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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死共心第七章 全貌

孤竹馬 | 2022-03-15 20:35:24 | 巴幣 0 | 人氣 127


  愛麗絲的父親早逝,雖然日子有些艱難,但還能與母親一起的她總是能夠堅強的度日,兩人互相扶持互相幫助,生活總歸還是能順利過下去。
  但天總是不從人願,當兩人生活已經步上正軌,意外又再次降臨在她們身上,甚至無法互相見到最後一面,就在愛麗絲人生中再次奪走了她最親的人。
  就在她絕望至極時,自稱是她未打過照面的家人──爸爸的母親,也就是李家祖母向其伸出了援手。
  愛麗絲在這種毫無支柱的情況下,毫無選擇餘地的她沒有多想的就接受了下來。
  起初在醫院時,新的家人一切都表現得毫無異狀,和藹的笑容、溫柔的態度,無一不讓她的悲痛之情得到顯著的舒緩。
  新的家庭更是超乎想像的慷慨,一切所需資源一時都投入到了愛麗絲身上,讓她身上的傷痛很快都得到了最好的治療。
  這也讓她相信自己還不到最孤獨絕望的時刻。
  愛麗絲最終迅速康復而被接回了新的家中。
  
  *
 
  諾大的佔地、古色古香的宅院,眾多傭人與隨扈於此工作著,如此豪門風格的地方,難以想像是存在於現實生活中的情景。
  也是這時愛麗絲才知道,李家是這城市的大地主,權利及勢力都無比巨大,因為這個原因,不只是政商名流要與李家交好,黑社會等勢力也常跟李家有所往來。
  愛麗絲雖然初看這些情況時有些卻步,但對於新生活的期待感也逐漸上揚,她也決心藉此機會重新振作,連著母親的份好好與新家人一起努力活下去。
  她本以為是這樣,但這大概是她做過最後悔的決定。
  在從醫院回歸本家後,此前的美好又溫柔的對待就像錯覺一樣,愛麗絲馬上就被丟入一個連陽光都難以照耀的半地下室當作自己的房間。
  用餐時才能出房門,不允許在正廳用餐,只能在廚房的角落桌邊,而家門也只有經由專門司機陪同才能出去,整個就是半軟禁狀態。
  除了這些行動自由外,自從來到李家後,學業、儀態、作息也都被嚴加控管,目的是為了李家的面子以外,也是為了維持「商品」的品質
  如字面上的意思,為的是等到愛麗絲成年後送去與其他權勢人家聯姻,藉此更加鞏固自身的地位,也就是說愛麗絲壓根就被李雪當過家人。
  而愛麗絲一頭美麗的金髮也是此時被強迫染成黑色的,為的就是一個毫不講理的理由,金髮不符合商品的性質。
  但如果只是如此為止倒是已經是值得萬幸的事了。
  可悲的是,商品並還沒確定買家。
  商品名,李思薺。
  在上了高中後的李思薺增加了新的事務需要進行,相親活動。
  雖然是這麼說,但實際上也就是不定時需要到不同地方跟不同的人用餐、聊天或是提供「服務」。
  剛開始這讓李思薺非常崩潰,不熟悉的場所和每每都不同的人,但不變的是投射在她身上濕黏的視線,還有毫不避諱游移在她手臂、大腿、臉頰的扭曲人性。
  從媽媽那裏繼承來自豪的美麗瞳色在這些人口中不斷被提起,逐漸在她耳中變成猶如增加自身悲哀的象徵。
  
  *
 
  十二月某日的夜晚,氣溫在近期持續下探,夜空中也被雲層遮掩沒有半點星光,深夜靠近安靜的住宅區的商業道路上,一輛黑色停了下來。
  「小姐,到了,這次是在這大樓裡。」
  停妥後的風燕向李思薺知會一聲後從駕駛座上迅速地下車並走向車子右側的後車門,右手打開車門並用左手一絲不苟地護著頭讓她下車
  李思薺穿著附近的高中的標準西式制服拎著書包從車上緩緩的下車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和服裝。
  「……沒想到這麼近的地方也有……」
  「小姐妳這樣會著涼的,我去後車廂找件衣服給妳。」
  「不用了,反正到頭來都要……」
  毫無起伏的語調婉拒了風燕。
  風燕從一開始就負責李思薺的相關事務,她看過了這個女孩的所有的情緒,但經過這幾年下來,這個開朗女孩的面容到現在只剩下無盡的空虛,或許是不這樣放空自己的感情的話可能連思考都會崩潰殆盡。
  但今天除了那份空虛,愛麗絲卻還有種難以形容的釋然。
  「……愛麗絲,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
  風燕察覺到這不同以往的神情,主動出聲叫住了愛麗絲
  聽到風燕叫出這名字,愛麗絲才稍微重拾了表情抬頭看向風燕,但只是嘴角淺淺地勾了起來,皮笑肉不笑的標準典範也不過如此。
  「風燕你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自己未來不會有甚麼變數的。」
  風燕聽到這般毫無希望的話拋開了端正的禮儀,雙手搭上愛麗絲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好覺悟的一樣。
  「相信我,只要……」
  「……」
  愛麗絲看到風燕話到嘴邊時卻停了下來,像是還在躊躇著什麼,而她等了片刻後往自己肩上風燕的手抓去,並一起雙手捧握在自己胸前。
  「謝謝妳,風燕小姐,妳為我……和爸爸都已經做的夠多了。」
  「……少爺當初給了我一個容身之處,但現在我卻連恩人的女兒都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受苦,這樣怎麼可能夠!」
  看到愛麗絲無所眷戀的態度,風燕語到激動之處抱住了愛麗絲,眼睛用力的緊閉著卻還是有幾滴淚水悄悄的從右邊臉頰滑落。
  「我已經覺悟了,再等我一下,我保證會打破現狀。」
  過了幾秒後愛麗絲拍了拍風燕的背,風燕才從和愛麗絲的擁抱中分開。
  「……嗯。」
  愛麗絲再次給了風燕微笑,隨後就轉過身去。
  「妳不用再擔心了。」
  愛麗絲輕聲的給出回應後就徑直走進了大樓,但這不抱任何期待的回應反而讓風燕更加痛心,但她還是只能一直擔心著看著愛麗絲離去的背影直到電梯門關上。
  
  *
  
  處理完事務後,愛麗絲並沒有直接打電話給風燕,而是漫無目的的走進對街的住宅區。
  接近半夜的街上空無一人,連小貓也沒兩三隻,安靜到有些可怕的夜晚。
  愛麗絲並沒有想要逃跑的想法,因為她心知肚明逃跑是沒用的,無依無靠的她只會馬上被抓回去,然後被更加嚴厲的限制行動。
  對於她來說,事情結束後些微的解放時間是僅剩的樂趣,畢竟雖然明白只是暫時逃脫束縛,但內心對於自由的嚮往還是會不由自主地浮現。
  如果一開始就出生在這種環境或許倒還好,但每當有一絲自由時都會讓愛麗絲回憶起與母親生活的時光,這反而讓她感受到更加絕望的痛苦。
  愛麗絲百感交集低著頭散步在住宅區的道路上,不知不覺地走到有亮光的地方。
  愛麗絲抬起頭來向左看去,是一間便利商店,從透明的玻璃落地窗透出來的白熾燈光照亮著住宅區前的道路,不過吸引她的是玻璃上貼著的B3尺寸的幾張小海報。
  上頭是各種餐廳的聖誕套餐或活動的廣告,上頭的廣告人像不管男女老少都幸福的吃著餐點,讓愛麗絲想起這個季節還有個這樣的節日大家會慶祝。
  不過這不僅沒讓她感到開心,反而讓她意識到刺骨的喊冷而開始發抖,也不知道是這驟降的氣溫還是這殘酷的對比造成的。
  她手邊沒有甚麼禦寒衣物,但也不想因為穿著這的單薄的學生制服而被店員投以異樣的眼光,所以她沒進到店裡取暖,而是馬上離開這明亮的店門前繼續沿著街道漫無目的地走著,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反而讓她感到沒這麼冷了。
  愛麗絲又步行了幾分鐘後,正想著差不多要打給風燕時,卻被一盞黃白色的燈光給吸引了注意力。
  這裡似乎是一座公園,裡頭僅有一盞黃白色的孤單的佇立著,路燈下有著一張長椅和一台自動販賣機。
  為了確認些什麼,愛麗絲緩緩地向路燈下走去,像是被那盞燈光指引一樣,但她不是為了去買自動販賣機的紅豆湯,而是長椅椅背上掛著的東西引起了她的好奇心。
  愛麗絲站在被路燈照耀著的長椅前,沒有多想的撿起了椅背上的東西──是把跳繩,應該是甚麼人在公園運動後給忘在這的……
  愛麗絲低著頭看著手中的跳繩,腦中浮現了她這輩子絕對不敢想的事,不過她馬上搖了搖頭,將跳繩丟到了地上,為了讓自己不要多想,馬上從書包裡拿出了手機想要打給風燕。
  但在黃白色燈光的照射下,地面上出現映出了愛麗絲的影子……以及和她脖頸附近重疊繩子。
  愛麗絲聽下了撥打電話的手指,開始冒著冷汗,眼神不斷在手機螢幕上風燕的名字與地上的影子間游移。
  最終她閉上了眼,甚至忘記了呼吸,此時她的耳裡沒有任何聲音,也感受不到任何事物,過了數秒後她才想起似的重新大口喘著氣,冷風灌進她的口中刺痛她的喉嚨。
  過了一段時間後愛麗絲才緩過了呼吸瞪大著眼看著地板,沒有移開目光盯著看了許久。
  她意識到了。
  「我想死。」
 
  *
 
  「我對李雪來說是汙點,因為自己的兒子找了個門不當互不對的外國人生下個來路不明的孫女。不過……」
  愛麗絲邊說著邊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媽媽給我的容貌卻被她認為還有點作用──」
  「別說了!」
  愛麗絲被我的聲音嚇到而沒有繼續著自我傷害的語句。
  我起先靜靜的聽著愛麗絲用著毫無感情的講述著,即使如此我聽到他一筆帶過在旁人聽來最不可置信的部份時我還在懷疑自己的耳朵,但當我意識到她對於這件事是真的毫無辦法可言至無感時,我用力咬住自己的牙根緊握住拳頭,避免自己氣到砸壞民宿這的桌子。
  我不敢想像到底要經歷過怎麼樣對待才能讓一個甚至還未成年的女孩能夠平靜的講著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此無下限的扭曲黑暗,我甚至不敢看她臉上現在掛著的是什麼樣的表情。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說這些的。」
  我氣得感覺到自己的眼角開始匯聚著淚水,為了不讓其滴落而緊閉起了眼皮,但還是不慎滲出了幾滴。
  「盡管風燕一直有在偷偷幫著我,讓我不致於崩潰,我也很感謝她……」
  在我還在自顧自流著淚水時,不知何時愛麗絲已經跪坐在我的左側牽起了我緊握著的手,讓我放鬆了一點力氣。
  「但對我來說,雖然我們兩個的相遇很怪,而且認識的時間也不長,這幾週卻帶給我的是活著的快樂與希望。」
  我茫然地看向了她,但卻發現愛麗絲的臉色比起我來可能還要更差,並且我著我的手也在不停的顫抖。
  最後她深呼吸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
  「那起事故……不是意外……」
  「……哈?」
  我一時還沒意會過來愛麗絲所提起的是哪件事,只能狐疑地皺起眉頭,低下視線思考著。
  不過我很快就了解到,我們倆之間同時有關聯的事故也只有──
  「那場火車事故?」
  愛麗絲聽到我的話後面露難色的點了點頭,放在腿上的雙手抓緊了自己的淡藍色裙擺,讓其整個都皺了起來。
  「……整個火車脫軌事故都是祖母她設計好的。」
  「李雪?」
  我聽到後音量突然大了起來,用著已經是質問的態度對著愛麗絲。
  我一時間失去了冷靜,還讓愛麗絲對我害怕了起來,愛麗絲被我的舉動嚇得用力閉上了眼把頭撇向一旁,接著瞇著眼瞄過來難過地看著我。
  我沒想到此時此刻還會再聽到有關這場事故的事情,況且還是我完全沒有想過的狀況──這個讓我人生一時失去一切的意外不是意外。
  不是意外的話又是甚麼?李雪為了什麼要做這種事,她知道那輛列車上究竟有多少人嗎?我無法想像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能把整車人都拉下去一起陪葬。不對,不管什麼原因都不能原諒。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為了讓愛麗絲繼續講下去,我咬緊牙關用力抿著嘴唇忍著無處可去的怒火,繼續向愛麗絲追問著。
  她也不再繼續看著我的眼睛,低下頭來畏畏縮縮地開口。
  「父母原本就是私奔結婚,早就跟李家沒有聯絡了……原本應該是這樣。祖父的遺書中卻提到要將遺產分給兒子,我爸爸可以分到一半……也就是說我媽媽和我繼承了李家一半的資產。」
  「……李家的一半?一切的一半?」
  「嗯。盡管我和媽媽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就算知道也不會想與他們有所瓜葛,但祖母……李雪她根本沒管這個,因為有可能讓自己的權力被搶走自己兒子的女人瓜分走一半,所以想把我和媽媽一起埋藏起來……」
  如果是還不了解李家的狀況我一定會認為李雪這女人根本瘋了,為了區區遺產問題就要做出這種事,明明車上還有更多無辜的人。
  「……他們就是因為這樣的理由而死嗎!」
  我已經忍不住毫不掩飾怒站了起來直接大喊出來,這也讓愛麗絲她頭低得更低,幾乎要是把頭磕在桌子上。
  而門外的風燕也察覺動靜,馬上拉開門,看到我幾乎是在對著愛麗絲咄咄逼人的情景,風燕直接就上手抓住我的領子扭轉將我整個人提了起來,我只能難受地抓住她紋風不動的手腕。
  「小姐,這就是你所謂的希望嗎?我只看到一個無能狂怒的懦夫。」
  「風燕,別這樣!」
  「咕呃……我最重要的人……因為這種無理的理由而死……要怎麼不憤怒!」
  全身的血液感覺都衝上了腦袋,雖然被扼住了喉嚨,但我還是直接反駁了風燕的質問,想要發洩自己的怒氣。
  「那你以為小姐就沒有任何想法嗎!」
  風燕再次甩開了我,我退開幾步腦袋啞口無言的瞪大雙眼。
  這句話直接敲醒了我,我努力地轉頭看向愛麗絲,剛才因為憤怒我根本沒注意愛麗絲的表情與心情,她臉上是我認識她以來最無助悲傷的神情,甚至帶著點失落,這讓我心中頓時被懊悔與自責感充斥而劇烈跳動。
  風燕說的對,愛麗絲是被那股惡意直接針對的,要比悲傷難過絕對不比我少,雖然心裡現在這麼明白了,但我還是放任自己對著她傾洩怒氣,最無能的舉動也不過如此。
  我移開了視線,不敢看向愛麗絲,明明才答應她陪她解決問題,但現在我卻是直接傷害她的人。
  「抱、抱歉。」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份後悔,只能低著頭脫口而出這句廉價的字詞。
  「大叔,我沒有責怪你──」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我完全沒看向愛麗絲,只是丟下這句話就跑出餐廳。
  對於自己的不成熟感到深切的噁心與無力,出了門後只想盡快找一個地方窩著。
  但我的腦袋卻在此時卻開始出了狀況,被突如起來的意外真相沖昏了頭的自己,全身的疲倦感也不知為何開始湧現,身體漸漸不受控制,才剛過轉角就沒站穩,用手緊急的撐住牆角。
  模模糊糊的看到走廊盡頭的安理豪正從那頭的門走了出來,看著我舉起手像是在跟我打招呼,但我卻連他的表情也分辨不清楚,只是憑藉本能地揮了揮手示意他不要煩我想要繼續走回房內。
  砰!
  下一秒我卻直接撞在木質地板上發出巨響,意識也朦朧了起來,想要用手撐起身體但手也不聽使喚,除了安理豪衝過來的腳步聲也聽到了從後面傳來愛麗絲叫喚。
  「大叔?……大叔!大叔!……輝哥!」
  
  *
 
  喀答、喀答。
  這個規律的聲音逐漸清晰,但總覺得身體好疲倦,還不想睜開自己的眼睛,想再多睡一會兒──
  「爸爸!」
  被這聲久違卻熟悉的聲音驚醒,我揉了揉眼看向了聲音的來源,身邊坐著的寶貝女兒,綁了個小馬尾在後面甩開心地叫著我。
  「小葵怎麼了?爸爸還有點累──」
  「爸爸你看那個!」
  小葵興奮地拉著我的袖子一邊指著窗外。
  車窗外正行經某個郊區路段,沒什麼高樓建築,房屋密度也不高,三三兩兩的散落一片在翠綠田野中,正因如此,遠處高聳的摩天輪格外顯眼,看來再過不久就能到遊樂園了,這是我為了家人準備已久的小旅行。
  「不好意思啊,我有讓她不要吵醒你的。」
  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溫柔中帶著歉意的聲音從反方向傳過來,我緩緩看向身後的小陽。
  今天她也久違的打扮了一下,看到她那頭深棕色長髮編成了一束長麻花辮梳理到了胸前,和平日時為求方便隨意的紮起的馬尾想比起來,配上她許久沒穿的長裙裝格外有種非日常的心動,但美中不足的是小陽臉上的歉意。
  「沒事沒事,本來就是要帶你們出來玩的,我才要不好意思,一上車就睡著了。」
  「畢竟你昨天也加班到很晚……其實你可以不用那麼勉強的。」
  小陽她邊說著邊低下了頭
  看著她很是抱歉的模樣讓我有些不知所措到有些手忙腳亂在面前揮舞著,接著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後,天外飛來一個想法將手放在小陽頭上後輕拂著。
  持續了一陣子才發現雖然是自己的老婆,但在公共場合這麼做還是令人害羞的抽回了手,小陽發現我的手離開後則還是低著頭的姿勢將雙手放到自己的頭上。
  「……啊!抱歉抱歉,我、我只是一時腦袋打結,你別生氣。」
  我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不妥後趕緊向小陽道歉,但她還是繼續維持著同樣的姿勢,讓我有些擔心是不是她身體出了甚麼問題,趕緊雙手搭上她的肩膀讓她往後仰了一點,隨著身體她也抬起了頭,雙頰比平時還要更紅一些並傻笑著。
  我傻眼著不知道怎麼一回事。
  「小、小陽?你沒事吧?」
  「嘿嘿……唉?……沒事沒事!只是……」
  「只是?」
  「好像很久沒有這樣了,有些開心。」
  「是、是這樣子嗎?……」
  被小陽直接表達好感的心情讓我有些難為情的搔了搔左臉頰並將視線飄開往高處。
  不過聽小陽提起我也才仔細回想一番,最近為了工作和小陽真如字面上的意思,聚少離多。雖然回家小葵都已經睡著,小陽會等到我回來幫我熱飯菜,但我也是吃完洗漱完後就倒頭大睡,就算是難得的假日也是補眠度過,夫妻間的互動根本快要趨近於零。
  「當然是這樣,就算是我也是想跟你撒撒嬌的。」
  「唉?……那、那就──」
  我又將手放回了小陽的頭上,然後……用力的搓揉了幾下,讓她的頭髮亂成了一團。
  「唉唉唉?怎、怎麼了?」
  小陽被突如起來的惡作劇嚇了一跳充滿問號的看著我。
  「……只是覺得你可愛到令人生氣而已。」
  「唉?」
  「啊!媽媽好詐,我也要跟爸爸玩。」
  看來是被小陽的聲音吸引,小葵轉過頭來就是跟著媽媽抱怨在大眼瞪小眼。
  「沒有啦,爸爸只是──」
  「好啊我也來對你施展一下絕招。」
  還沒等小陽安撫完,我就直接上手也摸了一把小葵的頭,不過小葵倒是很開心的樣子。
  「哈哈!好癢喔。」
  「好了好了,兩個人先別鬧了,還在車上呢。」
  「好……咦?爸爸你怎麼哭了?」
  「唉?有嗎?」
  小葵的話語讓我停手用手指擦了一下眼角下方,這才開始意識到真的有淚水在從我眼眶中流出,而心中突然開始有股悲傷感湧現,漸漸地填滿整個胸膛。
  小陽見狀也緊皺眉頭關心著我。
  「沒事吧?有那裡痛嗎?」
  「……沒有,只是意識到已經沒有屬於我的幸福了。」
  語畢,小葵和小陽都用著有些愁容地微笑看著我。
  我則是抱著頭不斷地哭著。
  這裡不是現實,只是我的幻想,再也沒辦法實現的幻想,明明不想再回憶起這種痛苦的事,但還是會時不時的夢到這最後的幸福情景。
  每次到這個時候我的罪惡感和悲傷都會迸發而出再也控制不了,腦中開始一片黑暗。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又再一次重複著無意義的道歉,無法挽回的事情一樣無法挽回。
  我用力的緊閉雙眼,但那個最不想看到的景象還是會直接掰開我的腦門強迫我再次回憶。
  「對不起,我什麼事都做不到,救不了任何人。」
  「別亂說。」
  「唉?」
  夢中的小陽說出了意料之外的話語讓我有些茫然。
  「你為了我們明明做了這麼多,我不允許你貶低我最愛的人。」
  「對啊!爸爸這麼厲害,陪我玩、陪我吃,還有、還有……反正就是很厲害啦!」
  「……但是我丟下了你們……」
  「才沒有,你陪了我們到最後一刻!」
  小陽小葵兩人突然抱住了我,我大開著雙臂,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這是……你們願意原諒我嗎?」
  「才沒有甚麼原不原諒的,你本來就沒做錯任何事。」
  「誰說爸爸的壞話我幫你打他。」
  「我……」
  我小心翼翼的像是對待易碎物品一般將手收攏,直到碰到她們倆的身體後才開始慢慢的增加力氣環抱著她們。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謝謝你們,謝謝。」
  雖然明白感受著可能是虛幻的觸感卻無法控制的不斷流出淚水。
  「……況且你才不是甚麼都做不到,你不還救了『她』嗎?」
  隨著小陽說出的話,意識開始遠去,夢中的景象也開始朦朧了起來。
 
  *
 
  跟以往不太一樣的夢境讓我又有些不知所措,除了自己身體上比以往還要沉重的重量感,不太確定自己現在是否還在夢境中還是在現實裡。
  頭昏腦脹還有些頭痛,盡管身體感到有些發燙,但不知道為什麼額頭上卻有條毛巾讓我能有一絲涼爽,不過眼皮則還是重的睜不太開來。
  特別是胸口的部分,感到有些胸悶感,四肢無力的我只能努力半睜開眼想知道到底現在的處境。
  木質的天花板讓我理解我還在那棟民宿裡,橘黃色的燈光依舊,但感覺要更昏暗一點,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我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都沒印象。
  原本想進一步撐起身體,但我自己比想像中還要更加無力,只有頭抬起來了一點,不過這樣剛好讓我找出胸悶的原因。
  愛麗絲屈膝腿收攏著面朝著我側躺趴在我的胸口上,看起來是睡著的樣子,不過卻帶著一點黑眼圈緊皺著眉頭而且頭髮卻有些散亂,身上的衣服也不是那套連身裙,變成了長袖的灰色棉衣褲。
  原本想叫醒她,但一想到之前尷尬的散會讓我有些難辦,不知道該不該那樣做只好先躺了回去。
  但好像是感受到了我的動靜,她有些睡眼惺忪的醒過來,我只好閉上眼睛假裝自己還沒醒過來。
  「嗯?輝哥?……我怎麼睡著了!」
  愛麗絲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懊悔。
  不過安靜了一會後我感受到額頭上的毛巾被拿了開來,盡管閉上了眼還是感受到眼前的光線暗了一點,隨後我的額頭上感受到有個東西抵著,我有些疑問的緩慢地微微地睜開一隻眼。
  愛麗絲的臉非常靠近地在我眼前,好像是在用額頭感受著我的體溫,不過好在她正閉著眼並沒有發現我睜開了眼睛。
  「嗯……好像還有一點燒。……沒有溫度計還是有點不安。」
  愛麗絲用著自言自語的音量在說著,隨後離開了我的身邊,我也趕緊重新閉上眼。
  接著不遠處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後毛巾好像重新回到原位,涼爽的程度也更增加了許多,而不舒服感減少後睡意也重新湧了上來──但是拉門的聲音讓我重新繃緊神經。
  「小姐,已經快一整天了。」
  「……我沒事,至少等到輝……大叔他恢復一點元氣再……」
  「不用為他做這麼多吧,你也看到了他知道事情始末後對你的態度了。」
  聽起來是風燕正在跟愛麗絲談話。
  「這與他的態度無關,這是我自願做的。就算他這時候要趕我走我也會等他恢復過來再走。」
  「我不懂,明明此時此刻那個婆娘也還在找你,雖然這裡很偏僻,一時半會應該沒事。但沒有任何作為也沒辦法改變情況,小姐你不可能一直待在這,那兩位不可能會一直讓你們免費住在這吧。」
  「……你說的都沒錯。」
  「既然如此就趕緊離開這個男人,不要管他了,我已經準備──」
  「但我已經覺得無所謂了,現在我只想和大叔他多待久一點就好,再被祖母他們找到前能多久是多久。」
  身旁傳來起身時衣物摩擦的聲音。
  「我先去洗個澡清醒一下……謝謝你,風燕。」
  「小姐……」
  愛麗絲說完後好像就走出了房間遠去了,整間房間好像被他們兩個對話後的尷尬氣息給填滿,讓我連呼吸的力度都不自覺控制的小了一點。
  但安靜不到幾秒,我又感覺到身邊有人坐了下來,這間房間不是應該只剩下風燕了嗎?怎麼會──
  「你這混蛋醒著吧?」
  「……」
  「……你這傢伙想繼續裝睡我可以讓你好好長眠。」
  「咳咳,聽到這麼恐怖的威脅怎麼可能睡得著。」
  我拚了全身的力氣坐起上半身,將右腿屈膝用雙手拉著才勉為其難的不讓自己重新躺回去。
  我小心翼翼地將眼睛一隻一隻慢慢地睜開看向身邊正跪坐著的風燕,盡管她的表情宛如惡鬼一般,但是她的坐姿儀態還是非常端正,該說不愧是有錢人家的管家職嗎。
  「話先說在前,我也是剛剛才稍微醒過來的──」
  說這句話時我有些重心不穩往旁邊倒了下去,倒到了風燕的大腿上,整個臉埋進她的雙腿間,但這她的腿根本一點都不柔軟,像是倒在了兩塊堅硬的德國麵包上,不僅沒有治癒人心的效果,依現在我和她的關係,我被當場制裁也是毫不意外。
  為了不演變成那樣,我趕緊雙手撐地想把自己推回去,但手一軟又向側邊躺倒在了榻榻米上,看來我比自己想像中還要病得更嚴重,這樣正常的身體活動的力氣都已經所剩無幾。
  「……唉,到底為甚麼會遇上個這麼廢柴的男人。」
  原本眼神銳利的看著我的風燕,扶著額頭無奈地嘆著氣。
  接著她將我重新攙扶躺回了被窩,或者該說是把我丟回去。
  「你這傢伙還是躺著就好,別再做些丟人的舉動了。」
  「你這是?」
  「……有意見嗎?」
  「沒有。」
  我覺得應該沒有哪個人被這位恐怖的管家怒目還敢又甚麼意見的,特別還挑自己最虛弱的時候。
  在一連串奇怪的鬧劇後我和風燕間的對話停滯下來,空氣又開始瀰漫著尷尬嚴肅的味道,這讓我想休息也休息不了。
  正當我受不了想要打破沉默時,風燕再次開口說道
  「是小姐的父親……少爺他把我從最谷底撿回去的,讓我能吃飽穿暖,他真的是我的恩人。」
  「耶?現在是?」
  我發出疑問的聲音,但換來的只是冷酷的眼神,向是直接用視線大喊著閉上嘴好好聽著,我只好有些地畏縮點了點頭示意我不打算繼續打擾她。
  「在李家的生活也不算多愜意,畢竟一開始我就被當成傭人和隨扈被訓練著,禮儀學識、戰鬥體能,每一項訓練過程都嚴苛的讓人想吐,盡管我根本還是個年齡只有個位數的小孩。但少爺當時也還是不管身分地位,偷拿點心、藏著玩具,總是跟我一起分享,說實在的要不是因為想報答少爺心情勝過一切,我可能第一年就想逃跑了。」
  雖然風燕粗略地提到自己的童年很辛苦,但說到那位少爺表情好像柔和一些,雖然她的吊梢眼讓目光一直都很銳利,但我這時才發覺就算是如此一板一眼的管家也有柔軟的一面。
  但很快的,她眼神一沉繼續說了下去。
  「我還想著終於獨當一面可以服侍好少爺,但他某天卻與李雪大吵一架再也沒回來過,後來我才知道他是為了與小姐的母親在一起才毅然決然離開這個牢籠,等到我再次聽到少爺的消息時已經是他的死訊。」
  雖然她還維持著正坐的姿勢,但原本好好平放在腿上的雙手卻漸漸爆起青筋緊握了起來。
  「我真的很恨,恨自己沒有多了解少爺,恨那個不知道哪來的女人……不過最恨的還是我自己,沒有保護好他。」
  說到這,風燕她突然高高的將頭抬起看向天花板,仔細一看身體也在微微顫抖,雖然她好像在盡力忍耐著,但從眼角旁滑落的一滴露珠出賣了她。
  不過除了那一滴露珠以外她就沒有其他的表現,只是保持著那個姿勢沉默了一段時間才回到正常的神態。
  「剛得知小姐的存在時我其實心情還滿是複雜,不過當我實際看到她的樣子時我就沒辦法對她生氣了,畢竟那種有些黯淡的眼神我看得多的去了,況且還是出現在與少爺有許多神似的小姐身上。也因此這次……」
  風燕直勾勾的看這我的眼睛說著。
  「就算有可能跟李雪作對,我也要用自己的方法保護好小姐。……就算這只是自我安慰也罷。」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明明看起來也是想幫助愛麗絲的人,但風燕她卻從一開始就對我敵意滿滿的原因──因為我就是那個再次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
  「……抱──」
  一記重拳用著就算我意識清醒也一定反應不過來的速度打在我旁邊的枕頭上。
  「我不需要你這傢伙的道歉!你這傢伙得到了小姐最大的信任,卻因為明明不是她的過錯的事想直接背叛她,現在還想要一句抱歉就結束?」
  雖然拳頭並沒有打在我的身上,但我卻感覺它隨著這句話直接打進我的頭殼中,腦袋被嚇醒的同時思緒卻也開始運轉。
  眼前的風燕咬牙切齒的看著我,她瞳孔中倒映著臉色蒼白瞪大著眼的自己,無力怯懦沒有任何值得讚揚之處的自己。
  「……這樣的人居然是她想要共度到最後一刻的人嗎?」
  「哈啊?你這傢伙終於瘋了ㄇ──」
  沒等風燕說完我拉住一旁風燕的手用盡全身的力一頭撞在她的腦門上。
  ──我本來是想這麼做的,但視線中的風燕怒目如鬼神地用另隻手接住我的頭槌。
  「……看來你已經想好遺言要說些甚麼了吧。」
  「……不是,這是我的覺悟……雖然直接被你給擋下來這件事讓我有點受傷。」
  「覺悟?你這舉動在我眼中看起來根本毫無意──」
  我拖著雙腿維持跪姿向後退開了兩步的距離,先是向後深深一仰朝天,隨後再次用磕破榻榻米的氣勢在上面磕出了一計悶響。
  「我只是想敲醒我自己而已……只不過想順便敲醒你而已。」
  「……看來你是發燒發到開始胡說八道了。」
  「才沒有!雖然我的無能以及不成熟傷害了愛麗絲,這點我真的感到很後悔及抱歉。」
  我抬起被自己重擊過後的頭,下定了決心皺緊皺眉頭直瞪著風燕。
  「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都沒盡到全力……」
  「……你這甚麼意思?」
  「比起你默默地保護,愛麗絲真正想要的大概只是自由而已。」
  「自由什麼的再忍耐一陣子,我遲早會……」
  風燕說到一半先是疑惑著稍微歪了一點腦袋低下視線思考著些甚麼,接著表情有些崩掉變為有些自責難過的神情張大眼睛,嘴唇也扭曲的緊閉著。
  「我認識了愛麗絲不過一個月左右,除了相遇那會兒有些奇怪,但她本質只是個有些愛玩又有些固執任性的女孩。」
  「……所以她才會迫不及待逃向久違的亮光處嗎?」
  風燕脫力的跪在地上,舉起自己的拳頭用力地槌向膝蓋。
  她自責的程度出乎我的意料讓我有些自己做錯事的感覺。
  「不、不過當然,你對愛麗絲的付出肯定比我要多得多,畢竟你身處在李雪的眼皮子底下居然還能幫忙愛麗絲讓她不至於這麼快崩潰。」
  風燕聽到這席話又重新抬起頭眉頭深鎖看著我。
  我也席地盤腿坐下,從一旁外套口袋中摸出自己的手機打開LINE上那個無頭像的好友後將畫面給風燕看。
  「我想李雪應該不可能給愛麗絲手機,這應該是你私下偷偷給她的吧。」
  「是沒錯,原本是想盡量能隨時與小姐連繫才瞞著給她的,其實上面還有GPS就是了。」
  「……」
  意外得知自己行蹤暴露的原因竟然就在自己身邊,難怪風燕這麼快就找到了這個根本還沒開業的偏遠民宿這點讓我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倒也值得慶幸是她裝的。
  「先不管這個。我要感謝是你的這個過度擔心所帶來的緣分,要是她當初連手機都沒有自然也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這些緣分就是因為你給她的一點小自由而成就的。……謝謝。」
  「……」
  風燕聽完我說的話後只是繼續嚴肅無言地看著我。
  「還有對不起──」
  道完歉後我將自己的雙眼緊閉牙關咬緊準備好即將來臨的衝擊,畢竟盡管是為了將話講開來,但明明也是讓愛麗絲傷心的其中一人卻在那邊大放厥詞,風燕此刻直接送我回蘇州賣鴨蛋都不意外。
  「……」
  「……」
  只有自己的心跳聲不斷加大迴盪著,遲遲等不到風燕對我的制裁,我只好緩慢的睜開左眼想看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不過當我剛要睜開眼拳頭就揮了過來停在了我的眼前,我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只是嚇得兩眼瞪大並任由拳風從耳邊呼嘯而過。
  「……風、風燕小姐?你這是?」
  「這一拳是預備給你的。」
  「預、預備?」
  「我認同你說的話,我的確沒有像你一樣不顧一切將小姐帶離困境,讓小姐最後產生了自殺的想法……」
  風燕收回了拳頭重新正跪坐在榻榻米上,並且毫不拖泥帶水低下頭。
  「對於這件事我很感謝你。……不過。」
  風燕道完謝後重新抬起頭來,表情柔和了許多,用著左手固定右手腕像是在伸展直到手指關節都喀喀作響起來。
  「你的事可還沒完,你傷了小姐的心的事我可還沒原諒你,你可要負起責任到底,如果最後還是悲劇收場的話,下地獄前我也會把那預備好的一拳送給你當臨別贈禮的。」
  「我當然也已經做好覺悟了,我不會再因為一些枝微末節的事背叛愛麗絲了。」
  「……呵。」
  這還是我第一次在風燕的臉上看到發自內心的笑容。
  「有、有甚麼不對嗎?」
  「沒事,只是你說李雪的事只是枝微末節的事讓我有些……呵呵。」
  不過才沒開心多久,下一秒風燕又轉回她原來那嚴肅的表情。
  「看來小姐也是被你這嘴給騙走的吧。」
  「欸?」
  「反正我知道你的想法了,雖然很想讓你馬上去道歉,不過你這傢伙應該還沒完全恢復好吧,這段時間我還是先再去拖延一下好了。」
  風燕講完後就起身離開了房間,只留下有些不明所以的我在原地。
  「總之……應該算是暫時認同我了吧。」
  想到這我全身總算放鬆了下來,暈眩感也隨之而來,整個人躺倒了在地上大口喘了幾口老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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