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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如歌般的呢喃 - (上)第4回

李勤英 | 2021-10-13 18:30:01 | 巴幣 116 | 人氣 153

連載中【BL】如歌般的呢喃
資料夾簡介
「一個吻,交換一次演奏」 有著一頭金髮、混血臉孔的小提琴手江雷亞突然出現在鍾凱勛眼前……




  演奏會當天。

  鍾凱勛翻了衣櫃很久,都沒有適合的服裝。距離上次聽演奏會已經是七年前,當時買來專門看演奏會的西裝早已不能穿了,鍾凱勛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快長到姊姊離家出走的年紀了。

  又翻找了很久,心想如果再找不到,就乾脆別去了。

  但這麼想以後卻順利找到了一件許久沒穿的白襯衫,好險媽媽對整理衣服很講究,她將白襯衫好好地收進收納袋裡,使得白襯衫保持著原有的潔白。

  套上襯衫,由下至上扣好扣子,並在外面罩上了輕薄的西裝外套,雖然是比較休閒的款式,但因為是深藍色所以還稱得上體面。

  他定眼看看鏡子中的自己,因為服裝的不同而更加凸顯出知性的氣質。推了下細框眼鏡,索性試著露出像江雷亞一樣的笑容,但隨即作罷。江雷亞的帥氣是從內而外的,像自己這種書呆子恐怕是一輩子學不來的。

  「媽,我要出門了。」鍾凱勛對著媽媽在廚房的背影說。

  「會回來吃晚餐嗎?」

  「不確定,我再傳訊息給妳。」鍾凱勛在原地猶豫一下,還是開口說:「我要去聽演奏會的事,可以不要和爸爸說嗎?」

  「放心,我不會說的。」

  媽媽轉過身給他一個溫暖的微笑,鍾凱勛才安心出門。
  
  
  走在前往學校的路上,心情和以往非常不同,久違地感到焦慮,於是找個小巷子先抽一根菸。

  好想要轉身回家,但拿了別人的票又不去實在是太沒禮貌,早知道應該第一時間就拒絕才對。

  他為自己嘆氣,以為這麼多年間不去碰古典樂、在家不提姊姊的名字,甚至真的把自己當成獨生子,就可以不去理會心裡的空缺。結果當聽到那首曲子出現時,才發現自己被影響的這麼深。

  究竟要矛盾到什麼時候?就這一次就好,就當作是最後一次的懷念,聽完這場演奏會就別再去想姊姊的事情了,之後頂樓也別去了……

  徘徊在街上,搖擺不定的心情終於有個著落,菸燒到盡頭後又重新鼓起勇氣踏上往學校的路。

  在校門口將票拿給工作人員看過蓋章後,鍾凱勛順利地進到學校裡。今天學校的氛圍感覺不太一樣,環顧四週後才發覺是因為大家都穿著非常正式的服裝,就算是乳臭未乾的高中生,穿起西裝也是有模有樣的。

  鍾凱勛一開始還擔心穿襯衫和西裝外套會顯得很奇怪,但不愧是正式的樂團售票演出,來聽演奏會的人服裝一點也不馬虎。

  抵達表演廳後,鍾凱勛看到玻璃櫥窗內張貼著這次演奏會的宣傳海報,在左下角除了有指揮的照片外,意外的還有江雷亞的照片,下面頭銜寫著樂團首席。

  從琴聲就可以知道這個人非比尋常,以那熟練的技巧以及能將每個音符處理得如此細膩的能力,絕對是能在國際上拿好幾個大獎的等級。雖然沒有絕對音感,但鍾凱勛對自己的鑑賞能力還是有一點自信的。

  「果然是個很厲害的人啊。」鍾凱勛在嘴邊喃喃自語,持續盯著照片裡拿著小提琴的江雷亞。

  真的是長得很帥呢。堅挺的鼻樑、像女孩子的小巧臉蛋,完美融合東西方優點的外表,全身散發著不食人間煙火的脫俗……

  那天在頂樓與對方交纏的觸感及畫面,在腦中不停循環撥放。鍾凱勛摀著曾經和他接觸的嘴唇,順道遮住一點發熱的臉頰。

  「幹嘛看我照片看那麼認真?」

  「啊!」

  鍾凱勛驚叫一聲後,迅速轉身。只見看見江雷亞手插著口袋,穿著全黑的合身襯衫和西裝褲,搭配深咖啡色皮鞋。和平常在學校裡,總是把制服穿的很隨興的裝扮不同,就連瀏海也往上梳整用髮膠固定好。露出額頭的他感覺很有精神,鍾凱勛發愣似的看著他。

  「因為……因為長得很不一樣,我就一直看。」

  而且還順便回想上次接吻的畫面。

  「哈哈哈會嗎?還是你覺得照片修過頭了?」江雷亞也彎腰查看海報上的照片,江雷亞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像是這麼做可以把下巴弄得更尖似的。

  「你怎麼還在這裡,不用去準備嗎?」

  「我要去接待。」

  江雷亞手指著鍾凱勛後方,有一群人似乎已經在等著他了,大家都朝他們這裡看。有個身穿藍色長洋裝的紅髮女士,還朝他們揮揮手。

  「你快進去吧,我先去忙了。」

  說完後江雷亞以小跑步的方式跑向那群人,和剛才那位紅髮女士一握手後便是熱情的貼面禮,並且很熟悉地開始交談起來。

  鍾凱勛用眼神捕捉江雷亞忙碌的身影,回頭看看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感嘆果然人帥還是得先看臉。雖然鍾凱勛自認長的沒有很歪,但就是普通到沒什麼記憶點,就算後天突然培養出穿搭技巧,也無法改變臉和內在的氣質。

  又盯著江雷亞一陣子,鍾凱勛才心甘情願進入表演廳。

  大部分的座位都已經被填滿了,這個表演廳規模不小,可媲美國家級的表演廳,不愧是砸了重本在音樂方面的學校。

  鍾凱勛按號碼入座,他被安排在很前面的公關票座位,身邊圍繞著看起來像資深音樂家的人物,令他忍不住左顧右盼。手裡拿著曲目表開始閱讀,目光快速掃過,發現最後的壓軸是江雷亞的獨奏,曲目是著名的小提琴炫技曲《帕格尼尼魂》。江雷亞完全沒有提及這件事,難怪海報要特別放上他的照片,原來是因為到了節目尾聲焦點將會全都落在他身上。

  經過漫長的等待,頭上的燈光微微轉弱,四周的掌聲響起,台上的演奏者們陸續就座,除了左邊最前面的位置和指揮台還空著。

  在不間斷的掌聲迎接下,舞台左邊走出了兩個人影,眾人的掌聲變得更加澎拜熱情。

  江雷亞拿著小提琴和指揮以輕快的腳步走到舞台中間,和平常不太一樣,他的笑容更顯得溫柔,自信嶄露無遺。

  和指揮握完手後,江雷亞回到自己的位置,開始領導樂團調音。待一切準備就緒,江雷亞向指揮眼神示意,然後隨即將視線放在鍾凱勛身上。

  這時鍾凱勛才驚覺,自己坐在首席位置的正前方。

  視線對上的瞬間,江雷亞對著鍾凱勛調皮地眨了右眼,然後快速收起笑容看回指揮。因為毫無預料,像是一記直球朝鍾凱勛襲來,讓他感到害羞的同時又不由得想起在頂樓的事。

  和一般演出不太一樣,這場演奏會直接以貝多芬的第三號交響曲《英雄》作為開場。指揮雙手一落,瞬間被引領至音樂的世界裡。

  與此同時,鍾凱勛多年來隱藏的感情與記憶,終於還是被傳入耳中的音樂毫不留情地被挖掘出來。

  兩姊弟自從開始學鋼琴後,總會相約去聽演奏會。姊姊總是坐在鍾凱勛的右邊,遇到喜歡的曲子時,她會激動地抓著鍾凱勛的手,當時姊姊眼中閃耀著的光芒,到現在他都還記得。並非他的記憶力很好,而是在這幾年間他總是不時回想,記憶就這樣被琢磨成更加珍貴閃耀的回憶。即使抗拒,他還是無法控制那些畫面一直回到腦中,就像影子一樣不停跟著自己。

  距離上一次聽演奏會,已經是大概八年前的事,也就是姊姊離開的前一年。

  那時候已經得知沒辦法去音樂大學,姊姊究竟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和自己去聽演奏會的呢?以往都是被姊姊牽住的右手,那天反過來蓋在她的手背上。她無聲地哭著,不甘心的顫抖從手中傳了過來,鍾凱勛定眼看著舞台上的鋼琴家,想到姊姊的夢想漸漸被毀滅,內心狂躁不已。

  演奏會、古典樂,還有鋼琴。這些對鍾凱勛而言都是一體兩面的東西,他又愛又恨。而他對姊姊也是這樣的心情。

  好想抽菸。

  發出任何噪音都會破壞表演,鍾凱勛停止抖動的右腳,反覆不停深吸口氣,再吐氣。

  他拼命盯著最前頭的江雷亞拉琴弓的手,試著將小提琴的聲音從眾多合音中區分開來,彷彿在看獨奏。

  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又會被心中的恨給帶走。

  音樂有種神奇的魔力,它的渲染力比起語言更能夠乘載意義。然而如果當它的意義對某個人來說是「痛苦」的話,其鋒利程度也比語言來的強烈,足以讓人感到千刀萬剮。

  恨爸爸逼走姊姊、恨姊姊真的一去不回,又恨每個人都沒有問過他的意見,擅自做了影響他的事情。

  鍾凱勛瞪視著舞台,像是忍著酷刑般聽完演奏。
  
  
  中場休息過後,終於舞台上只剩下江雷亞一個人。他彎腰深深一鞠躬,準備演奏壓軸《帕格尼尼魂》。

  被鎂光燈投射的他神情自若,好像他依舊在頂樓一樣,只是多了一份謹慎,多了一點讓鍾凱勛忍不住用眼神在他身上游移的地方。

  江雷亞沒有往他的方向看去,而是把目光放在遠處,接著閉上雙眼,將小提琴就位,再次睜開眼睛時,毫不猶豫地拉下第一個音。

  樂曲才剛開始,鍾凱勛便知道江雷亞平常在頂樓的演奏,只不過是拿出一半的力氣在即興演出而已,安靜無聲的演奏廳,更能聽出他的技術高超。

  鍾凱勛不由自主屏氣凝神,他所演奏出來的每個音符,強而有力且霸道地佔據現場的每個人的耳朵。

  自己居然和這樣閃閃發光的人接過吻,那個記憶就像是夢。應該說從和這個人認識起,一切就像在做夢一樣。

  江雷亞帶著那首封存已久的曲子突然出現在自己的眼前,然後認識的第一天就被對方奪走初吻。明明只要和這個人扯上關係就好像會有麻煩的事,但鍾凱勛卻一點也不感到厭惡。

  細碎的音符彷彿在呢喃,隨後又像是在吟唱,直至最頂處的高音後,又回到劇烈的短音。

  鍾凱勛目不轉睛盯著江雷亞,故意不理會心裡因為他而起伏的波動,靈巧的雙手、自信的笑容,全身上下散發著非比尋常的魅力。

  或許是演奏會而不是比賽的關係,江雷亞像是豁出去似的,傳達出來的旋律充滿著熱情,像是在燃燒般。

  ——想知道的話,就來聽聽吧。

  難道他是要給我看這個嗎?給我看所謂燃燒生命去追求一個東西的樣子,但實際上根本只會更加羨慕而已啊!

  接近結尾處的奔放將大家的情緒帶至最高點,當琴弓離開小提琴後,全場的觀眾紛紛站起來鼓掌歡呼。

  鍾凱勛被最後的收尾震懾住沒有站起,淹沒在眾人影子裡的他,從人群的細縫中看著舞台上的江雷亞。他抬起頭沉浸在掌聲中,就像那天在頂樓一樣,胸口緩緩起伏,彷彿即將燃燒殆盡。
  

  

  鍾凱勛有些心神不寧,幾個小時待在表演廳裡不斷被音樂洗禮,一走出來,彷彿從夢境之中回到現實,反而沒什麼真實感。

  該說是舒暢,還是痛苦?情緒上的糾結,讓他得不出個最好的形容詞來描述現在的感覺。

  他低著頭,沒注意到眼前的動靜,結果被一名男子撞上。拿在手裡的手機順著作用力的方向飛了出去,摔在鋪著地毯的地板上。

  「對不起!」身穿藍色直條紋西裝的男子連忙道歉,趕緊彎下腰撿起摔在地上的手機。

  「抱歉,我沒有仔細看路。」鍾凱勛接過手機後看了一下狀況,因為是摔在地毯上,手機並沒有傷痕。

  「有壞掉嗎?」

  「沒事,好像沒怎樣。」

  「真的很抱歉,沒有注意到你。」男子從西裝的內袋裡拿出了名片盒,「如果手機有什麼問題,就打電話給我,我會負責賠償的。」

  鍾凱勛接過名片,上面全都是英文,他在心裡默念上面的名字Simon Hsu,頭銜是某個樂團的指揮。

  「只要有問題都可以找我,別客氣。」這位的男子表現十分闊氣,鍾凱勛從他身上的西裝質料和袖釦,就能推測出對方是個富裕的人,但他身上卻沒有看到自己那些有錢親戚的傲氣。

  「應該是沒有什麼大礙,謝謝你。」

  「真的有事不用客氣喔,那先這樣,真的很不好意思。」男子離開的同時還是持續看著他表示歉意,最後欠身離開。鍾凱勛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名片,隨手插進西裝外套的口袋裡。

  雖然沒有相約,鍾凱勛還是在表演廳的大廳等待江雷亞。

  等了好一陣子,一群群揹著樂器的人陸續朝出口走去,這些應該是已經換成休閒裝扮的表演者們。在台上很成熟的模樣,換上平常的裝扮後又變成稚嫩的高中生,不時傳來細微的嘻笑聲。這些人花了這麼多時間與精力,犧牲玩樂的時間,賭上一切就是為了成就一場場精彩的演出吧。

  江雷亞在人群中看著手機邊走路,他只要低頭就會有些駝背,和在台上的樣子有些差距。和他擦肩而過的學生們都微微向他彎腰點頭,鍾凱勛隱約聽見大家和他說「辛苦了」,江雷亞也都很親切的回應。

  鍾凱勛趁他抬起頭時揮揮手,江雷亞很快就發現了他,手插口袋小跑步接近。

  「沒想到你會等我。」

  「因為沒有辦法聯絡你,想說直接回去有點不好意思,如果你有事情要忙的話……」

  江雷亞急忙接話:「我這邊都忙完,樂團的人也都解散離開了。可以的話陪我去吃點東西吧?我好餓喔。」

  「可以啊。」

  「太好了,我帶你去吃一家我的愛店。」

  不知道是演奏會順利結束,還是要去吃忙碌過後的第一頓飯,江雷亞看起來好像很開心,有點輕快的步伐像是要飛起來似的。

  但鍾凱勛心中的焦躁感沒有減退,一走出校門口後立刻拿出菸來抽。

  江雷亞背後的小提琴琴盒吸引了鍾凱勛的目光,之前都是看到攤開在桌上的模樣,從沒看過外殼邊緣斑剝的痕跡。這個琴盒看起來很老舊,但大面積的皮革部分卻使用的發亮。

  鍾凱勛曾經聽說有些國際大賽的主辦單位會把名琴借給優勝者,以江雷亞的程度來說,或許他用的是把古老的琴吧。

  「你覺得怎麼樣?」已經跑到前面的江雷亞不知何時面對鍾凱勛倒著走。

  「什麼?」

  「演奏會啊。」

  「很不錯。」鍾凱勛低下頭,快速走過江雷亞旁邊。

  「就這樣?那我的獨奏呢?」

  江雷亞期待聽到稱讚的模樣,讓棕色的瞳孔顯得更加水亮。

  「很厲害,但就是太炫技了。」

  「原本我挑了別首,但老師就說不拉帕尼尼魂太可惜。」

  「那你本來要選哪首?」

  「愛之喜。世界上這麼多人可以演奏高難度的曲子,也不差我一個。音樂最重要的還是要給人帶來快樂吧。」

  鍾凱勛臉垮了下來,總覺得內心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愛之喜……是我姊姊以前很常彈的曲子。」

  突然感到鼻酸。聽起來很普通的一句話,鍾凱勛說出口卻像被掐住脖子似的,潛意識的枷鎖無形中束縛著他。

  一陣溫暖包覆在他揉著眼睛的手上,江雷亞的手輕輕牽著鍾凱勛。

  「用跑的吧。」

  「咦?」

  還沒來的及反應,江雷亞便拉著他往前奔,強而有力的手勁牢牢緊握,莫名有安全感。

  剩下倒數五秒鐘的大馬路口,江雷亞沒有停下來,拉著鍾凱勛又闖了過去。

  方才還停留在眼中的濕潤早已不見蹤跡,被吹的凌亂的頭髮散佈在額前。望向江雷亞精緻的側臉,髮膠固定的頭髮垂了幾根下來,他笑得很開心,明明穿著正裝跑起步來十分扭捏又悶熱,卻像小孩一樣毫不在意。

  「等一……等一下啦!」書呆子已經氣喘吁吁,好像快要吸不到空氣。

  剛好前方黃燈轉紅,江雷亞才心甘情願停下來。鍾凱勛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眼前的金髮少年卻只是臉帶一些紅潤,彷彿他只是剛演奏完一首曲子。

  「你體力很差欸。」

  「我就沒在運動……」還是喘到無法說完一句話。

  「覺得很煩很累什麼都不想管的時候,就像現在這樣朝某個地方拼命跑過去吧。想哭的時候就大哭、想笑的時候就盡情地笑。」江雷亞抽走鍾凱勛拿在手上的菸。「這樣你就不需要這個東西了。」

  頭頂冒的汗沿著脖子往下墜去。老實說鍾凱勛還是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總是說著奇怪的話、做奇怪的事,他大概只有演奏小提琴時是最正常的。

  江雷亞含著點燃的菸,深深吸氣後吐了出來,動作很熟練,「有時候內心的慾望你越是閃躲,未來總有一天還是要面對的喔。」

  這句像是警告自己般的話語出現的莫名其妙,讓鍾凱勛的心臟莫名地脹痛。
  

  

  回到家門口,鍾凱勛才驚覺自己忘記傳訊息給媽媽。帶著一點歉意,躡手躡腳打開大門,發現爸爸媽媽已經在飯桌前吃飯。

  「你去哪裡現在才回來?」爸爸問道,視線迅速在桌上的報紙與兒子之間交替。看來媽媽什麼也沒說。

  「我……去圖書館念書。」

  爸爸再次抬眼說:「念書有需要穿這樣?」

  避免兒子被追問,媽媽主動問:「吃過飯了嗎?」

  「嗯,吃過了。抱歉忘記先說。」他站在原地,像是要等待指示才肯動作。

  「沒關係,回房間休息吧。」

  鍾凱勛上樓回房,脫下西裝外套掛好,然後解開稍早被汗浸濕又被冷氣吹乾的襯衫。他突然停下動作,踮起腳尖從衣櫃上頭的深處搬出一個黑色小紙箱,裡面是古典樂的CD。好險當時還有一些藏在他的房間,才免於被丟棄的命運。

  貝多芬、莫札特、巴哈這些都是必備的,當然也有江雷亞原本要演奏的愛之喜。家裡已經沒有可以撥放CD的東西,他只能看著封面,想像裡面收錄的曲子。

  他雖然也喜歡愛之喜,但其實他更喜歡另一首愛之悲,什麼樣的歌吸引什麼樣的愛好者,些許憂鬱的旋律更適合自己。而活潑的姊姊就像是愛之喜,總是讓身邊的人也感受她那份愉悅,她的音樂更是如此,具有穿透力的琴聲,沉穩但不失活力,有如燃燒的火焰。

  現在已經不像以前,網路上隨處都可以找到各種曲子的音源,他拿出手機搜尋「愛之悲 鋼琴」後,隨意撥放第一個影片,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姊姊剛離家的時候他才九歲,那時候每天都很難過。早上起來總是期待姊姊今天就會回家,一整天都在等待,撲空的每一夜總是躲在被子裡偷哭。隨著年紀漸長,他就不再這麼做了,鍾凱勛還是感到憤怒、孤獨,但終究抵不過自己彆扭的個性。不再為了孤單而哭泣讓他覺得自己已經長大,更何況原因還是自己的姊姊,以一個青少年來說,拘泥在這點上實在不是件值得說出來的事。

  鍾凱勛帶著慍怒按下螢幕上的暫停按鈕,把手機甩向被褥上。

  「麻煩死了……」

  被各種樂音不斷撞擊,衝破了七年來建立的一堵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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