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 2 The Fortune Seeker
「…事情就是這樣，你知不知道哪裡租金比較便宜？」
在徒勞無功的跑了不少地方之後，我找上了眼前魁梧的倉庫管理員塔克尋求協助；憑著塔克對這座城市的認識及寬廣的人脈，相信要替我找個落腳處應該不是難事。
肌肉大叔翹起二郎腿坐在板凳上，慢慢吸了口菸：「意思就是你家被拆了，然後住卡車嫌太窄，住旅館嫌太貴，要找租金便宜的地方，是這樣吧？」
愛布蘭在旁邊插嘴道：「就去我那裡住就好了啊，我不介意多一個人喔。」
「開什麼玩笑，在溪邊搭一座帳篷就說是家，又不是遊民，何必住得這麼寒酸！」我無奈的搖搖頭，繼續對塔克說道：「大叔，你有沒有什麼建議的好地點？」
塔克吐著煙圈想了一會，抖落菸灰開口說道：「地方是有啦，而且是免費的，不過……」
突然，從塔克後方的倉庫區傳來一陣「鏗鈴鏘啷」的噪音；塔克聞聲立刻站了起來，操起大嗓門喊道：「喂！小ㄚ頭，妳沒事吧！」
倉庫區的深處傳來微弱的應答，接著又是一陣崩塌聲響以及東西摔成碎片的聲音；塔克二話不說拔腿便往裡面跑去，嘴裡還碎碎唸著什麼；我跟愛布蘭聳聳肩對望一眼，也隨後跟了過去。
塔克將燈打開，眼前呈現的是一副慘不忍睹的景象：一個個箱子倒的倒、塌的塌，裡面的貨物散落一地，地板上佈滿尖銳的碎片，還有許多粒狀粉狀的物品，漫開來淹沒了腳踝；在貨箱山跟粉塵海中央，一隻小小的手臂突兀的向上高舉，滑稽的大幅度揮動，從下面傳來孱弱的呼救聲。
「我不是跟妳說不要再亂動了嗎，好不容易才收拾好的啊！」塔克邊喊著邊小心的前進，俐落的把堆在一起的雜物搬開，然後轉頭對傻站著目瞪口呆的我們說道：「還愣在那裡幹嘛，快過來幫忙啊！」
愛布蘭和我幫著塔克把一個又一個沉甸甸的箱子移到一旁，然後一邊小心翼翼的挑去玻璃碎片，一邊把埋在粉塵堆裡的「東西」慢慢挖出來；拂去大量粉末後，一顆綁著馬尾的腦袋驀的探了出來，把愛布蘭給嚇了一跳；塔克拉住那隻手一使勁，將渾身沾滿麵粉與石灰的少女猛然拉出來，接著用毛巾拍去少女身上的白色粉塵。
「噗呸…咳、咳…謝、謝謝。」少女跌坐在地上，吐掉堵塞住口鼻的粉末，接過毛巾擦去臉上一片灰白；腦後的馬尾隨著動作一上一下擺動著，抖落更多粉塵。
「妳還好吧？都流血了欸。」在我清理地上殘局的同時，愛布蘭趨前照顧少女，而大叔則碎碎唸著拿來急救箱，替少女進行簡單的包紮。
「剛才不是就叫妳好好待著別亂動貨物了嗎，怎麼又搞出這種飛機？」
「…對不起。」
看眼前一副狼狽樣的少女低姿態的道歉，塔克板起的臉孔也緩和了下來：「算了算了，下次別再出包就好了，妳先去後面把自己弄乾淨吧。」
馬尾少女拍著身子匆忙向外走去，而塔克又轉頭看向我：「剛才我們說到哪裡了？」
「……你說小ㄚ頭？她叫潔斯坦，前一陣子才到我這來的。」費了一番功夫把那片垃圾清理完畢後，我們跟著塔克回到貨物裝卸區，透過大門口可以看見工人們走來走去搬運各種物資，吆喝著在一輛又一輛卡車中穿梭；瞇起雙眼，塔克又點了一根菸說道：「然後就待在我這邊幫忙了，不過你們也看到啦，勤勞歸勤勞，卻一直笨手笨腳的。」
「原來大叔你也收助手啊？」我笑著向眼前的大漢問道：「印象中這個倉庫你都一個人在弄不是嗎，難不成打算退休啦？」
塔克哼了一聲，吐出一口煙霧：「誰說我要退休的，老子身體還硬朗著哪，小子！」接著他的態度突然嚴肅了起來，身體向前傾，語氣凝重的說著：「小ㄚ頭的事情說來話長啊，我問你，記不記得前一陣子大陸中央區域那場浩劫？」
「你是說新聞上報很大的那個？」我回想起電視裡播放的片段影像，那片斷垣殘壁、幾乎整個螢幕的馬賽克畫面，以及一個個聳動的標題：「大量原生種暴動，導致那一區前線基地幾乎全滅的災難？」
「…我一個換帖的兄弟就在那裡幹整備員，」塔克深深吸了一口菸，又長長吐了出來：「負責的就是小ㄚ頭。」
愛布蘭發出一聲驚呼，我連忙問道：「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
「怎麼樣？」大叔冷笑了一聲，陰沉的說道：「全滅了啊，怎麼樣？你以為那種情況下有幾個能活下來？」
我跟愛布蘭面面相覷，接著是一陣尷尬的沉默；塔克將菸蒂捻熄，繼續說道：「小ㄚ頭算是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的，換帖的就沒那麼幸運了。那傢伙臨死前叫小ㄚ頭來索斯投靠我，還真是扔了個燙手山竽給我啊。」
我拍拍塔克的肩膀，想不出什麼能安慰眼前大漢的話語。
「…對了，差點忘了，你們在找房子吧？」塔克強打起精神，繼續用他的大嗓門說道：「傑洛那傢伙的房子現在空著，你們就去住那裡好了。」
「咦？什麼？傑洛大哥的房子？」聽到這番話，我著實大吃了一驚：「可是傑洛大哥過世後，不是把遺產都留給莉歐了嗎？還沒跟屋主打個招呼就住進去不太好吧，現在也不知道莉歐在哪裡——」
「小老弟，這個你不用擔心，」塔克摸出一把鑰匙，老神在在的說：「ㄚ頭在仰月村的時候有遣人送來消息，列了一張清單要我派人把東西送過去她那邊，至於那棟房子，不要動到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其他的就隨我處置。」
「真的可以讓我住進去嗎？」我搔搔頭，興奮的說道：「那真是幫了大忙了，雖然對傑洛大哥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我有附帶條件。」
「嗯？」
「麻煩你們順便把小ㄚ頭接去一起住，說實在的這幾天下來我已經有點吃不消了。」
「啥！？」我結結巴巴的反駁：「可、可是潔絲坦是來投靠你的，這樣趕她走好嗎？」
「那也要看我有沒有能力照顧啊，」塔克一派悠閒的翹著二郎腿：「叫我這樣一個大老粗照顧年輕女孩子實在幹不來啊，而且我家光是塞我一個人就夠擠了，總不能叫小ㄚ頭睡倉庫吧，再說……」
塔克頓了一下，用略帶同情的眼神看著我：「小ㄚ頭似乎有心理創傷，關於這點我實在無能為力，你們年輕人比較有活力，說不定會有辦法。」
「有什麼關係，人多一點也比較熱鬧啊！」愛布蘭笑著拍拍我的肩膀，搖搖耳朵說道：「就當作多一個可愛的妹妹，這也沒什麼不好！」
「等、等一下，就算你們這樣說——」
「一句話，」塔克狡猾的晃晃鑰匙：「要就帶走，不要拉倒。」
「——大叔你這——！！」
數日後，我跟愛布蘭的行李已經安頓完畢，在愛布蘭整理房子的同時，我依照約定開車到塔克家來接潔斯坦。
大叔與少女站在一棟看起來頗窄小的公寓門前，身旁擺放著大包小包的行李；我緩緩將車子倒退、停下，然後離開駕駛座，打開後車廂。
塔克幫著將行李放上車子，然後和少女擁抱道別；潔斯坦看起來似乎有些落寞，而魁梧大叔輕聲細語說話的樣子實在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家具跟日用品都有了吧？那這孩子以後就託你照顧了，別太欺負她啊。」塔克兩手交叉靠在車窗上，對車內的我們說著：「還有，小ㄚ頭，別擺出這一副死人臉嘛，又不是見不到面了，以後妳想的話還是隨時可以來找我；去那邊以後要跟他們兩個好好相處，聽到了沒？」
我將車子開上街道，往市郊的住宅區駛去；潔斯坦看著窗外，手裡抱著一個絨毛布偶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一句話也不說。
「…那個，」我實在受不了這種沉默，邊開車邊試著找話題：「以後我們就要住在一起了，多多指教啦。」
潔斯坦直勾勾的看著我，眼淚就這樣撲簌簌掉了下來：「…是不是因為我會帶來不幸，所以大家都不要我？」
「什、什麼啊？」少女突如其來的質問讓我頓時慌了手腳：「才沒有那回事，妳怎麼會這麼想啊？」
「…我從以前就特別倒楣，做什麼事都不順利…」少女將臉埋進布偶，身體不停顫抖，綁在腦後的馬尾也隨之有規律的擺動：「還常常給夥伴添麻煩，這次一定也是我招來厄運，大家才會…才會……」
「少迷信了，才沒有那種事。」
「…那是因為你不會帶來不幸！」潔斯坦抬起頭，眼帶怨懟的瞪著我：「如果當時我不在那裡，就不會害大家……」
「好了，不是這樣的，」我伸手拿了一盒面紙遞給少女，然後輕拍她的頭：「那種事只能說是一場意外，跟妳無關，我相信潔斯坦不是會帶來不幸的人。」
「那為什麼大家都死了？」潔斯坦一手擦著眼淚，抱著玩偶熊繼續鑽牛角尖道：「所有人都變成那種樣子…那種……噁嗚……」
少女似乎回憶起某個不愉快的場景，突來一陣反胃；我將車子停到路邊，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可是妳在那個地獄活了下來，這已經是莫大的幸運了；那種天災不是誰能掌握的，真的要怪，只能怪老天爺太殘忍了。」
潔斯坦濕潤的雙眼眨了幾下，接著放聲大哭了起來；我任她靠著盡情發洩情緒，讓她將累積的壓力釋放出來，等待少女慢慢平靜下來。
「妳的夥伴們應該也希望妳能堅強的活下去吧。」我替馬尾少女拭去淚水，堅定的說道：「如果妳還是擔心會給我帶來不幸，那我就證明給妳看，那種說法只不過是無聊的迷信罷了！」
潔斯坦歪著頭看著我，依舊泛著淚光的臉上浮現出淺淺的笑容；我拍拍少女的肩膀，將車子駛回道路，繼續向著目的地前進。
一路上景色從熱鬧的市區轉到靜謐的市郊，我駛離公路，開進一條兩旁綴著各色花卉的小路；小路兩側稀疏坐落著一棟又一棟各具特色的房舍，從外觀可看到屋主們的巧思，別樹一格的打點各自的小天地。
我將方向盤一轉，讓車子滑進敞開的大門，停放在曾精心修整過的草皮上；眼前一幢兩層樓高的建築，歐式別墅簡單的風格，低調卻明亮的設計，在一片翠綠圍繞下顯得融洽自在；架高的陽台擺放著幾張木桌椅，寬敞的內部空間盈溢懶洋洋的愉快氛圍，反映出原屋主生前的性格，輕鬆不拘、隨意逍遙。
屋內原本幾個用作貯藏室的房間已然清空，添上了新購的家具，營造出舒適的個人空間；客廳維持舊有的擺設，幾張沙發在自然光照耀下給人溫暖的氣息。
「妳確定要住一樓嗎？二樓還有空房間，那裡視野比較好喔。」
「沒關係，這樣就可以了，住一樓比較方便。」潔斯坦小聲補了一句：「…也比較不會發生意外。」
「喂喂，怎麼又這麼說啊，」我將幾個箱子搬到房間裡，幫著少女將行李一件件拿出來：「不是才剛說好不要講喪氣話的嗎？」
「欸嘿嘿，抱歉。」少女吐了吐舌頭，將衣服一件件掛上帆布衣櫃：「我還真是的。」
「話說這一箱是什麼啊，這麼大箱……」
我邊說邊撕開紙箱外的膠帶，將內容物一股腦倒到地板上；看到這一幕，潔斯坦連忙喊道：「啊，那樣不行！要輕一點…啊啊！」
急忙站起身的少女絆到紙箱，身體失去平衡，雙手一陣亂抓，結果是整個衣櫃倒了下來，將少女壓在成堆的衣服下；我見狀趕忙將衣櫃抬起，從一堆布料底下將潔斯坦拉出來。
「唉，又變成這樣了……」少女沮喪的說道：「果然我還是……」
「人沒受傷就好，不要想太多。」確認少女並無大礙，我看著垮落一地的一堆衣服：「只不過這些又要重新整理了呢。」
說罷，我將注意力轉回剛剛從紙箱裡倒出來的東西：「不過就是一堆布偶熊嘛，這麼緊張幹什麼？」
潔斯坦撲過去將那堆布偶拾起，然後一個一個擺放在床頭，有些生氣的說：「才不是普通的布偶呢！這些是我的朋友，綁藍色緞帶的是泰迪，有蝴蝶結的是泰勒，這個粉紅色限量版的是泰莎，那個有領帶的是……」
潔斯坦興致勃勃的一一介紹她的布偶收藏品——雖然在我眼裡看起來都是一模一樣的東西——難得的露出了開懷的神情。我邊整理東西邊微笑說道：「對嘛，妳笑起來也挺可愛的，不要一天到晚擺出一張苦瓜臉嘛！」
少女雙頰出現了一抹淡淡的紅暈，又將臉蛋藏到布偶後面；愛布蘭從二樓匆匆跑下來，一邊大聲嚷著：「凱文，你到底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拖那麼久害我都等到睡著了！」
高挑的紅髮少女倚著門框，眨眨眼俏皮的說著：「歡迎妳一起住過來，潔斯坦！有事就放心交給我吧，有我在，絕對不會讓凱文有機會欺負妳的！」
「交給妳這酒鬼才更讓人不放心吧！」我毫不客氣的回嘴：「還有給我說清楚，到底誰欺負誰啊！」
潔斯坦睜大眼睛看著我們爭論，然後噗嗤的笑了出來。
斗室裡，我與兩名少女就著斜陽吵吵鬧鬧，開始了嶄新的生活。
******************************************************************
又是一個失眠夜........="=
近來諸事繁雜，能寫作的時間不多麻煩體諒一下別一直催稿...
你催得累我也覺得累啊...
累積一個段落自然就會出新章的。
(跟富O不一樣啊!!!跟富O!!!)
創作內容
Valkyries of the Floating Continent Chap.2
GA系列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