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下》
有人稱他死神、有人說他不祥、也有人為他冠上災禍之名，
但絕對沒有人說他是個混血的外國人──
「真」第一殺手看著眼前褐髮藍眼的男人，他必須稍微抬頭才能與「仿」第一殺手對視。眼下最重要的應該是離開房間尋找陳佬的蹤影，但想到這種仿冒自己的頭銜還站在自己前面一副理所當然的傢伙……就讓感到他一肚子火。
「你說你是組織裡那傳說中沒有活人見過的第一殺手？」
「沒錯……我就是僅次於首領的殺手，綽號死神的第一殺手。」
這不是，令人感到火大又覺得有趣嗎？
陳佬就先放到旁邊吧。
「我可是活人喔！」狄威脅似地瞇起眼睛。
身體跟著話往前挪移，右手成掌擊出、左手暗器不忘。
千技貳手，首領的親傳招式。
偽第一殺手也非省油的燈，眼睛跟著狄擲出的暗器，身體則倚賴本能地閃過狄的掌擊，尚有餘俗的下半身抓緊機會，雙腿欺近──
劈啪咻──碰！
不過晃眼間二十招已過，原本典雅整齊的房間如颶風過境，小至茶杯、大至玻璃餐桌或頂級雙人套床無一不面目全非。狄喘著氣，並非因為對決太過激烈而喘，是因為太過興奮。
偽第一殺手卻不那麼想！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對於狄那似乎沒有盡頭的力量和千奇百變的招式實在是吃不消。雖然兩年前是靠第一殺手的名號毛遂自薦進到陳佬名下，但靠著這幾年的表現也向其他人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久了也就把自己當成名副其實的第一殺手。怎麼可能會跟這素未謀面的傢伙勢均力敵？甚至還位居下風！
「你叫什麼名字？」兩人位距兩尺，偽第一開口。
「我叫狄，是墮落城市組織剛進一個禮拜的殺手。」
不讓對方再有開口的機會，狄蹲低的身影出現在對手下盤，右手匕首輕握，「來跳舞吧！」揮出──逼得第一殺手不得不拿出武器指虎抵擋，但一開始就被牽著鼻子走，又豈有逆轉的道理？
就如同狄說出口的話，兩人靠著武器來往的身影像極了支糟糕的舞蹈。偽第一殺手額上的冷汗直冒，他清楚知道自己與死神的距離有多近。
「喝！」偽第一殺手抓住狄轉身出手的空檔，往後一躍拉開彼此距離。可惜的是狄在揮空的下一秒，右腳使力蹬地又再次欺近對手下盤。
先發而先制，乃天經地義；
後發而先制，即箇中好手。
「怎麼可能！」偽第一殺手咬牙擋下，鐵鏽味從嘴裡渲染開來。憑著幾次下來的怒氣，偽第一殺手終於棄守為攻，像是不要命的投身面對狄右手建起的攻擊網。
「你搞什麼？」狄冷下臉，不屑地看著冒牌貨的動作。他停下右手然後轉身右腿一個橫掃，將偽第一殺手掃到五公尺外的牆壁前。
肋骨斷了兩根啊──吐出血沫的偽第一暗忖。
「我說第一殺手，你就只有這樣？」吁了口氣，狄毫無防備的蹲在對手面前開口道：「沒有活人可以記住第一的長相唷。」
忍著上半身傳來的疼痛，偽第一殺手站了起來。
現在的他顧不得什麼第不第一的稱號了，只要殺了眼前的殺手，就沒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分──思至此，偽第一將匕首丟到地上，兩把短劍隨著自己的召喚出現到手上，藍色的電流慢慢從底部竄出圍繞著全身。
「喔喔！這不是三殺之一『雷電』‧拉斐的特技嗎？」狄饒有興趣的道。儘管自己鮮少見到同行，但少數幾位擁有「稱號」的殺手會使用的技巧，他還是略有所聞，尤其是在業界呼聲很高的三殺。這才是偽第一的真實身分是嗎？
「準備懺悔吧。」拉斐臉上藍光不斷。
藉著電之元素的覆蓋，拉斐的速度獲得提升，足足提高了兩個層級。兩把短刃如同被賦予生命似的前後躍動，讓狄在進攻與閃躲間進退兩難。
細微的破空聲在拉斐右臂出手的同時傳入耳裡，右頰很配合地出現一道近五公分的血痕。什麼時候出手的？拉斐的驚訝清楚的寫在臉上，身後的牆壁沒意外地話會插著一枚飛鏢。
「如果你以為我的速度只有這樣，會讓我很感到困擾的……」狄搔了搔頭，露出一貫的笑容：「因為一直都是我在配合你啊。」
拉斐臉色遽變，雙手因憤怒而顫抖：「你是說儘管如此！你也是在配合我嗎？名不見經傳的菜鳥別太看不起人了！」語末，電流幾乎將拉斐全身包覆，速度得到最大提升的他攻擊間幾乎就像擁有無限殘影的特效般令人眼花。
然後──
就結束了。
拉斐忽然像斷了線的魁儡，癱倒在地。
電光化為粉末飄灑於空氣中。
瞠大雙眼任由唾液參雜血液從嘴裡流出的拉斐不敢相信，他沒有全身窟窿只是在同一秒心臟和肺葉遭對方的匕首刺穿，卻已足夠。敵人是怎麼出手的？他不知道，他甚至準備倒下的那一刻都感到莫名其妙，知道傷勢竟是倒地後的事。也許是託死亡之賜的靈光一閃，拉斐看著被自己當作菜鳥的殺手道：「會……會叫殺、殺手狄是因為『狄』就像……第、第一的諧音吧？」
狄小心擦拭著匕首上的血液，不點頭也不搖頭。
「原、原來如此……難、難怪。」拉斐閉上眼睛，算是完全接受了戰敗的事實，他還發現自己有些開心！開心自己與死神纏鬥了那麼久。
「還有力氣的話，就告訴我陳佬的位置吧。」將匕首收回袖中，狄不忘自己背負的任務。僅剩下一口氣的拉斐，緩緩開口──
□
墮落城市前往弓弩之鎮的高速公路上，一輛銀色轎車維持著時速一百三的速度在路上奔馳。將距離拉近，可以看到坐在後座的陳佬不斷催促著上屆「世界賽車」冠軍的賽車手，現為陳佬司機的男人加快速度。
接獲到會客室的埋伏被身分不明的殺手破解後，他便從別墅後門搭上車子趁黑逃走！雖然自己手下有第一殺手坐鎮，但生命本就應該防範於未然！眼下最好還是先到弓弩鎮中避避風頭，順便查明是誰敢下單買自己的人頭。
這麼想的同時，卻接獲手下告知第一殺手陣亡的消息，而別墅也已經找不到殺手的身影。這讓他怎麼能不急？偏偏此時車已經上了高速公路，不管是換車抑或搭直升機逃走都不恰當，陳佬只好瘋狂催促司機加速。
「老大，我們已經離開墮落城市快一個小時。加上這種時速，除非對方背後有長翅膀，否則是追不上來的。」司機雙眼專心的盯著前方，腳不忘繼續下踩油門，時速來到一百五十。
「我操我花錢請你來是聽你跟我廢話的？我要你加速你就別給我踩剎車！小心我斃了你。」陳佬神情扭曲，還真的從腰間抽出一把槍，上膛。
咚──
輕輕地，車頂傳來聲響。很輕，卻讓車頂出現些許凹陷。
陳佬像瘋子般朝車頂扣下板機，為了避免吃到流彈，倒楣的司機只能聳起肩膀、低著頭繼續著下踩油門的行駛動作。
咻啪。
是後方的車窗遭腿踢破的聲音。
一個男人，一句話：
「陳佬，我來暗殺你了。」
□
破舊的房屋裡，殘壁四立。
闕漏的屋頂連雨水都抵擋不了。
少年勉強窩在不被雨水殃及的角落，分類著從城市四周撿回家的垃圾，一旁還放著等下早上要發送的報紙。報紙右手邊的地板鋪著一條紫色毛毯，那可以是床單、也可以是被子，得看當晚的天氣。
今天很冷，把毛毯當被子吧！少年心裡下了決定。
雖然無法完全遮住四方吹來的寒風，或者該說根本擋不住才對。
停下分類的動作，少年拿起了毛毯前的相框，根本不用猜就能知道，那是全家福的照片！是陳佬底下的人來家裡破壞後僅存的一張。照片裡的爸爸媽媽都笑的開心，自己卻因為買不到玩具而擺了張臭臉。
應該笑的阿……少年總是這麼想，也會馬上展出笑容。
「笑起來很好看不是嗎。」
少年緊張的轉過頭，灰色運動長褲映入眼簾。抬起頭，是先前在門口答應自己要向上提交委託的那位叔叔。
「嗨！」狄充滿朝氣的開口。
少年緊張的站起身與狄面對面站著。
「這是第一殺手託我給你的。」藏在身後的右手伸到少年面前，那是少年裝著自己所有積蓄的牛皮紙袋。
果然還是不行嗎？他想。
「還有這個。」同樣藏在背後的左手伸了出來，是個藍色圓形布套，套子下方呈現深藍色，甚至還有液體往地面低落。
少年屏氣。
狄蹲下身，在他面前將布套攤開。
陳佬的首級。
脖子被一刀割斷，切口平整，表情看似驚恐極了。
「第一殺手接受了你下的單子並聲明是出於自願的行動所以不收委託費。他說他玩的很開心。」狄笑著將手伸入口袋，掏出了一張墨綠色的卡片道：「這是陳佬的提款卡，帳號和密碼已經抄好黏在背面了。聽陳佬說是有兩億多，第一殺手說要給你的一個選擇。」
「一個……選擇？」少年不解，也不敢直視陳佬的人頭。
「嗯！第一殺手說只要你願意就可以收下這筆錢，又或者你要加入組織，他會親手栽培你。」狄揚起嘴角，眼底有些懷念。
「成為殺手？」少年身體一震。
「在墮落城市，金錢造就了權力，而絕對的權力等同絕對的腐敗，接受大筆財富的你將看到不同於以往的城市面貌；殺手則完全是另一回事，殺手是權力的制裁者，殺手越是強大對權力的干涉力就越強。這是你現在得做的選擇。」狄俯視著少年，不忘加上：「當然這些都是第一殺手要我轉達的。」
意思是有了財富，自己有可能會變成像陳佬一樣嗎？
少年低頭看著手中的相片。
良久，他才抬起頭──
「我不能成為殺手。」
狄的臉並不意外：「為什麼？」
「因為我要改變墮落城市！雖然我現在還小什麼都不懂，但我想就像報紙上常看到的其他城鎮中的鎮長或首長那樣！我想爬到那個位置，讓陳佬這種壞人受到真正地制裁，讓墮落城市重見陽光，讓第一殺手不再需要為此動身！」少年眼神堅定的看著狄，像是看穿了狄的身分就是第一殺手。
點了點頭，右手輕輕摸著少年的頭：「那會很辛苦的。」
狄要少年好好保管提款卡和牛皮紙袋後，便轉身準備離去……
「叔叔你就是第一殺手對吧！」離開前，少年抓緊機會問。
狄迎著拂面而來的寒風，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位殺手。」
風走了，狄也準備走了。
「我們還會見面嗎？」少年問。
「希望不會吧。」狄發自內心的笑了。
我可是位殺手阿。
狄的字句清楚的留在少年的腦海中。
而屋裡除了少年，早已沒了人影。
創作內容
《只是殺手》 - 下（完結）
生活事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