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運物-
還在就讀國中的老妹最近有些很奇怪的舉動。
以為沒人在注意她的時候,她時常握緊胸口前的項鍊,口中念念有詞著什麼,那雙眼所透露出的虔誠與專注,讓我有點怕她是不是著魔了,只有側目觀察著她的行為,我想他不是在唸佛經,也不像在模仿卡通的魔法少女,已經不是那年齡了,我始終摸不透她的心思。
至於她所緊握著的那條項鍊,是我媽前些日子在珠寶店購買得,黑線末端繫著一顆粉水晶,聽說水晶能改變一個人的磁場,她買來當做老妹的禮物,希望老妹身體能改善些,少跑幾趟醫院。
我知道老妹很珍惜老媽送給她的東西,倘若是我送她禮物,隔天桶子裡大概就多了些垃圾,雖然我很少送他正常的禮物,大部分是些假蟑螂或是蜘蛛,就能把老妹嚇個半死,而且屢試不爽。
實在太奇怪了,有一天,我終於止不住好奇心,當老妹在客廳裡盯著電視螢幕時,我悄悄坐到她旁邊。
「老妹,你最近好像特別愛護妳的項鍊?」我假裝隨意得開口。
我妹沒有理我,事實上,我跟老妹的關係不算差,但也不會很好,我們常常吵架,或許是年齡的差異,我會認為她的某些行為很幼稚,或許是一種“我已經歷過”的優越感,其實我自身也好不到哪去。
「不理您老哥,至少也把頭髮吹乾一點吧?」
老妹其實才剛洗完澡,除了臉頰有些紅潤,雪白的頸子散發出沐浴乳的氣味,而長長的頭髮看起來是有吹過,但不是吹的很乾,很像一坨晾在沙灘上,還沒曬透的海草,我不介意她像條死魚躺在沙發上,但我很怕麻煩,麻煩在她感冒的頻繁次數,我相信我沒有向老妹提醒,其他家人看到照樣會唸一遍。
「是是──」妹妹似乎也覺得不好意思,他懶洋洋得爬起身子,看樣子要回去浴室吹一下頭髮,卻又來回踱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ㄟ、老哥,你覺得運氣能創造嗎?」與其說在問我,更像是喃喃自語,生小到不想讓我聽見似的。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我直覺性得搖了搖頭。
「如果能創造的話,我們明天就去簽樂透。」
老妹若有所思得點頭:「說得也是……」說著這句話的時候,一隻手有意無意得伸出握住胸前的粉水晶,這些明顯的動作全被我看在眼裡。
等到老妹離開後,我重新奪回遙控器的控制權,無聊得切著電視,剛好看到一則新聞,寫著美國有人獨中十二億大樂透,樂翻天了。
說起來,運氣有時後能夠換來財富,雖然就只是些機率,我們在羨慕的同時,還是會大喊著“那傢伙運氣真好!”,我以為有些事情靠實力,而像樂透這種事就純靠運氣。
即便我心中很難認同,如果能存在著無限多面的骰子,那麼老妹生病的機會應該佔了骰子的大部分,其中也參雜著重病之類的可能,或許我該慶幸這還沒完全覆蓋整顆骰子、或許我和父母可將它視為機率之神的玩笑,可惜要真得釋懷很困難吧!
所以她很難接受,我也不想承認,一件小小的事情,不過是頭髮沒吹很乾,便演變成需要住院休養的“感冒”。
因為我妹妹的關係,我變得很討厭很討厭來到醫院,不得不習慣噁心的藥水味、不得不踏進這純白的病房。
然後,我又看見老妹閉起眼睛,長長的睫毛有些抖動,她的雙手捧著粉水晶,看起來不像在唸咒語,或許更像在禱告,不過她又在向哪個神乞討她的健康呀?
說起來,這並非是很嚴重的病,觀察一週左右就可以出院了,只是因為今天躺在那裡的不是別人,而是家人,一些外人眼中平淡的事,卻在這層束縛下變得波濤不斷,老爸老媽就是無法對老妹身子孱弱這個事實有所接受。
老妹察覺有人打開了房門,緩緩睜開雙眼,或許是對上我不在乎的表情,原本還算可愛的臉頓時蒙上一層陰影,一副要趕我走的樣子。
我感覺也自討沒趣,本來就沒打算要過來,只是在老媽的指示下,放學後順便經過而已,所以我打算稍微待一下就準備離開,很不巧得,口袋裡的手機同時震動了,我按掉來自補習班的詢問電話,只是遲到幾分鐘而已嘛!
我坐在老妹旁邊的小椅子,她似乎覺得有點冷,拉起的被子蓋住了大半的身子,寂靜在空氣間蔓延開來,老妹逕自注視著窗外的風景,從我這個角度,我只能看到她無奈的側臉,以及纖細到羽毛都不能承受的肩膀。
鐵窗外,車水馬龍依舊,那是她將要回去的世界,有時我很替老妹擔心,怕在未來的哪天,那窗景成了一幅永恆的畫作,成了憧憬。
「運氣果然不能創造……」聲音像是玻璃珠落進軟墊,不打算給我聽見似的。
「本來就沒辦法,又不是在打電動。」我聳了聳肩,我承認我的語氣帶點抱怨。
她沉默了,我想像著有人拿起立可白,想把這段無趣的時間全部抹掉,一丁點兒也不剩。
良久,老妹哽咽得說:「有時候有點害怕,這一趟旅行本來很快樂,會不會在行李裡塞了些多餘的東西?」
我聽出話中之意,只是嘆了口氣:「沒有這一回事,旅行本來就不會只會有快樂的事,準備充分才是最重要的前提,都已經決定要帶著什麼走,就要將它保護到底,妳就愛想太多。」
安靜得關上房門後,代表將一些不愉快的事暫時拋在門後了。
突然間明白,為何有些人要配戴幸運物的原因。
並非人太脆弱,而是要在面對某些不可預知的未來時,那自己日夜珍惜、呵護的某樣物品,能帶來挑戰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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