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昨夜回家後在房裡確認商會營收統計到深夜,由於星星很漂亮,於是開著窗,卻不知不覺地趴在桌上睡著,醒來已經天亮,寒氣穿透單薄的衣服,讓我直打哆嗦,看來有點感冒。
真糟糕,今天洛克要和我要去卡倫王城和法格雷納商行接洽,這樣子的身體沒問題嗎?
我走進商貿聯合會附屬埃克維爾商行,其他的人都熱情的打招呼。
「早安,艾莫爾」
「是艾莫爾小姐啊~早」
「艾莫爾,今天要和會長出去吧?加油啊」
不知曾幾何時,我的名字已經和商貿聯合會長-洛克.埃克維爾相提並論,現在的我可是他身邊的專用秘書呢。
想當初我剛進入商會每天還在跑腿撥算盤的時候,洛克就已經當上會長了,只能說事事難料啊。
是啊,事事難料。
洛克身邊也發生了好多事情,不同意義的兩個弟弟,還有布蘭特被心魔操控差點傷害了他,布蘭特想自我了斷而被他救回來。
不過,已經沒問題了,洛克雖然沒有外表堅強,但是他的弟弟們,一定會在他身旁支持的。
「艾莫爾,你晚了」
「抱歉,和底下交代一些雜事」
所謂的一些雜事,就是從商行前走到商行後,從下往上每層巡視一下,並且聽取今日的預定計畫和交代可能會有的狀況。
這種事情,不親自做,總覺得不放心啊。
「......走吧」
洛克板著臉從辦公椅上起來,而他身旁的實習秘書也拿起了文件要一起走出來,然而,洛克走到我身邊的時候,卻伸出了手,撥開了劉海,按著額頭。
「你......在發燒?」
「只是昨晚受一點風寒而已,不礙事的」
「身為一個成功的商人,面對客人要保持最佳的狀態,你瞧你的臉色,客人還會想買你的東西嗎?」
「唔......」
又是這尖酸刻薄的語氣=_=|||
我說,洛克啊,想要關心我也不是用這樣的態度吧......
和他相處的這幾年,這一點,他總是改不過來,不知情的旁人總認為他很兇。
「對不起,我會注意的,但是......」
「這時候說對不起還有用嗎?你今天就別去了,留在商行裡休息,晚上再派馬車送你回去」
「可是......沒人在你身邊」
「不用你操心,薇莉娜雖然還不成氣候,但是已經足夠了」
我皺了眉頭,最後只好答應不去。
雖然在意洛克一個人是否真的沒問題,但其實內心想到的是,沒有我,這個商行也不會改變。
再一個月,我就要參加祭司審核了,如果通過審核,我就要以正式祭司的身分留在月神殿,離開商貿聯合會,只是早晚的事情。
明明是自己決定好要參加審核才去培育新人的,為什麼現在自己在鬧彆扭呢。
想到以後站在洛克身邊的不是我,這心裡莫名其妙的空虛,還真是讓人生厭。
在商會空客房的床鋪上淺眠著,和煦的陽光,讓闔眼的感覺處在一個灰色地帶。
突然,走廊上傳出了緊急的奔跑聲,不由得讓我爬了起來,走到外面一探究竟。
「發生什麼事情?」
「艾、艾莫爾小姐......」
「......出事了?」
瞧這個反應,看來沒錯,眼前的人支支吾吾的,我抿了嘴唇。
「別擔心什麼懲罰了,帶我過去」
「啊,是......」
我隨著他到了進貨場,這......
眼前的人清理著滿地的酒,而另一旁正在將沾有酒漬的布和未損的分開來。
「邱吉爾,那批布料是誰的?」
「艾莫爾,你沒跟會長出去?」
「別問了,回答」
「是今天下午要取貨的坎培拉布行」
坎培拉布行嗎?今天要領取採購的六十捲雨紋羅。
我的眼掃向受到波擊的的布料,應該有二十多捲,因為昨天才將民資與軍資一同發放,商行內的雨紋羅存貨也不夠填補現在的缺口。
該怎麼做......這樣會影響商譽的。
「艾莫爾小姐......」
旁邊的人也露出非常擔心的神情,我捏了捏眉心,快想想辦法啊,艾莫爾,你不是自詡為會長的左右手嗎?現在有的庫存......
我深吸了口氣,走向庫存的布料場,抽出了幾捲布料。
「請問這是?」
「你去把沾到的布料拿幾捲過來裁縫間,另外叫傑米妮、安亞、溫蒂、瑪菈、佩蘿娜過來」
「啊,是!」
走到裁縫間,要了一個位置,我拿起了布筆開始畫版,她們來的時候已經將手上的布料畫好了。
「艾莫爾小姐?」
「傑米妮、安亞,這捲用溫蒂當人檯,瑪菈,手上的布給我,你幫忙上針,佩蘿娜,去拿裝飾用簪花還有三號薔薇蕾絲」
不一會兒的功夫,手上的絲綢,在溫蒂的身上化成了看似價格不斐的禮服,而瑪菈以及佩蘿娜身上也各有一件其他布料製成的禮服。
「幾點了?」
「兩點二十五,艾莫爾小姐」
「傑米妮,把這整理一下,安亞,去確認雨紋羅能出貨的量,等等給我,你們三個先在會客室旁邊的房間待命」
「是」
我下了樓,直奔大門口,等站定位後,馬車緩緩地從路的那端駛來,在門口停下。
車夫幫忙開了門,走下一位中年的男子,我提裙行禮。
「午安,坎培拉先生」
「唉呀,這不是艾莫爾小姐嗎?真難得你會來迎接我這沒沒無聞的老頭子」
「哪裡,坎培拉先生可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布商,哪是我這個小小的商會秘書比的上的,今天還請接受我的款待」
「我只是來收貨的,不需要這麼麻煩」
「因為是坎培拉先生,所以我才特地為您準備的,還希望能賞光接受」
「既然你這麼說,我就不客氣了」
我轉了頭,帶領坎培拉先生到會客室,坐定後,底下的人端上了茶點,順便塞了張紙條到我手心,在桌下的視野死角打開。
"雨紋羅清點後有三十八捲"
這可好了......接近半數啊,我揉了紙條塞在袖扣內面。
「坎培拉先生,最近聽說您的布行要和皇室御用的裁縫合作,還真是件喜事」
「哈哈,這可是砸下大筆簽約金的成果,但是就讓我這老人多挨幾個月肚子餓」
「相信以坎培拉先生的眼光,這點金額相信很快就會被蜂擁而來的訂單給補滿了,這是埃克維爾會長也樂意看到的」
「艾莫爾,你心裡其實偷偷盤算我訂單變多你們商行也會跟著受惠是吧」
「這種雙利的局面,最重要的東西是缺一不可的,畢竟巧婦難於無米之炊」
「也是也是,對了,你說要給我看的東西是什麼?」
我微笑了一下,向旁邊的女侍點頭示意,她退了出去,隨即,門又被打開,走入了兩位美麗的女性。
「哦哦,這是?」
「這是我們商行的裁縫設計的新商品,給您猜猜哪個價格比較高」
坎培拉揉了下巴似乎有些苦惱,但是還是很明確了指了溫蒂的衣服。
「以布料來說,便宜的是左邊那個女孩的,但是設計來說,不相上下,甚至比另一件更華麗」
「真不愧是坎培拉先生,一眼就看出布料好壞,也對衣服設計很有眼光」
「就別誇我了,艾莫爾,說吧,你賣什麼關子?」
「我想請您考慮一下這次要不要改變採購內容,試著以不同的布料搭配高雅的設計,擴展市場」
他抬了手表示否定意見。
「這就不了,小艾莫爾,你也知道布行才剛簽下新裁縫,要馬上回收這筆支出已經有風險,目前我可不打算再冒險」
面對他的回答,我只是輕輕搖頭。
「坎培拉先生,貴布行和皇室裁縫合作,勢必要提高原本用一般裁縫製作的價格吧,如果保持和一般裁縫的合作,如果有裁縫藉此仿製設計對外宣稱是出自於您所合作皇室裁縫並哄抬價格,這對您和對方都是很大的傷害」
「......繼續說」
「我會推薦您使用本商行的絲綢,是因為您很清楚本商行的品質管理,即便是絲綢,也是裡面的上等貨,而您也看見了,她身上現在穿的這一套並不輸給高級的布料所製成的,但是以這樣的設計,價格和貴布行現在用雨紋羅的洋裝幾乎相同」
「那艾莫爾的意思是?」
「我認為一部分的的經營方向可以以布質改變維持原來的價格,當然,不是欺騙消費者,也該和消費者說明用的是絲綢,和雨紋羅的差異,而月城少女手上拿到,是出自於坎培拉布行兼具上等質料和設計感的美麗禮服,有名的裁縫設計出來的衣服只要這種價格,這是多麼誘人的一件事情」
「呵呵,虧你想得出這種方法,那麼......我就把二十捲換成絲綢吧」
「感謝坎培拉先生的理解」
很好,還差一點點。
我搓了搓手心,有些濕潤,但是坎培拉似乎還有話要說。
「但是,你也知道這中間還有多少差距吧?」
「我很清楚,而且我也已經想好了,坎培拉先生」
轉頭讓侍者開門,走入的佩蘿娜,顯眼的華麗,讓坎培拉無法把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這是......」
「相信您也知道了」
「上好的羽鱗絲綴上薔薇手織蕾絲,這件衣服,我沒有說錯的話,最少是那件雨紋羅的八十倍吧?」
「不,連工帶料是一百五十倍」
坎培拉瞬間沉默了,盯著我的眼,試探性的詢問。
「這次你又要說什麼?」
「坎培拉先生真了解我,我就直說了,這是個簡單的短期測試」
「測試?」
「您和皇室御用裁縫合作,其實對方還有抽取傭金吧,而且價格還不低,而且皇室御用裁縫已經有固定的服務對象,外面的人更不可能以合作的形式向自己的客人推銷吧?貴商行進高價位的布料其實能賺的空間反而有限」
「......所以說?」
「以本商行的設計師和貴布行合作的形式,向貴族推銷不輸給他們的設計和高級的禮服」
「那又何必找我呢?」
「我會說短期,也是因為了解剛剛我的提議會有怎麼樣的問題,所以我希望提供本商行的設計師以非常低的合約金給貴布行做短期合作,算是回饋,如果效果好,可以再討論要不要繼續」
「你們商行的設計師嗎?」
他又瞧了一眼佩蘿娜,問了一句。
「我要這三件衣服的設計師,應該沒問題吧?」
「當然沒問題」
「沒問題?只是錢付的多寡吧」
我笑了一下,起身,提裙行禮。
「還感謝您看的上眼這些衣服,這幾件的衣服都是我設計的」
「你?不成不成,這可是天價了」
「的確是天價,我想提供我一個月免費的到府裁縫設計給貴布行」
聽見免費兩字,坎培拉的有些驚嚇。
「你......這是在開玩笑?」
「本商行一向都是說到做到」
「既然是埃克維爾商行,那這筆投資很值得,那......來個幾捲?」
「所以是二十捲絲綢,三十五捲雨紋羅,五卷羽鱗絲?」
「這.......」
「本商行還會再附贈十捲虹紋綢作為搭配,另外這三件衣服就給貴布行做為展示」
「......成交」
我勾起了滿意的笑容,內心則是鬆了一大口氣,交代侍者去準備。
接下來,就是清點贈送品的虧差了。
我撐著有點搖晃的腳步,將坎培拉送到門口,我與他握手道別。
「明天,我會請人過來和會長簽約,相信這次的合作一定會很成功」
「多謝您的抬愛,還望您繼續支持埃克維爾商行」
「一定,一定」
目送坎培拉離去,我深呼吸讓自己繃緊的情緒冷靜下來。
轉身一走進去,其他人圍上來,不停的稱讚。
「好厲害,艾莫爾小姐,你是怎麼讓他採購這麼高級的布料?教教我吧」
「艾莫爾,你不愧是在洛克底下做事的秘書」
「別誇我了,這筆生意還是有賠呢,那些被酒沾到的布料洗不掉了吧,把能用的地方留下來做成商品後出售,其他的人,手上的工作做完就幫忙一下吧」
「是!」
我所使用的材料以及贈送出去的布可不便宜啊,得想辦法賺回來。
揉了揉額角,這時,洛克回來了,似乎早已有派人通知他這件事情,有些擔心。
「情況怎麼樣了?貨呢?」
「坎培拉先生臨時更改了訂單,所以按照新的訂單將貨送過去了」
「更改?怎麼回事?」
「我說服坎培拉先生以拓展市場以及提供裁縫服務的方式更改了訂單,雖然之中有些營差,但......」
「你在做什麼!這種事情怎麼能未經我允許就這樣決定」
「我會負責的」
腦袋昏昏沉沉,我說你啊,木已成舟總不能用膠水黏回樹上吧?
你要罵回辦公室罵啦,其他人還要工作的......
「艾莫爾,你這樣擅自決定要我怎麼帶領商行?如果隨便來個外人都這樣子搞,還需要做生意嗎?」
原來打從一開始,我就是外人啊......
不爭的事實,無法改變的事實,不被算在埃克維爾商行份內的事實。
「我以為這樣子,可以幫你的忙,抱歉......」
下一個瞬間,模糊的影像快速的移動,瞬間陷入了黑暗。
我,昏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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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是在我稍早休息的客房裡,睜眼所見的,是昏黑的夜,鵝黃的小燈,以及手上拿著文件發現我醒了而望著我的洛克。
「......洛克?」
我掙扎的要爬起來,無奈身體重的像鉛塊一樣,難過的。
「別逞強了,躺著吧」
「......嗯,那把燈開亮點吧,對你的眼睛不好」
望向洛克身旁的管家,他點頭後就去將燈開全亮,然後出去了,這時洛克把手上的文件給看完了,放在旁邊堆得老高的紙堆上。
「你剛剛......一直都在這?」
我不解的問,洛克只是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咖啡啜飲著。
「還不是因為你暈倒了」
慢著,這跟那沒有任何關係吧。
「暈倒的話......派個人看著就好了,怎麼你跑來還在這看公文......」
說到這,洛克似乎有話要說。
「誰叫外面那群人因為你吵到我不能工作......」
「咦?」
「你倒下後,我就被包圍要求和你道歉還有什麼不准開除你這類的無理取鬧」
呃......這的確是我的問題了。
「把他們趕走後就一直在我辦公室外面敲門」
「所以你氣到了就把文件整個搬來......」
洛克攤了手表示大致正確,我不由得有些內疚,皺著眉。
「對不起,如果我不暈倒就不會讓你這麼辛苦了」
「還說呢,明明累個半死的人不是你嗎?」
我望著他的臉,雖說這樣抱怨,但是一點怒氣也沒有,眼鏡後的雙眼,是有幾分擔心存在。
「但是是你決定在大家面前做訓斥的動作吧,其他人都是被你叫去辦公室以後就會默默離開商行了,所以這點差別待遇我能接受的」
似乎是說到心事,洛克有些慌張的反駁。
「我不是要讓你難堪,是因為這種事不能常常發生......」
「我知道的,洛克」
這句話打斷了他的反駁,我不讓他解釋,繼續說。
「雖然不是我自誇,但今天不是你或我處理,是別人的話,根本沒有那種能力和手腕去指揮以及說服客人,只會讓情況更糟,你只是要讓大家知道這一點而已,所以,我才說不要緊」
洛克不語,而我也只是望著他,兩個人陷入一片沉默。
「嗯」
最後他吐出了一個字,我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沒辦法,這就是洛克啊......
「看來還沒退燒......再睡會兒吧」
他的手在我的額上因為熱度的關係,顯得有些冰涼,很舒服。
我瞇著眼,從微微的隙縫裡,似乎可以看見他的笑容。
這時傳來的敲門聲,趕跑我的瞌睡蟲了,而洛克抽回手。
「進來吧」
女僕推著餐車和管家進來,我有些困惑。
「洛克,這是?」
「你都忘了你今天一整天沒吃東西嗎?」
啊,經他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回事。
我勉強坐起,但是因為感冒,眼前的熱湯讓我有點食不下嚥,洛克似乎也知道我在想什麼。
「多少喝點吧,你不快點好起來,你誇口後的那堆債也不會消失」
「......我知道了」
他繼續拿起文件翻閱著,而我喝著湯似乎想到了些什麼。
「洛克,那個......」
「嗯?」
他沒有看我,只是在紙上細心的簽名。
「下星期開始做外派的時候,請讓我帶著傑米妮和安亞,另外也請讓我......」
「......現在你的工作是把病養好,那種小事,到時候我自有安排,乖乖把湯喝了吧」
「唔......」
此時,門外的侍從和管家說了些什麼,於是附耳在洛克身旁嘀咕著。
「是嗎?我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有急事?」
「我去看看布蘭特,你早點休息,我晚點再過來」
他和管家走出了房間外,現在這裡除了我,還有一個女僕。
我把湯喝完後,也吩咐她早點休息,於是她收下了碗盤後也退出去了。
爬起來坐在洛克剛剛的位置上,抽起他還未翻閱的文件,上面原本該由秘書用鉛筆標註重點的地方一片空白,這......真的不要緊嗎?
不禁懷疑起薇莉娜和洛克的默契是否足夠,以及商行的未來,但是,現在再怎麼想也於事無補。
我揉揉眉心,抽起隨身攜帶的鉛筆開始一張張的圈起重點,並寫下大鋼加註。
當最後一張完成時,遠處書桌上的鐘已經指向了深夜兩點。
而洛克,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