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啦?」
余早早在刑事局的大門口,微笑著迎接吳鈦以及琴湘璃。
隨後便二話不說,帶領著他們朝重案組的辦公室移動。從余早早的態度略顯從容,她對於兩位今天突然的造訪似乎並不意外。
這使得吳鈦與琴湘璃在一路上稍微地以眼神做了一下交流——
他們是在今天早上打電話通知楊警官的,但當時並沒有說明來意。原本以為余警官會在見面之際詢問造訪的目的,可是她卻沒有。
兩位警官都是吳鈦與琴湘璃在【開端】事件中認識的,算是在警界中頗具風評的出色刑警——或許他們早就知道兩人今天前來的目的為何了?
「嗨,阿鈦、湘璃,我們有兩個多月沒見了吧?你們的感情還是那麼好啊。」
辦公室裏,楊飛當兩人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後,便笑咪咪地對著他們噓寒問暖起來······
「呃呵呵······楊警官你也是老樣子,英姿煥發、英姿煥發,呵呵······」
——開什麼玩笑,那只是在你們的眼中看來感情好······
吳鈦一邊流著汗轉移話題,一邊暗忖著自己現在其實跟本是被監視!
如果再沒找出解決身體這個異常狀況的辦法,自己將會徹底失去自由——一天24小時到一個月30天再到一年365天!!!
——而且偏偏監視自己的人還是琴湘璃,那個風姿綽約、魅力無窮無盡的琴湘璃!每次當她洗完澡,渾身散發著誘惑的迷人馨香躺在床上時,吳鈦就得做一次浩大的理智戰爭!
這種想吃又吃不到——不,應該說想吃又不敢吃,深怕一旦出手就好比踩到響尾蛇的尾巴的那種糾結,讓他這兩個多月幾乎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吳鈦完全沒發現自己在腦海裡的飛速思想,已經徹底顯露在表情與動作上了。只見他不斷痛苦地閉上眼睛,雙手不停搓著頭髮。
「······小鈦他怎麼了?」
看著他糾結在自我世界裡,余早早一臉苦笑地詢問神情依舊泰然自若的琴湘璃。
「沒事,他經常這個樣子······」琴湘璃拿起她剛泡好的茶靜靜地小酌一口,才接著道:「其實我們今天過來,是想麻煩兩位警官一件事——」
「是有關一個禮拜前,徐芷盈與她的男友陸佑威的殉情案吧?」
楊飛的臉色立刻從原本的和氣微笑,轉變成以往的嚴肅正經。
這讓吳鈦很快地回神過來,並且與琴湘璃對望了一眼——果然如同他們剛才的猜測,楊警官和余警官也注意到這起案件有蹊蹺······?
「由於一開始不排除有兇殺的可能,所以那天我和余警官也到了現場一趟。最後經過詳細的勘驗,這件案子是以情侶一同殉情結案了,不過······」
一看說到此處兩人就有話要說,楊飛便率先舉手打斷了,並且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疊照片,放到了他們的眼前。
「——徐芷盈和陸佑威的屍體沒有接受解剖化驗,應該說既然已明顯確定是自殺也沒有那個必要······這是當天隨我同行的楊鑑識官拍下的照片,你們發現什麼了嗎?」
琴湘璃將手中的照片一張一張的看去,與吳鈦的表情都不約而同地越來越凝重起來······
——照片上,徐芷盈以及陸佑威都在笑,那是一種非常詭異的微笑······完全看不見一個人面臨生死交關之際的痛苦掙扎,反倒比較像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解脫』。
「很奇怪對吧?我們也是第一次看見『微笑的屍體』——後面還有更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地方,你們仔細看看吧······」
余早早一邊喝著熱茶,一邊讓他們繼續往下翻看照片。
「這個是······」
琴湘璃像是注意到了什麼,將其中已經翻看過的照片再度調回來,與現在眼前的照片放在一起,秀眉立刻深鎖起來。
「怎、怎麼回事?有哪不對勁嗎?」吳鈦似乎還沒覺察出問題的所在。
「數字······」
聽琴湘璃嘴裡輕輕的解釋,吳鈦重新將目光回到兩張照片上,隨即眼珠便驚詫的瞪的斗大。
——往後翻去,接下來的幾張照片,是徐芷盈以及陸佑威左手手腕的局部放大照······雖然只是類似胎記一般的淡紅色印記,但上面很清楚的顯示著『25』、『26』。
一股詭異的氣息,從吳鈦的腳底竄上了背脊,使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如果這只是個罕見的數字胎記,那麼只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還可以說得過去——可是眼下這個數字明顯的出現在兩個同時死去的人身上······而且數字似乎還有遞增的現象。
這種讓人越想頭皮就越加發麻的詭異巧合是怎麼回事?
還是說,這是有某人為了達成某種目的的刻意安排?
「你們也注意到了吧?」
楊飛見吳鈦與琴湘璃盯著照片上的異狀久久不發一語,便繼續道:「我另外還有個資料,也許湘璃會更有興趣也說不定······」
「由於對上頭那數字的好奇,我前幾天調查了鴻福公寓以及它的前身楊柳公寓後發現——徐芷盈手腕上的『26』,恰好與這塊土地上的死亡人口總數吻合······」
這會是巧合嗎?
琴湘璃陷入短暫的沉思,她心裡的預感對這次的事件感到相當不妙——那塊地方,那座公寓中,肯定有某種儀式被啟動了。
但目的是什麼?
想著,琴湘璃便將照片全數放回辦公桌上,「謝謝兩位警官的幫忙,那我們今天就先離開了。」
「等等,湘璃,妳們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嗎?」
兩人畢竟在自己眼裡都還是剛過18歲的少年少女,余早早不免擔心的詢問。
「當然是到那座公寓裡一探究竟,必須趕在更多事情發生前查出原因才行。」
決定不在對未知的物事多做揣測,琴湘璃認為直接前往問題產生的核心點是最快了解真相的辦法。
「方便我和余警官一同參與嗎?老實說我覺得這件案子沒有表面上那麼單純。」
——其實是自從【開端】事件後,自己就對這類常理無法解釋的玄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他非常想看看琴湘璃又會如何處理這次的案子,順道也把搭檔一同拖下水了······
眼見余早早無奈的聳聳肩,琴湘璃與一旁的吳鈦面面相覷了一會兒,才道:「我明白了,天地之氣晝盛夜衰,今晚11點我們在公寓大門前碰頭。」
十分鐘後,兩人離開了刑事局的大門。
吳鈦與琴湘璃步行在通往最近捷運車站的人行道上。
高掛在湛藍晴空中的豔陽,將沿途磚板地裡的細碎晶石照的一閃一爍。儘管感受不到熱燙感,吳鈦仍然覺得火辣辣的紫外線正在瘋狂侵犯他的皮膚。
在此他不得不佩服身旁的琴湘璃,每當自己問到「為什麼妳感覺就好像沒有汗腺一樣?」的時候,得到的回答永遠都與之冷冰冰的表情相同的回應:「心靜自然涼。」
兩個多月來,雖然他們表面上是住在同個屋簷下,但是卻始終井水不犯河水。就算是在小小的六坪套房裡,他們也都是各做各的事。
——簡單的說,琴湘璃確實如當初字面上所指的,只是在「監視」吳鈦罷了。
但是,今天卻不一樣······
「這件事情,你別管了······今晚我和兩位警官去處理就好。」
吳鈦的表情瞬間凝固在錯愕的狀態。這是當他懷疑琴湘璃是不是當真沒有汗腺時,兩人再度重複完一次無聊的對話後,她莫名其妙迸出的一句話。
「······你幹什麼?」
琴湘璃迅速的舉手擋住吳鈦朝自己額頭伸來的手,冷冷的瞟了他一眼。
「我只是想確認妳是不是被太陽曬昏了頭,發燒了而已。」
「我沒在跟你開玩笑······」琴湘璃閉眼撥了撥飄逸的黑髮,淡淡地說道:「這個事件如果真像那些照片上顯示的情況,那或許『那東西』有足以影響他人心智的力量,到時候你肯定會成為我們之中的隱患。」
聽到此處,吳鈦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目瞪口呆地望著琴湘璃。
——果然眼前的少女平常一副冷冰冰不發一語,但其實是個很為他人著想的好女孩嘛······
琴湘璃似乎發現吳鈦沒有跟上,於是轉身歪頭詢問:「······又幹什麼?」
「妳該不會······是在擔心我?」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我只是不希望到那時候需要多除掉一隻殭屍。」
「我發現妳只要想掩飾真心話,右邊的髮梢就會分岔。」
「什······!?」
琴湘璃一見到自己胸前略為不自然分岔的髮梢,立刻閃電般地將它理順······臉上掠過一抹紅暈的模樣,讓吳鈦不禁露出苦笑。
——實在不明白······她真正的個性明明就很體貼又善解人意,卻偏偏總是擺出很冷靜無情的樣子。
「嗚哇!妳要幹嘛!?」
感覺到眼前閃過一道深褐色的弧光,吳鈦才驚覺的向後一跳。
琴湘璃拔出的桃木劍正指在他的鼻前,正以冷到能令人凍僵的視線瞪著他,「我看還是現在就把你殺了吧······免得以後老是出現這種言語上的騷擾。」
——怎、怎麼搞的,突然就生氣了······
「湘、湘璃,妳先冷靜點,妳既然標榜除魔衛道,總不會連我這樣的善良老百姓也殺掉吧······?」
「——所以今晚前往公寓搜索的事情,你願意放棄吧?」
「呃?我可沒這麼說吧······總、總之妳先把劍放下,很多人在看啊······」
「————······」
眼看兩人之間與世界脫節的行為,逐漸在捷運站前吸引越來越多人好奇的圍觀,琴湘璃這才像是被迫般地將劍收回袖口內。
但是這似乎不代表她放下了剛才的難堪所引起的慍怒。
從兩人搭上捷運列車,再到回租屋處的一路上,琴湘璃始終不發一語。她臉上平靜到明顯不平靜的模樣,讓吳鈦只能不停苦惱的撓頭。
——直到······
「湘、湘璃!」
「······幹什麼?」
就在琴湘璃打開兩人租屋處的大門後,吳鈦終於決定表明自己的立場——在外頭還好,要是回到了裏頭小小的六、七坪空間,這種氣氛不掐死自己才怪······
「呃、總之謝謝妳的關心,不過,這件事情既然讓我遇上了,我也不想中途就放棄······更何況小雪現在可能隨時會有生命危險,我想盡我所能的幫助她。」
「······妳要拿什麼去幫她?」琴湘璃終於回頭,以那雙晶瑩剔透的雙眸凝視著吳鈦,「現在的情況下,你自己都已經自身難保,還想去幫助別人?」
吳鈦撓了撓頭,雖然覺得自己有點被小看,不過那也是不爭的事實,所以他也只能露出苦笑——
「呃呵呵······要是真發生什麼事,不還有我們英明神武的湘璃在嗎?」
琴湘璃聽著雙眸就漸漸地瞇細起來,她大概是不想再聽吳鈦跟自己打哈哈,「我再重新申明一次——我是來監視你的,並不是你的褓母······你到底想說什麼?」
果然自己的真正想法無法瞞過眼前這位女孩子的眼睛。吳鈦一邊苦笑的撓撓頭,一邊緩緩拎起掛在胸前,微微閃爍著淡藍色光芒的精緻吊墜······
「這個吊墜——是紓琳留下來唯一的東西了······也是她曾經存在過的證明。從我將它戴在胸前的那天起,我就決定了!以後無論發生任何是是非非,都絕對不再袖手旁觀!」
吳鈦的眼神相當堅定。
——人,果然是會改變的······從堅強到軟弱,從軟弱變得堅強,一切都端看在那個過程中,他究竟明白了些什麼。
看著眼前少年的決心,琴湘璃不自覺的想起了師傅曾經說過的話······
為了避免讓吳鈦看見自己不自然的表情,她趕緊轉過身,朝房裡走了幾步才停下腳步——
「隨便你吧。」
吳鈦愣在門口有半晌,隨後才豁然的咧開嘴笑著跑進房裡。
「湘璃,我們今天中午就吃巷口那間妳最讚賞的義大利麵館吧!」
「你、你的笑容真噁心······離我遠一點!」
***
夜,又是一個伴隨著刺耳蟬鳴的夏夜。
象徵微笑的上弦明月高掛在天幕上,月暈也很明顯的折射出一種混沌的渾亂色彩。星星很少,只有幾顆三級星正放射著黯淡的光芒。
這副美景讓吳鈦看得有些沉醉其中——就算他現在所在之處是已經死了26個人的陰森公寓前······
「鈦,這個東西你拿著。」
吳鈦的注意力從外太空被琴湘璃拉了回來。只見她從袖口裡拿出一個手心大小青翠玉佩遞在自己眼前······
「這是什麼?」吳鈦將它放在手裡好奇的打量著。
「師傅的遺物。」
「什麼!?」
看吳鈦兩只眼珠瞪的斗大,琴湘璃只是淡淡地繼續道:「這是個能夠辟邪的護身符,以前我的道行還不夠,師傅就在上頭施加了些術式,讓我隨身攜帶著。」
邊說著,眼看吳鈦眼裡又開始流露出那種「湘璃真體貼」的感動,琴湘璃就不禁慍怒了起來······
但是很快的,他的一句疑問卻讓自己的火氣煙消雲散——
「不過,既然這是這麼有象徵意義的東西,為什麼要給我······?」
「······總之,你就把它好好收著。」
兩人經過一陣短暫的沉默,琴湘璃只是輕嘆一息這麼說道。隨後,便轉身看向坐落在暗夜中的公寓······
——不知道為什麼,越是靠近這座公寓,一種說不上來的不祥預感就越發強烈······那就像明明知道有隻小蟲子停在背後,癢,卻始終撓不到那個正確的癢處,令人既感到煩躁又難受。
想著,琴湘璃閉眼撥了撥烏黑的長髮······希望一切只是自己多心了才好。
「阿鈦、湘璃,你們等很久了嗎?真是抱歉。」
在結束談話不久,一輛自用警車停在了昏暗的人行道旁。楊飛和余早早已經換回一貫的便衣打扮來到他們面前。
「沒有,我們也剛到。」
說著,琴湘璃帶著大家的視線,一同望向前方那座隱約散發著異樣詭譎色彩的老舊公寓······
「那麼,準備好了就出發吧。」
一行四人逕直的朝此次的目的地——四之四號房前進······一路上並沒有任何詭異的情況發生。
栽植在公寓四周的楊柳樹,枝條隨著午夜偶爾輕撫過的微風輕輕的搖曳著。惹人注意的地方在於右側有一個範圍還殘留著當初警方拉起的封鎖線······看來那裏便是徐芷盈最後一刻所待的地方吧。
來到以粉筆清楚勾勒出屍體陳屍輪廓的幽暗樹林,琴湘璃憑著四道手電光束,徹底巡視了整個現場一圈······
這裡是一片栽植柳樹的綠地,儘管因為鮮少人整理已經長出不少雜草,但這裡的土質畢竟還是有一定的柔軟度。
可是從四樓往下跳的徐芷盈還是當場死亡了。
「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一旁的楊飛見琴湘璃陷入思考,便將手電筒往粉筆勾畫的頭部位置照去,「她是撞上了那個。」
金黃的光線下,有一個半人寬的石頭靜靜地躺在柳樹根部。仔細看還能發現受到重力加速度的強烈衝擊後,噴濺而出的血漬將它以及周圍的草地染成一片深紅······
可想而知當時現場的慘狀,吳鈦與琴湘璃不禁皺起了眉頭。
「有什麼發現嗎?」余早早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楊飛的臉頰上,然後替他彈掉奄奄一息的蚊子。
琴湘璃沒有理會他們那不符合成熟年紀的打鬧,只是輕輕地搖頭:「沒有······這裡很乾淨,我們到那個房間去看看吧。」
隨後四人一路無話,很快地就來到一切事發的核心地——四之四號房。
裏頭的狀況就跟昨晚張靜雪陳述的相差不遠。差別在於如今滿布塵埃的地上多了不少凌亂的腳印——估計是一個禮拜前前來調查這起案件的警方人員造成的,因為通往陸佑威陳屍的房門前還掛有黃色的封條。
「這個是······?」
較為寬敞空曠的客廳處,一個至於中央地面的鐵鍋子立刻吸引了琴湘璃的注意。
吳鈦打著手電筒,將鍋子裡已經燒到皺成一團的焦黑物事,「這不是紙錢嗎?」
看到琴湘璃帶有詢問意味的視線朝這裡望來,楊飛與余早早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隨後似乎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的搖搖頭。
「我們也不清楚,上次來調查的時候並沒有這個東西······」
琴湘璃一手抵在下巴思考著,一邊說道:「看來肯定有人知道這四之四號房是怎麼回事,否則也不會特地在這裡燒紙錢。」
「——就這樣了嗎?」楊飛原本以為還會有什麼更驚人的發現,結果這段時間的搜索似乎沒有特別的事情出現,「除了這個奇怪的鍋子,還有沒有什麼其他不對勁的地方?」
琴湘璃很快地搖搖頭,一邊環顧四周,一邊說道:「這裡也很乾淨······如果有任何『東西』,羅庚一定會有所反應。」
楊飛聞言立刻無奈地垂下肩膀——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他們想太多了?這都只是剛好發生的巧合?
但就在大家開始懷疑是否是自己被怪力亂神的傳說、以及莫名的詭異巧合產生先入為主的觀念時,琴湘璃卻面色凝重地看向他們——
「可是就是因為太乾淨了,所以才更顯得奇怪······」
就好像有人刻意在隱藏些什麼,既然如此······想著,琴湘璃的眼神便的銳利起來。
「我們就來個將計就計吧。」
十分鐘後,那張放在角落的陳舊桌子被重新放置在客廳中央。只是這次上頭放的不是黃色的八卦圖文紙,而是琴湘璃隨身揹在身後的巨大羅庚。
將羅庚的四角個點上一只蠟燭,琴湘璃拿出手心大小的碟子,一邊閉眼輕輕呢喃著咒語,一邊手指對著它凌空比劃著一會兒,才將之放在中央圓盤處······
「其實碟仙說穿了就是一種簡易的占卜儀式,但就因為這種儀式是被簡化過的,才會導致請鬼容易,送鬼難的情況。」
琴湘璃看著已經將手指放在碟子上的大家,頓了頓才繼續道:「我已經在碟子上施了法,所以這個召喚儀式已經不在是簡單的碟仙,是正式的儀式——既然一連串的事件都是由它開始,那我們就以這個方法一探究竟······記得儀式一旦開始,一切都要聽我的命令行事,明白嗎?」
所有人都點點頭,他們臉上的表情倒不是害怕,反而像是緊張、刺激、期待等等,多種情緒交雜在一起的感覺。
「那麼,我們開始吧。」
吳鈦、琴湘璃、楊飛以及余早早應聲閉上了雙眼,整個空間裡,很快傳來四人低語的召喚聲——
『碟仙、碟仙、快從幽冥的彼岸來到我身邊,碟仙、碟仙,快從幽冥的彼岸來到我身邊,越過山川、跨過河流······』
隨著呢喃的咒語低沉而規律的迴盪在昏暗的空間裡,氣溫似乎明顯的越來越低了——冷到那陣陣的寒氣,逐漸攀上每個人的小腿,慢慢的、慢慢的······鑽進脊隨,竄上他們的後腦勺。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瞬間將所有人抵在碟子上的手指拱起。這讓余早早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當然,一旁的楊飛也是以相同的表情回應著他——很明顯,這不是他們之中的某人所開的無聊玩笑······
——然後······
『一個不成對······兩個湊成雙······三個多一人······四個圍成方······五個······』
一陣猶如從幽冥的地底傳來的幽幽女聲,若有似無的飄過所有人的耳畔。
——這就是小雪說過的詭異歌聲!?吳鈦下意識的戒慎打量起整個昏暗的空間,楊飛和余早早甚至已經將另一手放在了珮在腰際上的槍柄握把。
『六個成三對······七個缺一角······八個恰恰好······九個還是少······十個······』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隨著這陣令人毛骨悚然的詭音越來越清晰,羅庚也有所感應——內裡的三層機括開始由內而外轉動起來······置於中央的碟子在一陣盲目的遊走後,硬生生地將上頭的紅色箭頭指向玄關處。
那聲音明顯就在門外,不斷地幽幽歌唱著小曲。一股莫名的陰寒爬上了所有人的心頭,他們死死盯著門,突然覺得近在咫尺的門,竟然透露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陰森詭異。
可怕的是,這種詭異竟然帶有一種強烈的誘惑力,讓人忍不住想要去伸手將它推開······
「你們快點鬆開手!糟糕······來不及了!」
不知道是驚覺了什麼,琴湘璃望向玄關大門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她已經將食指與中指併攏指向羅庚——一股強烈的震波立刻從它的中心處炸開,吳鈦、楊飛以及余早早受到衝擊紛紛被彈開,跌坐在地上。
「嗚哇!怎、怎麼回事!?」
「湘、湘璃!?」
回過神來才發現現場只剩她的手指還停留在碟子上,吳鈦立刻驚詫的瞪大雙眼。
所有人趕緊來到琴湘璃的身旁——她眼下的情況完全和以往沉著冷靜的模樣判若兩人······
琴湘璃正一手摀著頭,渾身不斷的顫抖,晶瑩的眼眸如今滿是恐懼得死死盯著玄關門——就好像那裏有著什麼極其恐怖的景象一般······
「湘璃,喂!湘璃!?」
所有人面面相覷,完全沒料想過四人中原本最不可能有意外的人,竟然會出現這種令大家摸不著頭緒的情況。
——這也難怪,因為在他們的視線看來,玄關一如往常只有一片虛無,但是琴湘璃的眼中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
眼前,時光好像倒流了一般,周圍都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琴湘璃正在追著一個小女孩。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不知道,只知道在跑過一扇落地玻璃窗前時,透明的鏡面映照出的是自己小時候的模樣。那時的她還很小、很小······小到甚至在腦海裡都不曾有過這段記憶。
跑在前頭的小女孩烏黑的長髮飄逸在空中,純白的連身裙裙襬,正隨著腳步飛舞著。
終於她停下了腳步,小琴湘璃得以靠上前去······
「妳······妳是誰?」
「為什麼······」小女孩緩緩地轉過頭來,「為什麼?為什麼是妳!不是我!!!」
緊接著,小女孩臉上稚嫩的肌膚一塊一塊的腐爛,然後落在小琴湘璃面前的地板上。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掐住了她的心,使她咧開了小嘴放聲的大叫: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四周回歸於及竟有半晌之久,小琴湘璃才緩緩將偌大的晶瑩雙眼張開······
景色又不一樣了。這次他的周圍圍滿了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與小女孩,奇怪的是他們的臉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只有聲音,那是一段段夾雜童真的謾罵、以及敵視——
「我們不要跟妳玩了!」
「沒錯,她每次都嚇我們!」「鬼孩子!」
「我們不要跟妳玩了!」
「找鬼來嚇唬我們!」 「我不跟她玩了!」
「離我們遠一點!」 「她一定是被詛咒了!」
「離她越遠越好!」
別再說了,我沒有······
「鬼小孩!」
我不是······
「她是被詛咒的小孩!」
我沒有!我不是被詛咒的小孩!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
「湘······」
是誰?
「湘璃!」
是誰在叫我?
「湘璃!!!」
畫面瞬間的從眼前收縮,琴湘璃的意識終於被吳鈦拉回了現實······
「······」
「喂、妳、妳沒事吧?不要這樣嚇唬我們啊!」吳鈦看她依舊吃痛的摀著額頭,緊張的詢問。
剛想回應他的問題,琴湘璃望向玄關的視線讓她再度愣住了······
那是小時候的自己。那個已經遺忘的過去的自己。
小琴湘璃似乎發現了自己正被注視著······她轉身,不發一語的就往留有封條的房間跑去——
「嗚······等、別走!」
「喂!?湘璃!」
一把推開了吳鈦,琴湘璃踏著有些踉蹭的腳步,就朝那小琴湘璃的背影追去。
就當吳鈦、楊飛以及余早早發覺她的情況有異已經來不及了——
琴湘璃的後腳才剛跨進房間,房門立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關上。
——不對,太奇怪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一股惡寒竄上了吳鈦的後腦勺,使他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琴湘璃!妳快把門打······」
才喊到一半,吳鈦從門上小窗口往裡望去的眼珠立刻驚詫的睜大。
昏暗的房間裡,有兩個琴湘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