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 起源追溯 (18)
她不喜歡這個空間。來自過去的氣息令她想起不好的回憶，那些醜陋不堪的事情實在糟透了。若是時間可以倒流，她不會再袖手旁觀，而是毀掉阿札爾克的實驗與研究。
在黑暗中，另一團火焰冉冉上浮，蒂蘿娜與夏莉的臉出現在她身旁。她不確定她們是否安全，在宮殿的阿札爾克也許已經透過剛才的事情，得知有三名不速之客入侵了此處──但是沒有人可以處理這麼多狀況。她不得不轉移放在阿札爾克身上的重心。
光火照耀著那一面被她毀壞的牆壁。落在地上的碎塊並不值得多留意一眼，能夠容納一個人通過的缺口才是所有人關注的焦點。她和蒂蘿娜交換了眼神。妳來。希莉是這麼告訴對方的。
她看著奧崔暮的背叛者輕輕地甩動手指，將火焰拋入缺口。數股魔力急速凝聚，每個人都為自己編織了足以抵擋攻擊的屏障。運氣好的話，它能在吸收四到五個中低階術式還保持不壞，全都端看攻擊的強度。
由蒂蘿娜打頭陣，她是第二個進去的，而夏莉則是最後。比預料中的還要平安，她幾乎沒感覺到危險，只是覺得此處的時間更加久遠。她沒有任何實際的依據可以推斷，單單是憑靠感覺而已。
進入那道缺口後，她的眼前出現了意外的事物。
比人還要高上二到三公尺的巨大書架佔據了她的視野，架子上密密麻麻的書籍則使她感到詫異。希莉抬頭，向上看了一眼──她並未在黑暗之中找到空間的穹頂。
這裡有多大？那是她心中最先出現的想法，但很快就被她丟到一旁。蒂蘿娜是率先走到書架旁的人。她看見屏障起了一點功用，當蒂蘿娜的手碰到書本時，紙張上的厚重灰塵不自然地灑落一地。蒂蘿娜的手仍然保持著潔淨。
「古語。」她走到蒂蘿娜身邊，而那人如此回應她。對方纖細的手指翻動著書頁，一行的文字才剛跑進她的眼簾，轉眼間又被另一行不同的字覆蓋。
雖然已有數不清的年月未曾見過它們，但希莉依然認得出它們。「真有意思。是誰把這些東西記錄起來的？」過去的奧崔暮所使用的語言就書寫在紙張上，文字的線條優美且工整。
對於這本書，她憑藉剛才看過的幾段文字，得出了初步的認識。這是本談論家庭的書籍──可最引她注意的不是內容，而是文字本身。
據她所知，現在瓦爾特倫大陸上被使用的的語言發源自「古語」，但那不完全是她們在萬年前所用的。世界崩毀之後，人類只拾獲了古語的殘章，並將之轉換成另一套系統，而後才出現了通用語。
「北方藏匿著我們無法想像的事物。」
她很同意蒂蘿娜的話語。拿起書架上的另一本書，她隨意地翻了翻，確定了它同樣是用古語所寫的。「太詭異了。能在此處看見這麼完整的古語，真的讓人毛骨悚然呀！這裡真的不是奧崔暮嗎？」
止住翻書的動作，她的雙眼停在某一頁的一行文字，開始仔細地讀了起來。歌詞分為兩類，大多是文學詞句，又或庶民掛於嘴邊的街談。這句話的最後以迴圈文的形式結尾──一種只有貴族才會使用的表現形式。
她追起了另一段文字。最初的歌曲出現在上流階層，隨後才逐漸流於淵界。她挑動了眉毛，藏蘊在心中的好奇仍然膨脹著，而且似乎沒有要停下的感覺。一般人不會把民間說成淵底，除了那些信仰滿滿的宗教狂熱份子。
「弧頂之巔……弧底之淵。」
魔神教是怎麼崛起的，她想大概沒有人知道。 但她清楚。
在北方的侵襲來臨之前，她曾經研究過這個教派，但得到的資訊並不足以拼湊出真相。她只觸碰到一些浮在表層的知識，像是教義或思想的東西。那時的她不覺得這些知識有用，卻是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在魔神教中，「弧頂之巔」和「弧底之淵」是他們的歸宿。前者代表卓越，只有圓滿生命意義的人，才有資格踏入巔頂，並真正地成為超然於人類的存在；後者代表凡俗，有時甚至是低賤。這是無為的象徵，沒能完成生命意義的大多數人都會被留在淵底，繼續為了將自己提升到巔頂而努力。
謎底大致揭曉。寫這本書的人不會是平民，而是擁有魔神教信仰的奧崔暮貴族。有趣的是，如果她們能在現世找到這本書，就代表它是在崩毀後寫成的。
「我愈來愈搞不懂了。奧崔暮的子民流落到北方，還吸收了殘存的魔神教勢力？他們應該敵對。」
蒂蘿娜的聲音愈來愈小，語氣中滿是疑惑。「但如此詳細的知識是如何保存的？在崩毀過後的數千年，這片大陸理應不存在任何活著的物體。」
希莉將書本放回書架上，腦中也在思考著同樣的問題，可是她完全想不到適合的推論。若是依靠奧崔暮及各個遠古王國留下的遺址，崩毀過後的人類當然能夠重建文明，那不過是時間的問題──然而這座書庫提供的知識不屬於那般渺小的範疇。
「魔法。」
夏莉走到她們身旁，攤開了手上那本書。幾個圓陣畫在紙上，輔助的線條說明著魔法整體的架構應該如何成形，而敘述的文字依然是用古語寫成的。「切斷相黏的部分，找到你的腳所可以輕踏的雲朵……這可不是傳送術嗎？有必要用這麼難以想像的句子傳授給那些不會的人？」
抱怨歸抱怨，她還是發現了更多的細節。從筆跡來判斷的話，寫這本魔法書的人和剛剛那幾本的作者都是一樣。還會用魔法。建造這座藏書閣的人來歷絕對不小，但她們的疑問仍然擺在眼前。
寫出這些書的人是誰？她知道可能不只有一個人，也許是一個集體。還有，為了什麼而記錄這些本該失傳的知識？
沒有答案的問題只能是沒有意義的。她捨棄了腦中不斷成形的思考，想用比較實際的做法取得她想知道的答案。
拿起另外一本書，她快速地翻閱過去。當她查覺到這本書的主題是房屋時，立刻就把它塞回書架上原本的位置，接著再次拿起另一本書。她重複著同樣的動作。如果能找到訴說歷史的書籍，她相信一切將會水落石出。
「儘管很危險，但我要在這裡標記我的魔力。」她轉頭，看向出聲的蒂蘿娜。對方蹲下身子，用著沾有魔力的手指在地上塗塗抹抹，然後又站了起來。「我們不能在這裡再耗費一分一秒了，阿札爾克隨時都會感應到我們。」
說完，蒂蘿娜就轉身向外走。她本想出聲制止，但眼看夏莉也跟了上去，她只好和她們一起離開那座書庫。還有時間的。她感覺阿札爾克雖然就在附近，卻不如以往那般使人震懾。
回到漆黑的通道，不祥的氣息再次籠罩了她。這一次輪到夏莉製造照明用的火焰了。和蒂蘿娜那純熟的動作相比之下，夏莉的編織顯得搖晃不定，但足以照亮十公尺以內所有物體的明亮球體還是憑空出現了。
在她看來，火焰是沒問題，但它不會動。
「賦予它向前的動力，使出一個擁有能量的術式。」
夏莉沒說一句話，只是照著蒂蘿娜指示的做。她清楚地看見夏莉身邊的魔力流動──從一盤散沙的狀態凝聚成一個點，再由那個點做出一條細線。在眨眼間就結束的魔力塑形後，線條膨脹成比手還要長的棍子，懸浮於空中。
它跟隨著夏莉的魔力，開始舞動了起來。夏莉將她橫置在火焰的後面，而棍子的一端慢慢地向後拉開，逐漸和她的雙眼拉近著距離，又在下一瞬間遠離了她。揮出去的棍子擊中那團火焰，光源於是開始遠離她們。
「很有趣。」在大家動起腳步後，蒂蘿娜才給出評價。
掠過她們兩旁的景色一成不變，仍然是灰色的土牆。當牆上的燈台沒有盛著火焰，它就只剩讓人看上幾眼的性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希莉總覺得那個樣式和裝設在奧崔暮宮殿的有幾分相像。
這又是另一段無聊的路途了。她時時刻刻警覺著阿札爾克，但對方似乎還沒有發現她們。無數的疑惑找上了她──被關在神靈的時光不應該將他削弱到這般地步的。她為了此刻的安全放心，但同時又起了疑心。這是否會是個陷阱？
無論如何，她都清楚在她們眼前是沒有退路的，所以她只能繼續前行。
十分突然地，通道迎來了盡頭，一扇鐵門佇立在幾公尺以外。她伸出手，控制著魔力的流動，將夏莉所構築的火焰慢慢拆解，最後徹底消除了它。
三人聚在門邊，只用簡單的眼神作交流。蒂蘿娜負責開那扇門。她們是如此決定的。宛若夏莉之前做的一樣，蒂蘿娜將魔力纏繞在一起，推開了那扇看起來厚重的鐵門。
那一瞬間，她對於映入雙眼的景色感到震驚。
創作內容
原創／魔女 (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