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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世界 - 擬一戰]Merteiler in Mossania - 03.春雷

作者:Scheibe│2012-04-06 23:53:40│巴幣:2│人氣:213





  矮樹叢與田埂構成道路兩旁的景色,道路並不是以柏油舖成,而是傳統的泥土道路,路上的大小坑洞,因下雨而積水。

  輪胎輾過水坑,濺起泥漿,帝國軍的小型吉普車駛過泥濘的轉角,車後頭跟著數台裝甲運兵車。

  短促的雷響,讓毛毛雨顯得細細柔柔。

  接近黎明的天空漸漸變的灰暗。

  雨刷來回擺動著,將附著在擋風玻璃前的小雨滴掃到一旁,氣流下的水珠像是有生命的往左右逃竄。

  「這是哪呀?」坐在車上的帝國禁衛軍官賽莉絲特.費茲傑勒中尉搔著頭說。

  潮濕的氣候使她全身發癢,後頸被抓的紅通通的,被視為女人第二生命的金色短髮,被隱藏在淋溼的軍用毛帽下。

  賽莉絲特穿著褐綠色混雜而成的斑點型迷彩服,領子上繡著由燙金線花紋跟帝國國徽構成的華麗領章,這是帝國禁衛軍團特有的徽章。

  軍官專用的皮革製手套提供了保暖,賽莉絲特的肩上跟腰上的槍套內各插著一只手槍,皮帶上還掛著手電筒、水壺跟望遠鏡筒等個人用品。

  「瓦格諾在我們的西邊,現在應該快到聖拉尼爾了。」坐在前座的士兵手指著西方,轉頭跟她說,「轉過這個彎再前進三到四百公尺大概就可以跟友軍會合了,長官。」

  搖晃的車子使他的眼睛看的很不舒服,不時揉著眼框。

  「唉唷,我會被老大罵死的啦…」賽莉絲特唉聲歎氣,「絕對會……」

  咚!一聲巨響讓彎道中央的土推忽然猛烈的噴濺起來,暴風的威力讓整台吉普車滾了起來,上下顛倒的翻在路旁。

  後頭的裝甲車跟著停了下來,士兵們掀起覆蓋在車上的雨布露頭觀看。

  「怎、怎麼啦!?」爬出車外的賽莉絲特揉著肩膀,看著自己被弄得一身泥,氣的大聲罵道。

  她抬頭發現彎道外側的山丘上,卡其色的蔓沙尼亞公國軍野戰服開始出現,身影顯眼,數量也越來越多。

  「什麼跟什麼啊?還真是不妙………」賽莉絲特冷冷的說。



通用曆967年 4月17日
曼莎尼亞公國 布洛貝卡以北 瓦格諾


  帝國軍擲彈步兵少尉立德謝姆.司馬爾特緩緩睜開眼睛,迎接四月十七日在異鄉的早晨。

  他掀起遮蓋在身上的軍用毛毯,冷空氣立刻灌了進來,手在毯子上抹了又抹,冰冷的感覺讓手掌沾滿著黏附在布料上的露水,在眼窩以及額頭附近擦上一把,頓時感覺清醒許多。

  側坐起上半身,他知道周圍仍靜悄悄的,因為自己的生理時間總是比別人還要特別早。

  那對黑溜溜的眼瞳逐漸習慣從穀倉牆壁隙縫間偷竄進來的陽光,立德謝姆的整套單兵裝備依然穿在身上,昨夜他就這樣入眠,這是因為根本沒有時間去卸下這些東西。

  連續數日的戰鬥讓帝國軍連一絲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但是這樣的辛苦有了足夠的代價。

  蔓沙尼亞公國軍正在敗退,帝國軍進擊的速度之快,讓蔓沙尼亞軍隊連構築防禦陣地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以零星的抵抗與不成氣侯的反攻來爭取更多讓主力部隊後退的時機。

  不斷的戰鬥讓立德謝姆感到疲憊,昨天他所屬的第二十七擲彈步兵團在與專程趕來的機甲營換防後,終於能在安全的瓦格諾鎮睡個好覺。

  瓦格諾鎮的大型穀倉雖然可以容納將近五六十人,但是二十七擲彈步兵團B連總共一百數十人為了躲雨全都擠了進來,顯的非常擁擠。

  穀倉的地板連角落都躺滿裹著雨衣或是毯子熟睡的帝國官兵,大家儘量避免靠近門邊跟窗邊,因為雨水不時會潑打進來。士兵們只能身子挨著身子睡覺,無法翻身,腳也無法伸直,因為只要稍微移動就會踢到隊友。

  立德謝姆將毛毯綁在行軍背包上,開始小心的挪動他那高壯的身軀。大多數的人都睡的很沉,甚至不小心被踩到也沒有感覺。

  沒多久,他發現一個禮拜前新到任的那位貴族少尉梅兒提樂跟她的副官葛瑞塔共用一條大型的灰色舊式毛毯,主僕倆頭倚著頭,肩併著肩,窩在灰色的絨毯裡熟睡。

  梅兒提樂那不太顯眼的深綠秀髮依然綁成雙麻花辮,但是辮子以及其末端都有凌亂的絲翹起迸出,長過眉頭的瀏海也沾著泥巴跟灰塵,夾雜著汗水黏附在她淡白的前額。

  她兩眼輕閉,小嘴微微張開,小腦袋不時隨著呼吸而輕微晃動。

  「嗯哦,還以為是個經不起考驗的大小姐呢…」立德謝姆看著沉睡的梅兒提樂自言自語,多少被她可愛的睡姿所吸引了。

  這一個禮拜下來,梅兒提樂與她的部隊在表現上幾乎都能夠符合整個擲彈兵團隊的基本需求。沒出過什麼紕漏,但也沒建立什麼值得表揚的大功勳。整體來做結論只能說是---普通中的普通。

  不過她從來沒有濫用過所謂貴族的特權,也從沒有因被迫睡在溼冷的地板上或是散兵坑內而大吵大鬧。

  對於命令儘可能的達成。

  對於錯誤就儘可能的改進。

  對於建議跟指責也儘可能的吸收學習。

  以在前線服役的眾多貴族軍官來說,梅兒提樂算是非常的稱職。

  立德謝姆露出一絲讚揚的表情,似乎對這位小貴族有了好感。

  高中畢業後他進入專科學校,九六六年初大戰爆發後中斷求學並自願從軍,到了九六七年四月時已經從低階士兵升任帝國陸軍少尉。就平民從軍的例子而言,立德謝姆的晉升速度算是很快速的了。

  這是因為立德謝姆對工作總是認真投入,非常盡責也專業,是深受上級信任的軍人。

  跟一些只要靠關說就能當上高官的貴族不同,這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所爭取到的,也因此,個性耿直又講求公平公正的他無法認同那些依靠地位關係達到所求的特權階級。

  或許這就是立德謝姆對梅兒提樂的第一印象吧。

  不過那種印象現在似乎是稍微的改觀了。

  步出穀倉後,立德謝姆感受到初陽的溫暖,並找了面鏡子在朝陽底下刮起下巴新生的鬍渣。討厭蓄鬍,這是他與眾不同的個性,他認為留鬍子要花時間去清理跟整理,太過麻煩,也不衛生。

  瓦格諾鎮跟波維亞村比起來大上不少,有可觀的住宅區以及鋪設整齊的道路,還有醫院與學校,生活機能充足。

  第二十七擲彈兵團的團部設置在市鎮中心,該鎮最近幾年才建立而成,建築物的設計與規劃較為新穎,房舍依然可以看出油漆粉刷過的痕跡。

  地理位置約是在波維亞村的南方偏西,普雷薩尼拉山脈以北,距離蔓沙尼亞公國的首都布洛貝卡已經不到一百五十公里。幾年前新建的七十四號國道貫穿過這個鎮,該國道可直接通往普雷薩尼拉山脈以及布洛貝卡,處於交通位置極重要的地帶。

  但是這座城鎮卻在兩天前被帝國軍奪取。

  帝國軍已經將戰線推進至普雷薩尼拉山腳的聖拉尼爾村落附近。

  慣例性的做過伸展操後,立德謝姆見到瑪格上尉風塵僕僕的走了過來,她一臉倦容,短髮雜亂,穿著輕裝備卻感覺沉重,一副整晚沒睡的樣子。

  「早,怎麼了?沒睡好?」立德謝姆向上尉敬禮並道聲早安,瓦格諾鎮現已是戰線後方,不用擔心遭受敵軍的狙擊。

  「唉唉…女人總是有很多沒法子說出來的問題嘛,你們男人問太多是會讓人討厭的。」

  「原來如此,那就當我沒問吧。」

  「越來越像個紳士了嘛。」瑪格上尉眨著那有些黑眼圈的眼睛說道。

  「啥啊?少在那邊開玩笑。」

  「什麼話,有紳士風度的男人才受女生歡迎嘛!」瑪格上尉將手伸高,拍了拍立德謝姆那快高過她一個頭的厚實肩膀。

  「哦,妳是在說妳老公嗎?」

  「騙你也沒好處嘛…哎啊!其實我們女生是很吃這套的,說不定我們那位純情的公主閣下會迷上你也說不一定哪。」上尉呵呵的笑著說。

  「胡扯什麼鬼東西啊,真是……」立德謝姆挪開瑪格上尉的手,毫無興趣的搖搖頭,「拜託拜託,我最受不了貴族啦。」

  「這樣喔?講老實話,我還蠻喜歡那孩子的說。」

  在後方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突然打來的砲彈,也可以安心的吃頓熱食。瓦格諾大多數的居民都已經避難,只有少數特定的職員如醫生、公務員或廚師留下。

  接管該鎮後,帝國允許那些在醫院無法撤走的蔓沙尼亞軍傷患繼續留院療傷並提供藥品,條件是該院的醫生必須優先治療帝國軍的傷兵。

  早上六點半,在享用一頓道地的蔓沙尼亞早餐後,擲彈步兵團的官兵開始整理裝備檢查武器,軍官前往團部開會。

  熱騰騰的燉肉、美酒及甜點讓人置身事外,就像在高級餐廳用餐,雖然士兵吃的只有燉肉炒麵,不像軍官有酒跟甜點,但是熱食讓他們充滿精神,覺得渾身充滿幹勁。

  休息幾天後,擲彈步兵團又成了帝國軍戰力堅強的預備隊,團部受令並發布任務後,由下轄的營級、連級單位開始行動。

  立德謝姆扣緊皮帶,調整背後便當跟水壺,還有側腰手榴彈袋的位置,拉緊灰色的皮手套,戴上那頂總是招來敵軍炮火的鬆垮盤帽,最後將磨的銳利無比的軍用格鬥刀插在短靴的靴口中。

  將掛在脖子上具有東洋風格的紅色護身符取出並溫柔的親吻後,立德謝姆小心翼翼的將它收進胸前,以一段不算太長的深呼吸做為結束。

  除本人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有這樣的習慣。

  立德謝姆調整好呼吸,踩著豪邁的步伐往門口走去,地板咖咖作響。

  走出屋外,是排成縱隊等待出發命令的部隊。

  淡淡掃視這些如同親兄弟妹的部下後,立德謝姆壓低帽緣,點了點頭。

  「出發吧,各位。」

  擲彈步兵團的目標是普雷薩尼拉山腳下的聖拉尼爾小鎮。

  晴朗的天空到了中午時佈滿雲層,雲朵由白轉黑,並不時傳來轟隆轟隆的巨響,雷擊與閃電似乎正在醞釀,不時於烏雲深處發出閃光。

  「又要下雨了。」立德謝姆望著天空呢喃道。

  擔負起支援裝甲部隊的任務,做為全團先鋒的B連在草原上行軍,廣大的草原沒有任何掩蔽物,草高至腳踝,先前工兵隊已檢查過這個地區沒有埋設地雷,可以放心通過。

  草原後是一條平直到底稍微彎曲的新建道路,寬約三到四公尺,有履帶行駛過的痕跡,指向南方的路標已經被人塗白,但是又有人用黑色的油漆重新寫上『往聖拉尼爾 約五公里』幾個大字。

  瑪格上尉看著路標,從地圖袋中拿出地圖跟指南針,跟副官納維茨中尉討論了幾分鐘。確認路標可信後,順著路繼續前進。

  走了好一大段路後,他們看見四台被摧毀的帝國輕戰車被拖到路旁,拖曳時的鉸鏈還留在路上。

  「頗大的戰損啊。」瑪格上尉說。

  在距離路面約兩百公尺的遠處,一個大小約跟拳頭般相同的黑影正在草地中燃燒,黑煙直衝雲霄。

  透過望遠鏡可以發現那是被摧毀的蔓沙尼亞軍自走砲,披著樹枝以及雜草做為偽裝,又擁有較低車身的這種自走砲很適合埋伏。

  應該距離主戰線不遠了,瑪格上尉要大家開始警戒備戰,士兵們離開道路在兩旁的淺溝中放慢速度繼續前進。

  幾分鐘後,無線電兵向她報告說收不到先頭部隊的任何信號。在擲彈兵團出動之前,擔任先鋒跟前導的是帝國的禁衛槍騎兵團。

  「沒有辦法聯絡上禁衛槍騎兵團?難道他們出事了嗎?」瑪格上尉說。

  再往前走,五名穿著便服的男或女人倒斃在路間,幾把槍跟補給物品散落在屍首附近,大概是想要穿越馬路卻慘遭流彈打死的游擊隊或難民。

  其中一人被履帶輾過已不成人形,像塊爛布貼在路中央,被擠壓出來的碎肉混著血液,緩緩的流向淺溝。

  「唔,呃…………」梅兒提樂別過頭,面無表情的葛瑞塔牽著她輕快的跳了過去。

  連續數天的戰鬥,使她習慣面對死亡。

  但有些事還是無法完全適應。

  立德謝姆的第一排擔任前鋒,身為軍官的他總是自己一個人擔任尖兵,走在整列隊伍的最前頭。

  雖然看起來心不在焉,但是他那對黑亮的雙眼無時不刻的注意任何可疑的地方,尤其是道路右側的落葉區與樹林,稍有動靜就示意部隊停下,並蹲低身子觀察,直到確認安全後才繼續前進。

  約在數十公尺外的一個小山丘上,一支槍朝他開火。

  「少、少尉!」

  「趴下!全都趴下!」

  開火的人並沒有打中立德謝姆,聽到槍聲後他立刻伏下貼在淺溝邊,反應非常迅速,並透過淺溝與雜草的間隙,發現躲在岩石間的狙擊手位置。

  以手勢通知後方的部隊,帝國軍在掩護下以趴著的姿勢架起機槍。在短暫又準確的一陣掃射後,躲在山丘上的蔓沙尼亞狙擊手放棄抵抗,丟出武器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小心有詐。」立德謝姆對部下說,轉頭望著那名投降的敵兵。

  他舉起槍揮舞,手靠在嘴邊,拉高嗓子說,「喂!手放在頭上!慢慢的走過來!」

  敵兵很聽話,照做走過來成了俘虜。

  「見鬼,瞎貓碰上死耗子…」立德謝姆走近才驚覺,這名俘虜是漫沙尼亞公國正規軍的軍官,官階還是中尉。

  通知在部隊中央瑪格上尉後,立德謝姆讓士兵繼續警戒四周。

  「怎麼了嘛,中尉先生,迷路了嗎?」瑪格上尉邊笑邊點了兩根她最喜愛的健康香菸,將其中一根交給俘虜。

  「從您這樣的美女口中聽到這種話有點刺耳呢。」那名蔓沙尼亞中尉接過香菸後笑著回答,「噁噗!這是什麼鬼東西…你們不能這樣虐待俘虜吧?」吸了一口健康香菸後,他邊咳邊說道。

  「你說啥?」瑪格上尉揚起眉毛,深吸一口將煙全吐在對方臉上,嗆的對方頻頻咳嗽,「你們這些人太不注重健康了!」

  她試著套取情報,但除了馬西莫.布洛迪這個有點俗的名字跟公國砲兵中尉的官階外,俘虜什麼也不肯說。

  「唉…帝國人怎麼會這麼的頑固啊?」布洛迪中尉聳聳肩,「你們以為可以從我身上套出什麼情報嗎?告訴你們這些呆頭鵝,我們布洛迪家的人是不可能出賣同胞的,你們還是省省吧。」

  喜歡放砲的布洛迪中尉大言不殘,一點身為俘虜的自覺都沒有,還不時彈著手指,露出看不起人的表情。

  「呃……怎麼辦?他讓我有點不爽耶。」立德謝姆搔搔頭說道。

  「想練拳?」瑪格上尉撇了一眼,打個呵欠,「直接來顆子彈會比較快吧。」

  認真點頭的立德謝姆按著拳頭,指頭的關節發出喀喀聲。

  「想、想幹什麼?」布洛迪大驚失色,往後退了幾步,「你、你們這些野蠻人,海瑟公約有明文規定必須保障俘虜的安全啊!」他高聲叫道。

  「那是什麼?」立德謝姆嘴角上揚,露出微笑摩拳擦掌的朝布洛迪走去。

  「啊啊,我什麼都沒看到嘛。」瑪格上尉惡作劇般的遮住自己的眼睛。

  布洛迪跌坐在地上,接著開始嘶吼道,「我、我我我我我可是大公國布洛迪企業的么子喔!你們…」

  「嗄?聽都沒聽過。」立德謝姆舉起拳頭。

  「報、報告上尉,來自營部的緊急通訊,請您過去一下。」當正要揮下拳頭的那瞬間,一個如銀鈴般的女聲說道。

  上氣不接下氣的梅兒提樂站在那裡,她彎著腰雙手撐膝,兩條髮辮垂在空中搖晃,葛瑞塔站在她身旁,按著衝鋒槍槍,仔細打量著俘虜布洛迪中尉。

  「收到,我馬上過去。」

  瑪格上尉離開後,布洛迪連忙閃避,連滾帶爬的爬到梅兒提樂腳邊,以感激的眼神猛望著她。

  「真、真是太神奇了。噢噢!您是蓋爾芙斯特家的人吧?」布洛迪用好像早已熟識對方的口氣說,「我看到您秀髮那獨特的顏色時就知道了!真、真是像女神一樣的美麗啊…」他盯著梅兒提樂的翠綠色的麻花辮說道。

  「啊?」很少被這樣盯著看的梅兒提樂,感到有點失措,「唔,感謝你的讚美…」她匆忙遮住髮辮的模樣讓人覺得非常可愛。

  布洛迪並不給她繼續說話的機會,突然抓著她的靴子大喊,「您應該知道吧!?不,是絕對知道吧!?我是布洛迪家的人啊!記得嗎?我爺爺曾經幫您的家族做過轉手生意呀,我們是朋友!是朋友啊--!!」

  「呀啊啊!我、我不知道啦………」被布洛迪突來的動作嚇到的梅兒提樂發出尖叫,想要抽腿,但是卻被對方抓緊。

  「這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呢!?」布洛迪抓著她大聲哀求道,「您一定記得的!請您命令這些人放我一馬吧,我以布洛迪家的名義發誓……」

  什麼布洛迪家?什麼轉手生意?我根本就不知道啊,家裡有很多事情其實我根本不被允許知道呀。

  「放、放開我…」梅兒提樂嘶喊道,但是對方並不理會。

  葛瑞塔已經將槍口對準目標。

  死纏爛打的布洛迪引起士兵們圍觀。唉!貴族跟貴族之間的事情呀?跟我們這些老百姓無關的啦。有些人開起玩笑,另外有人說時代變了,怎麼現在的貴族都是像這樣沒種又怕死的人呢?

  「嘖!大小姐也太善良了吧?狠狠一腳把他踹開就好啦!」一名男士兵吐口痰說,卻惹來一名短髮女兵的白眼。

  「誰都像你們這些臭男生一樣粗魯啊?」她歪著頭偷笑說,「而且人家是貴族耶,才不會這麼沒品咧。」

  當大家議論紛紛的時候,立德謝姆站著三七步,胸前叉著雙手,他皺起眉頭的樣子看起來很恐怖。

  他瞪著煩人的布洛迪如黏膠般的纏著梅兒提樂不放,卻不知怎麼樣的,很奇怪,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不愉快感…

  光是打個仗就夠龜龜毛毛的了,現在你們這些蔓沙尼亞懶鬼除了只會吃麵條還有燉肉外,還學會裝熟泡妞是嗎?

  哼,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真的氣死我了!你還欠我一拳,渾小子!

  立德謝姆握緊拳頭走了上去,當他擺起架式正準備出拳的時候。喀磅!的一聲,布洛迪鬆開梅兒提樂,腦袋轉了半圈,身體像幻燈片撥出的慢動作向反方向飛了兩三公尺,四腳朝天的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呃?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已經學會東洋人所謂的氣功?立德謝姆低頭看著自己還沒揮出去的拳頭。

  當然沒這回事,其實是早已忍受不住的葛瑞塔,在瞬間以低空掠過帶著滿腔憤怒以及風壓的迴旋上勾拳,分毫不差的擊中布洛迪的下巴。

  「無禮。」葛瑞塔冷冷的說道。

  依然維持著那張不會哭笑的表情,她恢復站姿甩甩手腕,朝倒在那的布洛迪不屑的瞪了一眼。

  帝國士兵頓時都安靜下來,目瞪口呆的看著葛瑞塔。在場的人現在都已經確認了一件事情,就是絕對絕對不要去招惹這個老擺著撲克臉的傢伙。

  「發生了什麼事啦?」瑪格上尉跑過來問道。

  看到倒在地上厭厭一息的布洛迪後,上尉笑了幾聲,她收起手槍看著立德謝姆說,「噢噢,看你把他打的不成人形了嘛…」

  後者只是搖搖頭,指向葛瑞塔,「這次不是我。」

  瑪格上尉先是彎腰查看翻白眼被打缺了牙的布洛迪,接著轉頭望向站在露出苦笑的梅兒提樂身旁的葛瑞塔,恍然大悟。

  「哦,」她發出笑聲稱讚,「幹的好,准尉。」

  「痛快極了。」上尉又補了一句。



通用曆967年 4月17日
曼莎尼亞公國 普雷薩尼拉山脈以北 聖拉尼爾


  聖拉尼爾村,會被冠上『聖』字頭銜,是源自於一個世紀以前,當年東方的王聯諸國入侵此地圍城,糧食逐漸用盡的蔓沙尼亞守軍在司禱員拉尼爾的帶領下,集體於城牆上進行禱告。

  傳聞在連日的祈禱下,拉尼爾以及將士的誠心感動上神,上神派遣了兩百名天使協助蔓沙尼亞擊退王聯諸國的侵略。

  拉尼爾因為年事已高,久未進食加上連日的祈禱心力交瘁而亡。該城領主為了紀念這位老司禱員,將此城改以命名為拉尼爾,蔓沙尼亞地方教會在日後將其封聖,即為聖拉尼爾。

  這個名字隨著城市的毀壞以及再建,延續了將近九百年。

  「到底跟友軍聯絡上了沒啊?」禁衛軍軍官賽莉絲特.費茲傑勒蹲在牆角邊,裝填衝鋒槍的子彈。

  她的車隊在進攻聖拉尼爾期間受到敵軍埋伏,營長當場陣亡,官拜中尉的她便接替指揮帶著官兵拋棄車輛,一不做二不休的突圍強攻入聖拉尼爾,並與防衛的守軍交戰。

  斑點迷彩服是帝國禁衛軍特有的迷彩,禁衛軍的迷彩服配發率很高,上至將官下至士兵都配發了迷彩服。

  賽莉絲特身穿著迷彩服,偏好使用手槍的她在腰上跟肩膀上都各掛有一把手槍,但是現在的情形讓她不得不拿著衝鋒槍戰鬥。

  「剛才聯絡上了,中尉。」通訊官回答,「二十七擲彈步兵團將從小鎮的右翼包抄,現在已經在路上了。」

  「太好了,集結火力!全力拖住敵軍!知道嗎?」賽莉絲特朝對面的街道開火,壓制那些冒出頭想要攻擊的敵人。

  兩點十五分,烏雲遍佈的天空果然下起了大雨,這陣滂沱大雨在兩點半左右開始轉小,但並沒有停止。

  綿綿陰雨讓原本不高的氣溫又降低了一些。

  三不五時的打雷與閃電並沒有讓戰鬥稍微減緩。

  聖拉尼爾鎮駐守著大量蔓沙尼亞正規軍以及民兵,雖然訓練不足的民兵數量佔了多數,但在有系統的指揮下他們均保持著良好的紀律進行戰鬥。

  賽莉絲特所握有的兵力約是兩個加強連約快三百人,佔據著聖拉尼爾約三分之一的區域,因為在數量上居於劣勢所以無法繼續擴充戰線。

  幸虧禁衛軍的素質相較之下較為優秀,雙方在總體戰力上並沒有相差多少。

  當賽莉絲特牽制守軍的同時,二十七擲彈步兵團在聖拉尼爾鎮的右翼開始展開,準備發起進攻。

  「突擊!」脫下盤帽改戴頭盔的立德謝姆揮下拳頭,帶領著號稱擲彈步兵團中最強悍的第一排在雨中發起突擊。

  灰色的鋼盔上佈滿雨珠,細雨逆向紛撲在臉上,軍靴踩著積水的草地發出噗噗、撲撲的聲音,感受著套在身上的雨布正承受雨水的輕微拍打。

  冰冰涼涼,風吹的感覺讓跑步的速度增快不少。

  敵火不算猛烈,擲彈步兵很快的攻入小鎮,但架設在道路上的鐵絲網限制住行動,他們只好改以逐屋戰鬥的方式小心推進。

  狙擊手不時在暗處放冷槍,因為挺進的速度很快,而且下雨導致射擊的視線極為不良,並沒有給帝國軍造成多大的傷亡。

  立德謝姆已經逐漸逼近到可以聽見友軍槍聲的距離。

  跟被圍困的禁衛軍接觸後,立德謝姆跟梅兒提樂等人所屬的先遣部隊已經控制住了聖拉尼爾鎮北方跟中部,剩下的就是肅清剩餘的殘敵。賽莉絲特所指揮的禁衛軍在接收補給後,開始跟擲彈步兵進行協同作戰。

  四十分鐘後,蔓沙尼亞軍已不具任何有組織性的反抗,不像上個世紀,沒有天使出現幫助他們打勝仗。

  正規軍不是戰死就是因負傷投降,民兵則是以連級左右的規模投降。

  梅兒提樂在進入鎮中央的商務旅館時,正巧撞見兩名蔓沙尼亞軍官在候客大廳的火爐前焚燒文件。

  「不、不許動!」緊張導致聲音有點沙啞,但軍人的習慣教她迅速的舉起那把隨時在待發狀態的戈梅茲衝鋒槍。

  兩名蔓沙尼亞軍官都是男性,穿著一塵不染的卡其色制服,高至膝蓋的馬靴擦的發亮。他們看著站在大廳門口的帝國女軍官愣了好一陣子。並不是因為對方既髒又矮小,而是因美貌與純淨氣質而感到震懾。

  「丟下武器!」等到梅兒提樂朝天花板開了一槍後,兩名蔓沙尼亞軍官才從呆滯中清醒過來,將配槍丟在地上舉手投降。

  清掃整棟旅館後,梅兒提樂要葛瑞塔整理俘獲到的敵軍文件,並將其帶往後方交給連長瑪格麗特上尉。

  原本百般不願表示堅持要跟在身旁的葛瑞塔,最後在主子扳起臉強迫的命令下才勉為其難的去收拾擄獲文件,並前往後方的連部。

  「少尉,您好。」走出旅館時,禁衛軍的賽莉絲特中尉向梅兒提樂打招呼。

  「啊?您好。」她輕輕低頭,表示致意。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沒做出敬禮的動作,因為這座城鎮還沒有完全肅清。

  「請問,您是選帝侯席恩公爵家的人嗎?」賽莉絲特看見梅兒提樂的異色髮辮,禮貌的問。

  「是的,席恩公爵馬克斯就是家父…」帝選侯的女兒點點頭。

  「原來如此,能認識蓋爾芙斯特家族的人,我感到非常榮幸。」賽莉絲特微傾著腰,客氣有禮的說道。

  「多虧閣下您的鼎力相助,我軍才能將傷亡降至最低,在此我代表第八禁衛槍騎兵團感謝您。」語畢,她友善的伸出手。

  雖然官拜中尉,但此時賽莉絲特眼中的階級跟軍隊並不相同。

  「沒有沒有…這、這不算什麼啦,」臉頰泛紅的梅兒提樂,害羞的與賽莉絲特握手,「都是戰友,相互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

  「而且,那位司馬爾特少尉其實才是幫忙最多的。」她轉頭指向站在商店前邊躲雨邊用毛巾擦臉的立德謝姆說道。

  畢竟立德謝姆才是身先士卒把敵軍給擊潰的最大功臣,這也是他一直以來所扮演的角色。

  「哎呀…您真謙虛呢。」賽莉絲特對梅兒提樂露出溫和的微笑後,轉身走向立德謝姆跟他道謝。

  憲兵在市鎮中心的廣場集合俘虜,經過清點發現這場戰鬥他們俘獲了將近整連裝備齊全的蔓沙尼亞正規軍以及數百名不等的民兵。蔓沙尼亞的高階軍官喪氣的坐在地上任雨澆淋,為失敗感到嘔氣。

  「這些傢伙真的是軍人嗎?打起來一點意思也沒有。」戴著官用軟帽的憲兵上尉看著那些投降的蔓沙尼亞士兵說。

  仗也不是你打的吧?跟梅兒提樂有過糾紛的女憲兵小聲咕噥道。她穿著黑色的防水皮衣,頭頂著偽裝過的頭盔,對數名蔓沙尼亞士官搜身。

  雖然成了俘虜,但被搜身時可以感受到女性纖細的手指跟香味,這讓那些原本苦著臉的蔓沙尼亞俘虜露出笑臉。

  「笑什麼?沒被女人碰過喔…」女憲兵白了對方一眼。

  「真是可惜吶,你們就乖乖的在溫馨的戰俘營裡面幻想女人吧。」她脫下手套,將無名指上的結婚戒指秀給俘虜看。

  大略的搜查過士官階級以上的俘虜後,憲兵開始將俘虜押送到後方。

  「嘖!這什麼鬼天氣?怎麼老是在打雷啊…」巨大的轟隆聲讓原本想點菸的憲兵上尉縮起脖子,「我恨死這種溼答答又鳥不生……」

  雷聲還未停止的同時,上尉的聲音不自然的中斷了。

  上尉所戴的軟帽在空中翻了幾圈掉在地上,帽上多個染血的大洞。貧瘦的身體噗嚓的倒在積水的路上,就像突然被剪斷了線的玩偶。

  「狙擊手!」跟士兵們一起蹲在地上烤火煮湯的立德謝姆大喊,他翻身躲避時還打翻了好不容易從餐廳裡找來的湯罐,「掩護!找掩護!」

  賽莉絲特拉著梅兒提樂跑過廣場隱身在街角邊,大多數的俘虜已經被押送到廣場外,剩餘的俘虜害怕遭受波擊跟報復也很合作的加速離開。

  「還有誰受傷!?」立德謝姆對著天空大喊,雨水滴落到他的口中。

  經過幾分鐘的相互確認,得知只有憲兵上尉一人受到狙擊。

  「潛望鏡,快。」接過士兵傳來的潛望鏡,立德謝姆小心翼翼的將它伸出掩體。

  潛望鏡是上個世代的戰爭所遺留下來的產物,由兩面反射鏡跟作工堅固的鐵管構成,這是在當時以壕溝為主的戰爭中,為了躲在戰壕內安全觀察敵人動態所發展出來的一種戰術觀察工具。

  因為能夠避免觀察員將身體曝露在敵火下,直到現在帝國軍隊仍然在使用潛望鏡。

  「不好…視線太差了。」滿是水滴的鏡片只能看到雨中霧濛濛的一片。

  嗖---碰鏘!第二次雷聲,不知從哪飛來的槍彈將立德謝姆手上的潛望鏡打成碎片,幾乎是與打雷時同時發生。

  「可、可惡!」他丟下被打壞的潛望鏡,揉著被撞出黑眼圈的右眼大罵。

  「布洛克,貝絲。你們能對付那傢伙嗎?」立德謝姆轉身詢問隊上兩名最有實力的狙擊搭檔。

  「有點棘手喔,老大。」布洛克是山區獵戶的兒子,留著一頭俗氣的中分棕髮,是個觀察敏銳又槍法高竿的青年。

  「嗯啊,那個狙擊手是個高手,八成躲在某個陰暗的地方,然後藉著雷聲開槍,同時消除發射焰跟槍聲。」貝絲附和說,她出身漁村,是個綁著金色馬尾的俏皮女孩,動作靈活且視力極佳。

  「距離應該不會超過一百公尺,就在這附近。」布洛克判斷道,開始慢慢移動位置,「不然不會拿雷聲來作掩護,我們會找到那傢伙的。」

  帝國軍十分重視狙擊戰術,一個常規編制下的十人步兵班裡至少會配置兩名精準射手,他們配備裝有光學瞄準鏡的步槍,槍法出眾。

  不知身在何處的狙擊手趁第三次打雷時又放了一槍,但這次只是單純的威嚇射擊,準確的擊中立德謝姆附近的鋼板,發出巨大的噹噹聲。

  「應該在那裡。」布洛克指著遠處高約四層樓擁有尖形屋頂的建築物說。

  他們既緩慢又小心的趴在地上匍匐前進,制服因碰觸到滿是雨水的道路顯得冰冷濕漉。他們爬行至廣場右側的陣地,這個陣地原是漫沙尼亞軍用沙包堆成的機槍陣地,外圍有鐵絲網。

  這個位置剛好被廣場中央的水池以及報廢的卡車所擋住,相較之下較為安全。

  布洛克輕輕的將狙擊槍架在兩個沙包間的空隙上,然後慢慢的、慢慢的把槍往外推出去,雨水啪啦啪啦的打在狙擊步槍的瞄準鏡鏡片上。

  貝絲在旁觀察,她將鋼盔脫下來,然後撐在槍托上,讓槍托慢慢的模仿人類的腦袋舉高。

  「會上當嗎?」

  「試試看就知道了。」貝絲回答。

  她緩緩轉動鋼盔,模仿人在轉動腦袋的樣子,當烏灰的天空發出巨大的雷聲時,倆人的心情都大為緊張。

  狙擊手並沒有射擊。

  「可惡,沒中計嗎…哇!?」布洛克剛撇過頭問道,卻話都還沒說完就被從未知地帶打來的冷槍所擊傷。

  瞄準鏡從前面貫入,接著從後面穿出擊中布洛克的肩膀,幸虧布洛克剛好轉頭,不然這枚子彈就是從他的後腦貫穿出來了。

  見到搭檔受傷,頓時慌了手腳的貝絲丟下誘餌,著急的拉起布洛克往回拖。

  「快回去!」「大笨蛋!快住手!」立德謝姆與負傷的布洛克同時大喊。

  仍然在不明位置的狙擊手又放了一槍,準確的命中貝絲的左腿使她摔倒在地上。倆人距離剛才所在的沙包以及立德謝姆等人的掩體各有一段距離。

  布洛克靈敏的翻滾到沙包邊獲得掩護,肩膀流出鮮血,他壓低身子伸出手,想要將無法行動的貝絲給拉回來。

  「嗚嗚……」

  「快!手給我!再伸過來一點!」

  狙擊手再次開槍,落點依然準確,這槍打斷布洛克的食指跟中指,就像折斷竹籤一樣的簡單。

  帝國軍丟出煙霧彈,但因下雨而效果不彰。

  「該死…煙霧擴張度不夠。」立德謝姆搥著沙包說。

  這陣雨對那名不知躲藏在何處的狙擊手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妨礙,他的槍法高明,開槍時機拿捏的恰到好處,已經將所有人全都給釘死了,狙擊手造成帝國軍極大的壓力。

  「……司馬爾特少尉!」梅兒提樂的小手在嘴邊拱成喇叭狀,隔著半個廣場對立德謝姆喊道,「怎麼辦?你能救他們嗎?」

  她的聲音顫抖,並不是因為冰冷的雨水降低了體溫,而是因為恐懼。他們從來沒有碰過如此難纏的狙擊手。

  「救?」立德謝姆大聲叫喊,「還不明白嗎?對方是老練的高手!故意打傷貝絲就是要引我們去救她,然後把我們通通殺掉。」

  「那該怎麼辦?」

  「不怎麼辦。視線太差了,但那傢伙卻可以看我們看的一清二楚。我們得先離開這裡。」

  「意思是…你要丟下他們不管?」梅兒提樂有點吃驚。

  太過分了!他們倆都還活著啊!這樣丟下隊友太絕情了,而且敵軍一定不會留活口的。

  因為獵物跑了,就不需要誘餌了。

  「可是少尉!他們是你的……」

  「不然妳去救他們啊!」立德謝姆沉著臉,憤恨的大吼打斷梅兒提樂的話。

  「哼!你們這些貴族就是只會說些冠冕堂皇的屁話!滿口仁義道德卻只敢站在最後面看著別人送死!就是這個!我就是不爽這一點!貴族憑什麼資格要求我們去送死!?同樣都是軍人憑什麼就只有你們可以耍大牌?說啊?」

  立德謝姆的這一連串怒罵,讓士兵們全傻了眼。

  梅兒提樂只是低著頭,沉默了。

  身為貴族到底哪裡有錯了?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成為貴族的啊…她閉上眼睛沉思著,心口感到莫名的疼痛。

  難道就因為我是貴族,就沒有辦法得到大家的信任嗎?

  貴族…這又能代表什麼呢?

  又能為大家做什麼呢?

  「也只能這麼做吧!」梅兒提樂緩緩睜開眼睛,露出堅決的表情。

  接著,躍出掩體。

  「啊?」禁衛騎兵軍官賽莉絲特愣住了。

  立德謝姆也楞住了。

  不只他們,在場的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

  兩條緻美的花辮子在嬌小的背後隨著奔跑上下飄動,那頂嫌大的鋼盔落在地上濺起水花,梅兒提樂筆直的跑向腿部受傷的貝絲,速度乎快忽慢,似乎希望能擾亂狙擊手估算前置量。

  但這種方法面對射擊高手是沒有意義的。

  或許也是同樣感到驚訝吧?這麼顯眼的肉靶子,狙擊手沒有開槍,甚至在梅兒提樂撐起貝絲時,也沒有放出任何一發子彈。

  如兇獸怒吼般的春雷再次打破震驚,立德謝姆毫不顧忌的站起來並伸出手用力將兩人拉進掩體內,狙擊手這次的射擊明顯亂了套,子彈落點偏在梅兒提樂等人的腳邊。

  梅兒提樂摟著幾乎快昏厥的貝絲,尚未從極度的緊張中回復過來。

  煙霧彈燃燒氣體時產生的刺鼻氣味始終揮之不去。

  按著心臟的位置,曾與死亡只隔一線之間,她的胸口撲通撲通狂跳著。

  「快點…醫、醫護兵。」梅兒提樂顫抖的說。

  醫護兵很快的就過來了,經過一翻緊急的處裡後,血止住了。

  「呼………」貝絲保住了一條命,讓大家都鬆了口氣。

  「你們都待在這別動。」

  親眼目睹梅兒提樂不尋常行動的立德謝姆,只丟下這句話。他露出了沉著冷酷的表情,那雙黑瞳飛快的轉動著,在嘴角揚起微笑後,他離開掩體,以極快的速度跟不規則的移動貼近至另一個掩體。

  體力充沛的他嘗試繞了一大段路,避開狙擊手可能包覆的射程範圍。

  待貫戰場的第六感讓立德謝姆閃進廣場邊緣的大樓,這是棟木造的老式房屋,木頭因長時間的淋雨而有些發霉,約四層樓高,尖形的黑色屋頂有幾扇閣樓專用的小氣窗,正對著廣場的水池。

  立德謝姆將幾乎與手臂一樣長的刺刀裝在散彈槍的槍口前,小心的推門進入。

  這把槍是立德謝姆在兩天前的戰鬥中俘獲的,外國製的散彈槍對他來說比衝鋒槍更好上手,強大的爆散威力也十分合乎他的胃口,雖然彈藥很不容易取得,但他已經將這款武器作為制式武器。

  盡量不發出聲音的檢查完一樓後,他踩著溼溼的步伐走上樓梯。

  「喔……」來到介於二樓跟三樓中的樓梯間時,眼尖的立德謝姆發現了對方設置的陷阱。

  這是由王聯製的手榴彈跟鋼絲所構成的詭雷,鋼絲纏在炸藥量驚人的手榴彈插銷上橫越樓梯,只要拉扯到鋼絲就會引爆這枚手榴彈。雖然這是一種常見的詭雷設計,但是鋼絲可見度低,仍是簡單又有效的陷阱。

  看來是這裡不會錯了。

  環顧四處,立德謝姆擔心還設有連動的陷阱,他決定放棄拆除詭雷,謹慎的跨過鋼絲後繼續上樓。

  一路檢查到頂層,閣樓的走廊長且狹窄,沒有壁紙也沒有弔燈,老舊木板牆上釘歪的釘子清晰可見,走廊的底部只有一扇門,那位高竿的狙擊手很可能就躲在裡頭。

  「太安靜了…」立德謝姆罕見的流下汗來,緊張使他的身體發熱。

  對方應該早就在等我了吧?

  可惡,忘記帶手榴彈了!

  從地上撿了塊板子,立德謝姆輕手輕腳的靠近門邊,悄悄的轉動門把。一串子彈頓時貫穿門板,速度快如閃電,只有蔓沙尼亞的艾科卡衝鋒槍循環射速才會這麼高。擊碎的門板木屑跟灰塵四處飛揚。

  「哼,果然…」

  立德謝姆滿頭大汗,但他已經準備好,一手握著槍另一手丟出木板,讓板子飛過門前,閣樓裡的人再次開火,順著木板飛去的方向開槍,打穿薄薄木牆的子彈製造出數個彈孔。

  確認對方上當並抓準機會的立德謝姆側倒在門邊,速度之快讓人看不清楚。他早就已經做好瞄準動作,透過被打穿的門板細縫對另外一頭的灰色人影扣下板機。

  手動退出散彈槍的大型空彈殼,立德謝姆再次上膛,射擊。連開數槍直到耗盡彈藥為止。

  幾次爆響的射擊聲後,狙擊手便停止抵抗倒在作為槍架的椅子旁。木造的四腳椅距離窗口約兩三公尺,狙擊槍就架在上頭,那是一款舊式的競賽狩獵型靶槍,構造傳統但是製作精度高,是非常精準的步槍。

  立德謝姆將狙擊槍從窗口丟出,告知在廣場的友軍已經清除狙擊手。狙擊槍從四層樓高的地方落下,摔成兩段,狙擊鏡直接報廢。

  踢開地上的衝鋒槍,到狙擊手身邊檢查其傷勢,讓立德謝姆訝異的是,這個釘住整隊帝國軍的狙擊手居然是名看起來不滿十八歲的年輕少女。

  「女孩子嗎…」他喃喃道。

  女狙擊手的四肢跟胸腹都遭爆灑出的鐵片彈丸命中,失血過多的她氣息微弱,大概是肺部也受到槍傷,嘴巴微張著呼氣,並不斷流出冒泡的鮮血。

  炙熱的彈殼接觸到向外擴散的鮮血發出嘶嘶的聲音,女狙擊手的金色短髮被血染紅,青藍的瞳孔雖然拼命眨著,但也逐漸失焦,變的暗淡無神。

  最後胸口停止了起伏。

  闔起年輕狙擊手的唇跟不瞑目的雙眼後,立德謝姆抓緊胸前的護身符。低頭為這位不知名的女孩禱告了幾句後,才轉身離開閣樓。

  別怨我,我也不會因為妳還是個孩子就道歉,我們都是逼不得已的。

  回到廣場的立德謝姆受到士兵們的歡呼,但他不在乎這些。因為還有件事情不了解,他必須馬上知道答案。

  立德謝姆推開人群,找到正在臨時醫療站將貝絲送上救護車的梅兒提樂。

  「為什麼?」目送救護車離開後,他便開口問,「為什麼要救貝絲?她跟妳應該毫無關係,又不是貴族…到底是為什麼?」那高大的身軀站在嬌小的對方面前,因激動而不斷顫抖。

  儘管聲音仍帶有些恐懼,但梅兒提樂還是抬起頭望著立德謝姆那深邃的黑色雙眼。

  「你說的很對,像我這種人的確沒資格可以要求什麼,」她露出既溫柔又帶點哀傷的微笑輕聲說,「貴族也好,平民也好,但大家都是為祖國犧牲奉獻的同伴。所以…我希望能為大家做些什麼,即使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好。」

  對,如果要獲得接受跟信賴的話,就必須盡全力去做。

  「這就是我會在這裡的原因。」梅兒提樂微微點頭,「雖然這麼說,也無法改變我是貴族的事實。」

  立德謝姆並沒有答話,他重新打量梅兒提樂,並發現到眼前這位稱為貴族的女孩說話時所帶的無比誠懇…以及說不出的落寞感。

  「嗯……」梅兒提樂想說什麼,但卻欲言又止。最後她撥了撥被雨水沾濕的瀏海,並露出親切的笑容,朝高大的立德謝姆點頭致意。

  對話應該結束了,她這樣想著,轉身離去。

  沒有攔住她或是叫住她,立德謝姆只是無言的站在那兒,看著對方嬌小的背影逐漸遠離消失在雨中,他的嘴像是被針線縫死似的,始終無法張開。

  結果連道謝的話都說不出口嗎?

  可惡,為什麼沒辦法反駁她?

  為什麼我會想要同情她?難道…我的內心是渴望接受她的嗎?

  不,難道我的想法……

  從以前到現在都是錯的嗎?

  是這樣子嗎?

  「混帳!」一拳打在裝甲車的鋼板上,立德謝姆低著頭,看著被雨滴濺起的泥水花。

  雨水從他咖啡色的頭髮間滑落,夾雜著焦躁及混屯落入大地。

  聖拉尼爾鎮的戰鬥就這麼告一段落。

  聖拉尼爾鎮以南的蔓沙尼亞軍撤退的十分匆忙,尚未埋設的地雷被成堆的放置在地上,連插在地上的地雷標示牌都沒時間拔起來。

  各式的輕重裝備全都被遺棄在道路兩旁,帝國軍輕鬆的確保了小鎮南端通往普雷薩尼拉山脈的主要道路。

  現在,帝國軍正逐漸集中兵力,欲翻越普雷薩尼拉山脈朝蔓沙尼亞公國的首都布洛貝卡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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