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十九卷、呼喚　百九六章、暗裡的惡意

　　她與駒井相識還不到一年，相處也僅有在回到長州的那段時間他偶爾放下軍隊裡備戰的工作探望高杉的短短數次。她一直以為駒井跟沖田總司是一個種類的人，那種心裡不會抱持著怨恨的天真男人。唯一一次當他們聊到過世的松陰老師，那張總是帶著開朗笑容的臉上才黯沉下來。那時凜才確定，無論個人是什麼樣的個性，無論身在這個國家的哪一個角落，長州也好、京都、江戶也罷，或是流浪奔波在外，松陰門下的弟子們的心情都是相連的。

　　這一回的變臉，卻是為了保護她，也是為了死在新選組手中的吉田稔磨而憤怒。凜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位前輩。

　　「多謝你啦，小凜。」一隻大手拍了拍她的頭，凜抬頭一看，只見笑容又回到駒井的臉上，她根本不知道一直被保護著的自己有什麼值得對方道謝的。駒井搔了搔自己的頭，不好意思地道：「那個傢伙，壬生狼的傢伙，雖然很不甘心，我打不過他。嗯，我說劍術。」

　　「政五郎大哥……」這是在安慰自己嗎？凜也只能露出一個苦笑：「如果不是穿成這樣，我可是比他還強的唷。」

　　「果然跟木戶先生和晉作兄說得一樣可靠呢！小凜。」駒井哈哈地笑了起來，做出個舉鎗的姿勢道：「不過如果是論這個的話，我可絕對不會輸給你們的唷！」

　　「嗯。」雖然她並不希望有能夠比較的那一天，凜還是點了點頭。懷裡的紙和那包事物，傳來熟悉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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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薩摩在洛南的藩邸，曾經是薩摩藩藩主往江戶參勤交代途中停留地之一，佔地雖然不如相國寺旁上屋敷寬廣，規模卻還較洛中錦小路藩邸要大上許多。如今這個藩邸裡除了為上位之人保留的區域之外，其餘空間已是藩兵的駐在所。一個月前，凜還在新選組時曾經聽山崎向兩長報告過諸藩在洛中藩兵的估計數量，如今見到薩摩伏見藩邸內駐紮的人數已經較那時山崎所言要多。若這只是一個藩邸的人數，那麼包括了王政復古大號令宣告後便在御所周邊支援的藩兵，再加上上屋敷的常駐兵力，那已經遠遠超過「洛中警備」的範圍。

　　「太慢了，駒井大人。」在這座已經要成為要塞的藩邸等著兩人的，是一名身材魁梧、著西式軍裝的軍人。夜裡點起的篝火映照之中，凜發現這名薩摩人右眼的目光雖然凌厲，左眼卻是黯淡無神，雖然如山一般凜凜地佇立他們面前，卻是以長刀拄地，左腳顯得虛浮。只聽他幾乎是用低吼的聲音道：「說好在酉時正刻前到達，如今卻已是什麼時間？」

　　「伊地知大人，請暫息怒。」駒井政五郎並沒有被對方的氣勢震懾，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在丹波橋那頭稍微遇上了點麻煩，是以到得慢了，這裡還請貴方見諒。」

　　「既然是同盟的木戶大人的請託，我藩自然義不容辭，但是還希望兩位大人不要擾亂我軍紀律，這個藩邸已在備戰狀態的軍營，不能以平日相比。」伊地知正治不久之前被任命為薩摩軍的總參謀，他帶著些微鄙夷的眼神斜看著還抱著琴的凜道：「清水大夫，咱們這裡歡迎醫生，但是軍隊之中不能有女人，要委屈你將那身女裝卸下了。」

　　「非常感謝貴藩的幫忙，我們會盡量不給貴藩添麻煩的，雖然不久之後便會跟本國軍隊會合，在此期間若有任何吩咐也請示下。」凜只是跟著身旁松門前輩一起微微行了個禮，說了些客套話，然後續問道：「三日前，海援隊的陸奧陽之助先生曾到錦小路藩邸尋在下，說此處有重傷的同伴需要治療，不知現下在何處？」

　　「在後頭的房間裡，等會會有人領你過去。」駒井先不論，看起來柔弱的凜竟然沒有被自己的氣勢壓倒，這讓伊地知開始有些欣賞這個大膽的長州女人。連女人都有不遜於男人的氣概，長州真是令人畏懼的國家。他在心裡「嘿」地讚嘆了一聲，面上卻仍是掛著明王一般的臉孔道：「駒井大人，容在下給貴藩總參謀山田大人捎封信，剛才西鄉大人從御所傳來的消息，慶喜那廝行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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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從來沒有人知道諸藩收到的「討幕密詔」是否當真由朝廷發出，然而早就蠢蠢欲動的勢力也不會等待別人好好去探討那個問題。自十一月兵庫上陸之後，長州軍先在蘆屋親王寺設立暫時的本陣，等待著京裡的局勢轉變，也從國內持續運輸兵力至近畿。

　　進入十二月之後，做為此次進軍總參謀的山田市之允再次將藩兵推移至西宮、攝津郡山，在與薩摩主事者西鄉做了最後發動政變時機為九日的確認，八日便從郡山進發逼近洛南。為了避免全軍一起行動，若是發生什麼意外將無法應變，他將軍隊分成三路，一路往天王山、一路往柳谷，市之允親自領軍的大隊則往山崎。這推進的途中雖然仍不免受到幕府方的阻礙，最後三隊仍照著預定的日期到達三個駐紮點。三個駐紮點相距並不遠，但天王山和柳谷兩隊分別在高處和隱蔽處守望，山崎本陣則是位於京街道上最容易進發處。

　　王政復古大號令就如先前說好的在九日由朝廷宣告，這顆震撼彈不用在洛中活動的品川彌二郎通報，也不需要薩摩通風報訊，才發出不久便已經傳遍了整個京城。市之允見時機成熟，命三隊立即拔營在稍北的西山栗生會合之後，本隊進駐光明寺，另分出機動力最高的小隊渡過桂川一路往東山而去，在沒有任何一個勢力意識到要阻止之前，便抵達東山南邊的東福寺，與西山的本陣對伏見呈包圍之勢。

　　臨時的布陣告一個段落，市之允站獨自在光明寺御影堂前。雖然連日行軍，但這對年輕的總參謀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如果不是考慮到各種複雜的關係，他真的很想立即進入洛中，將那屬於長州的天下取回來。市之允不會忘記，三年前的甲子年，當時他也只不過是跟在久阪玄瑞旁邊的一個無名小輩，他與好友駒井政五郎等人一同組了一個御盾隊，隨著長州大軍一同上洛，為的就是要從幕府手中奪回朝廷的政權並為在池田屋裡犧牲的松門同伴吉田稔磨向會津等藩報仇。然而長州失敗了，那場戰鬥中，長州失去了包括來島又兵衛、久阪玄瑞、入江九一和寺島忠三郎等英才，而對松下村塾的塾生們而言則是失去了最親密的朋友。「總有一天，我們要把那些全部取回來」，他們從離開洛中時，便這麼對自己發誓著。如今這個悲願即將實現，所以市之允不介意再耐心地多待一會兒，現在的他是長州軍總參謀，已經不是、也不能是甲子年戰爭中那個衝動的年輕人，不能因為自己的感情而把那個在病榻中離世的英雄交給自己的重任毀掉。

　　「市、小市？山田總參謀大人？」沉浸在回憶之中的市之允回過神來時，發現好友駒井政五郎就在面前，在自己眼前用力揮著手試圖把他喚醒。駒井見他回神，咧嘴笑道：「感情是總參謀大人日里萬機，未戰先疲啦？」

　　「少給我用那種奇怪的稱呼方式！」市之允想要用力踹對方一腳，卻被駒井輕鬆躲開，滿臉不滿地問道：「怎麼回來了？清水呢？」

　　「已經在薩摩伏見的藩邸裡了，等著咱們入洛，她就會來跟本隊會合。」駒井嘻嘻笑著，兩人就跟還在村塾裡時一樣打鬧著，看起來渾然不像大戰將至的模樣，當然也沒有藩兵敢來打擾兩人的興致。他們在雪地中鬧了一陣，直到有些累了，這才雙雙坐在御影堂前的石階上，駒井喘了會兒這才道：「見到薩摩的人斬了，那人還真不愧是人斬，全身都散發出可怕的殺氣。不過說到可怕的話，還不如薩摩的總參謀，那個少了隻眼和跛了一邊腳的傢伙。」

　　「你說的是伊地知正治大人？」市之允用有些豪邁的姿勢往後用大字型地樣子仰躺著道：「聽說那個人是個奇人、是個怪人，小時候因病而失去了左眼視力和左腳不便，後來卻仍成了武術的達人，還通曉兵法，這已經不是怪人，是怪物了。」

　　「是呢，聽說他小時候因為三歲就能讀書，還有『千石的神童』之稱，跟某個進村塾之前被笑評『性質愚鈍、垂鼻頑獸，跟白痴一樣』的人完全是對比呢！」駒井躲過了那個「某個人」恨恨地丟來的雪球，哈哈笑了笑，隨即正色道：「不過小市啊，那個都是小時候的事，如果不是遇上松陰老師，不是遇到義助兄、晉作兄和榮太郎兄他們，我們都是只會渾渾噩噩過日子的蠢蛋，但是現在不同了，他們幫咱們鋪的路，不好好走下去是不行的。特別是你，你可是晉作兄和大村大人親自託付大軍的人。」

　　「哼，還、還用你說。」市之允撇過頭去，掩飾自己的臉紅，咳了一聲道：「既然清水人在薩摩伏見的藩邸裡，你為什麼不在那兒陪著？到時候一起和本陣會合不就好了。」

　　「小凜要為海援隊的人療傷，暫時不能離開那裡，我又幫不上什麼忙，待著也是白搭。我跟小凜不一樣，沒辦法在到處都是薩摩人的空間冷靜下去。啊，對了。」駒井用力搥了一下自己的掌心，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交給市之允道：「伊地知大人讓我送一封信給你，他說雖然是預想中的事，但是姑且還是得通知你一聲。說是慶喜要下坂的事。」

　　「你不覺得這種事應該要早點說嗎？」市之允從地上跳了起來接過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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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陸奧之外的海援隊和陸援隊隊員十數人已經從洛中各藏匿點順利來到伏見薩摩藩邸，天滿屋一戰中，他們雖然損失了做為盟友加入的十津川鄉士中井庄五郎，但是大大小小的傷仍是免不了的，其中以最早逃到伏見來的一人加納宗七傷勢最重。

　　這名紀州御用商人出身的隊員，也是龍馬在洛中被暗殺時將消息傳回龜山社中之人。由於本來就出身商賈之家，雖然練過一些保命的劍法，後來因為與龍馬相識後參與了倒幕的運動，實際上身手並不敏捷。在天滿屋的行動時，雖然憑著一股氣勢與其他隊員一起衝進了現場，但是一個商人哪見過如此廝殺的場面？當加納的長刀與不知哪一名新選組隊士相擊，他感受到對方散發出的肅殺之氣，心裡已經浮現了懊悔。就是那一瞬間的懊悔，讓手上的刀勢頓了一頓，敵人的刀已經沒入他的腹中。接下來的事情加納也不太清楚，只知道行動很快便結束，自己在半昏迷之中被帶離天滿屋，最後來到伏見的這個薩摩藩邸。

　　腹部的開放性傷口是外傷之中相當棘手的一種，特別是像加納宗七這樣在受傷之後已經拖延了好段時間的傷患。凜慶幸自己那個時候有將傷藥先交給陸奧帶過來，薩摩也有讓藩醫短暫地前來初步地處理過傷口，加納才能還將一條命吊著到這個時候。她換上伊地知命人準備的男裝，借來了一些簡單的刀具、縫合用具以及消毒用品，搭配上自己逃出新選組時剩下的一些麻藥，為這人做過手術。慶幸的是，雖然刀傷貫穿腹部，但內臟只有胃部和腸有些微破損，適當的清理和消毒之後，修復起來並不困難。

　　當凜完成加納的手術時天已破曉，外頭有些騷動，但是她並沒有休息，而是繼續為其他傷者治療。所幸除了加納宗七之外，其餘隊員大多是皮肉刀傷，雖然有些因為失血過多呈現虛弱狀態，卻都不是太危險的傷勢。

　　所有傷患都治療過後已經過午，凜這才有時間回到薩摩幫她準備的小房間稍作休息。這個房間就在醫務房旁，似乎是藩醫在藩邸休息的地方。她取下用以偽裝身份的琴外的麻布，從中空的琴身中將那對珍貴的大小刀取出放在壁龕前，然後猶豫了一會兒，才從懷裡拿出那個男人最後給她的紙條和那包事物。

　　那包以油紙包著的東西上頭雖然沒有寫任何字，凜卻從氣味中早知道內容物為何。那是一包石田散藥，而紙條上寫著的，是這個土方家家傳跌打傷藥的藥方。初進新選組時，受過蘭醫學教育的她並不相信這種毫無理論根據的秘藥，後來時日久了才發現那確有神奇療效，若是隊士傷得不重或是做為傷後調理，偶爾也會使用。對土方家而言，石田散藥是他們的不傳秘方，雖然是新選組的常備藥物，但是那些都是由江戶土方老家做好之後運送過來，就連隊醫都未曾被交付製作方法。以前凜曾經詢問過土方，希望能夠在洛中製備石田散藥以減少運送的成本，另一方面也是想要滿足自己對未知藥物的好奇心，可惜最終卻沒有被首肯。

　　看慣的娟秀字體，寫著自己曾經想要得到的那個藥方。凜真的不知道此時此刻，應該擺出什麼樣的表情，來表現那有些悸動又有些酸楚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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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外的小騷動驚醒了趴在醫務室案上的凜，外頭天色昏暗，大約已經是酉時下刻。本來以為只是外頭的藩兵要到附近河原操練，腳步聲卻愈來愈近，大約有三、四人往這兒過來，她聽得出來人之中其一拖著腳步，而另一人腳步沉重，大概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忙起身整了整衣物開門相迎。

　　「哦，你便是那個傳說中的長州女大夫啊？」走在最前頭扶著傷者的人身材魁梧，一張圓臉上瞪著大眼看了凜一眼，然後有些粗手粗腳地把傷者放在醫務室裡道：「新八受了傷，快給他看看！」

　　「了、了介兄，拜託輕……」幾乎是被用丟的滾到地上的傷患抱著那包著染紅白布的左手，哼了幾聲幾乎要昏過去。村田新八本來也算高大，然而在大多壯碩的薩摩人之中卻顯得有些瘦弱，現在受了重傷蜷著身子更是看不出他原來有身長六尺。只聽村田咬著牙恨恨地道：「那些混帳的壬生狼……」

　　「村田大人，請先不要說話。」凜迅速地束好袖子，將村田翻了過來，慢慢解開已經幾乎被鮮血浸濕的布。從肩膀下緣到手肘一尺長的刀痕，最嚴重的也有半個指節深，在包紮的布拆開之後又滲出血來。雖然傷口看來可怖，凜卻覺得應該慶幸那刀砍得乾脆，沒有對肌肉造成太大難以修復的橫向傷害。她先以布帶從肩頭束緊止血，然後請人從伙房煮了滾水和燒酒前來，將傷口清理過後快速地縫合，上了自己調配的傷藥後再用乾淨的白布重新包紮起來。她洗淨了手上的血跡，這才轉頭朝帶著傷者來的那名薩摩藩士道：「沒有大礙，好好修養的話不會留下後遺症。只可惜我手上的麻藥材料不足，沒辦法給村田大人暫時止痛，只能請大人忍著了。」

　　「好厲害，學過蘭醫的就是不一樣。」將整個治療過程看在眼裡的黑田了介眼中發出欽佩的光芒，朝著凜道：「要當咱們藩的藩醫嗎？殿下一定會很歡迎的。」

　　「這位是黑田大人吧，很榮幸得到您這樣的評價，但我是長州人，還是女人，貴藩未必會歡迎女性來做藩醫。當然，我也不會進貴藩殿下的大奧的。」凜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用制式的笑容回答。即使已經受到薩摩許多幫助，實際上也並不討厭這些人們，作為一名經過蛤御門之變的長州人來說，她還是無法對他們產生任何同伴情誼。凜淡淡地道：「承蒙貴藩相助才能活到此刻，自當有所回報，只是長州人最後終要回歸長州。」

　　「有什麼關係，吉之助大哥說，不久的將來，再也不會有什麼藩國的界限，不管是在長州也好還是薩摩也好，都是一樣的。」只聽外頭另一名穿著黑色軍服的男子用豪邁的坐姿坐在緣廊邊，那人面目上與西鄉吉之助有幾分相似，卻沒有西鄉的深沉，是西鄉的從弟大山彌助。只聽他笑著道：「不過也要先打完這場仗，真正推倒幕府這顆腐爛的大樹再說。」

　　「屆時也要請諸位多多指教了。」凜朝他們微微點了點頭，頓了一會兒後才問出從傷者進來到現在一直想問的問題：「請問……村田大人怎麼與新選組的人衝突了？」

　　「我等原本隨西鄉大人守在御所外頭，西鄉大人要咱們去探探二条城周邊的情況。不出所料地，咱們見到慶喜那個窩囊廢離開二条城，看樣子是要退到大坂城去。」四人之中坐得最遠的山野田一輔此時才開口，只聽他不好意思地答道：「現在二条城被會津、桑名藩兵和新選組等諸隊把守著。都是我一時衝動，跟那些壬生狼衝突起來，砍了一中一人，新八想要助我，結果變成這副模樣。」

　　「雖然遲早要開打，但是開戰的第一鎗不可以是我們發出的，吉之助大哥是這樣下令的。慶喜那廝狡猾得很，知道不可以跟朝廷對著幹，想要到大坂那邊利用洋國的聲音來主張自己的主導權。若是此時咱們先動手，那可是名不正亦言不順。再怎麼熱血也得看場合啊，真是的。」大山彌助搖了搖頭道：「還好最後沒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地步，否則大哥和一藏他們策畫許久的這會兒可要泡湯了。」

　　「對、對不起……」村田新八在地上躺了一會兒，這才勉強用右手把身體撐起來道：「咱已經被吉之助大哥罵過一輪了，彌助就放過咱吧。」

　　「慶喜下坂，又是跟『大政奉還』那個時候一樣。」幾名薩摩人聊著的時候，凜終於將一片狼藉的醫務室給收拾完畢，並將血跡也清理乾淨。他們說的話凜都聽在耳裡，本來聽說慶喜下坂，她只道是那人畏戰，只要薩長在京裡守助朝廷便能輕鬆結束德川家的天下，給大山彌助這麼一說，這才省悟過來。她咬了咬牙問道：「可是若對方用此方法避戰，咱們卻也莫可奈何，若是那廝得到洋國的撐腰要上逼朝廷，那不也是難辦？」

　　「雖然大哥要咱們不要亂說，不過稍微透露也沒關係吧？」大山彌助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地笑道：「咱們在江戶那邊安排了些人，只要稍微挑釁一下，他們會讓對面那些比咱們還衝動的傢伙幫咱們這一把。」

　　師走刮起的冷風將還未落地的細雪往天上捲去，薩摩人帶著興奮的危險語氣讓凜不知為何發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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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女人，竟然可以那麼冷靜。」伏見薩摩藩邸裡的另一個角落，幾名與薩摩藩兵們穿著一樣軍服，口音卻與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人，正遠遠地往這頭看來。其中一人冷著臉這麼道：「該說是了不起，還是該說她水性楊花？」

　　「三郎，這麼說就超過了。」內海背靠著一旁造景的石山，雙手環抱在胸前道：「那人是伊東老師交代過無論如何都不能動的人，那會壞了薩摩跟長州的關係，何況你身上的傷也還會讓她來治療。」

　　「我沒有要動她，但是連說說都不行嗎？」三樹三郎恨恨地往石上搥了一拳，任由血從拳上淌流下來：「如果不是那個女人在大哥和土方那廝之間挑弄是非，大哥也不會死在油小路上，平助他們三人也不會……我這腿傷就算痛死也不會讓她來看。」

　　「也罷，反正薩摩藩醫都先幫你看過了，只要按時換藥，那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內海嘆了口氣，轉頭朝後頭道：「篠原先生，聽說您已經知道新選組接下來的動向？」

　　「不算是完全掌握。」篠原泰之進一直沉默著，直到內海詢問，這才答道：「他們接到了命令要與會津撤至大坂，但是在那之前，會先屯駐在伏見奉行所一帶備戰。至於沖田總司應該會先被留在洛中，在那人的妾宅處。」

　　「伏見奉行所，很近不是嗎？」加納手中拿著向薩摩藩兵借來的英式米尼耶長鎗，冷冷地道：「耐心等待的話，他們總有落單的時候，到時候咱們就可以幫伊東老師報仇了，對吧？」



作者的話：
　
一直對薩摩不怎麼友善的作者，本章竟然一口氣把許多薩摩人都加了進來，我絕對不會承認那是因為最近在看大河劇《西郷どん》的原因。開玩笑的，這裡列出的幾位薩摩人若不是跟新選組有些關係，就是個人非常有興趣的角色，這裡先簡單介紹。
　
大山彌助（大山巖）是西鄉吉之助（隆盛）的從弟，在大河劇《八重之櫻》裡反町隆史所飾演的角色。他最有名的大概是在後來改良了12拇臼砲和四斤山砲，設計了後來在戊辰戰爭中大顯神威的「彌助砲」，以及在明治之後與會津藩士山川浩（山川大藏）的妹妹大山捨松成親，之後夫妻致力於撫平內戰造成的傷痛和仇恨，把他放進來完全是個人興趣，作者也不知道之後他還會不會有出場機會（笑，這不是在劇透，是因為這部小說裡的意外太多了，誰會被分到意外的戲份也不知道）。黑田了介（清隆）則是箱館戰爭中薩摩軍的總參謀，後面還會再出現就不多說了。
　
這裡要特別說一下之後大概真的不太會有太多出場機會的新八。當然，這個新八不是新選組裡的新八，而是村田新八。本來村田新八雖然有參與後面的戊辰戰爭，但並沒有太顯著的成就，不過在鳥羽伏見戰前跟新選組（其實不是）的一點交集所以在這裡出場了一下。根據《維新史料綱要》所記述，村田在12月11日時與幾名同伴在洛中巡視，行經二条城的時候，遇到守衛（當事人山野田的記錄中寫是新選組，但根據《維新史料綱要》和後來對照新選組的記錄，推測應該比較像是會津藩兵），與之發生衝突，同伴中山野田斬殺了一人，而村田新八和其餘幾名同伴則在衝突中手上負傷。維基百科中寫著的是輕傷，但是這個傷似乎讓村田一直休養到鳥羽伏見之戰前的27日都還未痊癒，這讓他非常著急還寫了漢詩來表達自己憤然不得眠，足見這傷著實不輕。當然，其他人也受了一些傷，但是因為個人沒興趣又覺得麻煩所以就沒寫出來了（喂！）。
　
最後御陵衛士出來串場了一下，不過他們的戲份要等到下一章了。
　
＜第百九七章、呼喚＞預告：
　
騎在馬上的那個偉岸身軀隨著噴濺的血花震了一震，緩緩傾倒伏在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