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老公流下眼淚,那是極度的憤怒和不甘的淚。
結婚前你就一直有跟我作心理建設,家中是大家族(雖然家道中落了但還是村中的大宗族),但是家族大破事也多,爸媽(現在的公婆)也被這些破事弄得心很累,所以沒事也不想、也不會去攪和家族裡的這些東西、等等等等的。
真的遇到事情,真的才知道是奇葩到大開眼界了。
那一天,阿嬤走了。
公公是已經是家中剩下的唯一的兒子,不管今天葬儀社是誰叫誰安排,都會是我公公要擔孝子這個位置。
這段時間,很繁重、很忙碌,但最多的是心累。
都已經是送阿嬤的最後一程了。
大伯的大兒子(被大伯母)搶著推出來要擔大孫的位置,當天也披著大孫的孝服,有夠威風。
然後該大孫出場的入殮啦、封釘啦,主持的師父在喊大孫的時候你們他媽的跑去哪裡了?
送完阿嬤回來了,大伯的二兒子開車回來,二姑當著阿公的面大喊「你的『大孫』開車很厲害回來了」,這挑釁和嘲諷真的開到滿點了。
白癡也知道,你們在覬覦大孫的位置啊,等到阿公也死了,大孫能再多一份財產啊。
然後公然在阿公面前挑釁我老公,讓阿公覺得我們有這個心思所以把火點起來越旺越好啊。
老公是年紀最「大」的「孫」,一直以來,老公也覺得這位置乾我屁事,你們愛你們拿去,老公也都端正自己的態度,覺得阿公說是誰就是誰的,吵著要糖吃人家是會說給就給逆?
噢,阿嬤可能會,因為阿嬤最疼大伯和二姑了。
二姑在阿嬤過往的那一天擔起了聯絡葬儀社的任務。
因為阿公覺得公公想叫的太貴,便宜就好、簡單就好。
阿嬤是信恩主公的,然後請來的葬儀社是信阿彌陀佛的,這是三小?
沒有怪葬儀社,葬儀社就是你要求怎麼作,我就以預算辦到好,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有怪葬儀社。
可是大姑一直在念說辦得不好。
訃聞只有印30張,要拿去請假還拿到不夠用,自己拿去小7多印;家奠到送出門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因為阿公說簡單就好,不用大張旗鼓。
什麼時候要作什麼事情,問二姑,二姑居然惱羞成怒,甚至放話說,不然這事就到這邊為止,愛找誰自己找去。
信不同宗教的,用不同宗教的儀式來辦事,讓有靈感的人覺得,「滿滿的儀式感」,而且「我真的覺得阿嬤不在這裡」。
沒關係啦,二姑最後覺得很好很圓滿啊,因為阿嬤最疼大伯和二姑了。
大姑真的笨,笨到無可救藥。
大姑想當和事佬,不想讓兄弟姊妹不合,一直想找一個機會讓大家不要這麼不好。
但大姑那不經過思考的發言,在最後一天真的徹底發酵了出來。
「大伯已經沒了,大伯母他們只有母子三人了,多體諒他們,他們明天還要開車回去,讓他們休息。」
「你們就住旁邊而已是能有多累?」
「我只是要說反正你們都還沒睡那麼你們就去外面顧阿嬤啊。」
大伯母自己說要顧阿嬤的,現在他一句要去休息了,就跑掉了,然後就來找我老公這些已經顧了10天了的說「反正你們沒要睡」、「你們住旁邊而已是能有多累」,這話多傷人?
原先看在阿嬤的面前,抱著先把舊恨放一邊,別讓阿嬤覺得難看的想法,兩個禮拜過去,已經消耗殆盡了。
舊恨的心結都解不開,再加上新仇,
這個結,已經再也解不開了。
阿嬤,您最疼大伯和二姑了,家中的破事已經鬧到檯面上大家都難堪了,阿嬤您不難過嗎?
我的媽媽情義相挺,不辭辛勞的從花蓮走半圈來給您致意,連我媽媽都覺得這個場面真的很慘澹。
我曾經跟媽媽說過婆家是大家族,媽媽也覺得,再怎麼家道中落,畢竟是親戚,至少人不會少,也在為您捏把冷汗,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會不會來不及讓親友跟您道別?
結果送阿嬤的這一天,來致意的親友,比來幫忙的道院師兄師姐人還少。
兄弟姊妹不合的氣息,連我媽媽都感覺得到。
還有好多好多的破事,越想越憤怒,憤怒到已經快不知道怎麼再寫下去了。
阿嬤,入大厝的時候,我看著您的臉,我一直把那一天您沒有呼吸了、看護哭著跑來叫我,我看到的那一瞬間的面貌重疊在一起。
我真的忍不住一直掉眼淚。
或許送出去那一刻,大家忘記叫我和您的三個曾孫出去送您,是阿嬤您的安排吧。
阿嬤,您最疼大伯和二姑了,但大伯母和二姑把您的最後一程弄成這樣,阿嬤,您真的不難過嗎?
大家一直說,事情過去了,圓滿就好了;
但,更多的憤怒與不甘,卻在曲終人散的茶餘飯後,越想越心寒、越說越難過,最後,還是忍不住掉下了眼淚。
因為老公一直記著,阿嬤對他們這些孫子輩的都很好。
結果卻被這些兒子女兒輩的弄成這樣。
我從來沒看過我老公這樣哽咽的掉淚。
我真的很為他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