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江杞很開心。
跟憐如雪練了整晚的劍,疲倦不堪後被她抱在懷裡運氣舒緩疼痛,大師姐還帶來一堆飯糰,她瞬間成為真正意義上的柳山小霸王。師尊抱著疼,師姐在旁餵,江杞想學魔尊翹起二郎腿仰天大笑——如果她真這樣做,十之八九被憐如雪巴頭。
歇息片刻她仍去晨練,江杞忍住睏意在旁蹲馬步,雖然憐如雪說她今天可放假,可想到睡下去就見不到人,江杞寧願累死也要繼續看;孤晝蟾頭皮發麻,為什麼憐如雪能神態自若地教他跟小師妹?不覺得後方有道視線特別強烈嗎?彷彿要把人吃下肚……當他這樣想時,憐如雪回頭一盼,就見某顆枸杞憨笑,孤晝蟾頓時懂了。
原來是有色無膽。
江杞撐到憐如雪閉關,才回房裡歇息,期待兩個月後見。
雖然儲存在寒霜裡的靈力有先調整過,但憐如雪太強,兩人境界相差十萬八千公里遠,那靈力彷彿自帶電擊,使用就會痛,江杞只能靠鍛鍊體能來彌補,每兩天麻煩寒巧凝幫忙調節經脈一次,不知不覺常留在她房裡過夜。
這次過年,柳山五名內門弟子都沒回去,江杞覺得他們是為了自己。
因為去年的事,掌門今年雖然沒特別表示什麼,可她知道其他人如果回家過年,自己也得暫時離開第五峰,即便事情已經沒人討論,仍帶來一定的影響。江杞越想越悶,點了安神凝才勉強入睡,初一隨其他四人上雲山,看到主殿堂時胃疼,已經癒合的傷在皮膚下隱隱作痛,同掌門拜完年就跑,其他幾人將她的不適看在眼中,慕夜陽便提議要不要下山走走?
江杞選擇留山修練,但寒巧凝難得想走走,五人就決定下山踏青。
突然來到人多的地方,江杞不自在地躲在寒巧凝身後,默默抓著師姐的袖袍——瞬間,腦海浮出一個片段。她跟在憐如雪身後,四周都是熱鬧的人流,唯獨她們的世界冰冷,自己卻完全不在意,還固執地跟著,兩眼緊盯憐如雪牽住安雨蓉的手。
那時的安雨蓉跟現在差不多高,應該是上輩子的記憶?
這次緊牽安雨蓉的人,倒成了耍心機的孤晝蟾。他假裝對一家店很感興趣,不自覺牽住安雨蓉的小手,帶她一起過去看,慕夜陽唉呀呀地笑著搖頭,保持一段距離守在他們旁邊;還在後方的江杞繼續黏著寒巧凝,被年貨大街搞到眼花撩亂,努力消化視線所及之物,不知大師姐在配合自己的步調慢慢走,對周圍東西不感興趣。
對寒巧凝來說,這些東西不過俗物,真正有趣的是仙器法寶;可對江杞而言,許久沒仔細看凡人的東西,什麼都比仙器法寶有趣,讓她目不轉睛。
走到盡頭時,江杞才想到另外三人不見了。隨著寒巧凝的手輕輕一拉,轉移視線見到蹲在樹上的慕夜陽,他拿著糖葫蘆揮手,孤晝蟾跟安雨蓉則在樹下吃切好的水果。
五人會合,到附近的廟宇拜拜。
駱繹不絕的香客擠滿這間小廟,江杞見到佛像與檀香,渾身疙瘩,頓悟人間美好,如果早點看開,上輩子就無須自逢諸多折磨。
幸好自己還有機會重來。
剩下日子,柳山十分平靜,憐如雪甚至提早兩天出關,用江杞、孤晝蟾、安雨蓉要參加秘境試煉需要密集修練為由,讓掌門破例允許他們不用參加峰內比武,憐如雪就天天自封金丹、手持木劍,親自下場訓練弟子。
江杞來不及為自己的心頭小鹿亂撞困擾,就被憐如雪手上的木劍揍到淨空腦袋,即便有在思考,也只想著怎麼躲過憐如雪的招,將寒霜用得越來越順手,不像以前是思考後才行動,而是下意識反擊——她欲哭無淚,憐如雪不知自降多少境界,她的全力反擊都被輕鬆化解,想到那些曾用來誇她是劍術天才的話就面紅耳赤。
某天訓練到一半,憐如雪的木劍剛敲上江杞的頭,有隻紅蝶突然閃現在她們面前。江杞吃痛地搓揉腦袋瓜,覺得那隻蝴蝶翅膀上的圖騰十分眼熟,聽到寒巧凝驚呼一聲「師伯?」,她轉頭四處看,沒有六苦長老或其他峰主的影子,視線移回來,憐如雪跟她原先放在旁邊的外袍已經不見,地上剩一把木劍。
「師尊去哪啊?」孤晝蟾仰天問。
江杞發現他們都望著同方向,就知道憐如雪是突然御劍離開。
「你們先繼續練。」寒巧凝才剛說,又有一道黑影急速飛過。
他們瞇起眼睛,隱約看出是二喬長老的背影,離開方向與憐如雪一致,很快消失在雲霧中。江杞眨眨眼,回頭看寒巧凝臉上滿是擔憂,小心翼翼問:「師姐剛剛為何喊師伯?」
「剛才那隻紅蝶翅膀上……」她抿抿嘴唇:「有苦山的標記。」
江杞忽然想起六苦長老數個月前下山,至今還沒回來,被寒巧凝的憂慮傳染,慌亂地揮舞手腳說:「那隻蝶應該是傳令之類的?師尊跟二喬長老已經過去了,師伯就算遇到什麼危險也不用太擔心啦!」
「對啊,他們很厲害,若是連師尊都解決不了,我們再緊張也沒用。」孤晝蟾難得出聲附和,繼續道:「大師姐感覺在師伯的事情上特別敏感耶?上次師尊不過提起師伯而已,大師姐就分心了。」
「認識師伯久了,她這麼突然下山,師姐難免多慮。」寒巧凝苦笑;孤晝蟾抓抓頭:「師姐真像師尊跟師伯生的孩——痛痛痛痛!江杞!師姐!別以為我不敢回擊!」
「來啊!趁師尊不在就讓老衲用手上的劍劍教訓你每次說話都不經大腦!」
「什麼老衲?妳明明就女的!我說話不經大腦總比妳每次看著師尊流口水好,有夠不尊重師長!」
江杞跟孤晝蟾罵一罵就打起來,安雨蓉手忙腳亂地阻止他們,努力跟寒巧凝求救,可她的心思早已隨著憐如雪飛出去,回神時,那兩人已經打完,江杞還在歡呼自己獲勝,然後對上寒巧凝歪頭微笑……慕夜陽回來,見到校場上只有小師妹站著,另外兩人都趴在地上吐魂。
「師尊今天這麼操啊?」慕夜陽知道憐如雪這個月都在加強訓練,但沒見過那兩人死成這副德性。
「不是,是小師姐跟晝蟾打架,大師姐懲罰他們。」安雨蓉小聲說完,擔憂問:「他們以後會不會又、又不好了?」
「啊?不會啦,看起來只是一次性打架而已,打完就正常了,小師妹別擔心,但是別學他們哈哈哈——」慕夜陽笑著拍拍她的背,安雨蓉疑惑什麼是一次性打架?繼續待在校場替他們搧風,直到寒巧凝回來才收手。
江杞趴在地上,委屈地看著一向寵自己的大師姐;寒巧凝哭笑不得,戳她鼻子一下。
「以後不可以再打架,知不知道?」
「知道……」
寒巧凝沒直接揍他們,只說「既然有體力打架,就代表還有體力鍛鍊」,面帶微笑問他們願不願意繞著校場跑到腿軟?江杞跟孤晝蟾哪敢拒絕,就帶著大師姐的「期望」拼命狂奔到力竭。
看這兩個已經沒精力吵,寒巧凝才拿丹藥塞到他們嘴中,江杞跟孤晝蟾同時爬起來互看一眼、哼了聲轉開頭,五人一起去食堂用膳。飯桌上,慕夜陽看那兩個彷彿在比拼般狂吃猛吃,瞥一眼又心不在焉的寒巧凝,最後看細嚼慢嚥的安雨蓉,她在孤晝蟾吃太快嗆到時急忙拍背,覺得大家還是以往奇怪又溫馨。
江杞日常吃完就跑,另外兩隻見她開溜就趕緊吃吃也回校場,慕夜陽悠哉哉地在飯糰裡面塞肉準備帶回去吃,離開食堂時被寒巧凝喚住。
「師弟回來時有聽到什麼消息嗎?」
「消息?」慕夜陽想想:「沒有耶,師姐想知道什麼?師弟去問問?」
「不用,也許是師姐多慮了。」
「喔——啊!回來都沒見到師尊,她又下山了?所以師姐才問?」
「嗯,師尊急忙出去的。」
「這樣喔,師姐也該習慣啦。」慕夜陽安慰道:「師尊可是戰仙尊,收到的緊急支援都是事態危急的大事,肯定先飛過去處理好才說明。老實講,師弟對師尊現在才收到支援請求很意外,外面魔族動作越來越多,但很古怪,要打不打不曉得在幹嘛,偶爾還會內鬥又一起對外,似是故意損耗我們……」他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上,將外面的情況告訴自家師姐。
這種關於魔族的事,他很難同年紀尚小的弟妹說,只能詢問師尊跟師姐有什麼想法。
與此同時,內在年紀逐漸往外表年紀拉攏的江杞打噴嚏,懷疑孤晝蟾說她壞話。
由於前幾年憐如雪時常突然不在,寒巧凝已經不需要她叮嚀,就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管理柳山的事物同時緊盯弟妹們的修練,整天下來沒有閒暇時間能擔憂……距離若芷真說三個月回來,已經過去十日。
她每日都會去苦山看一次,確定若芷真回來沒有,也知道掌門有些擔心,因為同去的二喬長老至今沒消息。
第十三天,她趁師弟妹們歇腿時間跑苦山,遠遠聽到有小蜜蜂喊「快把東西送到師尊那」,險些控制不住飛奔的心情,加快腳步衝上去。小蜜蜂見到她立刻指路是哪間醫療室,寒巧凝道謝完就跑,急迫想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她推開第五峰專用的醫療室,手指緊握。
憐如雪背靠著牆,身上外袍遍佈血跡與髒汙,閉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