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塵輕輕掠過鼻尖,迴盪在鼻腔之中,順著氣管攀爬,在胸中激盪著,吵鬧著。人聲在其中此起彼落的交談,話語中有著焦慮,哀傷,憤怒。但是更多的是一股濃郁的無助感深深地壟罩著人群。
這是在侍從踏入這間暫時用來容納鎮民所用的倉庫後,迪斯等人的感受。
「各位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堡內本身就是堡壘性質的,因此沒有什麼空房可以供給各位先生,請各位先生勉強將就一下,暫且在這裡休息片刻,我馬上遣人送來你們的飲食。」青年侍從露出抱歉的表情後說道。
說完,便和身後兩位侍童轉身離去。將迪斯等十四人留在原地。而在倉庫中約莫一百多人,有老有少的逃難鎮民們都用好奇的眼光注視著眼前的迪斯等人,一邊彼此間相互交談著。
迪斯也不怕髒也不怕注視,比這個髒多的地方他見多了,曾經的餐風露宿消磨了前世現代生活的優越及嬌氣。因此他隨地找一個位置坐了下來,接著拿出了自己的配劍好好檢視著。
而就在迪斯等人坐著休息的時候,本來隱隱騷動的鎮民的聲音逐漸平息下來,開始有幾個膽子比較大的人上前來攀談。
「小兄弟,你們是哪裡來的?是來支援的援兵嗎?」迪斯抬起頭,看了一下打斷自己檢視的壯年男子。接著又低下頭去檢查劍。
「是阿。我們是海特男爵派來的。」迪斯一邊檢查確認,一邊開口回答眼前男子的問題,語氣平淡。
男子一聽聞有援軍前來支援,神情頓時喜上眉梢,急著開口問道:「那我們是得救了嗎?太好了,大家一定會很開心的。對了,小兄弟你叫我德文就行了。」
很快確認劍鋒只有一些小的缺口後,迪斯抬頭看著眼前神色很是喜悅的大漢,開口說道。
「德文大叔,我是迪斯。我們是援兵沒錯,但是你看眼前我們的樣子,是怎麼得出大家可以得救的想法的。」
德文聽到迪斯的話後,激動的情緒頓時被撲滅,他認真的確認了眼前十餘人的情況後,他看出眼前眾人雖然穿著整齊,但困頓無比的神情以及部分人行動不便的模樣後,他的內心如墜入冰淵般,艱澀的開口道。
「你們打了敗仗了?那還在鎮裡的大家......?」
迪斯點了點頭,平淡的開口道:「還不是一般的敗仗,整整三百個人,現在就只剩下你眼前的這些人了。至於鎮裡的人我就不清楚了,能逃出那種地獄我已經自顧不暇了,但是想必大多都已經......。」
聽到這番話,德文有點失魂落魄的慢慢走了回去,一句告辭也沒對迪斯說。迪斯不在意的搖了搖頭,拿出一塊之前衣服撕下來的布把劍擦一擦,確保沒有血汙殘存,以免鐵生鏽了。
在德文大叔等上前攀談的人走回去鎮民之中後,一陣陣啜泣聲慢慢的升起,空氣中瀰漫著一種特殊氣味,那種飄盪的無色無形無味的氣味迪斯很是熟悉。
它的名字叫做絕望。
它就像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勒住倉庫內所有人的咽喉,讓他們失去了希望,如同被關入鳥籠的鳥兒,又或是如同水族箱中的魚兒,看的見外頭,卻不能離去。看的見希望,卻可看不可及。它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滋養著,貪婪的吞食著人們的感情,最終只剩那副無神的軀殼。
迪斯等人自然也是被這種情緒感染,但卻不深,他們只感到一股悲傷油然而生。因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在經歷剛才那場極度絕望的煉獄後的他們,早就已經對絕望產生了抗體,因此這種情緒並不足以讓他們感到過多的絕望感。
「啪答...啪答...軋」隨著一陣腳步聲後,倉庫的門被推了開來。
而剛剛的絕望情緒也在三位男子進入倉庫後被打破,他們分別提著裝著麵包的籃子,兒其中兩個人手上還各提著一壺不小的酒壺,那股麥穀的清香沖淡了那股氛圍,引起了眾人的注視。
他們首先笑著對鎮民開口道:「大家都肚子餓了吧。」接著轉過頭來對迪斯等人說道:「幾位先生久等了吧?亞倫先生讓我們為你們準備一點麥酒來緩和一下情緒。」接著便開始動手為眾人分發黑黑的麵包,以及從籃子中拿出木製的粗製酒杯為迪斯等人倒上一杯杯的麥酒。
在分發完後他們便離開了倉庫,倉庫內一雙雙充滿慾望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迪斯等人手上的麥酒,因為受到魔獸的侵襲,因此堡內物資是比較稀缺的,因此很多人已經有一段不短的時間是滴酒不沾,喉頭發癢。
但是儘管慾望沖腦,但是看著眼前迪斯等人手上那明幌幌的劍刃,那些鎮民還是安分的坐著。一邊啃食著手中那無味的麵包,一邊佐以那淡淡的清香,頗有望梅止渴之感。
迪斯等人也沒有在顧忌什麼,或是分享什麼的。他們大口大口的飲著酒,吃著麵包,絲毫不曾去顧慮眼前數公尺外的一雙雙渴望的神情,自己都顧不上還去顧慮別人的想法,那是吃飽太閒才會做的事,他們肚子可還餓著呢。
綿羊再多,還是被一隻牧羊犬追著跑,那些鎮民被迪斯等人的氣勢震懾住,紛紛收起心中的小心思,乖乖吃飯,不再去盯著他們。
時間,就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下緩慢前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