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22
冰冷。
身上的溫度被冷水竊走,瞬間陷入的冰寒讓他頓時一陣頭疼,眼睛也睜不開。
他感受得到自己伸出了手,向水面伸出了手,就如同多年前,他向艾爾蘭伸出手,期望被拯救的時候一樣。那時候艾爾蘭怎麼做呢?只是淡淡的看著他墜下懸崖。
藥劑池裡頭的不明液體灌進鼻腔裡的感覺讓他感受到了一點刺痛,越演越烈的頭痛也讓他幾乎無法思考。這麼多年了,一樣的情況,還是什麼也沒有改變。
或許血肉在腐蝕,但他感受不到,只知道全身都麻麻的,無法感知出任何信息。
但憑著巨響和水的震動,他感受到有人跳進了水裡,正緩緩向他靠近。
那人強而有力的勾住了他的手臂,拉扯著將他拖上了水面,但腦子裡依舊滿滿是藥劑帶來的暈眩。他邊咳嗽邊調整著呼吸,那人也緩慢的帶著他游向池子的邊緣。
在池邊的另外一個人蹲下身,像是抱嬰兒一樣的拖住了他,一口氣把他從水裡撈了起來。一離開藥劑池,手腳又變得更麻、更痛了,他看得見自己的手在顫抖,卻完全無法控制。那人自己從藥劑池裡爬了出來,一隻手輕輕覆上他的背。
他轉過頭,看見方才救他的人,其實就是艾爾蘭;而把他抱上岸的人,正是他的大哥,斯齊洛。
他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不知道為什麼。他掙脫了艾爾蘭的手,不顧斯齊洛的阻擋,也不管自己根本就沒什麼力氣的雙腿,逕自的往出口走。
「亞瑟......!」艾爾蘭沙啞的喊了他的名字,他的腳步稍微停滯了片刻,又繼續向前走,下一秒斯齊洛卻擋在他前方,張開雙臂阻擋他的去路。
「為什麼要攔我?反正你們早就沒有把我當作家族的一份子,為什麼要管我?讓開!」他嘗試推開斯齊洛,但無奈兩人的體格實在差太多,他根本就推不開。但斯齊洛聽到他的話,像是愣住了,怔怔的不知該如何反應,而他看向艾爾蘭,對方也只是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我們沒有放棄你。」良久,艾爾蘭說,往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呵......」亞瑟輕哼了一聲,轉過身去面對艾爾蘭,像是在等待著對方繼續說下去。亞瑟臉上帶著和小時候相似的笑容,看起來還有幾分天真無邪,他卻沒有要等艾爾蘭開口的打算:
「那你七年前,為什麼不救我?」
為什麼把我推下懸崖?
為什麼要聽從父親的指示?
你明明是這麼聰明的人啊艾爾蘭,為什麼要被父親掌控、為什麼要聽他的話?
現在才來救我,已經不會有什麼改變了。在我心裡,你們也只是一堆死人罷了。
斯齊洛沒有再攔著他,他便推開門走了,走了一段距離就施展傳送陣回到學院宿舍,然後無力的倒在地上。
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極長,像是暗夜的魔鬼一般。木質的地面一如往常的冰冷,他已經沒有辦法施展法術去聯絡誰,只能祈禱負責查房的老師聞到了藥劑的味道,又或者每天早上會來叫他起床的莫縭爾發現了異狀。
他現在,只想睡個好覺。可以的話,能睡久一點就好了。
*
艾爾蘭循著地面濕答答的腳印,跟著亞瑟的步伐,走到他傳送走的地方,感應殘留在那裡的法術痕跡。
斯齊洛站在他身後,依舊因為亞瑟的話而一愣一愣的。
「七年前,我也只有十四歲而已。」
「我能夠做什麼呢?就算我向世界揭露父親的醜聞、他幹的那些惡事,又有誰會相信一個十四歲孩子的話?」
「你以為我當時是什麼心情?這七年來每一天我又是怎麼過的?每天每夜都要背負著殺死了自己弟弟的罪惡感,你認為這樣很輕鬆嗎?」
「......笨蛋亞瑟,長這麼大了,為什麼這個笨蛋本質還沒有長進!」
艾爾蘭嘶啞的吼叫引起了些許的回音,他隨即慢慢的抬起頭、挺起腰桿,似乎在收拾自己的情緒。在斯齊洛的注視下,他慢慢的將自己變回只會公事公辦的機器人,將所有情緒藏了起來,才冷靜的去翻斯齊洛腰間的袋子,將裡頭的中和劑一飲而盡。
斯齊洛想要說些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口。他總是站在很近的位置看著艾爾蘭,又總是能夠看到他脆弱、痛苦的一面。他知道在父親的折磨下艾爾蘭有多痛苦,想要幫他擺脫這一切時,又只能接受自己根本無能為力的事實。
他們都是那麼可悲的人啊。
「走吧,離開了。」
—
亞瑟:“Betrayers, leave me alone.”
艾爾蘭:“Sorry, but I have no choice.”
斯齊洛:“It’s hard to tell you what we have gone through, but someday you’ll notice......It’s a pleasant to be f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