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退強敵,我無意確認兩人死,只是尋找著教學大樓入口。雖然大樓不算倒塌中的廢墟,但也算是危樓等級。
推開、繞過四處散落的鋼筋、水泥塊、瓦礫堆、玻璃渣,我重新回到樓層之中。
滿地血水、大體橫陳、肢臟四落,加上建築結構被破壞之後產生的閃爍燈光、爆裂火花、自來噴泉……還有撲鼻而來的腥騷羶……等惡臭,終於讓我受不了吐了一地污物。
雖是如此,我仍然向前走著,不為別的,只為了她。
賭著一絲希望,我回到了教室門口。
到了教室門口,雖然教室的牆已經被轟倒到門口在哪都無所謂…… 我卻停下了腳步。
希望和絕望的互相拉扯讓我躊躇不前。
最後,我鼓起勇氣,緩緩踏進教室,走向她倒下的位置。
看著她倒下的身軀,我震撼了。
她的身上不但沒有任何血跡,更加沒有任何一絲的傷痕,甚至可以說沒有沾染上任何的塵土。
一層翠綠如翡翠的物質將她有如瑪瑙裡的化石一樣完美的包裹起來。
我輕輕的碰觸那翠綠色的物質,一種非常奇妙的觸感就此傳來。
冰冷,但又隱隱傳來體溫;堅硬,卻又有著不妨礙姿勢變動的流體性質。
「對不起了。」
我對著她說著,雖然不知道她聽不聽的到:
「如果可以的話,我比較想用公主抱啦,但是現在的情況看來還是算了,有不舒服的感覺的話就多包含啦。」
我把她整個放到左肩上扛起來,快速離開教學大樓。
走出大樓,適才沒有仔細觀察的破落校園景象映入我的眼簾,衝擊我的大腦。
危樓一般的教學大樓、半倒的資訊大樓、被挖空一個洞的辦公大樓、一分為二的藝術大樓、整個被移平的體育館、冒著不明白煙的男子宿舍、結構良好,但是門窗全毀的美食館兼女子宿舍、唯一看起來還好好沒事的只有以創辦人紀念館當成名義的圖書館。
在這種情形之下,想叫人認為這不是請君入甕的陷阱都很難啊……
摸了一下兩邊褲袋,碰到了應該早就被壓壞的手機還有隨身攜帶的錢包跟鑰匙。
發生這種事,停車場裡的機車應該早就被弄壞了吧,候車亭也不可能有公車會出現,話說回來,像這樣扛著一個人也不可能撘公車吧
我該去哪裡……
看著眼前很明顯是陷阱的圖書館,硬著頭皮,我邁步前進。
環視圖書館四周,什麼變化都沒有,就好像一般時候的圖書館一樣。但是這一路上的殘破景象卻使的這正常成為徹底的不正常。右手暗暗施力,附近的游離靈魂便逐漸像我靠攏,凝聚成劍狀白光。
是的,我的能力就是操控游離的靈魂。
踏上圖書館大門前,自動門便發出機械式的聲響開啟,衝出一股令人從骨髓開始顫抖的冷風。
「這種情形下居然空調還是開著的,有沒有搞錯啊……」
我喃喃自語的往左手邊那兼置物處的閱報室走去,雖然身上沒啥東西,但還是整理一下比較好。
將她輕輕的放在閱報檯,我開始整理身上的物品。
掏了掏身上的口袋,把東西都放在置物櫃上方。
手機除了SIM卡看起來沒問題之外全壞,這也是預想之中,SIM卡看起來沒壞掉就算好運了;鑰匙沒有變形跟歪斜,運氣不錯;錢包沒破,所以裡面的錢沒少,但是一張電話卡跟郵局提款卡斷了……渾蛋,那都是錢耶……還好另外一張電話卡、悠遊卡還有學生證金融卡沒壞,不然我就要哭了我。
將斷掉的卡跟壞掉的手機零件隨便丟進一個置物櫃裡,把SIM卡塞入皮包後放進褲袋裡,鑰匙放進夾克口袋就算整理完成。
「現在這種情形之下,除了離開學校到外面求援之外,也應該通知警察吧,雖然有誰會相信還是個問題。」
我看著平躺在閱報檯上的她,嘆了口氣:
「不過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妳藏在安全的地方。」
我拿下閱報室中所有的報紙,並且一一的將報紙從固定夾取下,找了個沒有窗戶、沒有樑的安全角落。把報紙攤開舖了一個人大小的平面。
將她輕輕的從閱報檯上抱下,再輕輕的放在舖好的報紙堆上之後,我開始移動閱報室的擺設。
將舖地板用剩的大量報紙四處拋灑,雜誌類文物當然也比照辦理。置物櫃以及閱報檯輕輕的擺倒在地形成路障,忙了半响,我回到那個角落。
靜靜的看著她,雖然被未知物質包覆著,但是氣色卻一如往常。尤其是那紅潤如往昔的嘴唇……
啪!
我用雙手狠狠的拍上自己的臉頰。
「我在想些什麼啊我。」
用力搖著頭:
「現在不是想這些阿薩布魯的時候了。」
我將身上的背心脫下來蓋在她身上,嚴格的來說是蓋在那翡翠狀的不明物質上。
「我知道這件背心不怎麼保暖,可能還有點臭……不過妳怕冷,就將就一下吧。」
說完,我輕輕的將她身邊的家具推倒,形成一個不仔細去找就沒辦法發現的掩體。
最後,我將放置在入口附近的置物櫃推倒,封住了閱報室的入口。
圖書館是個需求安靜的場所,所以公共電話這種會引起喧囂吵鬧的設施是不會有的,這裡當然也是一樣。
我走向自動門,機械聲響再度響起,門又開了。
但是這次我卻一頭撞上一堵隱形的牆。
「果然是個陷阱啊……」
我不免搖頭苦笑。
右手施力,試圖發動能力,魂劍霎然在手中出現。
「看來能夠發動能力啊。」
這代表著這陷阱的主人有著高度自信,或者是……
單純的老馬呢?
管他的,反正結果都是二選一-讓對方解開結界,或是我死在這裡而已。
從皮包中抽出了可以當圖書館通行證的學生證,正式的走進圖書館內。
「如果是我,我會待在圖書館的哪裡呢?」
坐在圖書管理的閱覽區,我拄著下巴思考著:
「一般來說,應該是會待在可以看到所有場所,能夠知己知彼的地方才對……」
「可是有這種地方嗎?」
雙手一攤,後仰靠住沙發椅背,一架監視器就這樣正對著我。
「什麼時候裝了這個啊?是四腳獸太猖狂了嗎?」
我一邊想著一邊盯著監視器,一邊向旁邊走去。
監視器的角度也隨著我的走動而變動著。
「果然有人在看啊……」
我抓抓頭,嘆了口氣:
「這樣說來小把戲就沒啥用了。」
「通常來說,電梯是最危險的,因為出口太好封死了,只要派幾個人擋在電梯門口就好了。」
我慢慢走近電梯:
「所以理論上應該要走樓梯上去才對。」
我按了一下電梯鍵,電梯門緩緩打開。
「連電梯都已經停好在一樓啦……那我不進不就很怪?」
我走進電梯哩,按了最高樓層的按鍵,順手用撿來的報夾把監視器打壞:
「以為我會這樣說嗎?那就奇囉!」
話說完,我趁著電梯門快要關上的那一瞬間衝了出去。
「啊呀啊呀,只在二樓啊……」
我看著樓層標示數字,有點無奈:
「這招只能用一次而已說……」
地上躺著三具-本來應該是人類,現在靈魂已經被破壞的-人體。
黑西裝、黑紳士帽、黑墨鏡、黑色對講機,西裝外套胸前口袋還插著一枝金色鋼筆,要不是他們拿的-現在散落在地-是名震全球的AK-47而不是芝加哥打字機,還真的超像是在拍《教父》這部電影-雖然我沒看過。
正在我準備拿下其中一個人的對講機時,幾聲鼓掌聲從樓梯間傳出。
「很棒的一招,居然能夠製造出分身。」
一個青年從樓梯上慢慢走下來。
服裝打扮也跟躺在地上的人一樣,不過他沒戴帽子。
「但是你是怎麼樣讓分身只出現在監視器畫面,又是怎樣憑空一集打倒這群人呢?我真好奇。」
青年微微笑著。
「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說真的,這青年長的還滿帥的,有七八成像惡靈古堡裡的威斯卡隊長,但是也就是因為他像威斯卡,所以我看他不爽。
「不說啊,那我就自己猜囉。」
青年一副輕挑的語氣:
「首先呢……」
我當然不會給他說話的時間,我又不是勇者動畫的惡役,要等人合體完才攻擊。
那青年縱身閃開,口中說話不停:
「你製造分身前先碰觸了監視器,不過不知道是為了讓我忽略你還在電梯內或是製造分身必須手續。」
這幾句話如果閉上眼聽,跟心平靜氣的跟人說話沒啥兩樣,但是他在說這句話的時間內我已經對他攻出好幾招,只是都被他閃開。
這傢伙的運動神經好的嚇人。
「再來雖是憑空撂倒那三人,但是你也有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右腳輕點了地板幾下,完全不把我的攻擊當成一回事:
「也就是你的攻擊範圍大概就跟拿根木棒的距離差不多吧。」
驚人的空間掌握能力。
「也就是說,你的能力大概跟電子有關係吧」
他猛然衝上前,對我擊出了兩拳,雖然憑著本能反應硬是擋下,但是他是怎麼衝上來的我根本就沒看到。
也沒看到他是怎麼離開我旁邊的。
「不過發動能力時卻沒有看到放電現象,所以你的能力應該是操縱你自身的生物電,進而干擾電子產品的訊號跟人體的神經系統。」
他向我豎起拇指:
「如何,猜中了吧。」
該怎麼說呢,也不能說他錯。的確是有學說將靈魂歸類於游離電流,而人的神經傳導也確實是由微量生物電流傳導。一旦這種傳導被破壞,輕則麻痺,重則癱瘓。
我的魂劍如果只攻擊到部分身體也的確非常類似這種情形……
「這能力的確是很強悍呢,但是遇上我也就跟沒用一樣了。」
那青年將向上的拇指朝下一比,蔑視的意味十分濃重。
就算被蔑視,但是要離開這裡,也只能把這傢伙打倒。
看他的架式,應該是練過拳擊,而且還是反擊型的。
反擊型的通常不耐打,只好這樣了。
我用左手護住頭部向他衝去,直到衝進能跟他展開對打的距離。
開玩笑,拼耐打,從小打架打到大的我算不上頂級也絕對是一流啊。
我拼著被打上幾拳的疼痛順利衝到可以跟他展開對打的距離,但是當我的拳頭揮出的時候,他總是能夠不合常理的讓我的拳頭揮空。
單方面挨了幾拳之後,我退了幾步。
不對啊,如果是我揮空的話,反擊拳怎麼跟著上來,被那種必殺拳打到,就算我有兩倍壯也要躺下,怎麼可能打過來的是這種普通重拳?
奇怪,太奇怪了。
咖啦。
腳邊傳來踩到異物的感覺,我低頭一看,是AK-47。
一個翻身,我撿起步槍,趴在地上瞄準他就是一陣狂掃。
我在高中軍訓課打靶可是滿靶呢
不過我明明向前掃射,彈孔卻出現在旁邊牆上。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總覺得哪裡奇怪,好像遇到這傢伙之後我的距離感似乎就不太準了。
我都忘記這地方是他的領域,他的能力八成是操控空間。
「原來如此,我知道了。」
我放下槍,拍拍身上的衣服,對著他說
「知道什麼?」
墨鏡青年問著。
「你的能力,以及殺你的方法。」
「我的能力應該很好理解,但是理解了我的能力之後你要殺我?」
墨鏡青年開始大笑:
「你這笑話真好笑,區區一個電力使,而且還只能操控生物電的超低級電力使能殺我?哈哈哈哈哈哈……」
用這招高達八成會被桂楓罵成臭頭:「你把別人的靈魂當成飛行道具啊!」
不過沒辦法,這招不用我就要變靈魂了。
「迷失於黑暗之中可憐的影子阿,傷害他人、蔑視他人,沉溺於罪孽中,因果報應的靈魂……」
我舉起手緩緩的對著大笑的墨鏡青年說著:
「嚐嚐靈魂破碎的滋味吧。」
手中魂劍瞬時爆散開來,有如漫天落葉一片一片的削在墨鏡青年身上。
而他的靈魂也如此被削成一片一片。
驀地,氣氛一窒,眼前染上腥紅。
和教室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慘狀隨著嗅覺神經和視網膜直接衝擊大腦。
相伴著強烈衝擊而產生的強烈嘔吐感讓我閉上雙眼,空嘔不止。
強忍不適,我觀察著四周情形。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全黑,連續不斷的玄幻遭遇讓我徹底的失去時間感。
緩緩步下階梯,眼前景象更是讓我一呆。
眼前,
什麼都沒有。
本來是中國風,現在早已殘破的建築大樓、染血的校園與四處橫陳的屍體、不搭嘎的現代式路燈和籃球場以及便利商店、還有……
她。
一轉身,連我適才戰鬥的場所-圖書館,也消失無蹤。
什麼都沒了。
整個山頭只剩下我一個,而山好像也一點一滴的在消失中。
放棄的躺在地上,我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原來,人悲傷絕望到深處真的會笑。
「皇子。」
有聲音像是蚊子在耳邊飛一樣鑽進了我的腦裡,那是小占的聲音。
連幻聽都產生了,可是怎麼會是小占的聲音先出現呢?
「皇子,這是我最後的力量了,你要仔細聽,在我認識的人裡,你是最後的希望了。」
「什麼希望啊,什麼都沒了哪還有希望啊。」
「振作一點!你不想要把世界復原成原來的樣子嗎!」
「能復原嗎?!」
這句話就有如溺水時所抓到的一根稻草,雖然微弱,但卻是最後一絲希望。
「理論上可以,不過行不行就要賭賭看了。」
一個沒聽過的聲音也鑽進我腦裡。
「你誰啊?」
「哀樂們。」
「Element?元素?哪三小?」
「我的代號,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我?」
「對,不要再打斷我了,沒時間了。」
「沒時間就快說方法,我沒興趣聽什麼用元素當假名的人說話。」
「占斯達,沒想到你說的兩個人脾氣這麼像。」
「閉嘴,吵死了。」
我喊了一聲:「小占你告訴我就好。」
「基本上,在能力者沒有解除能力之前就被殺,那個能力就會一直持續作用。」
「然後?」
「就是黑狼殺了一個使用重力的能力者,但是那能力者的能力沒有消失反而在天上形成一個大黑洞,把所有東西都吸進去。」
「所以?」
「你的能力不知道為什麼能夠把已經使用的能力消除。現在就是要借你的能力把那黑洞消掉。」
「消滅了黑洞之後呢?死的還不是死了?消失的還是消失?」
稻草就是稻草,果然撐不住溺水的人……
「既然這樣,那就一起消失就好了。」
「事實上……」
那個自稱哀樂們的傢伙又出聲了。
「因為某些原因,如果你將那黑洞消滅,所有的事物都會回碩。」
哀樂們的聲音有些急躁,似乎找不到正確的辭彙。
「不對,也不是回碩。應該說是修正,也不對。」
「算了,你別再應該不對了,反正就是有可能會讓世界脫離這種鳥情形就對了。」
那就賭了吧,如果世界真的回碩而我還有記憶,我一定要痛打黑狼還有哀樂們一頓,如果我知道誰是哀樂們的話。
「愛の心にて悪しき空間を断つ、名づけて断空光牙剣!」
我右手高舉,毫無保留的將能力發揮到最大。
說來可笑,都這種時候了腦子裡還是紙有動畫台詞。
或者是就是因為這種時候才只剩下動畫台詞呢?管它的。
大量靈魂集中在我的右手與黑洞的射線之中,形成一根巨大的光柱,強烈的魂光將附近照得有如白晝一般。
「やぁぁぁぁってやるぜっ!!!」
大喊一聲,右手一握,巨大光柱直衝黑洞而去。
看著如光一般射出的魂劍,我眼睛一閉,昏了過去。
「皇子,皇子。」
黑暗中,隱約聽到有人喊我。
好熟的聲音,是她嗎?
「真是的。」
聲音好像生氣了。
啪!
忽覺臉上兩陣熱辣,雙眼猛然睜開。
「終於醒來啦。」
有如絹絲的長髮,清秀的瓜子臉,細細的月牙眉,攝人心魄的丹鳳眼。像極了古代畫像的美女朝著我說話。
她的雙手還放在我的臉上。
「該上課了啦,還睡在這邊。」
薄薄的嘴唇對我笑了一下,形成完美的弧線:
「今天不是你要報告嗎?」
「是啊,新詩報告。」
我抓了抓頭,抱怨了一下:
「我明明就不懂新詩的……」
「好啦,再不走就遲到了。」
她站了起來,充滿活力的轉身、前進。
「也是,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我也拍拍身上的灰塵,抓起背包背在肩上。
「天氣真好啊,今天。」
離開創辦人衣冠塚前,我看了一下湛藍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