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 從本篇開始將偶爾會有部分內容牽涉暴力、血腥、不雅詞句。請觀賞者審慎評估自身心智成熟度。謝謝支持。
人之所以有善惡之分——
其關鍵在於心之所欲。
心中的善念與惡念,成就了人的善與惡······
『符』,也是一樣的道理。
符的顏色越深,代表施術者借助的法力越強——
不留餘地給別人······同時也是不把餘地留給自己。
事發當晚前三天。
······又是毫無新意的低級惡作劇。
早自習結束,女孩剛上完廁所回到教室座位前——就見到整張桌子被立可白塗的亂七八糟······當然,這是因為她完全不想去正視那堆極為醜陋,類似「開M腿」般性騷擾的圖案。
這還不打緊······一股腥臭的氣味,正從放在那充滿鬼畫符桌上的一團衛生紙裡傳來。
——從那上頭還有黏答答的白濁液體滴在桌面上來判斷······那是精液。
女孩盡量用不讓人覺察到自己正在難受的態度摀住口鼻······小心翼翼地用抽屜裡的自動鉛筆筆尖——將那沱噁心的穢物,挑進早餐袋子裡死死的綁緊······
抽了四、五張衛生紙,用力將桌面上殘餘的液體擦拭乾淨——腥臭的氣味終於不再那麼刺鼻······戒慎的情緒這才緩和了些許,女孩做了一次讓自己放鬆的深呼吸,轉身朝教室後方的垃圾桶走去······
「欸,周紓琳!幹嘛那麼快就丟掉,我們好不容易才打出來的耶!」
「哈哈哈哈哈,要不要猜猜是誰打給妳的啊?」
帶頭說話的是身後隔了三個座位,一個身材高壯的男生,周圍的男同學立刻響應。周紓琳四周瞬間壟罩在一片訕笑嘲弄的聲浪中。
——到教室後面以往短短四公尺左右的距離,如今走起來像是四公里······
看見女孩面無表情低頭不語的走過身邊,這似乎更加激起那高壯男生的興致——李祐銘,從小到大沒人教他怎麼欺負人,他自己就可以做得很好······甚至現在還成為班上惡作劇的帶頭大哥。
「喂,公車女。」
李祐銘一邊挖著鼻屎,咧嘴訕笑的繼續道:
「臉不要這麼臭嘛~妳不是應該表現得很開心才對嗎?——啊,還是妳大姨媽來了!?喜歡什麼牌子的衛生棉啊~?」
周紓琳依舊低頭不語,側身、並且甩手撥開李祐銘準備對自己裙襬伸出的鹹豬手。
一路忍受著周圍不斷傳進耳中的嘲弄話語,女孩只想快點回到座位上。
——然而······
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紓琳焦急的一屁股坐下椅子的結果——是某種輕薄紙張破開,以及整間教室的哄堂大笑······
她很清楚地感覺到屁股壓到了某種不明物體。緩緩伸手摸向裙底······是一灘濕黏、剛出爐熱呼呼的白濁液體。
蛋白質的濃烈腥臭再度灌入鼻腔,這令人作嘔的氣味周紓琳分鐘前才體會過······只是現在它正沾黏在自己的裙底。
有人趁自己離開座位後,又將新鮮滾燙的精液包在單薄衛生紙裡放上她的椅子。其實兩年來,這種類似的低劣惡作劇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但剛才回來的太過匆忙,儘管時常小心提防,還是難免中了圈套。
——會是誰幹的好事?
周紓琳漲紅著臉。現在的窘狀實在令她無暇去確認這件事情——也沒有那個必要。
也許是李祐銘······也或許,班上每個捧腹大笑的男同學都輪番做過這種事。
除了他以外······
「給妳。」
坐在周紓琳正前方的少年,將一包像是宣傳發送的面紙包,以掠過自己肩膀的方式放在她的桌上。
少年沒有回頭——因為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已經接近這個班級所能「容忍」的邊緣······他不想讓女孩更難堪,當然,他也不想把麻煩帶給自己。
「······」
周紓琳沒有開口······只是默默接受少年的好意。
她擔心一旦開口道謝,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就會崩潰。
抽了三、四張衛生紙,周紓琳將手伸下裙擺擦拭那攤噁心的穢物。如果說裙子沾上男同學的精液是女孩子不堪經驗的臨界點——那麼她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忍耐的王者了吧。
「哈哈哈哈,周紓琳,別擦掉啊,妳不是應該以妳媽媽為榜樣才對嗎?」
——要忍耐,只要再撐過今年······
「哈哈哈,對啊對啊,妳媽媽不是跟誰都可以的公車嗎?人常說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什麼也不要聽進去,只要畢了業,一切都會過去······
女孩默默的承受幾乎全班男同學的恥笑,只是不斷以捱過這最後一年,一切就會海闊天空的想法,撫平自己痛苦的心。
兩年前,女孩的媽媽,因為爸爸酗酒簽賭敗光了家計,為了短時間賺到更多的錢還債,逼不得已而到酒店陪客······有如衰運不曾就此終結那般,最後不幸在一次警方的掃黃行動中被逮個正著。
——現今的新聞媒體是相當發達的,一旦在電視上露了臉,消息蔓延開來的速度比傳染病還快······
從此開始,周紓琳的高中生活再也不得安寧······不知道背後真相的王八蛋男同學們,擅自將她與母親當初不得已的工作劃上等號,以此為樂。
惡劣透了······但是沒辦法,誰叫他們進的是所成績連二流都快稱不上的學校呢。
坐在周紓琳前方的少年,默默的握緊了拳頭······心想著如果被捏在裏頭的橡皮擦,就是那群欺負她的王八蛋該有多好——
噹噹、噹噹。
「課本打開,準備上課——在吵什麼!動作快!」
上課鐘響了。頭頂微禿的國文老師走進教室,大聲的喝斥還大笑不止的男學生們。
——跟老師揭露那群王八蛋的惡行?
哼······
少年平靜地將桌上的書本攤開——眼光裡燃燒的熊熊火焰正瞪著講台上的老師,內心嗤之以鼻的冷哼一聲。
早說了好幾遍,根本沒有用。校方、甚至於老師怎麼會不知道校園內的黑暗面?只因為怕惹上麻煩,全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身後的受害者更是明白這個道理,默默地將剛才的難堪惡作劇處理乾淨······打算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在這個班級,不······這所學校裡——
對正義視而不見,是生存下去最基本的原則。
***
放學鐘聲響了。
少年如同以往,靠在學校大門旁的高牆前等待著······
——這是自從喜歡上周紓琳後,自己想到唯一能夠守護她的方法。
從女孩被班上同學欺負開始,少年每天、每天,都會在放學後,已相當安全的距離,在身後目送她回家,自己才會安心地離去······
只是今天有點不一樣了。
——再過幾個月,兩人的高中生活即將結束,少年很替女孩感到慶幸,也不希望自己留下遺憾······
「周、周紓琳!」
那是女孩回家路途上的最後一個十字路口。明白這一點的少年,如此鼓起勇氣的從背後叫住了她。
「······?」
周紓琳應聲回頭——及肩的黑髮隨風飄動。
儘管眼前朝她接近的是經常對自己伸出援手的少年,周紓琳那雙深邃美麗的眼眸仍舊流露出些許戒慎······
當然少年並沒有任何的惡意,只是緩緩將拿在手中,一封明信片大小的白色信封遞到她面前——臉頰熱燙的程度大概可以煎蛋了。
「這、這個,給妳——我希望妳能加油!再、再見!」
待周紓琳小心翼翼地接過信封,少年頭也不回的拔腿離去。
看著漸行漸遠的少年身影,女孩不明白的輕歪著頭······
綠燈了。周紓琳一邊拆著那還留有少年手裡一絲溫度的信封,踏上回家的路。
「——就這樣?」
「嗯,不然還要怎樣?」
時間是晚上的11點多。
一間外觀看上去極為普遍的中西式餐館,這個時段落地玻璃門上早已掛上了「打烊」的字牌。少年正與另一位男店員打理著店中的清潔事務。
「······幹嘛這樣看我?」
少年察覺到男店員正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自己,於是如此詢問。
——男店員是比少年更為資深的員工,在餐廳裡工作的人都叫他阿強,少年則是稱他「強哥」。
「沒什麼~只是在想阿鈦的大腦是不是也髒了~該打掃打掃了。」
強哥好笑的對著被他稱做阿鈦的少年這麼說著,完全不去理會嘴邊的煙灰又掉在剛才整理乾淨的地板上。
——少年的名字是吳鈦。18歲,再過幾個月,就要從現在那間被自己咒罵到臭頭的爛高中畢業了。短直的黑髮向上翹起,面容的平凡程度是路邊隨便抓都有一把的那種大眾長相。
「我的頭腦沒問題,我只是有自己守護她的方式——目前只要做到這樣就足夠了。」
吳鈦說著就將手中的拖把抱在胸前,陶醉地望向玻璃窗外的遠方······
強哥吸完最後一口菸,將之熄滅丟進打掃的畚斗中,搖搖頭笑道:
「我是不懂你既然都鼓起勇氣了,竟然不告白。反而只是寫一堆鼓勵她的屁話有什麼用,你高興就好~」
——那你還管那麼多······
吳鈦一邊暗忖著,一邊瞥著強哥的背影道:
「我有我們自己進展的步驟,你不懂啦!」
強哥只是背對著他揮揮手,身影隨即消失在後台更衣室門口。
吳鈦悶「哼」的一聲,再度整理起強哥剛剛落下的煙灰······不自覺地,他的目光看向了掛在櫃檯旁,已經來到五月的月曆上——
五月了,只要再過兩個月,紓琳就能從這個痛苦深淵中解脫。
——從那以後,自己一定要向她告白······永遠保護紓琳,讓她再也不被欺負。
············
看著自己的手掌心,吳鈦卻還是難過地瞇起眼珠。
說穿了——人總是在說「以後、以後」,卻無法正視當下的軟弱······真是替自己感到悲哀。
不知道,紓琳看過那封信了沒有······
啪。
正想著出神,吳鈦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強哥已經換回休閒裝扮,看來是要下班回家了。
「好了好了,時間也差不多,快點收拾一下回家吧。」
「喂喂,老闆不是說今天的帳單要算完再走嗎?」
說實話,兩人從十點下班以後顧著聊天打屁,該做著善後工作還剩下一半左右······
「咳嗯!阿鈦啊~你既然身為後輩,難道就不覺得該替前輩分擔點工作量嗎?——就算你不念及職場關係,也該念及我給你「送情書」這個好建議吧?」
「······」
感覺到強哥似乎非常在意牆上時鐘裡的指針,吳鈦無言的挑起眉頭。
——更何況前輩這番過分的要求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呃、呃嘿嘿······不、不然你明晚的便當強哥請客?」
吳鈦瞇起眼珠。強哥見狀就明白意思了,咧嘴道:
「後天,大後天的便當我也請!——我今晚約了幾個妹紙,真的沒時間······吳鈦大帝~~」
凹到了三頓晚餐,加上又看見前輩如此拉下身段地拜託,吳鈦心裡著實舒坦不少。
「——男子漢說話算話啊。」
「啊呀呀~一定一定!那、那我就先走啦······」
雖然是答應了下來,但是強哥的行為舉止實在讓吳鈦感到奇怪——特別是那不斷注意牆上時間的眼神······就自己對前輩的了解,他不是一個對遲到這種事會過意不去的人。
「強哥,等等!」
這讓吳鈦忍不下好奇心,在大門處攔下了強哥。
「啊!?別告訴我你要在凹一頓晚餐,別得寸進尺啊!?」
「說什麼啊?——我只是想問你為什麼這麼在意時間,很奇怪欸······?」
聞言,強哥更是一步也不想再停留在餐廳裡,便將吳鈦拉到外頭昏黃街燈照射的人行道上。戒慎地巡視一遍已經鮮少路人的街道後,才吞了吞口水看向吳鈦。
「其實我聽說啊······這裡過了12點以後——不乾淨。」
「蛤······?」
吳鈦狐疑的挑眉。往後看了一眼僅剩幾盞日光燈支持的昏暗餐廳——
「不懂,你是指什麼意思?」
強哥見眼前這晚輩說到這份上還傻的跟木頭似的,氣的「唉!」了一聲。
「——就是鬧鬼!」
————————············
「噗、噗哈哈哈哈!」
兩人之間沉默了半晌,吳鈦忽然鼓起雙頰,像是再也受不了剛才得到的荒唐訊息,指著強哥就捧腹大笑起來。
「笑、笑什麼!?」
「噗、噗哈哈······抱、抱歉,這個笑話太好笑——都什麼時代了,這種話你也信?哈哈哈哈······」
被少年如此嘲笑,年長他五、六歲的強哥臉上立刻漲起尷尬的紅色。
「騙、騙你幹什麼!?以前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年紀的打工小弟,還有碰巧夜裡經過的路人都親眼看見過!」
「噗、噗哈,哦?那它長的什麼樣子啊?」
「聽說那是個女鬼······有一頭到腳跟那麼長的黑髮、一身白衣——可怕的是聽說她的臉是空白的!」
「噗哈哈哈,那些人是鬼片看太多了吧?講的不都跟影片裡的半斤八兩嗎?唬人的你也信——以後我可有笑話笑你了。」
眼見多說無益,強哥沒好氣的白了吳鈦一眼。
只見手錶上顯示的時間再過一、兩分鐘就過午夜,強哥也不再多做闡述了。
「隨、隨便你怎麼想吧,老子是寧可信其有,你自己小心啊!明天見!」
吳鈦目送著已經被自己冠上「膽小鬼」頭銜的前輩離去,嘴角上揚的「切」了一聲,便朝身後的餐廳落地門移動。
——然後······
噹、噹、噹、噹······
午夜12點的鐘聲忽地響起。這陣冷不防竄出、規律而又冷漠的聲音,悠悠迴盪在眼下昏暗的偌大餐館裡。
——也許是剛剛才聽完強哥述說鬧鬼的傳聞······儘管斬釘截鐵地說著不相信鬼神之說,吳鈦仍因為心理作用而提心吊膽了起來。
······但過了半晌之久,重新歸於寂靜的空間什麼詭異的現象也沒有發生。
果、果然只是無聊人士的胡說八道嘛真是······
如此心想著,吳鈦放下心中的大石輕鬆般地做了一次深呼吸,便逕直的朝門的正對面——餐館盡頭處的櫃檯走去。
坐上櫃檯旁的椅子,打開前頭桌子上的檯燈,吳鈦將收銀機打開,準備將今天晚上的收入計入到帳單裡。其實這間餐館的生意只能算的上普通程度,並沒有到絡繹不絕的地步,所以記帳並不會花去太多時間。
不過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離鄉背井一個人到大城市裡生活,這麼晚的時間還能待在打工地方的高中生應該也不多見了。
霹滋、嗶。
『哈囉,各位觀眾大家好,歡迎收看今天的驚奇大搜索——』
「!······」
就在吳鈦將記好的帳本闔上,站起身子的瞬間,置於左側櫃台牆角邊的數位電視憑空開啟了——之所以確定是「憑空」,那是因為控制它的遙控器幾天前被老闆摔壞了······
——吳鈦正皺起眉頭,戰戰兢兢的朝出現不明異狀,兀自撥放的數位電視靠近,另自己感到奇怪的情況再度發生······
鈴鈴······鈴鈴······
掛在餐館落地門旁的風鈴輕輕搖晃,帶起了幽幽的鳴聲。
「······」
怯怯地將首先發生異狀的電視關閉,吳鈦順從著人類本能對奇異物事的旺盛好奇心,舉步緩緩朝大門走去——
能夠搖動風鈴的現象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情況是大門被人打開了;另一種情況就是被風所吹動。
——吳鈦依照眼下看著紋絲不動,顯然沒有人會在這個時間打開餐館大門的判斷下······
清脆的鈴聲持續而規律的迴盪在餐館中,很明顯造成這個現象的······是自己越是靠近門前,就越能感受到的那股涼風。
沒有打開門窗、也沒有電風扇······風是從大門往餐館裡吹來的——那是一種從腳底涼上背脊,甚至使人全身冒起雞皮疙瘩的陰涼感。
吳鈦甚至感覺到自己狂躁的心跳聲蓋過了鈴聲。終於來到大門前,擦掉額頭上大片的冷汗,索性將風鈴整個取下以後,這才總算稍稍緩過勁······
「什、什麼啊······都是前輩說了那堆有的沒的——」
剛將風鈴放在靠近門旁的餐桌上,轉身碎念著準備往櫃台走去之際,一只白皙到幾近慘白的手掌赫然拍在落地玻璃門上——
啪!
「······!?」
幾乎是透過反射神經般的極高速回頭,吳鈦被忽然出現在門外的少女嚇一大跳,可以感覺到心臟在那一瞬間甚至漏了拍。
——少女留有一頭及腰的烏黑長髮,雪白的肌膚幾乎與身上的純白連身裙合成了詭異的白色······
「請、請問······」
怯怯地吞了口唾液,吳鈦隔著薄薄的一層透明玻璃,面對臉上不帶一絲感情的少女,正想在心底驚嘆她那絕美般容貌之際—–
吳鈦的衣襬被輕輕扯了兩下。
——咦······?
低頭望去,是一個個頭不及他腰際的小女孩——
「大哥哥······我的肚子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