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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暑——冀宮遺事 第六回

作者:lqy│2018-04-16 05:32:34│巴幣:0│人氣:37
且說冀帝接獲急報,率眾速回大殿,相國安君業便言幽燕州太守姒玄應親書一表,以明其志:

臣玄應頓首、頓首、再頓首:
臣聞士之生世,入則事父,出則事君。事父尚於榮親,事君貴於興國。今臣蒙國重恩,三世於今矣。正值陛下升平之際,沐浴聖澤,潛潤德教,可謂厚幸矣。而位竊幽燕,官拜太守,身被輕暖,口厭百味,目極華靡,耳倦絲竹者,爵重祿厚之所致也。退念古之受爵祿者,有異於此,皆以功勤濟國,輔主惠民。今臣無德可述,無功可紀,若此終年,無益國朝,將掛風人彼己之譏。是以上慚玄冕,俯愧朱紱。
方今天下紛擾,九州板蕩,顧東尚有虎狼之雍,南有不臣之胡。使邊境未得解甲,謀士未得高枕者,誠欲混同宇內,以致太和也。今陛下以聖明統世,將欲卒文武之功。簡良授能,鎮衛四境,為國爪牙者,可謂當矣。然而高鳥未掛於輕繳,淵魚未懸於鉤餌者,恐釣射之術,或未盡也。夫君之寵臣,欲以除害興利,臣之事君,必以殺身靜亂,以功報主也;志或郁結,欲逞才力輸能於明君也。南狄未滅,臣無以家為?固夫憂國忘家,捐軀濟難,忠臣之志也。
今臣居外,非不厚也;而寢不安席,食不遑味者,伏以二方未克為念。伏見孝靈皇帝武臣宿兵,年耆即世者有聞矣;雖賢不乏世,宿將舊卒,猶習戰也。竊不自量,志在效命,庶立毛發之功,以報所受之恩。若使陛下出不世之詔,效臣錐刀之用:使北屬大將軍,當一校之隊;若南屬大司馬,統偏師之任。則必乘危躡險,騁舟奮驪,突刃觸鋒,為士卒先。雖未能殲其醜類,亦當使名掛史筆,事列朝榮,雖身分虜境,首懸南闕,猶生之年也。倘如微才不試,沒世無聞,徒榮其軀而豐其體,生無益於事,死無損於數,虛荷上位而忝重祿,禽息鳥視,終於白首,此徒圈牢之養物,非臣之所志也。流聞北軍失備,師徒小衄,輟食棄餐,奮袂攘衽,撫劍北顧,而心已馳於雍都矣。
臣昔從孝靈皇帝,北極江岸,西臨大海,東望雍門,南出壘塞,伏見所以行軍用兵之勢,可謂神妙矣。故兵者不可預言,臨難而制變者也。志欲自效於明時,立功於聖世。每覽史籍,觀古忠臣義士,出一朝之命,以殉國家之難,身雖屠裂,而功銘著於景鐘,名稱垂於竹帛,未嘗不拊心而嘆息也。臣聞明主使臣,不廢有罪。臣竊感先帝早崩,威王棄代,臣獨何人,以堪長久?常恐先朝露,填溝壑,墳土未幹,而身名並滅。是以逞千里之任,試之狡兔之捷,以驗搏噬之用。今臣志狗馬之微功,竊自惟度,何況巍巍大冀多士之朝,而無慷慨死難之臣乎!
夫干時求進者,道家之明忌也。而臣敢陳聞於陛下者,誠與國分形同氣,憂患共之者也。冀以塵露之微,補益山海;螢燭末光,增輝日月。是以敢冒其醜而獻其忠,必知為朝士所笑。聖主不以人廢言,伏惟陛下少垂神聽,臣則幸矣。
臣聞天稱其高者,以無不覆;地稱其廣者,以無不載;日月稱其明者,以無不照;江海稱其大者,以無不容。故子曰:「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禦於家邦。是以雍雍穆穆,風人詠之。廣封懿親,以藩屏王室。誠骨肉之恩,爽而不離;親親之義,寔在敦固;未有義而後其君,仁而遺其親者也。」
伏惟陛下,咨聖君欽明之德,體明主翼翼之仁,惠洽椒房,恩昭九親,群後百僚,番休遞上。執政不廢於公朝,下情得展於私室,親理之路通,慶吊之情展,誠可謂恕己治人,推惠施恩者矣。至於臣者,人道絕緒,禁固明時,臣竊自傷也。不敢乃望交氣類,修人事,敘人倫。近且婚媾不通,兄弟永絕,吉兇之問塞,慶吊之禮廢。恩紀之違,甚於路人;隔閡之異,殊於北南。今臣以為一切之制,永無朝覲之望,至於註心皇極,結情紫闥,神明知之矣。然天寔為之,謂之何哉!退省諸王常有戚戚具爾之心。願陛下沛然垂詔,使諸國慶問,四節得展,以敘骨肉之歡恩,全怡怡之篤義,妃妾之家,膏沐之遺,歲得再通,齊義於貴宗,等惠於百司。如此,則古人之所嘆,風雅之所詠,覆存於聖世矣。
臣伏自思惟,豈無錐刀之用。及觀陛下之所以拔授,若臣為異姓,竊自料度,不後於朝士矣。若得辭遠遊,戴武弁,解朱組,佩青紱,駙馬奉車,趣得一號,安宅京室,執鞭珥筆,出從華蓋,入侍輦轂,承答聖問,拾遺左右,乃臣丹情之至願,不離於夢想者也。遠慕鹿鳴君臣之宴,中詠棠棣匪他之誡,下思伐木友生之義,終懷蓼莪罔極之哀。每四節之會,塊然獨處,左右惟仆隸,所對惟獨妻子,高談無所與陳,發義無所與展,未嘗不聞樂而拊心,臨觴而嘆息也。臣伏以為犬馬之誠,不能動人,譬人之誠不能動天,崩城隕霜,臣初信之,以臣心況,徒虛語耳。若葵藿之傾葉,太陽雖不為之回光,然終向之者,誠也。臣竊自比葵藿,若降天地之施,垂三光之明者,寔在陛下。
臣聞子曰:「不為福始,不為禍先。」今之否隔,友於同憂,而臣獨唱言者,何也?竊不願於聖代使有不蒙施之物。有不蒙施之物,必有慘毒之懷;臣之愚蔽,固非聖賢。至於欲使陛下崇光被時雍之美,宣緝熙章明之德者,是臣慺慺之誠,竊所獨守。寔懷鶴立企佇之心,敢覆陳聞者,冀陛下儻發天聰而垂神聽也。

冀帝與姜后一同讀罷,姜后道:「由此看來,姒玄應並無反意,忠義可鑒,為何相國如此緊張?」

安君業道:「啟奏皇上,臣以為這僅是緩兵之計耳。兵書有言:『辭卑而益備者,進也。』姒玄應乃一匹夫,何以能使人畏懼也?蓋其有精兵十萬,戰車千乘而已。凡我大冀舉國之兵,三有其一,皆在幽燕。倘若姒玄應真有心想要辟謠,應當交出兵權,舉家內遷才是,怎可只上一卷表文?」

姜後問:「既然如此,安相國該當何計?」

安君業答道:「臣適才已言:命姒玄應交出兵權,舉家內遷。」

姜后又問:「那南方萬仞高壘,該派何人守之?」

安君業答道:「姒玄應手下有大將十員,可將幽燕州分為十州,將此十員大將升為太守,領兵一萬,各守一州。再命大將軍統籌之。如此可對外南抗胡虜,對內不懼其尾大不掉。」

姜后點了點頭,道:「果然好計,皇上會考慮的。」

冀帝卻道:「不,這並不是好辦法。其表上已說想要為國效命疆場,倘若朕反而要姒玄應解除兵權,舉家內遷,豈不是擺明了朕不信他麽?所以朕不但不能這樣做,還要命姜大將軍北歸,以免造成誤會。」

安君業道:「皇上,用人故當不疑,然疑人決不可用。上已命大將軍統軍十萬南下,此已是疑人之舉。現下卻為一表之辭而罷兵,必為天下人所恥笑。」

冀帝轉頭,問閔仲雲道:「太傅也認為如此麽?」

閔仲雲答:「皇上,論輩分,姒玄應乃是陛下之堂兄,若為此誤會招致手足相殘,這才會失笑於天下。何況南北皆有強敵,若鷸蚌相爭,那漁翁得利的,不是那東海雍國,就是那南方胡虜了。」

安君業道:「皇上,若真的如此想的話,那就中了姒玄應的緩兵之計了!」

冀帝一一詢問九卿的意見,其中四人支持安君業,四人支持閔仲雲,所剩一人則不知該如何定奪?於是九卿最後都要求皇帝一人裁決。冀帝臉色十分為難,不知該如何是好?

姜後見狀,道:「諸卿,妾身倒有一計,應該能兼顧兩位的意見,不至於顧此失彼。」

冀帝喜道:「皇后有何好計?請速速說明。」

姜后道:「先命姜大將軍先留下五萬大軍,安置在幽燕州北界。然後再親率五萬大軍進入幽燕州,改任為幽燕州太守。同時命姒玄應轉任為大將軍,率五萬軍離開幽燕州,與北界的五萬大軍會合。如此一來,幽燕州仍有兵十萬,可抗南狄;而朝廷也能獲得姒玄應的五萬精兵,讓他在我軍的監控之下,返回京師。然後設壇拜將,正式升他做大將軍,先將他留在京師觀察,日後要把他放回幽燕州、還是去命他東征雍國皆可。皇上覺得此計如何?」

冀帝大喜,道:「好計!好計!還是皇後聰明!」

閔仲雲也笑道:「皇後聖明!真可說是天佑大冀!」

其他九卿也紛紛跟進,讚揚姜后的計謀。安君業見狀,私下長嘆一聲,不再說話。

於是冀帝大樂,宣布明日將正式按照姜後的提議內容,頒布聖旨,並且宣布舉國大赦,並大脯七日,以示普天同慶。

且說外傳意圖不軌的幽燕州太守姒玄應上表自稱並無反意,冀帝姒玄慶大喜過望並宣布舉國歡慶七日之後,相國安君業退朝回家,一想到自從姒玄慶登極以來種種昏庸糊塗的作為,不由得感慨萬千。

正當安君業長籲短嘆之際,家丁來報:「啟稟老爺,門外有人自稱泰州東仲書院娀曲闕,並遞帖向大人求見。」

安君業一聽,馬上站了起來,道:「快備上席,好好招待這位貴客。」趕緊親自走出家門,向來人作揖行禮,道:「學生愚鈍,竟不知夫子遠道而來,真是失禮之至!失禮之至!」

來人身長八尺,長髯過腰,儒服方巾,雖年約六十有餘,仍容光煥發,如四十許人。此人正是世人所稱「東仲大儒」的娀曲闕。娀曲闕見安君業面帶笑容,目中卻甚有哀色,於是問道:「安相國近來可好?老夫是否來的不是時候?」

安君業嘆了一口氣,說:「稟夫子,此處不甚方便。倘若不會叨擾到夫子的話,請夫子先入內堂,用些茶水,再為學生傳道授業解惑也。」

娀曲闕依言而行,兩人攜手走入內堂,命左右退下,酒過三巡之後,安君業便一五一十將近日來所煩憂之事稟明給娀曲闕。

娀曲闕嘆道:「悲夫!『國之將亡,必有妖孽。』今冀國昏君在位、牝雞司晨、陰陽錯亂、佞臣橫行、忠諍不為所用之際,天下事又夫復何為呢?」

安君業道:「正是如此。雖古聖人有言:『危邦不入,亂邦不居。』然學生既為冀國人臣,食君之祿一日,必忠君之事一生,以報君恩是也。」

娀曲闕道:「話雖如此,古聖人亦有言:『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心腹;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牛羊;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仇寇。』而『仇寇』何所謂也?經曰:『為臣於君,諫則不行,言則不聽,膏澤不下於民;有故而去,則君搏執之,又極之於其所往;去之日,遂收其田里,此之謂仇寇。』既然冀帝對汝之諫言不行不聽,良禽應擇木而棲。否則災變跿至,到時措手不及,累及身家,致使香火中斷,將來有何面目能見先人於黃泉之下?」

安君業聽了之後,正色問:「如此聽來,夫子來學生此處,究竟是訪客乎?抑或說客乎?」

娀曲闕撚須一笑,答:「皆然。」

安君業道:「夫子為泰州東仲人,泰州乃揚國之治下,而揚國素與冀國親善……」

娀曲闕打斷他的話,說:「不是揚國。」

「那應該就是雍國。」安君業見娀曲闕含笑點頭之後,嘆道:「雍國帶甲百萬,兵車十萬,前鋒方抵濟東,東仲拒此尚有千里之遙,夫子乃泰州大儒,便已甘為雍王之說客矣!君問余將來如何見先人於黃泉之下?余亦問君如何能見古聖先賢於九天之上焉!」

娀曲闕道:「忠恕之道,唯中庸而已。揚國之君,其昏庸不在冀帝之下。雍王聖睿英明,將來必能一統天下。此乃天命,非人力所能違也。故此,愚忠實非正道。」

安君業道:「愚忠固不合忠恕之道,然見風轉舵豈是君子之行哉!」

娀曲闕問:「好罷,安君子,老夫倒想要請教:冀帝若不采安相國所言之任何一字,然而眼見國是日非,黎民受難,您又有何打算?容老夫再直言一句:凡忠臣進諫,從理應萬死不辭,縱然冒著全族性命也該直言到底,而安家六世三公,您亦任四朝相國,親眼見過那姜氏如何奪後、奪嫡、篡位、稱制臨朝,縱然已逝卻又能讓姜家把持朝政至今。安相國若真是忠臣,就算不能起兵清君側,也該倒懸於宮門之上,以身死諫到底矣!然您卻在朝上一直閉口不言,回家才長籲短嘆,怨天尤人。相比之下,為師並非揚君之臣,之所以幫雍王當說客,也不過是求退而能全族保身,進而能減少生靈塗炭而已。若說老夫這樣叫做見風轉舵,您又該說自己是什麽呢?」

語畢,娀曲闕立即拜辭,安君業連忙挽留,說:「夫子教訓的是,學生明白矣。」

娀曲闕問:「明白歸明白,汝打算怎麽做?」

安君業問:「學生倒想知道雍王要怎麽做?」

娀曲闕答道:「這可說來話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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