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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鷲魅影~灰燼之城篇~(11-15)

作者:夜嘯荒星滅│2019-08-02 22:35:32│巴幣:2│人氣:77

第十一章<人葬>

從蹈火灰燼徐徐敘述的口中,暮曦絕曉知道了近來灰燼之城發生的事情,因為封鎖的緣故這麼大的消息一直都沒傳出來。如今,雲閣已經擊潰了六門,大半殘部都已經轉入雲閣麾下,連淨門素雪這樣貴為領袖之一的人都淪為雲閣的打手。其關鍵,自是雲閣閣主一線雲天達成了第五層試煉,其實力足以輾壓灰燼之城的任何人,唯有暮曦絕曉這個外來者例外。同時,以暮曦絕曉的角度來看,自是希望三大勢力間維持均衡,而且即使一線雲天展現實力也可以靠聘僱暮曦來逆轉。因此,一線雲天必須支開靈鷲魅影,在他無從插手的情況下完成統一,之後,灰燼之城就不可能有勢力具備足夠的財力聘僱靈鷲魅影去做刺殺一線雲天這樣昂貴的任務。
在一線雲天聚集了六門全數領袖一舉擊潰之後,他迅速地收編了六門的資源,另一方面蹈火灰燼則企圖派出使者將去找暮曦來做助手。當然,三大勢力都有派人持續追蹤靈鷲魅影的活動,關於他搬到歛影湖湖畔一事自是瞭若指掌,但一線雲天收編六門的同時也不忘進行情報管制,兩度截殺了蹈火派出的使者。因此,感到緊張的蹈火打算派出手上最菁英的人手去尋找暮曦,但如此一來自己身邊就欠缺保護,索性自己也一起行動了事。反正,此時此刻,灰燼之城中除了待在暮曦身邊外再無安全之處。
為了躲避雲閣的攔截,蹈火先是分為三路人馬同時行動,以假情報混淆對手,讓雲閣不得不分兵同時對三路人馬進行攔截。當然,有主力潛伏的車隊自是突破了封鎖,成功離開了灰燼之城。但雲閣隨即派來了大量追兵,造成了蹈火身邊人手大量傷亡,作為蹈火左右手之一的燭光照影留下來斷後,蹈火、睡蓮跟部分殘部則繼續逃逸。之後迂迴前進成功甩開了追兵,好不容易抵達了歛影湖湖畔,卻遭到了淨門素雪的埋伏,顯然她雖然查不到蹈火的行蹤卻很清楚她的目的地。
其結果,就是除了蹈火自己以及近衛睡蓮之外近數身亡,要不是暮曦動手肯定要殞命於此。不過,這麼一來情勢就完全逆轉,或者說有逆轉的機會了。只要靈鷲魅影願意出手,至今為止的戰力差將毫無意義,僅暮曦一人就足以擊毀雲閣、殺死一線雲天。然而,計畫能否如此順利,蹈火灰燼是一點把握也沒有,只是如今已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除此之外,那天闖入絕曉大人宅院的,也是雲閣走狗。」蹈火說出自己得到的情報。
「寒靡也是這麼推測的,從結果來看一線雲天確實最有動機。」暮曦稍微思考了一下蹈火跟管家聯合欺騙自己的可能性,隨即明白這樣疑神疑鬼就什麼都相信不了。
「既然如此,絕曉大人可否願意伸出援手呢?我們有同樣的敵人。」
「不,我只是傭兵,沒有委託是不會動手的。況且,我已經許諾了一個月內不會回到灰燼之城,現在還差兩天。」
「即使對方使用了那種手段?」
「信諾即是信諾,不能因對方人格的卑劣便任意捨棄。」
「這倒也是,所以絕曉大人才會如此值得信賴······那麼,就由姎來發出委託,兩天後共同啟程回到灰燼之城討伐一線雲天,如何?」
「很不錯的提議,但已經太遲了。從妳的敘述我大概猜得出來,在妳帶出半數主力的現在,官邸肯定已經被雲閣攻陷了。再過兩天,妳所曾經擁有的一切權力與基業應該都已經落入了一線雲天手裡,想要付得出這筆委託費是不可能的。」
「對於絕曉大人而言,錢就是一切嗎?」
「不,強大才是一切,但有錢的確是很方便。」
「既然如此,就請絕曉大人付錢吧!我們已經把成品帶了過來,請絕曉大人遵守信諾交款。」
蹈火美麗的臉上出現了慧黠的笑容,指了指桌上用黑布包起來的兩樣東西,那是在被淨門素雪突襲時扔在路上、在暮曦回來前趕緊撿回來的東西。暮曦隨即走過去打開來看,東西一個很輕,另一個則極重,正是暮曦跟藹玲簾畫訂製的武器。被祝福加重的刀,被祝福減輕的劍,暮曦相當滿意地試揮了一下新的佩刀,重量感相當充足。
「非常完美,簾畫的手藝著實又有長進。」
「既然如此,就請絕曉大人交錢。」
「我現在手頭很緊,能寬限幾天嗎?」
「咦!絕曉大人居然要賴帳嗎?說好的重信守諾呢?拖尾款不交可是嚴重的失信。」
「沒有辦法,錢被雲閣的人劫掠了大半,在這裡又收不到委託。」
「失信就是失信,絕曉大人這般找藉口可不好吧?」
「那妳想如何?」
「更改一下契約,把酬勞改成保護姎、擊潰雲閣如何?我可以全權決定報酬的變動,藹玲簾畫那邊我已經事先把錢交給他了。」
「這個樣子我未免太過吃虧,這兩把武器的造價遠遠不足以委託我擊潰雲閣。」
「沒錯,但我不接受這條件以外的契約變更。如果你不答應,那就是失信,這不符合絕曉大人的原則吧?」
「嘖,聽妳這樣說我都懷疑錢是妳偷的了。」
「所以呢?絕曉大人願不願意維護自己的名譽?」
「居然把自己的希望賭在這種話術上,蹈火妳也真是被逼到絕路了。好吧!倘若妳沒有騙我的話,我可以幫妳,但事成之後還要付錢。本來我是只接受事前全額付費的委託的,但這次失誤在我,就不計較這點問題了。」暮曦不忘在自己的承諾前加上但書。
「感謝絕曉大人!」蹈火灰燼笑容滿面,有了暮曦絕曉的幫助,灰燼之城內哪裡還有什麼事情是擺不定的。
接下來自是要做情報的確認,暮曦隨即弄醒淨門素雪,從她的口中拷問蹈火的情報是否屬實。結果來說,大致上都沒有錯誤,只是素雪還補充了一些從蹈火的角度無法知曉的細節,得以對於灰燼之城的現狀與被俘者的下落有更多了解。不過,距離暮曦的誓言還剩兩天的時間,他沒有提前回到灰燼之城的意思,蹈火跟睡蓮則理所當然地留在這裡,她們深知靈鷲魅影的強大足以保證她們的安全。
看著蹈火跟睡蓮愉快地討論如何借助力量逆轉情勢,暮曦稍微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說出口。不管怎麼說,他要是直接做的話肯定會嚇到人,暮曦並不是完全不理會禮節的人。
「不好意思,能請妳們移駕到二樓繼續討論嗎?凜霜也是一樣,先回自己的房間別下來。」暮曦看了老管家一眼,青嶼寒靡立刻心領神會退下去準備工具。
「那孩兒就先告退了,請父親大人慢用。」凜霜果斷上樓。
「不,如果可以我們希望繼續待在絕曉大人身邊,就算只距離一層樓也可能很危險。」蹈火立刻拒絕。
「我打算要『用餐』了,妳們看到可能會不太舒服。」暮曦提出警告。
「姎早已決定接受絕曉大人的一切,一點點怪癖並不構成問題。」蹈火盡量讓自己微笑。
「雖然妳這用詞有點討人厭,但是算了,想看也是妳的自由。不過,後悔了可別抱怨。」暮曦拿起布團重新把素雪的嘴塞起來。
接著,暮曦拿出繩索將素雪的右手上臂與前臂緊緊束起,共綁了三條。然後移動了素雪的身體,盡量讓心臟放在最低處,並且用自己的腳壓制住素雪的身體。下一刻,當暮曦舉起她的右手時,素雪想起了關於靈鷲魅影的那些傳說,立刻嘗試掙扎了起來。然而,這是注定徒勞無功,手腳的骨頭與部分韌帶被暮曦弄斷的她根本沒法施力,只能在眼睜睜地看著暮曦把她的右手放到嘴裡時因恐懼而顫抖。
一瞬,暮曦發揮遠超常人的咬合力,將素雪右手的食指與中指一起咬斷,即使刻意讓心臟低於手臂而且以繩索降低血流速度,血液依舊從斷口處噴了出來。彷彿是不想浪費,暮曦含住了斷口處,將噴出的血液喝了進去,然後簡單地壓住斷口後把嘴裡的斷指咀嚼一番後連骨頭一起吞了下去。沒有停止動作的意思,一吞嚥完畢立刻把另外三指也咬斷吞了下去。曾經,素雪引以為傲的靈巧手指現在都進了暮曦肚子裡,被稱作靈鷲魅影的他如同靈鷲那樣會啃食人肉與細骨,也因此駭人舉止被多國通緝。
素雪痛到眼淚噴灑出來,但身體被暮曦的腳牢牢壓住,根本連挪動一下位置都辦不到。很多人寧可死都不願意落到暮曦手上便是因為如此,這是異於尋常的恐怖,自幻月之城大饑荒中爬出的異物。他在吃完手指之後接著把手掌的肉給一口口咬住、扯下,確實地把血與肉吞進自己的腹內,沿著右手一路往下吃。素雪因為劇痛而暈了過去,然後又因為劇痛而醒了過來,反覆著這個流程,絕望地看著自己的身體被活生生地慢慢吃掉。
等到右手吃得差不多,老管家立刻拿出方才去準備的工具,幫素雪止血包紮起來。雖然過程中已經盡量避免失血,一完事就立刻進行包紮,而且素雪也絕不是什麼脆弱的女性,但很明顯活下來的機率並不高。但是,暮曦或管家也不希冀她能活下來,只要別太快死就行了。
「既然是要吃掉,為什麼不先殺掉再吃?」蹈火竭盡全力才壓住內心的反胃,勉強裝作氣定神閒的狀態發話。
「是在同情她嗎?明明差點就被她殺掉了。」暮曦不以為然。
「既然同樣身為女性,不,是既然同樣身為人類,姎覺得沒有必要刻意折磨人。」蹈火搖了搖頭,她不覺得自己是善良的人,但如一線雲天那樣刻意把人折磨至死之類的興趣是完全沒有的。
「我無意折磨她,只是為了保持食材的鮮度。要是殺掉的話,軀體很快就會開始腐壞,我可不是靈鷲沒有吃腐肉的習慣。既然要吃的話就要盡可能保持對象鮮活的程度,而且最重要的部位要優先食用,得要先想好食用順序才開始動手。舉例來說,素雪是暗器能手,她的雙手寄宿著優秀敏銳的機能,要吃就該先選擇雙手。」暮曦認真地解釋。
「那,好吃嗎?」蹈火努力地想理解暮曦的動機。
「好吃?別開玩笑了。莫說調味,連煮熟都沒有的食物怎麼可能會好吃,想下嚥可困難得很。」暮曦不以為然。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吃?」蹈火不明白。
「當然是為了變得強大,因為這就是生命的本質。活著這件事,本身就意味著掠奪,天上的鳥、地上的獸、水裡的魚以及所有的人類都是如此,每一個生命要活下去,就必須不斷地不斷地犧牲其他的生命,將他人的屍骸化為自己的血肉。所以,通過吃掉他人這件事,我所達成的是力量與意志的掠奪與繼承,將他人的生命化為自己的一部分。」暮曦繼續解釋。
「這麼說來,姎似乎聽過在某些古文明中,認為吃人可以吸取敵人的精神和身體力量。對於某些古代人而言,吃人是他們的成人禮,好讓孩子轉變為戰士,吞噬他人的血肉可以帶給他們力量和安全。甚至,有部分文明將吃人視為一種神聖儀式,認為通過這個人葬儀式可以連接生死,讓死者的靈魂得以回歸天際。」蹈火曾經為了想理解暮曦而調查了與人吃人相關的典籍,卻沒想到暮曦吃人的理由居然如此古典。
「果然,吃人是可以繼承精神與力量的,這絕非妄想。這確實令人欣慰,我的作為沒有錯,知道自己並不是孤獨一人是件令人安心的事情。話又說了回來,那個儀式至今仍然存在不是嗎?不過不需經由人類,而是由靈鷲來執行,只是會稱作天葬或鳥葬而非人葬。傳說,降臨在死者面前的靈鷲是天上的使者,為了將人類的血肉與靈魂迎向天空的彼端而來,那大概是這國家最後的童話。」暮曦並不是出身良好的人,教育程度不可能高到知道古文明的某些習俗,但這灰燼之城唯一的童話卻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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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父愛>

在蹈火與睡蓮來到的次日清晨,凜霜從二樓下來,隨即看到兩人靠在梯子旁睡覺,身上蓋有棉製的被子。視線往旁移動,凜霜立刻看到了很不想看到的東西,是素雪殘破的屍體。雙手的十根手指全都消失,前臂、手肘、上臂的肉與筋也都被啃食殆盡,只剩下較粗的骨頭。下半身的話右腿的指頭與大部分的肉也都被吃掉,像是被大型肉食動物啃食似地,但專業的人能從被嘶咬出來的牙齒痕跡判斷兇手絕非肉食野獸。身體的主幹部分從胸口處被挖開,包含心臟在內的多個主要臟器都被掏出吃掉,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另外,素雪的眼珠被挖出、舌頭被扯下、耳朵與鼻子亦被咬掉,看上去怵目驚心。
看到這麼可怕的屍體,凜霜差點跑去旁邊吐,這東西對視覺與味覺的衝擊性太強了。
「很不舒服吧?這東西會引起生理性上的厭惡感,再正常不過。」暮曦繼續坐在躺椅上,眼睛沒有睜開。
「父親大人為什麼不處理掉······她的遺體?」凜霜的語氣不怎麼好。
「就這麼扔掉有點可惜呢,但嚴重腐壞的話也不能再吃了。等等再吃點腿的部分後就讓寒靡抬出去處理,這裡也算是靈鷲的活動範圍,應該會把殘餘的部分消滅掉不會造成環境問題。另外,這次回到灰燼之城可能會需要妳獨自戰鬥,所以我要加快訓練進程了。」暮曦說得好似自己只是要吃支雞腿那樣。
「只剩下一天多的時間,加大訓練量也沒用吧?」凜霜無法理解。
「或許妳自己沒有發現,但單就劍術造詣妳已經凌駕於我了。雖然力氣還太微弱,但使用重量減半的新劍可以克服這點,妳只需要注意盡量少碰撞敵人武器就行。現在,妳最大的問題不在技術層面或經驗層面,而在於精神層面。妳看到血肉淋漓的畫面時顯得太過怯懦了,先前被湖明夜襲時也一樣,妳對噴到身上的腦漿太過畏懼了。誠然,那是會引起生理性厭惡感的事物,妳會感到不舒服是很正常的,但妳必須有辦法處理這種不適。戰鬥的時候只要一點遲疑就會喪命,妳不能畏懼於破壞人體、奪取性命這種事。不只是理智上,妳必須克服生理厭惡,在實戰時將破壞軀體視為理所當然,而且不因傷口噴出的鮮血與耳邊響起的哀叫影響行動。」暮曦說教。
「孩兒明白,父親大人。」凜霜心想自己又不是絕曉,怎麼可能簡單地做到。
「為此,我準備了練習用的靶子,是淨門素雪的部下。他的手腳我都綁起來了,決沒有反抗的餘地,妳可以放心地下手。不需要用手腳去直接攻擊,那樣引起的厭惡感太強,善用妳的新劍來完成任務。首先,妳要用劍切斷他的四肢,盡量從關節處下手別傷到劍刃,之後把他的五官切碎,最後再刺穿心臟。只要能對沒有反抗餘地的對手做出這種事,往後在戰鬥時就不會有猶豫,即使是對楚楚可憐的敵人也能乾脆地下手。」暮曦指了指角落的俘虜,那是昨天與素雪一併帶回來的弓箭手。
「是的,父親大人。」凜霜木然地點頭。
在心中,凜霜某種程度上同意暮曦的說法,只是感到很不愉快。誠然,暮曦的說法或許正確,但也正因正確所以令人反感,甚至是令人憎恨。說教這件事為什麼討人厭或許就是因為如此,正確的道理大多人都能明白,其實用不著他人述說就已經知道。然而,即使知道,卻無法做到或不願意做到才是常態,這種情況下的說教只會讓人厭煩。這世上有多少人能走在自認正確的道路上呢?人們做一件事往往不是因為想要做而做或是應該做而做,而是因為必須做而做。
此時此刻,凜霜打算照暮曦的要求去做,但並不是因為他說的話很有說服力或很有吸引力,而只是單純因為她不敢真的反抗暮曦。雖然暮曦絕曉並不是個會無端施加暴力的人,但卻絕對地嚴苛且認真,身上散發著具有壓迫性的氣息。因此,凜霜舉起了新劍,這是她第一次使用真劍,雖然通過斷神的輕重祝福使其重量減半,但對於凜霜而言仍舊極具份量。不過,試揮了幾下之後確認自己大致能操控自如,反覆深呼吸數次之後走到了活靶的面前,看著那雙因恐懼而放大的雙眼。
雖然被綁住手腳,俘虜還是努力扭動身體企圖盡可能遠離凜霜,即使理智上知道這毫無意義也一樣。然後,凜霜揮動了劍,一如既往地精準漂亮,鋒稅無比的寶劍有如切開奶油那樣切割肌肉,但卻沒能一擊就切斷肢體。雖然對準了左手手肘,但在擊中的瞬間無意識地顫抖了,讓劍鋒稍微偏了一點。俘虜隨即因為劇痛而口吐白沫,塞住嘴巴的布塊沒能全部吸收。
看著俘虜的鮮血自斷口如泉水般流出,凜霜感覺到的不是看到絕曉殺人時的那種作嘔,而是莫可名狀的恐懼。像是碰觸到了什麼駭人的事物,凜霜不自覺地加快了呼吸的頻率,甚至開始出現過度呼吸症候群的症狀。手、足、唇等部位感到微微的叮咬感,暈眩侵蝕大腦,胸口感受到莫名的痛楚,心跳劇烈加速,凜霜明明是傷害人的那一方卻在精神面上受到了傷害。
得要盡快完成才行,凜霜想要壓抑自己的呼吸速度,卻反而因此感受到窒息般的暈眩。手腳不受控制地顫抖,凜霜在理智上無法明白,這灰燼之城中人人都能做到的事情自己為什麼辦不到。過去,凜霜曾多次見過絕曉殺人,在劍神試煉第四層時凜霜甚至經歷過自己被殺,理應對死亡並不陌生,卻不知為何感到恐懼。然而,理由根本就不重要,凜霜很清楚自己必須下手,卻感到腦袋中一片空白,連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件事都搞不明白了。但是,凜霜終究是十分了得的天才,在過了十分鐘後終於把呼吸調整到接近正常,然後揮下了第二劍,這次漂亮地把俘虜的左手手肘整個切斷。
就在這個時候,塞住俘虜嘴巴的布塊掉了,淒厲的慘叫聲沖天而起。凜霜吞嚥著自己的口水,劍尖不斷抖動,兩腿一軟便跪倒在地。無法理解,不過就是殺個人這種事為何會這麼恐怖,或許與缺乏動機有關,但凜霜認為自己應該可以做到。
被俘虜的慘叫聲所喚醒,蹈火灰燼拉開被子起身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然後便迅速地理解發生了什麼事。瞬間,先是錯愕,然後是憤怒,接著又把情感稍微壓抑了一下才動口。
「絕曉大人,為什麼要這麼做?」蹈火質問。
「這是訓練,早點習慣破壞人體會比較好。」暮曦說明。
「她還只是個孩子,沒必要現在就做這種事!」蹈火明顯為凜霜感到心疼。
「對手不會因為她是小孩就手下留情,戰鬥中只有勝生敗死,沒有性別、年齡、種族、階級、所屬組織的分別。如果不能勝利,便是死亡;如果不夠強大,便被淘汰——這就是灰國的根基,妳應該是比我還要清楚才對。事實上,雲閣訓練童兵的方式也很相似,甚至會要求小孩殺死自己的親人,跨過這門檻後便能使其往後能接受任何命令。與其相比,我的訓練單純只是要讓孩子攫取精神面上的強大,沒有任何應該受人非議的理由。」暮曦辯駁。
「作為絕曉大人的孩子真是辛苦,只是,現在看來勉強過了頭吧?這樣只會得到精神創傷,反而不利發展。」蹈火繼續勸阻。
「不,她會完成。凜霜是很卓越的孩子,絕非妳想像中的脆弱。很多成年人會認為小孩愚蠢、無知且軟弱,但事實並非如此,只要給小孩成長與展現的機會,他們很快就會凌駕於那些止步不前的大人們。」暮曦搖了搖頭。
「姎也真是說了不合身分的話。可是,絕曉大人是不是把對自己的希冀跟對小孩的期許搞混了呢?」蹈火還是很不喜歡這種逼迫小孩成長的手段。
「就先靜靜地觀看吧!某些想法只是限制可能性的愚蠢認知,妳會為孩子的潛能感到驚異的。」暮曦稍微有些不快。
暮曦沒有注意到,蹈火之所以反對並不是可行性的問題,而是覺得強迫小孩做這種事很令人反感。合理與有效並不是下判斷的唯一基準,事實上,一般人在做決定時比起理智的分析更依循感情的直覺。有些人會把這種傾向視為人類的缺陷並十分鄙視,但人不是器物,本來就沒有追求完美的必要。
凜霜趴在地上乾嘔,無法忍受在內心攪動的恐怖,在生理與精神上湧起了強烈的抗拒。撼動手腳的是自己的膽怯,凜霜全身都在抖動,卻沒有讓劍掉落,這是嚴格訓練的成果。如果有人在這時候對她發起攻勢,大概,她會有條不紊地閃躲與迎擊,烙印在身體中的習慣會導引手腳。所以,只要今天成功下手,往後連破壞人體這種事都會變成習以為常的工作,凜霜抱持著「只要忍過去就可以平安無事」的心思慢慢地重新站起,以雙手持劍重新看向俘虜。
「住手!求求你們住手!我不會再找你們麻煩的!不,就算要我隸屬於你們也行!求求你們住——啊啊啊啊啊啊啊!」俘虜壓抑痛苦發出的求饒聲被中斷了,被斬斷右腿的第三劍。
「啊啊——啊啊啊啊啊!」凜霜一邊尖叫一邊揮劍,劍光精準而凌厲,鮮血噴到她的腳邊。
一劍,又一劍,俘虜的手腳全數被切斷,凜霜狼狽得幾乎已經是浸泡在血水裡了。按照指示,腦袋幾乎空白的凜霜繼續揮劍,將俘虜的五官都給切碎,最後一劍貫穿心臟,赤色的水滴最後一次飛濺。下一刻,凜霜放開了劍跪地痛哭了起來,蹈火再也無法忍受地向前抱住了沾滿血汙的凜霜,用自己的身體遮掩住視線,不讓凜霜繼續看著那具她親手造就的屍體。然後,等到凜霜的顫抖與哭泣減緩之後,蹈火扶起了凜霜,把她牽去洗澡的地方。
「這個樣子已經可以了吧?絕曉大人。」蹈火要求確認,語意中多少有些諷刺的成分。
「可以了,凜霜做得實在漂亮。」暮曦相當滿意,隨即跟了上去充當護衛,並示意管家去拿凜霜的換洗衣物一起去。
睡蓮盼影留在家中看守,事實上她絕對不弱,作為通過槍神試煉第四層的高手如果不是因為連續作戰加上被偷襲而且還要優先保護蹈火的話未必會敗給淨門素雪。不過,要是真有敵襲她也無意正面交手,且戰且退去通知暮曦才是她的工作,只是這樣的話對方除非派出大量的高手否則不可能攔得住一心突圍逃走的睡蓮的。
湖畔,蹈火一邊幫凜霜清洗身上的血汙一邊聊天,似乎是想轉移凜霜的心情。不過,凜霜的腦子裡卻是方才那悽慘的情景,實在聽不下去什麼精彩故事或奇妙怪事。蹈火因此嘆了口氣,逃避那個話題大概沒有意義,得從根本上進行討論。
「真是可憐的孩子,作為絕曉大人的孩子一定很辛苦吧?他雖然是傑出的男性,但是,似乎並不適合父親的角色。」蹈火心裡知道凜霜想要的是一個抱怨絕曉的機會。
「我不是他的女兒,只是徒弟。」凜霜認為絕曉是這樣看待自己的。
「不,他的確將妳視為女兒,這點妳自己也很清楚。只是,就和許多父親一樣,絕曉大人無意識地將自己的理想投射到了孩子的身上。強大、強大、強大——絕曉大人始終都在追求這個,姎的哥哥也是一樣,力量對於他們而言是每個男性,不,是每個人類都應該追求的東西。所以,他們才會認為這份渴求的重要性凌駕於一切,才會自認為是在為孩子著想而強逼其走上自己覺得最好的道路。可是,這是錯的,每個人都懷抱著不同的夢,認為自己的主義也適用於自己的孩子這種事是錯的。雖然絕曉大人這麼做或許是基於好意,然而,正如諺語所言——『通往地獄的道路為善意所鋪成』——那樣,偏執的好意將會變為災禍。」蹈火做出辯解,視線掃了一下站在遠處警戒的暮曦絕曉。
「是呢,父親大人總是說著類似『這是為妳好』、『將來妳會懂』之類的話,從來沒考慮過我的感受。」凜霜諷刺地同意。
「不是沒考慮,而是認為那個不重要,覺得隨著時間傷口就會消失,而淬鍊出來的強大會留下。但精神創傷這種東西可能會跟隨人一生,如蛆附骨,化為夢魘時時刻刻腐蝕心靈。只是,絕曉大人的力量雖然卓越,卻不明白如何正確地教育。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的過去傷害了他,讓絕曉大人在某些地方特別地偏激。所以,姎希望妳不要憎恨他,他只是不明白該如何去愛自己的孩子,如果你們彼此憎恨的話會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過去,浴嵐先生將妳託付給了絕曉大人,他也依循承諾將妳視為自己的小孩,姎能理解妳會因此痛恨他,但那種憎恨是無益的。」
「盡說些大道理,難道妳以為我會不知道嗎?」
「那麼,就換個話題吧——浴嵐小姐想要離開絕曉大人嗎?」
「如果我能獨自生活,現在就要離開,再也不想回來。」
「那麼姎有一個提案,等一切結束之後,我應該能取得灰燼之城支配者的地位。不,或許該說是取回,怎麼說都無所謂。總之,到那個時候,姎願意成為浴嵐小姐的撫養者,妳可以隨心所欲的生活。至於撫養所需的費用,姎會從絕曉大人的委託金裡面扣,如何?」
「我不相信妳。」
「如果姎沒有善待妳,那就等同成為絕曉大人的敵人,浴嵐小姐應該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吧?」
「就算這樣,父親大人會同意嗎?」
「這個嘛,就看浴嵐小姐的決意有幾分了,但能被絕曉大人所守護其實是件幸運的事情。其他的國家暫且不提,灰國自從四十多年前冰影元宸的叛變之後就禮崩樂壞,擁有強者的保護是唯一值得信賴的安全。妳現在的位置其實很令人羨慕,姎也希望被強大的男性所守護,居於安全的位置,而不是跟勢均力敵的對手進行鬥爭。」
「盼影小姐以一般的角度已經是了不起的人了吧?」
「的確,盼影家跟照影家是世代服侍我們灰燼家的兩族,如果不是他們的話不懂得戰鬥的我根本沒機會維持住勢力。可是,僅僅如此是不夠的,一線雲天一通過第五層試煉平衡就被打破了,結果,我們需要的是更強大的力量,半吊子是不行的。如果浴嵐小姐願意成為姎的養女,那就可以得到自由,而姎則可以在遭遇危難時期待絕曉大人的救助,這應該是雙贏的局面。」蹈火並不掩飾自己的意圖,這樣乾脆誠實的態度偶爾能贏得人的信任。
「我明白了,只是,想要慢慢考慮。」凜霜覺得自己再洗下去可能會破皮,皮膚已經有點紅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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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神使>

兩天過去的很快,他們沒有遭到任何襲擊就迎來了準備出發回歸灰燼之城的日子,然而,卻在此時見到了完全出乎意料的訪客。於清晨眾人在確認要攜帶的包裹時,一個看上去約十四歲的少年敲打門扉,讓老管家悶悶不解這位來客究竟是做什麼的,雲閣或蹈火應該不會單獨派遣一個少年行動才對。
「我要找暮曦,聽說他住在這裡對吧?」少年的聲音相當輕快。
「請問你是誰派來的使者?」管家小心翼翼地提問。
「我是彼岸啦!暮曦的老朋友了,跟他說我的名字他就知道。」少年愉快地自介。
「不用轉達了,我就在一樓。沙華,你怎麼會來這裡?我記得你應該在幻國旅遊。還有,我們過去也只見過兩次面而已,要稱作老朋友也太勉強了。」暮曦立刻走到門口,表情稍微有點不自然。
「人生能有多少相見超過兩次的對象呢?足夠稱為老朋友了。至於為什麼來,完全只是巧合而已,四處旅遊時聽說你住在這就順路過來聊聊。」少年解釋。
「這位是?」蹈火完全沒見過這個小孩。
「是彼岸沙華,『歸來之人』。」暮曦解釋,他知道這個少年有著許多的面貌,不清楚這個樣子的他再正常不過。
「彼岸沙華——是那個『死神使』?」蹈火相當驚愕,她沒想到忽然就見到了這個傳奇人物。
「死神使」彼岸沙華是在五百多年前通過死亡之神第七層試煉的傳說,得到了不管死去幾次都能歸來的祝福,是現存的神使之中年齡僅次於「諸神的園藝師」千樹海棠的存在。與許多神使相似,彼岸沙華鮮少參加大型鬥爭,只是在世界各地旅遊,並不怎麼干涉世事。
要說例外,就是兩百年前牽扯進十三位神使的「拂曉戰爭」,彼岸沙華有出面調停。傳說,因拂曉戰爭而死去的人超過任何一國的總合,通過七層試煉而得到超凡祝福的神使們以全力互相攻擊,連地貌都為之改變,更有四名神使在這場戰爭中死亡。據說,當時的神使們分為統合派跟反統合派,一方主張應該把所有人都集合起來由單一國家統治,另一方則反對,各個國王也被迫選邊站,因此引發了全面戰爭。
傳聞裡,統合派的神使認為自己的身分應該立於眾人之上,認為他們應該受到無條件的尊敬與服從。因此,他們才需要統合所有國家,因為唯有如此才能有效率地將他們的地位法制化。最後,在拂曉戰爭被調停之後,統合派的神使只能放棄計畫回到各自的國家享受著最高的待遇,有的則乾脆奪取王位成為暴君。不管如何,大多數神使都沒有永生不死的能力,在過了百年之後拂曉戰爭的記憶也逐漸消失在歷史之中,只剩下森神使千樹海棠、死神使彼岸沙華、火神使墮羽鳳凰等傳說人物繼續存在。
「還被記得可真是榮幸呢,我還以為沒人知道我這樣的老人了。」有著少年外貌的彼岸沙華愉快地笑著。
「沙華大人,聽說你不但可以無限次復生,甚至可以招回死者,這是真的嗎?」蹈火忍不住發問。
「這個嘛,不完全是真的。」彼岸沙華的表情稍微有一點為難。
「如果蹈火有想復生的人,去找墮羽鳳凰會比較實在。」
「絕曉大人連火神使也認識嗎?」
「不,只是聽過傳說而已。」
在歷史上,成為火神使的人一共只有兩位,其中一位早已逝世,另一位便是墮羽鳳凰。墮羽通過火神試煉第七層後得到的祝福是一種特殊的火焰,能將生物燃成灰燼之後使其在灰燼之中重生,墮羽便利用這項能力反覆讓自己轉生,從而在紀錄上成為第三位不死者。過去,墮羽曾經是統合派的首領,甚至曾復活過戰死的部下。後來,在拂曉戰爭結束後,墮羽逼使其主君黑翼鳳帝讓位而坐上了鳳國王位,因此也有人將其稱為永恆王,至今仍然在位,不過聽說已經越來越怠於處理政務了。追根究柢,墮羽想要的只是權力,而不包括與之俱來的責任。
「其實,不管是我還是墮羽,都沒有能力讓人復生。」彼岸沙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真的嗎?」蹈火有點驚訝。
「我們得到的祝福原本都只能對自己使用,對他人使用是在長期練習出來的衍生用法,從一開始就近乎取巧。因此,墮羽所做的事情其實是把曾經存在的活物之殘影提煉出來,而我則是牽引出冥府的一角,都不是真的把人復活。或許會有人相信那是死而復生,可是,不管是哪種方法都只能喚起殘缺不全的存在,除了神明之外的存在最好還是別嘗試讓人死後復生比較妥當。」彼岸沙華說著勸世之言。
「是嗎?原來連墮羽鳳凰也不行。」暮曦上次沒聽說這件事。
「咦?絕曉大人也問過這個問題嗎?」蹈火的言下之意當然是疑惑暮曦是想復活誰才問這個問題。
「跟妳沒有關係吧?蹈火,可別告訴我探聽這些小道消息是女人的天性。」暮曦苦笑,並沒有生氣。
「想要喚回已逝之人的身影是很正常的事情,就算是我,也曾經做過那樣的夢。不過,比起這樣陰沉的話題,我今天順道來是有話要勸告你的。」彼岸沙華輕戳自己的下巴。
「不會是想告訴我別跟一線雲天起衝突吧?」暮曦覺得最近的大事只有這個。
「一線雲天?誰?只要別引發拂曉戰爭那種險些終結人類歷史的大戰,要殺什麼人都跟我沒關係。我今天來是因為兩年前在世界盡頭的諸神庭園遇到千樹海棠時聽她說吃人肉是很危險的,因為能感染人類的病菌藏於其中,吃人容易把那些對人有害的病菌也吃進去。相較之下,吃動物的肉就安全的多,對動物有害的病菌有很多都不會對人體產生作用。而在其中,最危險的就是腦部,食人腦很容易帶來極度危險的疾病,就算對你這樣強壯的人來說也很危險。」彼岸沙華解說。
「我是不吃腦的,那東西沒什麼用處吧!」對暮曦而言,吃人是奪取力量的手段,而他沒聽過大腦除了維持生命之外有什麼用途。
「因為你想要繼承死者的靈魂,所以我以為你會把作為意識中樞的腦部給吃掉。」彼岸沙華稍微有些放心,他並不希望見到朋友死在病床上。
「你在說什麼?靈魂與意識是寄宿在心臟之中的,跟腦部哪有什麼關係。」暮曦不以為然。
「嘖,我忘了你根本不懂醫學。算了,以你的祝福的特性來說,會誤解意識中樞的位置也很正常。畢竟,每一滴血液、每一寸肌肉乃至於每一片碎骨對你來說都寄宿著意識,夢魘之神的癡執祝福就算是我也很難理解。」彼岸沙華有點無奈。
「有旁人在的時候就別高談我的祝福了,畢竟我跟其他神使不一樣,已經沒辦法增加手牌了。」暮曦對此抱有遺憾。
「的確,你跟祝福結合得太緊密了。說起來,我還能挑戰試煉真是件神奇的事情,下次拜訪千樹海棠的時候問看看有沒有什麼理論可以解釋好了。」彼岸沙華若有所思。
「嘛,既然你都難得來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灰燼之城一趟?似乎有人想將我排除,有你幫手的話應該會很有趣。」暮曦當然自己就能解決一線雲天,但多個人就不必認真戰鬥了。
「哈哈,我可沒興趣參與鬥爭,而且,你想要助手的話身邊不是已經有人了嗎?這麼說來我在路上遇到一個也想來拜訪你的人,他託我告訴你到老地方見面,日期是現在的四天後。不過他沒告訴我名字,看上去也沒什麼特徵,你自己有眉目嗎?」彼岸沙華忽然想起。
「我沒什麼朋友,但大概猜得到是誰。嘛,看來事情比我想的簡單,應該可以很快就處理掉灰燼之城的問題。」暮曦心情還不錯。
「結束之後要跟我一起去旅行嗎?你還沒參與過神使聚會,冰影元宸似乎對你居然可以突破夢魘之神的試煉很感興趣。」彼岸沙華提議。
聽到這個名字,蹈火稍微有些不愉快,但也無話可說。「雪神使」冰影元宸是五十年前的傳奇天才,曾在魘神的試煉第五層敗退,曾經是被認為背負著整個灰國希望的男人。然而,在那之後卻是背叛,造就了灰國秩序的崩壞,無數慘劇由此而起。至今,仍舊無人知曉冰影背叛的理由,他在背叛時還不是神使,但已經是通過第六層劍神試煉與第六層雪神試煉的駭人強者了。要知道一個國家通常只會有一位到兩位通過六層試煉的人,他的重要性無可匹敵,聲望甚至凌駕於國王陛下。
在背叛的數年之後,他才去挑戰魘神試煉且只通過了前四層,並且再也不曾往下挑戰。本來,擁有挑戰魘神試煉資格的人就很少,因此冰影曾經一度是紀錄的保持人,幾乎所有人都止步於第三層。據說曾經有人事後問過冰影,為什麼不嘗試繼續向下,他則回答「魘神試煉的內容實在令人不快」。也因此,對於有人能將七層一次突破他會感興趣也是很應該的,至少暮曦自己不覺得奇怪,魘神試煉的方式確實比較討人厭。
要說的話,魘神試煉前三層跟鬼屋相當類似,有無數恐怖的物品與事件發生,只要動搖就出局了。然而,從第四層開始,試煉的內容將會拉出受驗者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與慾望,必須將那一切戰勝才能通關。舉例來說,暮曦的第六層試煉是飢餓,試煉房間中有無數的食物跟飲料,但只要暮曦去吃喝就出局。因此,暮曦必須忍受比大饑荒時還要漫長的飢餓,只要忍不住去吃或著暈倒就功敗垂成,不只不能吃喝還不允許昏睡。因此,即使餓到腦子裡幾乎除了吃喝之外什麼都沒有,身體餓到不只脂肪連肌肉都給消耗至盡,暮曦還是靠著意志力撐著不暈過去也不吃東西。當然,按理說不喝水不吃東西根本活不過幾天,但在試煉房間中的本來就只是精神,因此雖然感受與活人無異但卻連續餓上多年都不會死。於是,暮曦在那一層中足足忍受了凡人一生長度的飢餓,約六十餘年不吃不喝不休不眠,在滿是食物的的房間中斷絕一切慾念。曾經,他想過自己完成試煉的時候自己的實體大概早就歸於塵土了,因為在試煉中的時間流動與外界是相同的,至少其他試煉是這樣。不過,結果來說其實只過了一頓飯左右的時間,似乎是因為夢魘之神試煉的特性比較不一樣的緣故。
在那時,每一年、每一日,乃至於每一分、每一秒,全都是讓人想死去的痛苦掙扎。只要吃點身邊的食物就能解脫,光是通過前五層試煉就已經可以得到不凡的力量,在這裡放棄似乎並不可恥。可是,暮曦絕曉並不是有天賦的男人,二十歲時連劍神試煉第一層都過不去,是沒能通過任何試煉的凡庸之人,是本應永遠弱小直至死去的男人。在那無盡痛苦之中,暮曦所心心念念的事情只有一件,只有那唯一的一件——那就是要變得強大,強大、強大、強大,必須比什麼都要強大,不強大就不配做人。即使精神在漫長的痛苦中不斷被削弱,可魘神試煉已是暮曦最後的希望,放棄等於承認自己是不配做人的弱小爬蟲。深信父親的靈魂與力量仍流淌在自己的血液裡,所以放棄是不能原諒的,那麼做就是玷汙了父親和母親的殷殷期盼,褻瀆那份只讓自己活下去的崇高犧牲。
其結果,那份殷切而瘋狂的信念成了鑰匙,引領暮曦成為了夢魘之神的使者。
「不,我想還不是時候。現在的我還不夠強大,直到足以克服一切危險之前,我沒打算參加神使聚會。」暮曦知道自己的力量比起凡人強大到多麼超乎常理,然而,如果跟其他神使相比的話,那就未必具備什麼優勢了。如果隨便就參加聚會,要是引起糾紛互相廝殺起來就很危險,即使是彼岸沙華也未必能立刻控制住場面。
「嘛,那就等你感興趣的時候再來就好了,本來也不是硬性規定的事情。」彼岸沙華聳聳肩。
看著彼岸沙華,蹈火想著傳說果然是真的,彼岸沙華是個相當親和的神使,鮮少因為他人的冒犯或否定就發怒。相對地,如果是「森神使」千樹海棠的話據說會開始說教,對他人應該改善的部分提出建言,督促其提升自我,是個有如老師般的人物。與其相反,相傳任何只要對「火神使」墮羽鳳凰態度稍有不遜的人都會立刻被燒成灰燼,是公認最危險的神使。
不管怎麼說,能見到這樣理應只存在於傳說裡的人物是很令人興奮的事情,孩童時的純粹夢想被悄悄實現。蹈火的眼神中閃爍著歡快的光,自從接任城主位置之後很多年沒再遇過什麼開心的事情,想不到在窮極落魄之後迎接自己的是接連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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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歸來>

在雲閣總部處理事情的一線雲天在五分鐘前收到了消息,蹈火灰燼、睡蓮盼影帶著暮曦絕曉等人穿過城門回到灰燼之城了,當然,因為看到暮曦絕曉所以他所派去埋伏的人手沒有發動無意義的襲擊。在這之前,一線雲天就已經收到過攔阻蹈火灰燼失敗的消息,但此時此刻才是真的宣告她成功僱用了靈鷲魅影。誠然,一線雲天已經掌握了灰燼之城八成以上的資源,可這沒有意義,即使凝聚全城所有人力想擊敗一個神使依舊趨近於癡心妄想。
想依靠戰鬥能力擊敗魘神使是不可能的,連想纏住都很勉強,但即使如此也不是毫無辦法。一個月前,一線雲天成功把暮曦絕曉逐出了灰燼之城,那個實際上有一部分的意義是測試,想確定綁票人質這種手段對於靈鷲魅影是否有效。其結果自是大為成功,成功到一線雲天稍微有點後悔,早知道如此就應該強硬地將條件設為必須永遠離開。只是,如果真是這樣的條件暮曦絕曉或許會直接放管家青嶼寒靡去死也不一定,現在做這些假設也遲了。
想要控制住靈鷲魅影,最好可以同時綁到管家跟凜霜,這樣要開什麼條件應該都不難。然而,暮曦絕曉自己肯定也明白這件事情,照理說決不會讓兩人離開自己的身邊,一般人或許會以為根本無機可趁。然而,為了處理靈鷲魅影帶來的問題,一線雲天一直都在收集他的情報,好尋找搞定他的方法。首先,絕曉並非才智卓絕之輩,是既不長於算計也非心思縝密的平庸之人,可是,也不是會愚蠢到把自己的真正本領隨便顯露的人。因此,才會傳聞所有見過他真正能力的人都已經死去,很明顯他相當注重深層祝福的保密,不會輕易動用底牌,一旦動用則必定取走對方性命。
就一般角度而言,這當然是明智的舉動,不被知曉能力就不會被針對性地破解,還能製造出超過實際能耐的威攝力。然而,這其中隱藏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就是為了掩飾能力這件事造成他只能在全是敵人的場合施展隱藏的祝福,否則將被自己人觀察到本應隱藏的能力。連友方也不相信其保密能力正是靈鷲魅影最聰明也最愚蠢的一點,如果他不是這麼做,那能力肯定早就洩漏出去了,但這麼一來就嚴格限制了自己的發揮。
目前,暮曦絕曉在平日展現的戰力的確極度強大,但想要壓倒與眾多部下並肩作戰的一線雲天卻是很難做到的。因此,為了擊敗一線雲天,暮曦絕曉就必須解放真正實力,那意味著他的同伴不能在場,這就是靈鷲魅影最大的制約。由此產生的戰術有兩個,其中一個是趁靈鷲魅影跟同伴在一起的時候發動全軍進攻,但這麼做非常危險,因為這可能逼使暮曦絕曉信任自己的同伴而施展真正實力,也可能會使他決定拋下一切把包含同伴在內的所有人殺光,風險很大。另一個機會則是在發動決戰的那一天,暮曦絕曉必定不會帶著同伴過來,這是絕對的前提,除非他願意為此冒著能力洩漏的風險也要確保同伴的安全。而這正是一線雲天最大且最佳的機會。在還有選擇的情況下,暮曦絕曉明顯不會讓同伴看到自己隱藏的力量,這是一線雲天的推斷,從過往經驗來看這發生的機率極高。
為此,必須準備恰當的舞台,讓暮曦選擇單刀赴會。然後,一邊設法纏住靈鷲魅影一邊暗中分兵去捉走他的人,以此威脅他永遠不要妨礙一線雲天的霸業。然而,理解這點的並非只有一線雲天,蹈火灰燼同樣知曉暮曦最大的制約。或許她會做些什麼來應對,像是隱藏行蹤或是準備更多護衛,事情並不會太容易。
不管怎麼說,蹈火並沒有選擇直攻雲閣總部,而是先前往灰燼之城官邸,她的家。當然,此處早已淪陷,現在位於一線雲天的管理之中,主事人員早已都換成外來人士了。
「灰燼女士,此處非請勿入。」門口的衛兵保持禮貌。
「姎回到自己家還需要人請嗎?姎沒有多少耐心,竊占宅邸還如此囂張可不太妙。」蹈火頗為不屑。
「請稍等,待通報結果出來。」門衛堅決不放,或許稱得上勇氣可嘉。
「還是直接殺進去吧?」暮曦完全看不出阻礙何在。
「想取回支配權不是僅有戰鬥能力就可以的,畢竟絕曉大人不可能提供給姎一群行政人員呢。」蹈火反對。
等沒多久,他們便被迎入會客室,在裡面的竟是暮曦絕曉認識的人,正是當日在絕曉家中與其談判的年輕男性。眾人皆各別入座,但都沒碰奉上的紅茶,顯然是怕被下毒。
蹈火的內心充滿感慨,真沒料到自己會有以客人身份進來的一天,實在是不怎麼有趣。
「絕曉閣下,真沒料到還會見面,早知如此上次就該好好自我介紹。」年輕男性苦笑。
「你是雲閣的人?」暮曦想確定這件事。
「準確來說,是簽了張比較長的約,被找來做談判專員。嘛,如果你們想靠武力處理問題的話請不要把我視為敵人,一線雲天付給我的錢不包含戰鬥的委託。」年輕男性並沒有稱一線雲天為閣主,這一點顯示了身分。
「你不是當地人吧?姎沒見過你,也沒聽過相關傳聞。」蹈火提問。
「我是道彌飛渡,算是旅行家,會來這座城市純屬偶然。話說在前頭,我在這裡等待是因為一線雲天預料到你們會來這裡,所以請別問我為什麼一副胸有陳竹的樣子。」年輕男性解釋。
「道彌飛渡?是灰黯之城的名偵探呢,想不到竟做了雲閣閣主的走狗。」蹈火聽過他的名字,是鄰城的名人。
「哈哈,旅費稍微點有不足。」道彌飛渡苦笑,並沒有因為蹈火稱其為走狗而生氣。
「名偵探負責談判?這人事原則也是夠奇詭的。」暮曦大為驚奇。
「沒辦法,缺乏人脈的名偵探是很難發揮本領的,只能打雜賺點零用錢。順帶一提,如果你們有什麼想調查的事情大可委託我,那個才是我的專業。」道彌飛渡一臉無奈順便打廣告。
「在那之前,還是先言歸正傳吧——一線雲天想要拿什麼來談判?絕曉大人在我身邊的情況下,頑抗形同送命,想必他不是如此愚蠢的人。」
「他的要求很是單純,便是希望閣下能臣服於他。」
「是姎聽錯了嗎?這種條件他開得出來?」
「作為交換,他願意以燭光照影的性命作為代價。灰燼小姐,就我所知閣下應該是個會善待佈下的人,我的雇主也是如此相信。」
「照影是為了替姎斷後才被抓的,如果接受這個契約,那才是對他的背叛。」蹈火搖了搖頭。
「是嗎?真是如此嗎?這也不過是閣下自己的推測,而且是刻意選擇利己的推測。」道彌的話語似乎飽含惡意。
「問得漂亮,但事實如何並不重要吧?照影的確是重要的人,但並沒有重要到需要姎放棄自己。要說的話,你所做的是談判的常例,故意提出對方無法接受的條件作為誘餌,好引誘我接受下一份提議。這手法的確很實用,很容易讓人產生各退一步的公平感,但你以為身在貴族之家的人會連這一點伎倆也看不穿嗎?」蹈火眼神銳利。
「漂亮,的確漂亮,完全粉碎了我的話術。哎呀,我可真是無謂地丟臉,以後得注意別班門弄斧了。」道彌一笑,帶有敬佩地鼓掌。
「那麼,真正的條件是什麼呢?姎很有興趣想知道一線雲天有什麼打算。」蹈火十指交叉,凝視著道彌的眼睛。
「他願意把妳的人都還給妳,也願意支付大量的黃金與珠寶,條件是要閣下帶著妳的人以及靈鷲魅影永遠離開灰燼之城。」道彌轉述條件。
「好不像樣的條件,居然要作為城主的姎離開灰燼之城,倚仗幾個人質便想鳩佔鵲巢未免太過一廂情願。」蹈火的食指輕敲扶手,表情中沒有任何不悅。
「是嗎?我倒是覺得很合理,在秩序蕩然無存的灰國是不會有上級派來的援助的。換言之,城主這個位置也只是聽上去比較正統,但並不會有更具優勢的資源。相較之下,一線雲天因為自身通過劍神試煉第五層的緣故,綜合實力已經遠遠凌駕於閣下,成為實際上的統治者再自然不過。」道彌講述的是灰國的常識。
「如果最擅於戰鬥就該居於上位,那麼,城主的位置就應該讓給絕曉大人才是,作為神使的能力可不是區區雲閣閣主可以比的。」蹈火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邊的絕曉,單以戰鬥能力而言他甚至足以戴上灰國王冠,只是現在灰國的王位也不具備實際上的意義就是了。
「如果絕曉閣下有這個意願,統治灰燼之城也無不可,在戰鬥能力方面沒有任何疑慮,光一人便可凌駕千軍萬馬。可是,不管在能力上有多卓越,根本上還是要看意願不是嗎?明顯地,魘神使閣下對此不感興趣,不然早就已經取得統治上的實權了。」道彌自然有做過相關的調查。
「權力是重負,交給喜歡的人去背負就好,我無意浪費精力在那上面。」絕曉點頭同意道彌的說詞。
「絕曉大人只是不明白掌權的好處,當然,如果每個神使都如墮羽鳳凰那樣深明權力的用途有多廣也令人困擾。不管如何,此時此刻絕曉大人是站在姎這邊的,在力量上佔據上風的是姎,這難道不足以作為談判的籌碼嗎?如果一線雲天沒有打算退讓,那迎接他的就只有天上的聖鳥了,以姎的立場而言這倒是令人滿意的結論。」蹈火並沒有退讓的意思。
「退讓嗎?恐怕,任何條件都是無法滿足灰燼閣下的。追根究柢,在一線雲天突破第五層試煉並且展現實力開始的那一刻,妳就不可能讓他繼續活下去。」
「佩服,不愧是灰黯之城的名偵探,從開始就看穿了姎的打算。一線雲天過於強大了,即使奪走所有部下也難以限制他,同時他又不像絕曉大人這樣信守盟約,除了將其殺死之外沒有一勞永逸的方法。所以,你是否善於談判並不重要,閣主必須死,因為穩定必須生。」
「『強大是罪孽,其名與火苗無異』——結果變成了這樣呢,實在令人遺憾。這樣的話也只能回報談判失敗了,嘛,這也在一線雲天的預料之內了。畢竟,想要狐假虎威只有這一次機會,一旦失去靈鷲魅影的保護,蹈火小姐就形同踏入死地了。」道彌很能理解這個狀況,蹈火唯一能擊敗一線雲天只有這次機會,待這次委託結束之後若一線雲天還活著那就輪到她死了。
「追根究柢,他沒有如絕曉大人這般絕對性的力量就是關鍵問題。所以,就讓姎把握這唯一的機會肆意為之,將一切收歸己有。」
「那麼,也沒必要繼續談了,這座官邸與其中的人員也無償還給閣下,反正本來就是從灰燼小姐那搶過來的。」
「這麼乾脆?我還以為至少要打一場呢。」絕曉有些訝異。
「我想,愚蠢到想跟靈鷲魅影交戰的人應該是不存在的。另外,拒絕為一線雲天服務的人現在還關在官邸附設的地牢裡,你們可以趕緊去解放他們。」道彌說明。
「我會回到這裡既然在一線雲天的預期之內,現存的人手之中肯定有人被收買了,可真是光明正大的陷阱。」蹈火絕不愚蠢,一線雲天給予的禮物是包含劇毒的糖果。
「這個嘛,我可不知道呢!閣下應該明白,這種事不可能告訴他人。況且,閣下如此認為或許反而危險,因為妳將日夜懷疑身邊的人是否可能下手,反而可能因此失去正常的判斷力。」道彌變相同意蹈火的猜測。
「在飲水中投毒、在夜寐時捅刀、在獨處時動手······攏絡了內部人員後有太多手段了,想要全數堤防是很困難的。但無所謂,姎可沒興趣用叛逆者的鮮血澆灌花園,只要雲閣迅速毀滅,他們自然會重新為我所用,在他們下手之前了結一切便是。」蹈火頗具自信地發話。
「要是有那麼容易的話,你們應該會直接去雲閣總部再過來,但似乎並沒有呢。」道彌不以為然。
「只是需要稍微做一點準備工作而已。」蹈火反駁。
「無妨,我會把對話如實轉告一線雲天。不管怎麼說,或許是時候該要抽身了,繼續待在跟魘神使對抗的陣營裡實在過於危險。等這次回去我就了結委託,你們有什麼委託找我的話十分歡迎,但我不會利用與一線雲天的合作關係取得情報或是下手。我想兩位應該都明白,背叛信任自己的人是很可悲的,至少我沒有那種卑劣的興趣。」道彌說完便退了出去,留下蹈火重新接管官邸。
雖然乍看之下蹈火灰燼已經取回了權力,但事實並非如此,這短短時日之間管理體系已經有了變動。統轄區域實際上已經由雲閣操控,蹈火所取回的僅僅只是官邸本身的土地與人手,外部人馬都已經改接受一線雲天的命令。因此,所有通過四層試煉的高手都已經歸於一線雲天指揮或囚禁,其他實戰部隊也是一樣,蹈火有戰力的部下並沒取得多少,通過四層試煉的仍是只有睡蓮盼影。
然而,蹈火的身邊有暮曦絕曉,光這一點就足以帶給她超過一支軍隊所能帶來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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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俘虜>

在道彌飛渡離開會客室後不過幾分鐘,一群背上有「纏」字的紫衣人便走了進來,看到暮曦絕曉之後就一字排開全部跪下。看到這毫無預兆的一幕,蹈火跟暮曦都愣住了,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比起完全忘記這夥人的暮曦,蹈火倒是知道這些人的來歷。
「『原』六門的各位,本是玄門空悟弟子的你們有什麼請求嗎?」蹈火發出提問。
「請靈鷲魅影大哥出面營救師傅,這是我們全體的請求。不,應該說是委託,請救出被一線雲天那狗賊囚禁的玄門師傅。」一名紫衣人訴說,聲音頗為乾燥。
通過紫衣人的敘述,兩人逐漸知曉整件事的狀況,或者說,補完了一線雲天統一灰燼之城的過程。那個時候,在一線雲天聚集了六門全部領袖的那一戰,六個領袖中有三個轉投雲閣,而清門求苦戰死,玄門空悟跟妙門引歸被俘。之後,一線雲天開始接手六門的勢力,對於見風轉舵的人而言自是很快就成為雲閣的一份子,但六門的特殊性卻在這時候出現了狀況。事實上,六門並非分為六個部門的單一組織,而是將六個組織聯合在一起的盟團。因此,轉投雲閣的三人所統御的組織自是相當快就歸入雲閣的指揮體系,但清門求苦、玄門空悟跟妙門引歸的手下卻沒有那麼主動,雖然有部分人手立刻轉頭陣營,但並不是一次性的移轉。
在這種情況下,玄門空悟跟妙門引歸作為俘虜發揮了很大的功效,抑制住了玄門弟子跟妙門弟子的反抗。比較麻煩的是清門弟子,首領被殺的他們有不少都義憤填膺地發起鬥爭,想要完整接收清門產業的一線雲天因此花了不少時間處理。如今,原本六門的勢力已經完全歸於一線雲天控制,其中有不少玄門弟子被派來官邸維持秩序,畢竟蹈火部下中堅決反抗的都已經下獄了,需要補充人手。
現如今,看到蹈火帶著暮曦歸來的他們認為自己看到了希望,解救師傅的希望。
「前因後果我是明白了,但我不明白你們怎能覺得我會接受這委託——玄門的產業與財富肯定已經被雲閣收入囊中了,怎麼看你們都付不出錢。」暮曦不以為然。
「錢······錢就這麼重要嗎?不,俺擁有比金錢或珠寶更珍貴的東西,那就是俺的勇氣。」帶頭的紫衣人堂堂宣告。
「對待絕曉大人忽然改用這麼粗鄙的語氣好嗎?不管如何,你們可是有求於人的一方。」蹈火有些驚訝。
「如靈鷲魅影大哥這樣超凡的人不會在意這點禮節,不是嗎?」紫衣人反問。
「無妨,我的確不在意這點小事。然而,我得確認一件事,你的意思是指你有進行特殊委託的勇氣是嗎?」暮曦理解到這人的真正意涵。
「是的,要胳膊,要雙腿,還是要五臟六腑,又或是要俺項上人頭,都儘管可以拿去。只要可以救師傅回來,俺一條性命算得了什麼,這點犧牲完全沒問題。」帶頭紫衣人發話。
「如果一條性命不夠,小弟也願意獻上自己。」另一個紫衣人隨即發話,又有好幾個紫衣人隨之誓言願意犧牲。
「嘖,玄門空悟這傢伙做人未免太過成功,居然有這麼多願意為他而死的部下。可以,你們的力量與覺悟有作為酬勞的價值,這份委託我接——」暮曦快說完的話忽然被蹈火打斷。
「請稍等一下!絕曉大人,姎希望你能考慮一下身為現任雇主的姎的立場。」蹈火急促地發表意見。
「我覺得這對妳也是件好事,畢竟也是在削減雲閣的勢力,並不違反契約。」暮曦不知道蹈火為什麼要阻止。
「姎的意思是,拯救玄門空悟這件事應該也在姎的委託之內,不需要其他人追加委託。當然,視工作內容,姎會在最後結算時交予絕曉大人足夠的報酬。」蹈火解釋。
「原來如此,妳是想救這夥人的性命。可以,當然可以,我只是不喜歡做白工,酬勞合理自是沒有異議。」暮曦並沒有一定要接特殊委託的意思。
這一刻,在旁的凜霜多少增添了一些對蹈火的好感,她當然知道所謂的「特殊委託」是什麼。委託者須抱著為暮曦獻上一切的心意,讓暮曦活生生地吃掉身體的一部分,而且不允許切下來再吃。如同淨門素雪那樣,如同冬雪浴嵐那樣,如同在絕曉住家地下室的眾多犧牲者那樣,在仍未死亡的狀況下被一口口吃掉。按照獻上的部位,暮曦會接受相應價值的委託,這是灰燼之城廣為人知的傳聞。
當然,如冬雪浴嵐那樣絕佳的活祭並不多見,在地下室中被暮曦吃掉的人多半是跟淨門素雪相似的人,是敗在靈鷲魅影手上的人生輸家。這些敗者並不具備為暮曦獻上一切的心意,但這不妨礙暮曦把他們都給吃掉,讓人搞不明白暮曦為什麼要刻意接受這樣的委託條件,以他的能力應該是想吃誰就吃誰才對。但不管如何,吃人是重罪,是令人作嘔的獸行,只有這點是不需要懷疑的。會做出這種事的人,尤其是刻意做出這種事的人,無疑是披著人皮的野獸。
「城主,妳這是什麼意思?想賣我們這個人情嗎?」一個紫衣人忍不住發問。
「幾近如此,更準確地表達的話,姎想跟你們交換條件。代價很簡單,你們要從此時此刻開始成為姎的部下,期限是三個月,三個月後你們要走要留都可以。」蹈火開出條件。
「完全沒問題,但麻煩的是我們不知道師傅究竟被關在哪裡。」紫衣人迅速同意。
「嗯哼,這倒是有點意外。本來,姎還覺得這可能會是騙局,你們是刻意來引誘我們到準備好的陷阱之中的,但似乎並非如此。事情不需要太擔心,在來這裡之前姎就已經聯絡了幾個情報販子,應該有蛛絲馬跡可供利用。」蹈火並不怎麼擔心找不到牢房的位置。
「如果有疑慮的話,大可試試對我們下毒做為保證。」紫衣人們對於自己不受信任並不感到意外,不如說要是蹈火立刻擺出完全相信的態度才會讓他們感到敷衍。
「就算有解藥,服毒還是會對身體造成傷害,姎無意成為你們的仇敵。」蹈火搖了搖頭,她無意再豎立敵人。
往後,事情進展的可說是異常順利,從三個不同的情報販子都得到了同樣的結論。六門的玄門空悟跟妙門引歸都被囚禁在雲閣的某個分部,這讓蹈火有些意外,她原本認為這麼重要的人物應該會囚禁在總部嚴格看守。至於對蹈火更加重要的燭光照影跟藹玲簾畫,前者被關押在雲閣總部的地牢,後者則轉投雲閣後同樣在那裏工作,不管如何,那是暮曦不使出隱藏力量就難以攻陷的地方,蹈火還沒打算硬闖。只是,蹈火同時也明白一件事,當自己跟情報販子買資訊的同時也是在把自己的情報出賣,因為這幾個情報販子肯定察覺到自己打算營救玄門空悟跟妙門引歸。毫無疑問,他們回頭就會把這個情報賣給一線雲天,因此留給蹈火的時間十分地少。
充分發揮兵貴神速的精神,蹈火帶著暮曦、睡蓮、凜霜等人立即攻向該分部,不過實際出力的其實只有暮曦絕曉,其他人一起來其實只是因為官邸不安全。當然,雲閣不可能不做防範,但能對付六門舊部的防範並不足以對付靈鷲魅影,或者說,任何防範都不足以抵擋這位名動灰燼之城的魘神使。坐鎮該分部的是雲閣四賢的其中一位,在暮曦殺進來之後立刻下令讓部下殺掉所有囚犯,他自己則立刻從後門逃走,會蠢到跟靈鷲魅影正面對決的愚人是不可能在灰燼之城活下去的。
雖然雲閣四賢的判斷可說是十分正確,可是,他忽略了手下也會有自己的想法。除此之外,就是時間差的問題,雲閣成員才剛進入地下囚牢沒多久就聽到上面傳來的打鬥聲,不,應該說是慘叫聲,很明顯是單方面的屠戮。一瞬間,被託付了處決俘虜工作的雲閣成員理解到自己即將面對死亡。於是,他做出了正確的判斷,某種層面上很正確。當暮曦抵達地下室時,兩名成員各自把刀劍架在玄門空悟跟妙門引歸項前,卻沒有真的立刻下手。
「靈鷲魅影,你的目的是救走這兩個人對吧?只要我們一用力,你就是白跑一趟。」雲閣成員甲滿頭大汗地威脅,手腕幾乎要抖動。
「的確沒錯,但你們也活不了。」暮曦絕曉在心裡估計自己能不能以快如閃電的身手擊斃這兩人奪回俘虜,但或許沒這個必要。
「所以,我們有條件,只要你願意放我們活著離開,人可以交給你。」雲閣成員乙立刻開出條件,開出跟過去鳶山赤桐面對暮曦時相近的條件。
「可以,現在撤手離開我不會追擊。」暮曦連雲閣四賢的其中一席都沒去追,更別提這種無關緊要的低階成員了。
「說到做到?」雲閣成員甲稍微有點不放心。
「你們知道我鮮少違反信諾,別逼我嘗試用暴力手段。」暮曦手一抖,將長刀上的血液盪落,當然還是不太乾淨。
沒有什麼選擇,或者說,他們知道要是不照做就必死無疑。因此,他們放開了囚犯之後隨即逃跑,暮曦自是沒有攔阻或追擊,畢竟這毫無必要。睡蓮盼影隨即向前檢查,發覺玄門空悟跟妙門引歸的手腳筋都被挑斷了,顯然雲閣只需要他們作為人質的價值而不是本身的戰鬥能力。如此一來,即使有人把他們救走,也難以當作重大戰力使用。
將昏迷的兩人運回灰燼之城官邸,途中,玄門空悟醒了過來。蹈火簡單地解釋了一下前因後果,空悟對此只能致上謝意,畢竟是蹈火保全了他的徒弟們免於淪為靈鷲魅影的飼料。
「另外,也欠了絕曉兄一份人情呢。」空悟很快把語氣調整成爽朗的狀態。
「無須在意,不過是收錢辦事。」暮曦沒有無恥到把這種事當成人情債的一種。
「不管如何,被救了一命是事實。」空悟或許是幫派中少數真正講義氣的人,其代價便是成為殘障人士。
「如果想報答的話,請協助我們殲滅雲閣。」蹈火插嘴。
「殺死一線雲天也是我的心願,除此之外,淨門素雪那個叛徒也不可放過,必要將一切恩怨清算。」玄門的語氣中有著毫不掩飾的憤恨,曾經相信卻被背叛的怨氣。
「你這話遲了,淨門素雪早已成了我的食糧。」暮曦搖了搖頭。
「真的嗎?」玄門瞬間愣住,想不到正打算開始復仇就結束了。
「嗯,沒吃完的腐肉也已經被靈鷲送往天空的彼端了,除非你對最大的幾根骨頭有興趣否則是不可能再見到她了。」暮曦解說。
「啊——看來事情變得很簡單了,用盡一切手段殺死一線雲天就行了。」空悟還剩下一個復仇目標。
「這個嘛,就算你沒被切斷手筋腳筋也不是一線雲天的對手,遑論現在。」暮曦不以為然。
「這種傷勢有辦法復原嗎?」凜霜好奇發問。
「如果是『森神使』千樹海棠的話,別說接續手筋,就是砍斷手腳都可以憑空一組新的肢體給你。現實一點說,這種程度的傷勢,應該有多位名醫有辦法處理,但在灰燼之城大概是一個也找不到。如果沙華還沒走的話他倒是能輕鬆解決,以現狀來說,你暫且放棄治療會比較實在。」暮曦知道彼岸沙華有多神通廣大。
「也是,之後再來尋醫便是,現在復仇要緊。」玄門空悟相當同意。
「雖然我不知道你這狀態怎麼戰鬥,但是無妨,反正光我一人就足以擊潰他們。」暮曦聳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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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劍和軒轅劍要被大宇賣掉了🥲看更多我要大聲說2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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