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自己咳血的倒數三十天》倒數第二十八天

我在發呆，因為我剛睡醒，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腦袋放空的時候，其實思考的最多，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都突然竄進腦內，我看著天花板，想著今天的陽光正好，又是一個好日子，就算我沒有拉開窗簾、沒有求證，我還是知道，因為明亮的陽光總是無孔不入地透進來。

我有些無聊，因為那位美麗的女士今天沒有來。

我在懷疑，該不會是聽完故事就不來了？那也太無情了吧！

……我當然是說笑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該做的事，她總不能把她的時間都耗在我這裡吧。這樣的話不用她自己，我都會趕她走。

空氣沉默了不只一會，這個時間窗外沒有那些鳥鳴，那些充滿生命力的喧囂彷彿再也與我無關，讓我有些寂寞。本來我對這些是習慣的，但那位女士來的日子裡又讓我忘了這種感覺。

遺忘很快，但創造新的記憶更快。

我記得我們每次愉快的談話，她總是明白我在說什麼，適當的反駁也不會讓我感到不受尊重。她知道我在說話的時候需要什麼，我只要一個認真傾聽我的聲音，並且不帶任何惡意的人。這種人在我身邊很少，也許是因為我的過去總帶著刺。

我記得她每次來都會推我出去曬太陽，噢，下雨的日子除外。我很享受陽光在我身上停留的感覺，秋天的陽光不會太強烈，再怎麼不濟都還有樹幫我擋著，我不怕曬傷。可我總是想打個瞌睡，因為實在是太舒服了，但我每次都忍住，因為我不想造成那位女士太大的困擾。

我記得她總是在我床邊哭，哭的比我還淒慘，她不知道我醒著，每次我覺得我要露餡的時候，她就替我蓋好棉被，然後關上燈、拉開門、關上門。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哭，如果是替我感到可憐，那我覺得我的人生好沒有價值啊！我都告訴她我的故事了，她居然還會覺得我可憐，明明我是這麼的珍惜每一分每一秒，就算虛弱也還是用力的活著……我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居然還會為我而哭。

她淚腺太發達了，我只受不了她這一點，其他都很好。

我還記得很多，但我能做的事情也就那幾樣，還得麻煩她還配合我，內心其實是有些過意不去的，像她今天沒來，我就只能在床上乖乖等待護士小姐來幫我注射營養針。

噢，其實點滴袋也該換了。

我不知道我還能想些什麼，我太無聊了。我只能躺在床上，連想擺出一個『我很寂寞』的姿勢都做不到，那動作就是把兩雙腿蜷曲到臂彎裡，我知道的。

這個動作是另一個朋友教我的，可惜我忘記她的名字了，因為那段回憶實在太令我不舒服了……

我只記得她名字裡的一個字：葉。

反正都不記得人家全名了，不如在我的記憶裡給她個小名，就叫小葉吧！

對於小白，我是滿滿的崇拜，但對於小葉，我除了愧疚以外，就再也沒有其他的了。

因為我丟下了她，讓她遭受了慘無人道的對待。

就在我跟小白相遇的轉角處，有一個稚嫩的靈魂不再純白。







三、倒數第二十八天。


『妳該去交除了我以外的朋友。』——小白
『我只想要妳當我的朋友，其他人都討厭我。』——我
『那是妳的問題，因為妳跟別人不一樣。不一樣當然是好的，但妳的不一樣卻會傷害到其他人。』——小白
『妳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而人們對於它總是害怕又恐懼。』——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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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04 今天出來的是太陽公公


那個愛哭鬼被老師帶去了保健室，回來的時候眼眶還紅紅的，老師不停地在安慰她，其他同學也圍了過去，我看了一眼就不再關注他們了，而是低頭畫我的圖。只要不搶小白的位置，他們想要做什麼都可以。

至於那個愛哭鬼，跟我又沒關係。

白紙上面只有我跟小白，代表我們的小人物正手牽著手，臉上擁有著最燦爛的弧線。在這裡，我們一直很快樂。

那個愛哭鬼過來了，雖然我低著頭，但我還是可以看見她的鞋尖，還有她那幼稚到可笑的長襪，因為上面印滿了米老鼠。

我停下筆，抬頭看著她，還有她身後的老師。

老師一臉緊張，他叫愛哭鬼快過去他那裡，不要靠我太近，我又看了愛哭鬼一眼，發現她也一臉緊張，緊張到手指頭都快扭成麻花。

「走開，離我遠一點。」

老師叫妳回去，還不快走？不然我揍妳喔。

我這麼說，然後愛哭鬼的眼眶又紅了。她的手改換成扯自己的裙子，她的臉都漲紅了，才憋出一句我根本聽不懂的話。

「我、我我我……」

「蛤？」

不是我的問題，而是她說話真的很小聲，還結巴個不停，我用著兇狠的臉瞪著她，表達我根本聽不見，她才又大聲了一點。

「我、我想當、當當妳的朋友！」

她說完這句話就閉上眼睛，伸出一隻手在我的面前。我有些錯愕，其他同學跟老師也很錯愕，我們都搞不懂愛哭鬼到底想做什麼。

我依然繃著一張臉，並不想去理這個愛哭鬼。我只是看著她伸出來的手，那隻手還在瑟瑟發抖，明明就是討人厭的愛哭鬼，可我卻不想拍開她……但是也不想接受她。

正當我想無視她，而不是惡言相向的時候，小白從座位站起來了，她跟我一樣面無表情。她突然拉著我的手，放在了愛哭鬼伸出來的那隻手上。

「妳要去學著交更多的朋友。」

小白的語氣淡淡的，她黑色的眼珠子看著我，雪白的手握著我的手，我感受她微涼的肌膚，覺得我的心也漸漸冷了下去。

我只想要妳這麼一個朋友，妳為什麼總是要我去交朋友？

我聽見小白這麼說，就知道她是認真的，因為這不是她第一次這樣告訴我。在小白放開我的時候，我就迅速收回了我的手。

我還來不及跟小白說話，那個愛哭鬼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握住我的手，嘴裡說著：謝謝妳。

不是吧？這樣妳也要哭？可以不要這麼噁心嗎？放開我，我揍妳喔！

我掙扎地看著老師，卻發現他也驚呆了，什麼動作都沒有，老師沒有反應，其他同學更不敢說什麼。我的力氣比她大，所以當下我是可以甩開她的，但我卻忘了。

愛哭鬼雖然是在哭，眼淚流個不停，但她還是在微笑，我總覺得她一定吃到自己的眼淚了。我知道眼淚是什麼味道，鹹鹹的、澀澀的。

我們倆靠得很近，我聽見她的聲音。她說：

謝謝妳不討厭我了。

我全身都僵硬了。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跟我說，我一直都很孤僻，別人討厭我，我也討厭他們。可是這個愛哭鬼這麼說卻讓我不好意思了。

我本來就不討厭妳，只是因為妳要搶小白的座位，妳要搶屬於小白的東西，所以我才討厭妳……一想到我為什麼要推開她的原因，我就馬上甩開她的手，她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眼淚愈發洶湧。

我警惕地說：「妳只要不坐我旁邊，我就不會討厭妳。」

她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求救般地看向老師，而老師終於回過神來，他指揮同學在最前面空了一個位置給愛哭鬼，那裡離我最遠。我很滿意。

我對她說：「只要妳也喜歡小白，妳就是我朋友。」

如果她也是小白的朋友，我就不介意她曾經要搶小白的東西。

但她一臉困惑，小心翼翼地問：誰是小白？

我比著身旁的位置，「小白就在這裡啊！」

她看了那裡一會兒，突然又笑了起來，說出今天我覺得最順耳的話，連帶我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樣了。

「她很漂亮…是我看過最白皙的女孩。」

她的表情還是有些小心，彷彿怕我下一秒又變臉。但我給了她一個今天最燦爛地微笑。

我在紙上又畫了一個小人，跟我還有小白手牽手——我又多了一個朋友！

她叫小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