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真的覺得瑞爾不像正常的男人啦。
OK,首先不愛打電動這點不說,他也沒什麼有關模型啦、或是看陰屍路啦、這種興趣,而且尤其是遇上女人時那副慌亂不已的模樣就讓人很想痛揍他一頓,總之,他的運動也很糟,比我爛上兩百倍。
所以我真的很懷疑這次監製人找上瑞爾的動機是什麼。
當然也可能是看在瑞爾年輕活潑的形象上,不然就是瑞爾假裝自己很會運動,再有可能就是這個負責設計廣告的女人對黑髮帥哥情有獨鍾,總之公司答應過我們了這個月的薪資會翻倍,所以工作接一個是一個,不賺不白賺。
依舊是我當司機,開著車。刺眼的陽光從右方映進車內,瑞爾斜靠著車門,雙眼闔上打著盹,手中冷硬的烤土司只咬了兩口,懸掛在瑞爾無力垂下的手上。我撫摸飲料架,原先熱著的咖啡溫得不再適合入口了。
一個月前興奮的說要出去住的瑞爾,如今已然沒有留在紅瓦公寓的打算了。前幾天他自行打包了行囊,手握兩份鑰匙。幸好行李不多,那晚他很早就躺上床,睡上一叫。
撇去與艾琳諾有關的任何條件,我也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能讓他如此灰心喪志。
負責過境旅人的製作人因為瑞爾的態度和當天的狀況氣炸了,在法國當地的咖啡廳我稍坐一陣,聽完助理對這件事的詳細說明,我猜此後大概也再也沒有機會接上他的工作吧。
我沒罵瑞爾,也沒罵艾琳諾。不過在其他經紀人的建議下,我還是勸告瑞爾別再工作期間發生這種事。瑞爾答應我,他會重整他的心態,在法國發生的那件事會是最後一次。
希望是這樣。
舉起那杯咖啡,啜了一口。我用嘴唇抹了一下杯緣。
「乖,起床了。」我用力拍了一下瑞爾的腰,將車子熄火。兩台到三台的箱型車已經停在了網球場邊。
「嗯......」那片吐司如預期的落在腳踏墊上,瑞爾撐著車窗,眨著那雙迷茫的藍色雙眼。「到了?」
「我們遲到了半個小時喔,因為讓你在車上睡這一覺--」我竊笑,看見瑞爾的雙眼瞬間瞪大,他的身子僵硬起來,坐直。「不,沒有啦。我開玩笑的。」
瑞爾沒好氣的踢了一下我的椅背。「下車!」
「自己開門啦。」熱氣從我稍稍打開的門縫漏進,看著冒著熱氣的馬路,這還真的讓我猶豫了一下。把門打得更開,外頭的酷熱讓人難以忍受。
「好啦、剛剛嚇死我了,現在我們趕快去工、作吧?」嘴上這麼說著,我還是看到瑞爾因為熱氣而猶豫著,那扇開到一半的門連同話語瞬間像是被狠狠敲擊一般後拉,隨後才正常打開。
在此同時,越過車頂,我能看見場內的錄音正在進行,場內的布置和臨時演員的安排正在進行。我注意到某個一頭金髮的男子走向我們,在車的另一側他停了下來,對我們揮揮手。
憑著我的記憶,我還能記起這個人便是我們的合作對象。
褐色的眼睛顫動幾下,迷人的光芒閃耀。他咧嘴一笑。「是絲米兒與瑞爾吧?」
「嗯、大輔先生,你好?」我繞過車尾,看見他已經身著一套標準的運動配備。護腕、頭巾、排汗衫、運動短褲、高級球鞋,全部由我們慷慨的贊助商提供--可能他們還想搞搞置入性行銷吧--他就是那種擅長運動的人,我想。
「大部分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兩位也趕快進網球場吧--」天氣熱得有點過火,我的衣領早已被汗水浸溼,悶在這套女用襯衫真的很難受。這如果他媽的真的是早上十點該有的氣溫,我就該懷疑是不是要世界末日了。
大輔把網球場的門稍稍施力推開,向我露出優雅的微笑。我首先走過,回以一個不失禮節的笑,而大輔便立刻鬆手跟在我的背後,像是保護著我一樣。一聲碰撞聲跟悶哼傳來,大概是瑞爾的臉被門撞到了。
沒關係,好很快的。
拿著擴音器,指揮著兩人的拍打動作,時間自拍攝開始已經過去兩個小時。身為經紀人的我很滿足的偷拿了袋子裡的買好的午餐,讓旁邊的大學生工讀生吃不到第二個便當。
在十五分鐘的休息時間內,大輔很是貼心的服務了在場所有女性,倒水,送上雜誌,可能貼心的幾句俏皮話,兩個年輕女孩掩著嘴開心的笑了,女製作人也不例外。不過男人們恐怕根本感覺不到大輔的存在感,充當苦力的助手跟攝影大哥苦哈哈的坐在角落,像是空氣一樣。
「要是我的經紀人是絲米兒該有多好呢!」幫我把垃圾拿去丟時,大輔笑著說。他的經紀人捧著便當盒,用著一臉不痛不癢的表情看著大輔,表達出來的氛圍根本就是「這又不是第一次了」。
「等到我家瑞爾退休,我再考慮搶你經紀人飯碗吧?」笑著把盒裡的排骨啃成白骨,鼓著右臉頰,我用著不太清楚的聲音回答。是嘛、我這樣的氣質美女肯定是人人搶著要的啦。
那位女製作人將近五十歲了,算是上一輩的了。我望向她,看見她捧著瓶裝水,正坐在瑞爾的身旁,與他聊著天。我能聽見「你是幾招的」「啊,你說那個工作嗎?」「沒有啦,我做這行的日子用手指頭就數的完了」
瑞爾剛開始有些靦腆,但後來就能跟她越來越愉快的交談。對話慢慢轉移到更曖昧不明的「要是我晚出生二十年」「有沒有興趣當我家女婿」「我女兒要當醫生」的類似話題。
好吧,更正,這個女製作人肯定是對黑髮帥哥情有獨鍾。我咬著竹筷子,盯著那個臉蛋發紅,對這種話題毫無免疫力的混帳,我越咬越緊,希望能藉由把筷子點燃來警告他。
比較讓我生氣的是他眼底的落寞。
這種愉快的氛圍總歸還是在十五分鐘內結束了,我們的拍攝進度重新開啟。
「能跟絲米兒跟瑞爾合作是我的榮幸喔!」「我也很高興能跟大輔合作。」太陽西下,沾滿汗水的運動衫已經脫下,大輔與他的經紀人已經離去,拍攝進度已經告終,公司答應的40萬也入手了,真棒。
我拿起手機,自拍了一張,然後傳到了Facebook上。「今天熱死了。」
清洗了身子,換上正常的便服,我的原先的襯衫已經濕的不成樣,拿起來仔細端詳,不難發現背後已經有一大片被汗水染濕了。我梳理已經稍微亂掉的金髮,用毛巾擦乾額頭。
在交流中已經可以直稱大輔名字,瑞爾哼著古典樂曲,他的心情比早上好的多,我想是大輔的個性影響了他。他轉向我。「要回去了嗎?」
「嗯,差不多了。」我看了看手錶,六點整。我點頭,隨後拉開車門便要坐下,卻再度被襲捲而來的熱浪給沖得頭昏腦脹。現在換成車內變得跟烤箱一樣熱了。我倚著車門,看著瑞爾聰明的沒有坐入車內,帶著笑意看我。
大部分人都離開了網球場,連善後工作都已經完成了,最後一輛車的引擎隨著發動而轟轟作響,往道路的另一端駛離。這裡只剩沿著軌跡緩緩滑入地平線的夕陽,還有我,跟瑞爾。
我承認,這幾天以來,我的心情很好,非常好。我望著那帶著餘暉的橙色夕陽,手肘撐在燙人的車頂上,扶著我的頭。
「所以,」我沒有看向瑞爾。「你這段時間都會跟我住在一起吧?」
「嗯。」瑞爾頓了一下,從他與蕭邦與莫札特的快樂世界拉回。他應了一聲,我看不見他的臉,但能聽出他的情緒稍稍低了下來,但又恢復。「不過下個月嘛,我會跟幾個藝人共組團體,到時候我會再搬出去住。」
「不跟姐姐住嗎?」
這句曖昧的話是瑞爾抓不到意思的。我知道。我望向他,看見他認真的考慮著,而對這句話含有的挑逗意味不清不楚。
最後他回答。「以後再說吧?」
我苦笑,轉回頭。
橘紅的夕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