。
明明能更早一點去拯救,明明有能力的。
「給你。」
一道陌生的聲音讓少女從思緒中回過神,抬頭一瞧,一名陌生的外國男子向少女遞來一朵花。
征愣間,少女接過了花朵,才看見週遭的人群有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小姐?」
像是為了確定對方是某聽的懂,男子用非家鄉方言,而是許多國家幾乎共通的言語重新叫了少女。
「嗯,不好意思,這個是……?」
看著少女迷惑的神情,異國的男子揚起和善的笑容,指了指少女手中的花,又指向中央圍繞花朵的牌子。
「可是……我不是這裡的人,沒關係嗎?」
「小姐、很傷心,與我們、一樣的,給親人們、花,讓他們、愉快的離開。」
男子遲鈍的說著不流利的外文,臉上的笑容幾乎與那孩子一樣,那不只是孩子獨有的單純笑容,而是與現在這些異國的人相同的——善良的笑容。
少女將手裡白色花瓣的小花放在了牌子旁的一個布偶前。
並且微笑。
謝謝、謝謝、謝謝、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