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十五、越成熟的男人越常脫掉褲子
時間回到謝維第二次刺出承影之前。
莫仲黎眨了一下眼睛。
忘了是誰說的，有選擇的時候選擇最好的，沒選擇的時候代表這已經是最好的──少年笑了笑，就和西洋棋或象棋的棋盤一般，在進入殘局的瞬間，高明的棋手對於勝負已有定論，低劣的棋手只會繼續掙扎──但沒辦法，其實他向來不怎麼聰明。
他不是棋手，即便他早已坐在棋盤的一側注視棋局，但很多時候他也只是將自己當作棋子，帥一點的棋子罷了。
所以，比起棋手這個比喻，他覺得自己更像是單純和那傢伙互相抽撲克牌比大小而已。
不過，這也是最後一張牌了。
沒有選擇也是一種選擇，無非就是難看了一點或者觸犯了自己的底線。
莫仲黎想了想，自己的底線原本大概在腰部的位置，不知道為什麼隨著時間經過就越擺越低，最後低矮到塵土裡去。
就像是越成熟的男人越常脫掉褲子一樣，他莫仲黎何止成熟？根本就是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皆文章的代表好嗎？
就是沒有很多脫褲子的機會，他很難過。
「……我大概了解了，中二病晚期症狀，沒救了是吧？」
一個低沉又有些嘲弄的聲音在莫同學的腦海響起。
莫仲黎再清楚不過了，作為一個未來的偶像派美聲男歌手，他知道這是自己的聲音。
如假包換。
但不管那是不是自己的聲音，莫仲黎覺得自己有必要做出辯解，因為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完全誤解了中二病究竟是什麼意思。
於是他義憤填膺的對自己腦內的聲音說道，「你知道中二病其實是富貴病的一種嗎？只有真正的人生勝利組才能有中二病的資格好嗎？我慢慢和你解釋哈，只有衣食無虞又帥又沒煩惱卻偏偏有悲天憫人菩薩心腸的人才能夠像我一樣──」
「好了別廢話了，丟臉，還丟我的臉。」但那個聲音直接打斷了莫仲黎的長篇大論。
莫仲黎很生氣。
「Ｘ的你的臉有我帥嗎？」
「他Ｘ的我們是同一個人難道臉有差嗎？」那個聲音反駁。
「雖然你在說廢話，但我竟然覺得你好有道理，真不愧是我。」莫仲黎想了想，點了點頭。
「……」
而這一切都發生在不過千分之一秒的時間內，時間是相對也是絕對的，相對於謝維，莫仲黎不過一個眨眼；可對莫仲黎來說，這一連串對話可說是度日如年。
謝維的承影雖然消失了，但黑白髮的少年卻知道那神物的利刃正悄悄往自己靠近──可他一點也不緊張啊，最大的敵人永遠是自己，就連優秀如他也不例外。
「雖然知道你為什麼努力朝著小丑的方向前進，但我還真沒想過你會用低能的思考邏輯把自己洗腦的如此徹底。」
腦海裡的聲音有些諷刺，但不知為何，卻能讓人聯想到一張微笑著的臉。
那張臉眉清目秀，五官輪廓卻有少年獨特的銳利，可彎起的嘴角柔和的不可思議，就像是一個溺愛孩子的家長一般。
那是莫仲黎的臉，他自己的臉──又或者說，他曾經的臉。
不論是兩年前的莫捨得或者現在的莫仲黎，其實都是這個樣子。
那是好久好久以前的故事，有個和他一模一樣的少年也是如此。
那少年的名字也是莫仲黎……只是，他偶爾喜歡自己被稱作沈易。
就比如現在。
「……好吧，就和之前一樣，接下來交給我。」沈易笑著說道。
「沒辦法，交給你了。」莫仲黎有些不甘願地說著，最後，雙眼一黑。
－－
莫仲黎感覺自己坐在一艘小船裏頭，漂浮在大海之上。
說不清楚是哪種感覺，像是夢境也像是幻想，不過他也算習慣了，當初沈易那傢伙說是人腦開發到一定程度後擁有的精神世界，但這感覺一點用都沒有啊。
精神世界啊……少年陷入短暫的回想。
還記得當初「教官」跟他們說過，在第三世後，人腦能夠自主開發使用的極限就是百分之十，再往上則是神的領域，而他們另闢蹊徑，使用了「神的血肉」，藉此觸碰到那裏……
聽說那時候只有蘇問和自己成功了，因為運氣好，精神和肉體都承受住了。
但他們從此不再以「人」自稱。
「沈易」也是在那時候出現的，說是自己的前世，還信誓旦旦地說輪迴真的存在……神經病。
一開始只當作是自己的解離性人格，可後來有太多次必死的情況被救了下來，而沈易始終堅稱，他就是自己。
就是莫仲黎，同一人，同樣的靈魂，只是有著不同記憶。
「又回到這裡了……是嗎？沒撐住啊，結果又是沈易那傢伙……」他自言自語著，仰躺下來。
小船隨著水流慢慢晃動，莫仲黎的眼前出現了類似一面水銀般的鏡子，漂浮在半空。
「……雖然還是覺得很奇怪，不過方便倒是真的，作為受益者也不好意思嫌棄什麼……」
肉體的疼痛和難受是不會影響這裡的。他很清楚。
「沈易」會為自己處理好一切，就像兩年前他失去意識後那樣。
決定搬火燒身的是自己，決定以身飼神的也是自己，但後果由沈易承擔了。
他就像個啃老族一樣，躲在精神世界裡享受不用勞動的生活，一切痛苦和折磨都交給了沈易。
歲月靜好，因為有人替你負重前行。
最年輕最天才的黃金之軀？那是「神的血肉」的功勞。
第三世唯一一個擊敗領域級「舊日」的人？白癡，他莫仲黎嚴格來說根本不是人啊，而且那隻「舊日」才剛甦醒，自己能換贏他也不過是投機取巧。
他的成就和榮耀都不該屬於自己。
苦笑了一下，莫仲黎甩了甩頭，目光轉向半空中的水銀鏡，接著，臉色突然一變。
水銀鏡上的畫面是一個白皙修長的手掌。
手掌中心，有一顆黃銅色的六厘米子彈。
那正是當前沈易視線裡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