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哪裡?
烏鴉躺在厚實的地板上,看著從天花板上懸吊下來、在半空中不斷搖晃的燈泡,在心中自問著
他坐起身,迷茫的環視四周。看起來,他被關在一個房間,四面牆壁皆是由水泥製程,每一面牆各有一扇門。而在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張古老的木製桌子和木製椅子。而在桌子的上方,放著一個碗,其所乘載的物品正緩緩地冒出淡淡白煙
為了理解目前自己所處的情況,烏鴉從地上站了起來。他發現原本隨身攜帶的的物品都不見了,身上也多了一套破舊的白袍。不過比起衣裝的改變,他更在意的,是放在桌上的那個碗
桌上放置的是一個木製的碗,裡面盛著紅色且毫無氣味的熱湯。而在木碗底下,壓著兩張破舊的紙條。出於好奇,烏鴉把紙條抽了出來,並拿起來看
第一張紙條:
想回去的話,請在一小時之內,喝下有毒的湯。
在喝完之前,你都無法離開。
若過了一小時,沒有喝完的話,牠便會來迎接你。
第二張紙條:
是有關這個空間的地圖:
*中央的房間是「湯的房間」
*北邊的房間是「廚房」
*南邊的房間是「禮堂」
*西邊的房間是「書庫」
*東邊的房間是「奴隸的房間」
烏鴉靜靜的讀著上面的內容,隨後無趣的將紙條翻面,便發現在紙條的背後還寫有一行字:
熱騰騰的『人血湯』,請在涼掉之前,盡早享用。
「﹒﹒﹒『人血毒湯』嗎?呵﹒﹒﹒惡趣味的玩意」烏鴉一邊說著,一邊將紙張放回桌上,並再次左右張望「一小時﹒﹒﹒不知道這附近有沒有計時器一類的東西﹒﹒﹒」
很遺憾,這個房間並沒有任何與時間相關的物品
「嘖﹒﹒﹒沒有嗎?沒辦法﹒﹒﹒速戰速決吧!」說著,烏鴉便拿起碗,一口氣的喝了下去
在喝下去的那一瞬間,濃稠噁心的口感和鐵銹味直竄腦門,讓他清楚的了解到,剛才喝下的液體,是自己過去馳騁在沙場上時,再熟悉不過的東西——人類的鮮血
既使明白自己喝下了什麼東西,烏鴉依然毫不猶豫地將它喝完。畢竟求生這檔事,是無法以倫理道德來規範的
等到烏鴉將整碗的湯都吞下肚後,他靜靜的看著手中的碗,面露難色的說「﹒﹒﹒這就是『毒』的部分嗎?過於新鮮的湯? ﹒﹒﹒好像不是這樣呢」
除了這碗人鮮湯的腥味過分濃厚之外,烏鴉的身體並沒有發生任何異樣,自己也沒有離開這個鬼地方。
也許,剛才喝下的湯,其實沒有放入任何的毒吧。為了回去,就必須喝下『有毒的湯』。但是,這碗湯已經被他喝完了。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呢?
「﹒﹒﹒先去其他地方看看吧」烏鴉淡定的說著「總有離開這裡的辦法」
說著,烏鴉拿起了地圖,指著北方的廚房,說道「首先,去廚房吧。我想知道這裡廚師的窘境」
於是,烏鴉邊走到廚房的門前。這是一扇純白色、沒有門把的廚房式推拉門。出於警戒心,烏鴉把耳朵貼上門,想傾聽門後的狀況。然而,他什麼都沒有聽見,只有自己鼓動著的心跳聲
烏鴉做了一次深呼吸,隨後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
映入眼簾的是非常乾淨整潔的廚房,其中放置著櫥櫃、瓦斯爐跟流理台等基本設備。除此之外,這間房與方才所待的房間不同,它被數個日光燈管給照亮,就有如白天一樣明亮
烏鴉快速的掃視整間廚房,但並沒有發現任何特別的地方。對此,他決定再進一步,近距離的檢查這整個房間的一切
烏鴉首先接近櫥櫃,打開門板一看,裡面疊放著許多餐具
「刀子和叉子﹒﹒﹒不錯,至少有能防身的」說著,烏鴉便拿走刀子和叉子,期待著哪裡有它們的用武之地
接著,烏鴉來到瓦斯爐旁,看到其中一個瓦斯爐上面有一個蓋著蓋子的鐵鍋。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打開了鍋蓋,一鍋血肉模糊的熱湯便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烏鴉靜靜地看了看這一大鍋的驚悚之物後,淡定的將鍋蓋放了回去。很好,補充人血湯的問題解決了
這個時候,烏鴉的眼角餘光落到流理台上的一張小紙條。他拿起來看,上面寫著一行字:
調味料,現在缺貨中
「﹒﹒﹒所以,你們欠缺調味料?」烏鴉看了看小紙條,然後重新打開鍋蓋,一股難以忍受的腥味撲鼻而來「﹒﹒﹒我覺得,你們應該有比調味料更需要優先處理的問題」
在看完廚房之後,烏鴉回到中央的房間,拿出地圖,快速的掃視之後,目光落到東邊的『奴隸的房間』
「﹒﹒﹒去看一眼吧」烏鴉冷淡的對自己說道
東邊房間的門是一道生鏽的破舊鐵門。出於謹慎,烏鴉再次將耳朵聽上鐵門,傾聽門後的動靜,並再次得到一樣的答案。然而,當烏鴉準備進門時,門把卻發出喀拉喀拉的聲響,原來門從裡面被反鎖,從外面是打不開的
面對這樣的情況,烏鴉首先仔細查看鐵門的狀況,確認這扇門能夠被外力破壞後,盡可能的在這狹窄的空間裡退後幾步,然後快速的朝門撞了下去。在外力的作用下,鐵門發出一絲低沉的哀鳴,但也就僅此而已,這扇門依然好好的矗立在那裡,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烏鴉抬頭望著這扇門,無奈的嘆了口氣。果然,像他這樣的老頑固,也差不多該承認自己年老的事實了吧
再次確認門後毫無動靜後,烏鴉決定先去其他地方看看。他拿起地圖,迅速的看了一眼後,便朝著西邊的書庫前進
書庫的門是一扇裝飾華麗的木門。烏鴉重複著與剛才相同的動作,確認門後安全無虞,且沒有上鎖之後,便轉動門把,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相較與剛才去過的兩個房間,書庫並不像廚房來的寬敞,也不像中間的房間來的明亮。但是,這裡依然擺放著琳琅滿目的藏書,而放在門口對面的四腳木桌上放置著一盞燭台,其所散發出的燭光比中央房間的燈泡更加的明亮
看著蠟燭,烏鴉回想起中央房間的紙條上所寫的內容:他只有一小時的時限。保險起見,他檢查了一下蠟燭的燃燒程度。還好,看起來他還有些時間
在確認自己大致剩餘的時間後,烏鴉再次看了一眼書庫,自言自語的說道「雖然很想將這些藏書大致翻看一遍﹒﹒﹒不過,我還有另外兩間還沒看過。不如先將所有房間都找過一遍,如果還是找不到什麼線索的話,就再回來這裡吧」
帶著這樣的想法,烏鴉又回到中央的房間。不過這一次,烏鴉注意到,這個空間的燈光比一開始還要來的黯淡;也因為如此,讓他注意到,在那盞燈泡中,裝載著一個小小的黑色物體
正當烏鴉走向前,想要仔細瞧瞧那盞燈泡時,突然從旁邊傳來一聲巨大的撞擊聲響。接著,奴隸房間的破舊鐵門被撞開,一名身穿長袍、身形嬌小的少女從裡面衝了出來,然後『趴搭』一聲,整個人重重的摔倒在厚實的地板上,久久都沒有動靜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意外,烏鴉先是愣了一會,在恢復鎮定後,來到少女的身邊,跪坐在一旁,輕輕地搖了搖那纖細的身軀,同時溫柔的呼喚著
沒多久,原本趴在地上的少女緩緩地抬起頭,用紅色的瞳孔看著自己,彷彿是在等待著什麼。而烏鴉在看到少女空洞的眼神後,則是在心中暗罵了一句髒話
總之,不能讓這樣的少女一直趴在這裡。烏鴉一邊想著,一邊抱起了少女,將她抱到木椅上坐著。在這個過程裡,少女並未做出任何反抗的舉動
在安置好少女後,烏鴉這才開始仔細端詳少女的樣貌。從她留著的一頭灰白色的長髮、不健康的蒼白膚色、和鮮紅的瞳色來看,這名少女應該是一名白化症患者。她身上穿著的那套長袍,與自己身上的長袍是一樣的,只是型號略小一些,以及衣角上帶著些許的暗紅色污漬——那是鮮血乾掉造成的。難道這裡之前還有其他人嗎?
對於烏鴉目不轉睛的觀察,少女依然維持著端正的坐姿,靜靜看著眼前的這名大人的一舉一動,這點讓烏鴉感到很不是滋味。光是猜想少女可能的經歷,心中便滿是憤怒和悲傷
不過,既然這名少女是被人安排著這裡的話,那她應該會知道些什麼吧?這麼想著,烏鴉便打破了這份尷尬的沉默氛圍
「﹒﹒﹒那個,妳的名字是﹒﹒﹒?」為了不讓少女感到壓抑感,烏鴉跪坐在她的身旁,讓自己的視線停在和少女同樣的高度,以溫柔的語氣向她問道
「﹒﹒﹒(搖頭)」
「﹒﹒﹒記得自己在這裡多久了嗎?」
「﹒﹒﹒(搖頭)」
「﹒﹒﹒那麼,妳對這裡了解多少?」
「﹒﹒﹒﹒﹒﹒﹒﹒﹒(搖頭)」
「這樣啊。妳也不太清楚啊﹒﹒﹒」面對少女安靜的答覆,烏鴉不免露出苦笑
聽到這樣的話,少女張開了嘴,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想起什麼而停了下來。最後,她只能小聲的說了一句「﹒﹒﹒對不起﹒﹒﹒」
看著少女愧疚的樣貌,烏鴉輕輕的嘆息著,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親切的說道「沒關係,這些問題我會自己想辦法。妳也就別放在心上,好嗎?」
不知是不是過去的經歷,少女驚訝的看著烏鴉的那隻手,臉上滿是不解和困惑。當她看向烏鴉時,他給自己一份溫柔的微笑,這更是讓少女的內心感受到一種不自在感﹒﹒﹒
不過,她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點頭)」過了好一會,少女才靜靜的坐出回應
「很好」烏鴉露出笑容,點了點頭。接著,他站起來,走回剛才少女摔倒的地方,撿起一把手槍——這是少女衝出房間時,從她手中掉出來的
烏鴉轉過身,舉起手槍,在少女的面前晃了晃,問道「﹒﹒﹒這是妳的嗎?」
「﹒﹒﹒(搖頭)」
「那﹒﹒﹒我可以拿走嗎?」
「﹒﹒﹒(點頭)」
「謝謝妳」
在得到少女的同意後,烏鴉開始查看這把手槍。也許是離開戰場太久了,他認不出這是那一種手槍,但它依然可以正常使用,而彈夾裡還有5發子彈。雖然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碰上什麼,但這讓他稍微安心一點
將槍扣上保險,並收到褲子上後,烏鴉重新看著中央的燈泡。如果想要拿到其中的內容物,若不將其打碎是不行的;但打碎的話,這裡就會變得一片漆黑。雖然尚不清楚緣由,但他能感覺到,若是讓自己身處黑暗,他將面臨很大的麻煩
(﹒﹒﹒真麻煩,油燈和火柴都被人拿走,現在只能想想辦法,看能不能在這裡弄到照明用的工具﹒﹒﹒等一下,我記得﹒﹒﹒)
「﹒﹒﹒我先去別的地方一下,妳現在這裡坐著,我很快就回來」
「﹒﹒﹒﹒﹒﹒?(歪頭)」
少女靜靜看著烏鴉匆匆忙忙地跑進木門裡,沒多久又從裡面跑了出來,同時手中多一盞燭台。他讓少女幫忙拿著燭台,自己則爬上桌子,將上方的燈泡旋了下來。理所當然的,當燈泡被拿下的瞬間,整個房間瞬間陷入黑暗,留下小而明亮的燭火,照耀著兩人的身影
「﹒﹒﹒這樣就可以了」烏鴉稍微端詳著手裡的燈泡一會,隨後便跳下桌子。接著,他從少女的手中接回燭台,並溫柔地向她說「辛苦了,謝謝妳」
「﹒﹒﹒﹒﹒﹒(點頭)」
在向少女道謝後,烏鴉將燭台和燈泡放到桌上。接著,烏鴉一手扶著燈泡,一手取出手槍,將它反握,抓準力道,用力敲了下去。伴隨著清脆的碎裂聲,燈泡被打碎了,而在那其中的物品也咕嚕咕嚕地滾了出來
烏鴉小心翼翼的將那個物品拿了起來,放到燭火面前,仔細地觀察一番。這是一個不透明的黑色小陶瓶,瓶口被一個軟木塞封住,以免瓶中的內容物露了出來。至於內容物是什麼,由於看不見內部,搖晃瓶身也聽不見任何聲音,除了拔開軟木塞外別無他法
(﹒﹒﹒就先放著吧)烏鴉心裡想著,並輕輕的將陶瓶放到口袋裡(既然這裡的一切都是有人特意安排的,那麼總會有個說明書什麼的﹒﹒﹒大概)
接著,烏鴉看向對面的少女。現在的她,正因為沒事可做,只能無聊的看著自己懸在空中的雙腿,對著空氣踢呀踢的。當她注意到烏鴉的視線後,她立刻停下自己的動作,並看向對面的奇怪大叔,等候他的下一道命令
在和那雙單純的目光對視一會後,烏鴉輕輕的嘆了口氣,慢慢走到少女身旁,蹲下身子,親切的向她問道「我接下來,打算去看一下妳剛才所在的房間。妳會不會介意我進去看看?」
「﹒﹒﹒(搖頭)」
「這樣嘛﹒﹒﹒那麼,我進去看一看,很快就回來。妳就先在這裡等﹒﹒﹒」
「﹒﹒﹒﹒﹒﹒」
「﹒﹒﹒怎麼了嗎?」感覺到少女的視線,烏鴉回過頭問道
「那盞燭台﹒﹒﹒您不帶上嗎?」少女輕聲問道,稚氣的聲音中夾雜了點沙啞
「嗯」烏鴉毫不猶豫的回答「妳會留在這裡吧?那麼,這盞燭台就留給妳吧!﹒﹒﹒」
「﹒﹒﹒但是﹒﹒﹒」
「啊,不用擔心。我也參與過夜間作戰,因此有沒有光源都不成問題」
「﹒﹒﹒不、不是這樣的﹒﹒﹒﹒﹒﹒﹒﹒﹒」
沉默了好一會後,少女像是下定決心似的,拿起桌上的燭台,跳下椅子,來到烏鴉的面前,將手中的燭台交給他
「﹒﹒﹒請拿去吧」少女說道「您比我更需要這盞燭台」
「﹒﹒﹒!?不,我真的﹒﹒﹒」
「請拿去吧」少女再次說道,語氣稍微加重
對於少女的堅持,烏鴉不禁感到有些困惑。他蹲下身,看著少女那蒼白的臉龐,問道「我能請問妳,為何希望我帶上這盞燭台的原因嗎?」
「﹒﹒﹒﹒﹒﹒抱歉,我不能說」
「是嘛﹒﹒﹒」對於少女的答覆,烏鴉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他伸出了手,將燭台接了過來。這讓少女在心中鬆了口氣
不過,烏鴉接下來的舉動,又再一次的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只見烏鴉緩緩的向她伸出手,以溫柔的語氣對她說「那麼,能請妳和我一起行動嗎?」
面對烏鴉的邀請,少女先是睜大眼睛,在烏鴉滄桑的面孔和粗糙的手掌來回注視。最後,以冷淡的聲音回答了他
「﹒﹒﹒若這是您的命令,我沒有拒絕的權利」
「﹒﹒﹒因為是奴隸?」
「因為是奴隸」
對於少女的回覆,烏鴉發出無奈的嘆氣聲。隨後,他抓起手少女瘦小的手掌,如同拿著一件容易損壞的珍貴物品般,小心翼翼將它的握在自己的手中
「﹒﹒﹒诶!?這、這是﹒﹒﹒!?」
「牽手啊」烏鴉輕輕的笑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
「並沒有」少女搖了搖頭「只是﹒﹒﹒身為奴隸的我,沒有資格碰觸您高貴的手﹒﹒﹒」
「﹒﹒﹒我可不會在乎這些的」烏鴉笑出聲,握著的手也稍稍的握得更緊「剛才也說了,在我看來,妳不是什麼奴隸,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女孩而已!」
「﹒﹒﹒普通的﹒﹒﹒小女孩﹒﹒﹒」
「﹒﹒﹒?怎麼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
「是嘛﹒﹒﹒那麼,要走囉!」
「﹒﹒﹒﹒﹒﹒(點頭)」
即使覺得少女的反應有些反常,但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在時限之前找出離開這裡的方法。那怕自己真的很想再多花些時間來陪陪這名可憐的少女,現在也不得不暫時捨棄這樣的想法了
兩人來到剛才少女原本的房間,由於裡面漆黑一片,謹慎的烏鴉將燭台高舉,讓光芒盡可能的照進房間內,好方便自己看清裡面的狀況。透過燭光的照明,一具橫躺在冰冷地板的無頭屍體映入眼簾,既使是久經沙場的烏鴉也難免倒抽一口氣
烏鴉偷偷的吸了口氣,快速的舒緩自身情緒。接著,他將燭台交給少女,自己則走上前,仔細的翻找無頭屍的每一角落,試圖翻找出一絲線索。最後,他只在這個死者的手中拿到一張紙,上面如此寫道:
她沒有名字,是你忠實的僕人。
只要你吩咐,就算不願意也會絕對服從。
雖然不愛說話,但是個黏人的好孩子。
所以請好好愛惜、照顧她。
看完紙條上面的內容,偷偷看了下背後的少女。不知道是不是早有察覺,少女也正看著自己,似乎在等待著自己接下來會說出什麼樣的話
「﹒﹒﹒妳認識這個人嗎?」烏鴉吐了口氣,整理情緒後,溫柔的向少女問道
「﹒﹒﹒﹒﹒﹒(搖頭)」
「﹒﹒﹒是嘛」烏鴉聳聳肩,將手中的紙條塞進褲子的口袋中。這個房間的詭異佈置,估計就和這個古怪的空間一樣,都是主謀者的惡意玩笑罷了
在快速的看了一圈整個房間,確認沒有其他特別的地方後,烏鴉便重新站起來,拍掉手上的灰塵,淡然的離開房間
離開房間,向少女道謝,拿回燭台後,烏鴉看向最後那扇還未打開的門,低聲呢喃道「﹒﹒﹒就只剩下這裡了,是吧?」
最後的這一扇門,是一道巨大且厚重的鐵門,通過這裡,就能到達紙條上所說的地點——『禮堂』。與先前一樣,烏鴉將耳朵放到門上,傾聽著內部的情況,然而這一次的結果,卻與之前的三道門截然不同
沉重且激烈的呼吸聲,拖行著某樣重物的摩擦聲,既使沒有直接目擊,烏鴉也彷彿能夠看見,在這扇門後,存在著某種遠超出人類想像的怪物
烏鴉緩緩的門前退開,連做數次深呼吸,才勉強舒緩心中的不適感
烏鴉看著鐵門好一段時間,然後轉過身,準備向少女詢問關於禮堂的事情。不過,當他看到一直面無表情的少女露出些許害怕的表情時,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再次望向鐵門,理性與本能依然不斷告誡著烏鴉,絕對不能踏入這扇門。既使如此,烏鴉只是深吸一口氣,一隻手握住腰上的槍,另一隻手則放到門把上
「﹒﹒﹒﹒﹒﹒我要進去這裡一會,也許會花上一點時間,但我一定會回來的」烏鴉再次看向少女,親切的說著「所以,能請妳在這裡等我嗎?」
「﹒﹒﹒﹒﹒﹒﹒﹒﹒不可以」
「﹒﹒﹒诶?」
「﹒﹒﹒不可以」
一直不做過多意見的少女,現在正少見的表達著自己的意見。這讓烏鴉感到有些驚訝,同時也讓他感到些許安心
烏鴉走向少女,蹲坐在她的面前,親切的問道「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抱歉,我不能說」少女沉重的搖了搖頭「但是,我有一個辦法,能讓您平安無事的進出這個房間」
「﹒﹒﹒如果那個辦法,是要犧牲妳一個人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接受的」
「﹒﹒﹒過於溫柔的想法,是無法讓您離開這裡的」少女冷淡的反駁道「如果您無法做出決定,那麼,就讓我來為您展示一下,身為奴隸的我的價值吧!」
說著,少女便走到門前,伸出手,想要轉動門把。然而,少女還未能碰觸門把,纖細的手臂就被一支粗壯的手掌溫柔的握住。當少女試圖掙扎時,一聲平淡但嚴厲的低沉嗓音,讓她不禁停下了動作。當她轉頭看去,烏鴉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眼神流漏著責備和不捨
「﹒﹒﹒為什麼要阻止我?」
「因為我做不到」烏鴉回答道「利用他人的生命,來換得自己的自由。這樣的事情,我做不到」
「﹒﹒﹒但是,若不這麼做的話,您是會死的!」說著,少女再次嘗試掙脫烏鴉的手
「那麼,就讓它來吧!我不在乎!」
「﹒﹒﹒﹒﹒﹒诶?」
聽到烏鴉的話,少女不禁睜大了雙眼,同時也打斷了掙脫對方的想法
「﹒﹒﹒覺得奇怪嗎?我也經常這麼覺得」烏鴉苦笑著說道,彎下身子,好讓自己能好好看著少女的雙眼「但是,對我來說,就算我終要死在這裡,我希望在我活著的最後一刻,能讓妳感受到幸福的滋味,那我也沒什麼好抱怨的了」
「﹒﹒﹒﹒﹒﹒幸福的﹒﹒﹒滋味﹒﹒﹒?」少女懵懂的看著烏鴉,口中重複著他剛才所說的話「﹒﹒﹒但是,我只是一個奴隸﹒﹒﹒」
「奴隸?不,妳不是」烏鴉搖了搖頭,並將雙手放到少女的肩上,繼續說道「妳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而妳是可以獲得幸福的!」
「﹒﹒﹒﹒﹒﹒」
「我知道,我現在所說的這些話,就是些無憑無據的蠢話。但是,我願意用我的生命發誓,我一定會讓妳體會到,妳作為一個少女應有的幸福!」
「所以,請相信我!」
「﹒﹒﹒﹒﹒﹒」
在聽完烏鴉的誓言之後,少女依然保持著沉默,以一種微妙的神情看著他,這讓烏鴉感到些許的不自在
尷尬的沉默,讓人難以感受到時間流逝的快慢
隨後,一個微弱的聲音打碎了這份沉靜感
「﹒﹒﹒﹒﹒﹒還真是過分呢,讓我遇上這樣善良的人﹒﹒﹒﹒﹒﹒」少女低著頭,小聲地說著,語氣裡淨是自嘲與不捨
「﹒﹒﹒?妳剛才﹒﹒﹒有說什麼嗎?」
少女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先前從未見過、如花朵般令人憐愛的笑容
「呐,烏鴉先生?」一改先前的印象,少女將雙手放到背後,輕聲說道「我是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們都平安的進出這個房間」
「﹒﹒﹒是真的嗎?」
「是真的喔!只不過﹒﹒﹒能先陪我聊聊天嗎?」少女問著,雙手放到胸前,兩根食指互相戳著彼此,似乎在為它們的主人分擔些什麼
「﹒﹒﹒當然可以」烏鴉笑著回道「妳想聊些什麼?」
「嗯~我想想﹒﹒﹒有了!名字!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
「﹒﹒﹒﹒﹒﹒」
「﹒﹒﹒不行嗎?」
「﹒﹒﹒不是。我的名字,呃﹒﹒﹒不怎麼好念」
「嗯~您這麼一說,我反而更好奇了~」
「﹒﹒﹒好吧」烏鴉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印.阿拉喜.路此.為羅.沃拉.德.法羅納,這就是我的名字」
「﹒﹒﹒印.阿拉﹒﹒﹒阿拉十﹒﹒﹒诶?」
「﹒﹒﹒如果記不了的話,就叫我烏鴉吧!」
「烏鴉!?聽起來好帥呀!」少女的眼睛閃爍著崇拜的光芒,剛才苦惱的模樣早已不見蹤影
「﹒﹒﹒吶吶,烏鴉先生!能給我取個名字嗎?」
「﹒﹒﹒名字?」
「我啊,從出生開始,就一直想要有一個名字」少女雙手放到後方,撒嬌般地盯著烏鴉的雙眼「所以﹒﹒﹒能不能請您滿足我這小小的請求呢?」
「﹒﹒﹒請先讓我仔細思考一下」說著,烏鴉閉上眼,稍微思索一番後,睜開了眼,猶豫的回答道「芙蘭娜希﹒﹒﹒?」
「﹒﹒﹒芙蘭,娜希?﹒﹒﹒芙蘭娜希?﹒﹒﹒芙蘭娜希!」像是在確認事實一般,少女不斷的重複著這個名字。隨後,她在原地轉了一圈,臉上掛著喜悅的笑容
看來,她非常中意這個名字,既便她並不清楚這個名字的含意
「謝謝您,烏鴉先生!讓芙蘭有一個名字!」芙蘭開心的抱住烏鴉,興奮地向他道謝
「﹒﹒﹒不會,妳開心就好」烏鴉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看著烏鴉難為情的樣子,芙蘭笑嘻嘻的放開了對方,並接著提出下一個問題「吶吶,烏鴉先生!當您從這裡離開之後,有打算去哪裡嗎?」
「去哪裡嗎?﹒﹒﹒果然是會回到自己的家,好好休息一番吧」說著,烏鴉仰天思索了一下,接著說道「不過,在那之前,得先把家裡整理一下呢」
「﹒﹒﹒?這是為什麼呢?」
對於芙蘭的提問,烏鴉看著她,露出溫柔的笑容,回答道「因為,在這之後,家中就要再多一位小家人了」
聽到這句話,芙蘭驚訝得睜大了雙眼
「烏鴉先生﹒﹒﹒想要芙蘭﹒﹒﹒成為家人﹒﹒﹒!?」
「嗯!」烏鴉點了點頭「不喜歡這樣的安排嗎?」
「不、不是的!只是﹒﹒﹒﹒﹒﹒芙蘭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烏鴉輕拍著芙蘭的頭,親切的回答道「剛才不也說了嗎,『要讓妳體會妳應有的幸福』?像『幸福』這樣的事物,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不盡相同的。適合妳的『幸福』是哪一個?我不知道。但如果可以,就讓我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兵,陪妳一塊去尋找」
「﹒﹒﹒﹒﹒﹒這樣啊」有那麼一瞬間,烏鴉在芙蘭的臉上看到一絲沒落的表情,但這樣的錯覺隨即在鈴鐺般的笑聲中消散了「不過,這樣說起來﹒﹒﹒烏鴉先生就是芙蘭的﹒﹒﹒爸爸?」
「﹒﹒﹒嗯,確實是這樣呢」烏鴉有些尷尬的笑著點頭。突然被一個妙齡少女稱呼自己為爸爸,這是他當兵30年從沒未料想過的事
「嘿嘿嘿﹒﹒﹒總覺得,有些期待呢!」芙蘭笑咪咪的說著,兩眼綻放著期待的光芒「從這裡出去之後,能吃到什麼樣的食物呢?能穿到什麼樣的衣服呢?能做什麼樣的事呢?」
「從這裡出去之後,妳就能知道了」烏鴉輕輕的撫摸著芙蘭的頭,溫柔的笑著說道「不用擔心,我會一直陪著妳的。這是我們剛才說好的,不是嗎?」
「嗯﹒﹒﹒﹒﹒﹒說的也是呢」聽到烏鴉的話,芙蘭一時間露出失落的神情,但又迅速的恢復剛才的笑容,興奮的說道「那麼,差不多要出發了。準備好了嗎,爸爸?」
「﹒﹒﹒嗯,準備好了」烏鴉一邊點頭回應,一邊站了起來「所以,請問那個辦法,究竟是什麼呢?」
「是個相當簡單的辦法喔」芙蘭開心的回答道「只要閉上眼睛,數十秒,再睜開眼睛,就能安全進出這裡囉」
「意外的簡單啊﹒﹒﹒」
「就是因為太簡單了,所以不會有人嘗試啊」
「是這樣嘛﹒﹒﹒」雖然多少有些懷疑,但烏鴉還是接受了這樣的說法。隨後,他向芙蘭伸出了手,說道「那麼,要牽著手嗎?」
對於這個問題,芙蘭俏皮地將雙手交叉於胸前,一臉惋惜地笑著說道「非常抱歉,芙蘭雖然也想牽著爸爸的手,但是不行,這裡禁止與他人接觸的」
「是這樣啊﹒﹒﹒」烏鴉失落的收回了手,感嘆的說道「還真是嚴格啊,這間房間﹒﹒﹒」
「好啦好啦,差不多該出發囉,爸爸。別忘了,您若不能在時限之前,找出離開這裡的辦法,我們都會完蛋的喔」
「﹒﹒﹒說的也是呢!」烏鴉點點頭「那麼,出發前再做一次確認。閉上雙眼,默數10秒。沒錯吧?」
「嗯嗯,沒錯沒錯」芙蘭開心的點點頭「那麼,準備好了嗎,爸爸?數到三,我們就一起閉上眼睛」
「沒問題。來吧!」
「「3、2、1」」
說完,烏鴉便閉上了雙眼,並在心中開始默數10秒。在這感覺有些漫長的黑暗之中,他聽見芙蘭的聲音
「謝謝您,爸爸!我現在,非常的幸福喔!」
接著,便一陣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和一道匆忙而過的微風。雖然好奇心讓烏鴉很想睜開眼睛,但一想起與芙蘭的約定,便很快地放棄這個想法,繼續默數著
當烏鴉終於數完10秒,睜開雙眼時,身邊的芙蘭早已不見了身影,只有通往黑暗的鐵門被打開了
芙蘭去哪裡了?她為什麼先走了?剛才的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這些問題的答案,恐怕就在這間伸手不見五指的禮堂之中
緊握手中的燭台,烏鴉做最後一次的深呼吸後,隨即踏進了漆黑一片的禮堂之中
當烏鴉踏入禮堂的瞬間,他便察覺到了這個房間的異常。雖然手中的燭台依然散發著強烈的燭光,但在這裡,他只能看到一個手臂長度的視野。同時,他能感受到,有一雙銳利的視線,正從黑暗中緊盯著自己
抑制著心中的恐懼,烏鴉靠著手中唯一的光源,在呼喚著芙蘭的同時小心翼翼的緩慢向前。或許是太過緊張的緣故,他沒能注意到腳下躺著一個物體,差一點就讓自己中心不穩而摔倒在地
然而,當烏鴉重新站穩腳步,並將燭台照向那名物體的瞬間,他愣住了
他找到芙蘭了——或著說,她僅存的下半截身體
「﹒﹒﹒為什麼啊﹒﹒﹒」烏鴉跪倒在芙蘭的遺骸前,以幾近崩潰的語氣,向她哭喊著「﹒﹒﹒不是說好,要一起離開的嗎?﹒﹒﹒不是說好,要讓體會到幸福的滋味嗎?﹒﹒﹒為什麼﹒﹒﹒為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
就這樣,烏鴉在冰冷的地面上哭喊了好一會後,才緩慢坐了起來,脫下身上的白袍,輕輕的覆蓋在芙蘭的遺骸上,並靜靜的閉上眼,為芙蘭做最後的禱告。而後,他站了起來,左手半握著空無一物的空氣,淡淡的說著「﹒﹒﹒來吧,芙蘭﹒﹒﹒我們,回家吧﹒﹒﹒」
在經歷如此悲傷的事情之後,任誰都會想要離開這裡。但與芙蘭的約定,讓烏鴉決定在逗留一會,去尋找藏在這裡的線索。芙蘭用自己的生命,為自己換取到的機會,他沒有不用的理由
很快的,他便找到了。在禮堂的最深處,放置著一尊象頭人身的雕像,而在這尊雕像的前方,放置著一個石碑,上面似乎刻印著某位神明的事蹟
不過比起這些事物,最讓烏鴉在意的,莫過於石碑上的一張紙條。他小心翼翼的拿了起來,並仔細的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
在正中間孱弱之太陽中
抑或是一抹漆黑的 夢之知識上
調味料便隱藏在那裡
看來,這就是找到那碗人肉湯所欠缺的調味料的關鍵提示。從內容來看,『調味料』可以從兩個地方獲得。不過﹒﹒﹒『正中間孱弱之太陽』?『一抹漆黑的 夢之知識』?這些所暗示的會是什麼?
逐漸黯淡的燭光在無風的空間裡搖曳著,像是在告訴烏鴉,他所剩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對此,烏鴉決定,先做他現在能做到的事,再回頭思考這些問題
於是,烏鴉回到一開始的房間,拿起桌上的碗,走到廚房,將剩餘的人肉湯裝到碗裡,再小心翼翼的將碗端回去
坐回椅子上,盯著碗中依然冒著白煙的湯,烏鴉不斷回想著,思考著。不一會,他抬起頭,看向空空如也的燈泡座,他笑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那瓶小陶瓶,那瓶從『正中間 孱弱之太陽』裡獲得的小陶瓶,拔開上面的軟木塞,並將裡面的『調味料』倒進湯裡。如此一來,一碗『毒湯』就完成了
現在,就只剩下喝下它了
烏鴉沉穩的做最後一次深呼吸,然後將碗舉起,將裡面的湯一口氣喝了下去
正如預想的,在喝下湯後不久,一股強烈的窒息感猛然而生,讓烏鴉痛苦的摔下椅子,緊抓著自己的脖子,張大著嘴,發出難聽的乾咳聲,在地上做著無謂的掙扎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隱約聽見了兩個不一樣的聲音在對他說話
『太好了呢,爸爸!你終於可以離開這裡了呢!』一個聲音,既溫柔又熟悉
『勇敢之人!吾允許你返回現世!』另一個聲音,沉重但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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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烏鴉再度醒來,他正從自己的床上驚醒過來。窗外的曙光照進雜亂的房間,讓原本冷漠的空氣暖活起來
(﹒﹒﹒是,夢嗎?)
這麼想著,烏鴉抬起了手,輕輕的握起,又輕輕的放開
如果這一切都是一場夢,那又為什麼,他依然能感受到,握住芙蘭的小手時的柔軟觸感?
End:似真似假的夢境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