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wer of Savior 官方故事改編番外-Vergissmeinnicht(上)
用銀杯盛起大理石浴池中的血,伊莉莎白淺嚐了一口、心思隨著窗外被結界染紅的天空飄向遠方。
在那一晚以後,她到底多活了幾年呢?
大概已經有三百年了吧,但是歲月並没有在伊莉莎白的臉上留下痕跡,她的容貌仍然年輕如二十歲妙齡少女。
就在三百年前,伊莉莎白收到一封來自戰場的書信。
她仍然記得自己收到這封信時有多焦急地打開了它,因為她的父親作為王公忠誠的騎士被徴戰了,而他也曾經勸說過王公這場仗打不得,但是為了顯示自己的忠誠被迫硬著頭皮帶兵上戰場。
父親臨行前曾經告訴過她,這場戰役十有八九必定是他們國家的慘敗,他這一次出門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伊莉莎白從不相信父親會死在戰場上,因為她的父親是全領地最強、忠誠的騎士,如果他認第二包準沒有人會說自己是第一。
事實總是殘酷的,伊莉莎白打開的信封中並沒有父親那熟悉的字跡,只有一堆不知道是誰寫的字、冷冰冰地告訴她:「你的父親因為戰事失利,為了能讓我們這班部下可以順利逃走而犧牲了性命。請節哀順變。」
母親早在她出生時已經因為疫症去世,而她天生又體弱多病,一直也是父親辛苦地一個人養育並照顧她的。
她知道自己無法在戰場上輔助父親,為了回饋這份無名的恩情她訓練自己能夠協助父親處理文書,兩父女就這樣互相扶持活過了二十年。
這一場因為王公好大喜功而發動的戰爭卻奪去了相依為命的父親之性命。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失去得夠多了,但是命運偏偏還要再來一個玩笑。
在父親的死訊傳來沒多久,伊莉莎白便被叫到王公跟前。
「⋯⋯因為巴托里伯爵在戰場上臨陣逃走的關係,我國於早前的戰爭被敵國大敗。」王公慢條斯理地捲起手中的羊皮紙捲說,「故將以此罪名剝奪其後裔伊莉莎白·巴托里之伯爵爵位。」
聽到這樣的宣布,伊莉莎白當下鐵青著臉、很久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的父親⋯⋯你說他臨陣逃走?」
「就是這樣沒錯。」
王公臉上的笑容看在伊莉莎白的眼中扭曲到一個近乎噁心的地步,只見他走過來搭上了她的肩膀,說:「但是如果美麗的伊莉莎白『可以』的話,要我撤消這項控罪也是可以。」
「你想也別想!」
知道王公對自己有非分之想後,伊莉莎白甩開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我的父親就是因為你的魯莽而死在戰場上的,而且他根本沒有臨陣逃走,他是為了能讓部下順利逃走才失去性命的!」
「喔?是這樣嗎?」王公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那你問問四周的將士們當中有誰『可以』證明巴托里伯爵當時沒有臨陣脫逃並作為一個騎士光榮地死在戰場?」
「當然有!」
伊莉莎白自信滿滿地看著四周的將士,說:「他們當時全都可以作⋯⋯證——」
但是在看到將士們的當下,伊莉莎白只能硬生生把話打住。
因為他們不是心虛地把臉別去另一處,就是一臉滿不在乎地抱起雙手⋯⋯沒有人打算幫她的父親討回公道。
「為什麼⋯⋯」
為什麼你們不說實話?明明父親是為了你們才——
「你還有甚麼可以說呢,伊莉莎白?」
王公故作溫柔、戲謔地在她的耳邊細語,說:「本王是非常寬宏大量的喔,可以不計較伊莉莎白剛剛甩開本王的手這項罪。如果伊莉莎白想要保住家族聲譽的話⋯⋯就把『你的貞潔』獻·給·我·吧?」
伊莉莎白已經忍無可忍了。
「啪!」
手下意識已經揮了出去,在王公的臉上留下一個清晰的紅印。
「⋯⋯好啊,你敬酒不飲飲罰酒是吧!」王公捂著被甩了耳光的臉頰、羞惱道,「本王在此宣告伊莉莎白·巴托里失去伯爵爵位之判決已經生效,而且將於兩星期後以叛國罪人之女的罪名予以公眾絞刑!本王要她在絕望的兩星期中為自己的罪孽而懺悔!來人呀,把這個卑賤的女人拖出去!」
伊莉莎白已經忘記了自己當時是怎樣拖著孱弱的身軀回到城堡中自己的房間,她唯一依然記得的就只有映在自己藍色眼瞳中那些將士滿不在乎的表情和王公刺耳的獰笑聲。
王公不但害死她的父親還打算將罪責都推給她的家族、而他自己就可以繼續快活,伊莉莎白恨他。
——憑甚麼那人可以逃過責任,而她的家族就要平白代為背負罪名?
那些將士明明受過父親的一命之恩,但是在面對權勢的威脅之下選擇漠視她的求助,伊莉莎白恨他們。
——憑甚麼他們可以活著,而她的父親卻要為了救他們的性命而死去?
這個國家的愚民選擇盲目支持王公發動戰爭,因此她失去了唯一會愛自己的父親,伊莉莎白恨這個國家。
——憑甚麼這些人可以跟心愛的人過快活日子,而她就要兩星期後在絞刑台上被當眾處死?
她深深憎恨著這個奪走自己一切的世界,也想要向那些害她淪落至此的人報復,但是——
「噗咳!!」
喉頭不由自主地湧上一陣腥甜,潔白的床白被她的鮮血染成觸目驚心的紅。
伊莉莎白的生命所剩無多了,天生的病弱體質已經讓醫生早在出生時宣告她大概最多只有二十年可以活,現在距離這二十年期限大概只剩下兩星期的時間。
本來她應該可以在父親陪伴下安詳地迎接兩星期後的死亡,但是現在卻甚麼也沒有了。
相信王公也是知道這點的,所以他才把她的處決日子定在兩星期之後⋯⋯好讓她孤獨且絕望地因為自己的病死在城堡中吧?
不行,她不可以就這樣死去。
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許還會安然接受將要來臨的死亡;但是對於知道至親因為人們的自私而被害死的她來說,自己甚麼也不做就這樣死去實在太便宜那些人了。
但是如果要進行報復的話,這副帶病的身軀實在是太礙事了。
沒錯,她為此需要健康、她需要力量⋯⋯甚至是「永生」。
「⋯⋯伊莉莎白?你還好吧?」
她聞聲望向房門,只見門口站著一位長袍法師⋯⋯好像是父親的朋友來著?
之前聽父親說過他朋友是個法力高強法師,或許可以幫她進行復仇的計劃。
「誠如你所見,我的身體狀態好不到哪兒去。」伊莉莎白忍住內心的愉悅、故作哀怨道,「叔叔,我們家族出事了。」
「這我知道!」
對方顯然是很在意發生在朋友家族上的問題,語氣非常急切地問:「其實我也是剛從戰場上回來而已,結果才一回到皇宮覆命就收到你父親的噩耗和你的處決通知,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麼嗎?」
「事情是這樣的⋯⋯」
伊莉莎白向長袍法師述說了自己父親怎樣在死後還要被王公陷害和自己是怎樣被判死刑,她的報仇計劃當然沒有說出來。
聽完她的解釋後,長袍法師跺了下地、怒道:「那個王公真是豈有此理!枉我侍奉他這麼多年居然也看不出他是這種敗類!等等我這就去找他理論——」
「叔叔別去吧,你這樣會為自己惹禍的。」她裝作可憐的樣子阻止道,「我失去的人已經夠多了⋯⋯我不想連你也失去。」
「伊莉莎白⋯⋯」
看到了,對方開始同情她了,是時候說出那個請求了。
「我的死亡快要來臨了,大概一星期後就會因病而死了,所以叔叔還是不要為了我而惹禍上身好。」
自暴自棄地這樣說著的伊莉莎白露出一個微笑,喃喃道:「不過,我真的不想死啊⋯⋯很想再看看這個世界,多一星期也好⋯⋯」
——我想永遠地活下去。
沈默了良久,長袍法師好不容易開口說:「我無法多給予你一星期的壽命⋯⋯但是,我可以令你『永生』。」
掩飾內心那份難以按捺的喜悅,她裝作茫然的樣子重複了那個關鍵字。
「永⋯⋯生?」
「沒錯,就是永恆的生命。」
長袍法師從袖子中拿出一個袖珍玻璃瓶子,瓶子裏頭裝有鮮紅色的液體。
「這瓶是我從戰場上偷偷摸回來的魔族鮮血,只要喝下它,伊莉莎白你就能夠成為近乎永生的魔族。」
伊莉莎白沒有打斷法師的話,因為她知道法師還有東西未說完。
「但是⋯⋯你知道『永生』是怎麼可怕的事嗎?」長袍法師看著伊莉莎白,不禁嘆息,「你需要明白,永生是需要代價的。」
那時候的她還不知道所謂「代價」是甚麼,她只知道無論自己會變得如何也有要完成的事。
「再多的代價我也付得起。」
——就算她從此不再是人類也沒所謂。
「好吧,」長袍法師咕嘀了一下,「雖然我那朋友在天之靈應該會很生氣,畢竟我給他的女兒下了這樣的詛咒⋯⋯不過如果伊莉莎白是如此希望的話沒有辦法了。」
從長袍法師手上接過那瓶魔血後,伊莉莎白毫不猶豫地將它一飲而盡。
在魔血被喝下的瞬間,她感到全身的血液變得有如火燒般炙熱⋯⋯但是也覺得彷彿有一股力量湧出來了。
「看來你還能夠保持神志呀,這樣我就放心了。」長袍法師一邊收拾自己的東西一邊提醒她道,「伊莉莎白,你現在已經是魔族了。雖然你已經成了近乎永生不死的存在,但是我還得告訴你有兩件事可能會令你死去。」
「第一,」長袍法師豎起了食指告誡她說,「千萬要小心被聖殿祝聖過的武器。你現在是魔族,聖殿的祝福對你是致命的,要是被祝福過的武器所傷,那些傷口會非常難癒合,敬請小心。」
「第二,就是關於維持你的生命這一點。」
啊啊,終於講到她最在意的東西了。
「你現在成了魔族後,必須倚靠鮮血才能夠活下去。如果沒有定期服用鮮血的話,你的身體會崩潰成碎、『啪』一聲消失得連灰也不剩喔。」
長袍法師在這時乾笑了一下,但她可不覺得這是可笑的事。
「很可怕是吧?服用一般人血可以維持三日,但是只用一般人血的話你的力量會漸漸衰退,最後仍然會死。不過少女的血一次可以維持整整一個月,而且服用後力量會增加,那是因為你的力量源於少女——也就是你的鮮血的緣故,你不會老死而且效果可以疊加上去。前提是你至少每三日內必須要服用『新鮮血液』,而且『少女的鮮血』必須取自貞潔的少女,否則會沒有效果。」
這樣還真是挺麻煩⋯⋯不過只要得到永生就算了,這些應該可以買回來吧?
「如果我是你的話會儘早搬到非常遠的郊區,這樣的話王公就會至少在短時間內找不到你。」
長袍法師推開門時,回頭向她笑道:「那我這就回去了,伊莉莎白你要保重——」
臉上的笑容突然扭曲成痛苦的臉容,長袍法師就這樣捂著胸口跪倒在門口。
這是當然的,因為她正在操縱法師的血液衝擊著他的心臟。
自己彷彿一早懂得怎樣使用力量似的,在起念的瞬間身體已經自己行動起來。
在眼中最後的一抺精光消失殆盡之前,長袍法師艱辛地轉頭看著她。
那不解而且哀怨的眼神彷彿在問她:為什麼要殺我?我明明幫了你——
待長袍法師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時,伊莉莎白這才喃喃自語道:「對呢,這是為甚麼呢⋯⋯」
反正人類都是這種自私、愚蠢而且可憐的生物,她遲早也得殺人了,多死一個人又有甚麼關係?
就這樣,伊莉莎白殺了她的第一個受害者——她父親的故友。
看著長袍法師的屍體,伊莉莎白臉上不禁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樣就有三天份的鮮血了,之後⋯⋯就是要找一些少女的鮮血吧?
她對世界的報復,現在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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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兩天之後,城中的情報板上出現了一則吸引了眾多貧窮農民眼光的通告。
——伊莉莎白·巴托里小姐由於病危只剩下一星期的壽命,她希望自己在臨終前能帶著尊嚴死去,故在此徵求十八歲或以下的處女作為在這一星期照顧她的女僕。
伊莉莎白病危的情報故然是令人訝異的,但是真正吸引人們眼光的是⋯⋯
——在這一星期當伊莉莎白死後,照顧過她的女僕都有權繼承她的遺產。
被金錢蒙蔽的農民紛紛把自己的女兒送去,或者更正確地說、「賣到」伊莉莎白的城堡中,冀求女兒可以為自己帶來財富。
但是當一星期過去了而沒有任何女孩帶著錢財從伊莉莎白的城堡回來時,農民這才發現情況有異並將事情告訴王公,希望他可以派人調查一下。
因為距離伊莉莎白處刑的日子只剩下一星期,而且王公也不想再生枝節,於是他爽快地答應了農民的請求並派出了騎士長和法師帶著一小隊人去一探究竟。
王公當時自信滿滿地認為伊莉莎白可能已經因為絕望而自殺了,所以當他在兩天後看到法師拖著重傷昏迷的騎士長回來時感到非常吃驚。
「你-你們到底發生甚麼了?」王公質問法師道,「你們不是帶了一隊人去探查嗎?怎麼只有你們回來了?騎士長的傷是怎麼一回事?」
「⋯⋯都⋯⋯了」
法師看上去精神不太好,只見他蒼白著臉茫然地答道:「全都死了⋯⋯除了我和他⋯⋯所有人都被『那傢伙』殺了⋯⋯滿地的鮮血⋯⋯天花板的少女⋯⋯虐待⋯⋯慘叫⋯⋯」
王公覺得事情不單純,於是追問法師道:「你指的『那傢伙』是誰?是伊莉——」
「噫啊啊啊啊啊—— !!!」
在聽到王公提起伊莉莎白的瞬間,法師突然衝到宮殿的牆壁前,邊把自己的頭猛撞向牆邊哭喊道:「讓我死!讓我死啊!我要死!不要過來啊啊啊!!!!」
看著被叫來的侍從好不容易才把發狂的法師拖走,王公皺了皺眉。
果然伊莉莎白·巴托里身上應該發生了甚麼,而且從法師的話中不難猜測到那些農民的女兒們應該是凶多吉少了。
至少不可以讓人們知道領土中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件事絕不能傳出去,就含糊地交待一下說伊莉莎白帶著女孩們逃走畏罪好了。
但是這件事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就把皇室的大法師請過來幫忙在那城堡方圓五公里築起結界吧。
這樣決定了的王公於是便和皇室派來的法師帶著一隊士兵在三日之後抵達伊莉莎白的城堡。
在地上以紅色顏料畫好法陣後,法師向王公保證說:「王公大人,那個以血維生的妖女已經無法出來了。」
正當王公因此而放鬆眉頭時,耳際卻聽到那個他此刻最不想聽見的聲音。
「真的嗎?王公大人,枉父親大人為你而死,你居然這樣對我?」
往聲音來源望去,伊莉莎白正在妖媚地對他笑著。
「你父親的忠義我永不忘記,但你卻是遺禍人間的怪物!」
「真是這樣嗎王公大人?」伊莉莎白臉上的笑容更妖媚了,一陣紅霧自她的身上湧出,「但是你在之前可是打算把危害國家的罪名嫁禍給父親大人喔,這就是你所說的『永不忘記』嗎?」
「你-你!!!」王公氣急得說不出話了、向旁邊的士兵們下令道,「殺了她!」
但是那些士兵永遠沒有回應主子的機會了。
只見他們全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處、胸口都被紅色的尖柱貫穿了,就像是被人用紅色的樁子釘在地上一樣,而那些紅色尖柱正是由伊莉莎白身上的血霧凝成的。
「法師!你不是說——」
——不是說那個妖女已經無法出來了嗎?
王公忿怒地想要責罵在一旁沒有作聲的法師,但是當他看到法師和他的士兵下埸一樣時卻發現自己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了。
「啊⋯⋯啊啊⋯⋯」
王公被嚇得跪坐在地上,只能絕望地看著在結界裏漸漸向他逼近的伊莉莎白。
——此時的伊莉莎白在王公的眼中彷如惡魔的化身。
伊莉莎白將身上的血霧化成血刃架在王公的脖子上,然後嘲笑道:「怎麼了?王公大人剛剛不是非常生氣的想要殺我嘛,怎麼現在卻成了這副喪家犬的模樣啦?」
「求-求求您不要殺我⋯⋯」
「不殺你?可以啊。」伊莉莎白豎起了兩根手指,「不過你要答應我的要求。」
王公這時已經害怕到失去冷靜了,想也沒想就點頭了。
「第一,我要求你們皇室必須每月送十個十八歲或以下的處女到我的城堡,否則我將要令全國下起能詛咒人的致死血雨。至於第二個要求嘛⋯⋯」
伊莉莎白微笑著、意有所指地説了。
「王公大人,想活命的話就將『你最珍視之物』交給我。」
「我的⋯⋯最珍視之物?」
「別裝傻了王公大人,你最珍視的不就是你的女兒嗎?」伊莉莎白臉上的笑意更濃了,「據聞她正值十六而且是個絕世美女,一直也被你呵護著呢。」
「甚麼——」
意會過來的王公忍不住怒吼道:「你別打算碰艾莉西亞!我不會讓你碰到她任何一根毛——!!!」
「喔?是這樣喔?」
血刃往王公的脖子逼去,更令王公的脖子冒出一點點血珠。
「這樣的話,我只可以請王公大人就這樣死去了。」
「請-請等等!」
感覺到脖子上的血刃被放了下來,王公閉上眼、作出了一個殘酷的決定。
——艾莉西亞,我對不起你、但是為了以後的事情我只可以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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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那時的情境,伊莉莎白的嘴角忍不住上揚了。
她仍然記得王公帶著自己女兒前來找她時臉上那悔恨的眼淚,想起王公的眼神總能令她覺得愉快。
那些應該就是所謂復仇的快感吧?
她對王公的報復可不止這樣呢。
當把皇公的女兒接到她的城堡後,伊莉莎白就把她殺死了。
當然不會給她一個痛快,伊莉莎白可是「好好地」把王公的女兒折磨了一番並在她臉上露出最痛苦的表情時把她的頭砍下來了。
伊莉莎白的確是再也無法走出結畀了,但是她仍可以操縱血液弄出一個分身走出城堡,而且她還可以透過分身知道四周發生的事。
於是她操縱了分身捧著一個紅色的禮物盒來到王公跟前說是要獻給他的禮物,並在眾人好奇的注視下打開了它。
一個蒼白的頭顱和斷肢自盒中滾出來,王公在看到那些人類殘肢時顧不得形象在眾人面前放聲痛哭了。
那是他女兒的屍骸,她可是非常好心的把女兒還給父親了呢。
她的分身當下立刻被士兵捉住了,那些士兵在看到分身化為血霧消散時那錯愕的表情也是很好的娛樂。
王公在那之後就精神崩潰了,而且托這件事的福皇室從來不敢拖欠要給她的少女、還命令之後的每任王公不可以把她的事情說出去。
伊莉莎白是嚐到復仇的快感了,但是同時她也知道自己失去得更多。
她得到了名為「永生」的詛咒;同時失去了名為「死亡」的歸屬。
在進行報復大概三百年後,伊莉莎白開始知道父親的朋友所說的「代價」指的是甚麼了。
三百年了,當初的王公早已成為墓地中的亡骸、所有認識她的人早已回到死亡的懷抱,就只有她孑然一身的被遺留下來了。
這樣也是活該,伊莉莎白在心底忍不住自嘲,誰叫她追求永生呢。
只是⋯⋯·她也開始覺得倦了。
沒有人能和她一同分擔三百年的孤寂,縱然她已經沒有理由要活下去,但她就是無法死去、被神所遺棄了。
算了,還是先去做其他事,別去想這些東西好了。
就上街逛逛吧,說不定還可以勾幾個傻瓜回來殺掉。
這樣想著的伊莉莎白隨手一揮,池中的血液立刻分裂出一名和她一模一樣的分身,分身向她躬了一下身子後便推門出去了。
透過利用心神操縱分身,伊莉莎白愉悅地在廣場上逛著,不時還感覺到四周來自男性的注視。
伊莉莎白對自己的相貌還是很有自信的,只不過今日男性們的反應叫她納悶,要是平時的話分身後面已經跟著一堆被迷惑的男性、然後就被她帶回家了。
但是今日他們都沒有上前⋯⋯好像是在害怕著些甚麼似的?
「午安好,這位美麗的小姐。」
分身的眼前出現了一名黃衣紳士,只見他伸手把帽子拿下來、送給她一朵玫瑰並優雅地行禮說:「這支花就算再漂亮也不能夠和你的美麗相比哪。我叫傑克,請問你可以告訴我你的芳名嗎?」
終於有獵物上釣了,而且看來還是一個有趣的紳士呢,她差不多已經有兩個世紀沒有看到這麼有紳士風度的男生了。
心裏暗喜的伊莉莎白收下那支玫瑰,回答道:「我叫伊莉莎白。伊莉莎白是我的名字,我的姓氏是——」
「巴托里是吧?」
伊莉莎白驚訝地看著眼前的紳士。
為什麼他會知道這個姓氏?他到底是——
「你的身上有股淡淡的甜香呢。」黃衣紳士把臉湊近她,「你身上的⋯⋯是·血·的·味·道·嗎?」
沒等伊莉莎白反應過來,傑克已經捉住她的手腕,說:「我聽說過你很久,終於給我找到你了⋯⋯得到永生的女人。」
在那瞬間,伊莉莎白看到傑克的眼中彷彿有甚麼一閃即逝⋯⋯但她非常肯定那並不是甚麼好東西就是了。
「放-放開我!」
伊莉莎白連忙操縱分身使勁掙扎但也是徒勞⋯⋯傑克的手勁大得嚇人,居然連她也掙脫不了。
不行,這傢伙實在是太危險了,再糾纏下去可能會被殺。
於是她操縱分身放出血霧,並趁傑克不注意的時候自他的手中掙脫、跑到一條不起眼的巷子後再用魔法回收分身。
看著分身化為血液回到池中,伊莉莎白想起剛剛的事情仍然心有餘悸。
那個紳士傑克的眼神中有甚麼震懾到她的東西存在。
彷如死神⋯⋯對了、就是殺意,她彷彿能從傑克的眼中看到自己被他殺死的情境。
作為魔族活了三百年、沒有甚麼可以傷害到她的伊莉莎白第一次感覺死亡的威脅,而這令她再一次覺得自己仍然活著是件美好的事。
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喃喃自語道:「不過能躲過真的好哪,那傢伙真是——」
「美麗的伊莉莎白小姐,你到底在躲誰呢?」
伊莉莎白往房門、也就是聲音來源看,然後眼瞳因為映入的影像而吃驚地睜圓了。
剛剛的黃衣紳士正把玩著手中的玫瑰,帶著一個玩世不恭的笑容倚在門邊看著她。
反射性地在手中凝聚出一個血球並把它朝傑克轟去,伊莉莎白絕望地看著他化成光點閃開後絲毫無損再次站在她的面前。
「身為一個淑女的你要是把我轟死了的話可是會令我非常困擾喔。」傑克勾起她的下巴笑說,「我終於找到你了。」
因為知道自己是無法殺死眼前這男人了,伊莉莎白只好無奈道:「為什麼你會找到這裡?你到底想要甚麼?就你所見我就只有這座城堡和皇室供應的處女之血而已。」
「雖然我非常中意你,但是我對你的財產和貞潔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喔。」傑克扯了個鬼臉,「至於我為什麼會找到這裡⋯⋯你可是帶著我的禮物回家了呢,不跟著你看看你的反應總叫人良心不安哪。」
伊莉莎白看了一眼被她隨手插在花瓶的玫瑰,原來就是它讓這傢伙找到自己的城堡來。
伊莉莎白也知道自己並不相信眼前這個自稱自己是傑克的男人,畢竟打從三百年之前她已經對這個世界失望了,對於見證過人性黑暗的她來說信任別人無疑是種奢侈。
更何況從她剛剛的攻擊被對方輕易閃開這一點看,傑克應該也是非人的存在。
「你對我的貞潔和財產沒有興趣,可你是來取我性命吧?」
池中的血隨她的心念化成刀刃牢牢地架在傑克的脖子上。
「如果你是來殺我的話,那我只能請你在此死去了呢。」
傑克看著她、沈默了一會兒開口道:「我的確是打算來給予你生命一個終結——」
正當血刃準備把傑克的頭砍下時,伊莉莎白卻被他的話怔住了。
「——但是你為什麼要這麼抗拒我呢?你的眼神可是告訴我你渴望著死亡喔?」
她的確是渴望著死亡,尤其在忍受三百年的孤寂後⋯⋯但是在看到這個男人的瞬間又突然萌生想要活下去的念頭了。
同樣是魔族的存在。
不會如之前那些少女一樣輕易被她摧毀的存在。
明明是會威脅到自己性命的存在,但是伊莉莎白卻不想殺他了。
就連伊莉莎白也不知自己是怎樣了⋯⋯大概是因為等了三百年終於見到一個和自己可以站在同等立場上對話的人吧?
糾結了好一會,伊莉莎白揮散血刃、無奈地說:「你走吧,我並没有殺你的打算,想活命的話就趁我還未回心轉意之前開溜吧⋯⋯如果你真的打算至我於死地的話,我可是不會像剛剛一樣手下留情了。」
傑克直盯著她的眼睛看,默不作聲、然後往門口走去。
伊莉莎白看著傑克往門口走去的時候,心不知為何閃過一絲落寂。
——是啊,快點走吧⋯⋯
——把她留在這個牢房中受著名為「孤獨」的代價吧,這就是忤逆命運追求永生的下場。
但是傑克接下來的行為卻令她驚訝了。
只見傑克推開了門⋯⋯然後鼓著臉、像是表示抗議似的坐在外頭走廊的地板上。
「⋯⋯你在幹甚麼?」
「誠如你所見,我正在表示我的不滿。」傑克臉上扯出一個壞壞的笑容,「小姐,雖然我是紳士但我不是可以隨便被命令的喔!」
「你是白痴嗎?」
伊莉莎白笑著再次把血刃架在傑克的脖子上。
「我之前已經給過你機會了,也是你自己決定不離開的⋯⋯」
——所以她有權殺死眼前這狂妄的男人吧?
「是這樣喔?」
傑克微笑著、低頭看了一下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刃,平靜地這樣說了。
「既然你是這麼想我死去的話,為甚麼你的刀刃卻遲遲沒有落下呢?」
伊莉莎白發覺自己沒有甚麼可以反駁傑克的話,因為她的刀刃的確沒有奪走眼前之人的性命⋯⋯和她內心深處想法掛勾的武器是不會說謊的。
——或許她其實也是非常想要一個真正的解脫吧?
「⋯⋯好吧,我放棄了。」
再次揮散血刃後,伊莉莎白毫無防備的走到傑克面前,說:「我要放棄我得到的永生了,現在我的性命就在你的手中,要殺要剮請悉便。」
傑克沈默地盯了伊莉莎白好一會兒,然後再次令她震驚了。
「我還是改變主意了,只有這樣可是太無趣了。」
「⋯⋯甚麼?」
——那她所期望的終結豈不是離自己更遠了?
傑克臉上惡作劇般的笑容增添了一絲暖意。
「作為我大人有大量放過你一馬的報酬,我只有一個請求⋯⋯」
沒等她說甚麼,傑克已經說出了那個尤如魔咒的請求。
「——因為你是個挺有意思的女人,所以我決定要住在你的家了。」
當然,伊莉莎白當時壓根不知道這個奇怪的要求之後到底令她的生活有了非常翻天覆地的變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