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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山海妖異奇譚 第十三回

徐行 | 2021-01-17 21:00:02 | 巴幣 122 | 人氣 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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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資源回收中心




  昨天一把那些積了少說數十年的雜物清理乾淨,東方遊和白虎今天起了個大早,帶著三個大竹簍下山,去到之前那座村子裡。有些東西雖舊卻還能用,又有些是價值不斐的古董,買賣雜貨的老先生用相當好的價錢和他買下了不少。東方遊用那筆錢在早市裡買了些吃的,肉鬆、白粥和剛出爐的燒餅,看來能期待頓豐盛的早餐。

  抱著一堆食物回家時,任鈴和清唱都已經醒來,還和平地坐在餐桌前喝茶,見兩人回來紛紛道聲早安。

  這小小的破茅屋被她倆摸得熟門熟路,泡茶都不需主人招呼,甚至還泡好了等主人回來,這東方遊不意外。他沒想到的是清唱居然能和任鈴單獨共處一桌,昨晚都以為清唱是看著他臉色才乖乖地吃飯,意外、意外。

  想想昨天收拾告個段落,任鈴泡好茶之後就匆匆沒了人影,或許她和清唱之間發生了什麼。無論如何,這兩人能和平相處,東方遊比誰都樂見。

  可好日子總是去得特別快,早點下了肚,清唱和任鈴便開始打包行李,準備出發前往庚辰山了。

  「兩位⋯⋯可真是一說要走,手腳就特別快。」

  「家當本就少,打包起來才快的。」

  任鈴對捧著茶杯坐在木地板邊、看著她倆收拾東西的東方遊說道。他臉上盡是不捨,想想一個人獨居多年,先撿了個清唱,再來了個帶著神獸的任鈴,日子突然熱鬧起來。如今大家都要離開,也是挺寂寞。

  「謝謝您分給我的山菜和藥草,東方先生。」

  「哪兒的話,我才謝謝監兵給我獵了那麼多兔子和鹿回來。」

  「說到那些肉,東方大人,關於您之前提的⋯⋯」

  「啊,對了!」

  清唱一說,東方遊就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放下茶杯衝了出去,沒多久便拿著兩只小竹笛回來。應是手刻的,吹嘴的另一端打了個小洞繫條紅棉繩,從長度看來足以掛在脖子上。

  「這給兩位。」

  他把笛子放在手心上遞了過來,一左一右,清唱道聲謝就把面前的竹笛拿過,把紅繩戴在脖子上後將笛子藏進了衣襟裡。

  「這是?」

  「鴞笛。人的耳朵聽不見,但兩只笛音色不同,都讓信鴞認過了。只要吹響鴞笛,牠們就會立刻到兩位身邊。信鴞們記得東方家的位置,您若有要事,讓牠們送信回來便好。」

  「謝、謝謝您。」

  任鈴知道是有特別需要才送給她的,但這笛看上去是相當精緻的手製品,就像是收到了一份用心的禮物。看來東方家養鴞是養成專家了,還能訓練牠們聽笛。

  「給她就算了,可為什麼給我呢?」

  清唱剛剛沒多問就把笛收了,這想想才覺得不對勁。她一個小小的非世家山海師,平時有何事需要聯絡尊貴的東方家?

  「哎呀,我是想您二位或許同走一路、或許會變得要好、或許能一道尋找那不具名的妖魔,有了線索可以和我聯絡⋯⋯」

  「我說過任家和我沒關係的。」

  「別這麼冷淡嘛⋯⋯」

  清唱就丟了這麼一句撇清一切後扭頭出門,留下東方遊在原地乾笑。任鈴啼笑皆非,看來他真的很希望清唱能成為任鈴的夥伴,偏偏她脾氣硬得很。

  「對不起,大人。清唱性子是硬了點,但相信此行同路,她必有能幫得上您的地方。」

  東方遊一瞇眼,說得像他都知道任鈴偷偷向清唱拜師學藝一樣,任鈴不禁倒抽了口氣笑笑。

  「謝謝,東方先生。雖然時間很短,非常感謝您這兩天的照顧以及指點。我現在無以回報,他日定以厚禮相待。」

  「言重了,光是您的到來,對我便已是大禮。此前我已有多年未曾與人說過話了,能與您和監兵相遇,是我莫大的光榮。」

  看那兩個一來一往,清唱便在一旁出言提醒,一個該上路一個該送客。她總感覺自己不開口的話,他們會一直婆婆媽媽地客套下去。

  白虎率先走出了門,任鈴也把鞋套好之後背著裝有抄本、乾糧的麻袋與無別出來,東方遊硬是又塞了一塊糕給她,要她在路上帶著吃。任鈴想起她祖母,每次一群孩子浩浩蕩蕩出去玩,總怕他們餓著,多塞幾塊饅頭也高興。

  「那麼,我們出發了,東方先生。」

  「祝您旅途平安,復祖大人。」

  他說完又提高聲量,對已經走到菜園邊的清唱大喊:

  「要保重自己,清唱!」

  清唱只往這裡看了一眼後點頭應應,但東方遊已經很滿意。他最後再轉身來對白虎道:

  「謝謝,監兵,能與您相見是我此生榮幸。復祖大人就拜託您了。」

  「交給我吧。」

  看見那顆腦袋在自己面前恭敬地低了下來,白虎伸出他的大手胡亂卻輕柔地摸了幾把。

  「照顧好自己啊,東方家的小子。」

  時間也不早了,上路得趁太陽還高掛在天空時,否則到了冬日深山的夜晚,只走一步路都能讓肺疼得彷彿結凍一般。東方遊隨著比清唱遲了些的一人一虎到庭院邊,做個最盡責的主人送客。

  「一路順風,復祖大人、監兵神君。願群山之峻、廣海之湛保您安福。」

  任鈴恭敬地向東方遊一行禮,此時最嚴謹的一鞠躬能勝過再多的言語謝意。抬起頭來,見東方遊微微彎唇、輕輕一頷首,任鈴才依依不捨地向後邁開腳步,清唱已經在不遠處的那棵大松樹下抱著手臂等著他倆。

  「走了,要趁太陽還在天上多趕點路。」

  白虎也朝東方遊一笑,之後也扭了頭便走,任鈴小跑步才跟得上他那快得出奇的腳程。

  「好……等等,白虎!」

  她趕緊拉住了已經快走進樹林裡的大塊頭,回首一望,東方遊還站在那兒目送著他倆。任鈴扯開了嗓子大喊道:

  「東方先生!您一定、一定會娶到一位好妻子的!」

  見她狠狠吸了那麼大一口氣,還以為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東方遊聳肩笑了幾聲,舉起手來左右揮舞。這個距離,他的聲音應該已經傳不到了,但既然從復祖那兒收到了祝福,就讓他以此回敬吧。

  「始祖與您同在,任鈴大人。」


  告別了東方家,任鈴帶著她那被東方遊的好意塞得沉甸甸的麻布袋,與白虎同清唱踏上前往庚辰山的旅途。清唱本就話少,加上她不喜歡同任鈴說話,感覺旅行就和以往只有任鈴和白虎時差不多,就他們兩個拌嘴。差的就只有不必擔心迷路這點,清唱精明得很,認路自然不消擔心。

  「清、清唱小姐⋯⋯」

  「清唱就行。」

  她一眼也沒看過來就應了句,讓任鈴愣了一下。她居然讓自己喊她「清唱」就行,而且還沒不准自己向她搭話,更沒像之前那樣甩頭就走。任鈴受寵若驚,接著道:

  「關、關於之前說拜師的那回事⋯⋯」

  「怎麼,想收回?」

  她回答了!任鈴心裡一喜,道:

  「不是!絕對不是⋯⋯」

  「就今晚吧,找到住的地方後,我就教妳。往後都是如此,白天趕路,晚上我才教。要學不學,妳自己看著辦。」

  任鈴感覺清唱最後那一句就已經把這事說死了。就拿他們今天走的路程來做每天移動距離的估算好了,清唱的腳程偏快,一天能走過約一座山頭。任鈴從小鍛鍊也沒少,體力不差,但走了崎嶇山路一整天,難免疲憊。

  她知道他們必須早日趕到庚辰山,可照這進度,晚上怕是沒體力拜師學藝。又但,這老師是她壯著膽子去求來的,錯過也不知哪時還能再遇見,良機不可失!

  「我知道了。」

  任鈴姑娘好就好在樂觀且不易放棄,凡事拚過一回才知道能不能成、做不做得來,即使她第一時間想想就明白了這件事不好做,也沒直接灰心氣餒。

  「那為了讓妳能快點開課,今天是不是該落腳啦?」

  後頭這聽上去帶著諷刺戲謔、不懷好意的聲音一落,任鈴嚇得肩膀都縮起來,猛地回頭,白虎臉上果然掛著那可疑的壞笑。

  「你、怎麼⋯⋯聽⋯⋯」

  「老虎聽力可好著了,妳們還走在我前面,風一順著吹我就聽見啦。」

  任鈴那張臉瞬間都脹紅了,本來還希望能瞞多久就瞞多久,想不到一上路立刻破功。

  「看來您開始焦急啦?復祖小姐。覺得自己召喚不出我很丟臉嗎?是很丟臉呀,畢竟妳都滿十六了,想想師尊東方遙十六時在做什麼?啊,他忙著拯救世界⋯⋯」

  「你住口!我說過我會進步的!」

  任鈴邊說邊揮著拳頭往白虎那裡揮過去,但她一時腦羞揮出的拳哪可能打得中大名鼎鼎的西方戰神。

  白虎一邊笑一邊躲著她,任鈴可是氣紅了臉追著他跑。清唱只回頭看了一眼,便覺生無可戀。她以為東方遊是讓她做帶路人,沒想到要兼差保母,還不支薪,山海師這工作可真難做得血汗。

  但大塊頭說得對,太陽大約再兩刻鐘後就要下山,夜晚不宜趕路,更何況是冬日深山,容易迷失。在身後那兩個鬥得不可開交時,清唱熟練地召出何羅魚,閉上雙眼擴大「池塘」的範圍。那條白色怪魚再一次躍起、落下後消失在波紋當中,沒多久又見她握起拳解除召喚,回頭道:

  「這山上沒有村落,只前方一哩路處有個建築,過去看看吧。」

  她說完就繼續往前走了,連看見白虎兩手牢牢抓著任鈴朝他打過去的拳頭都若無其事。

  任鈴趕緊恢復冷靜,也裝作沒事後應了聲趕快跟上。沒村落也沒關係,最差不過野外紮營,反正之前買了頂帳篷,搭起來就能遮風擋雨。但要是有個屋子還是更好,至少屋裡不會有蟲。

  「好,等等我!」

  「小姐,妳說是個建築,不知道是什麼嗎?」

  白虎悠哉地跟上去順口問道。清唱頭也沒回,說:

  「不知道,何羅魚能讓我看到的只有大致的地貌。那建築不小也不大,不知是住宅還是別的。」

  「喔?」

  他稍微抬了下眉。打從入山走到現在,他立刻就看得出來,這座山上幾乎沒有人類生活的痕跡,有也至少是五十年前。路是很久以前開的,現在早就長滿野草,看起來就和稍微大條一點的野獸徑差不多,勉強還算能走。此前似乎還有人立過路標、刻過石碑,但該斷的斷、該風化的風化,已是無從辨識。

  只能說還好有清唱帶路,她還帶著一條可以透視空間的何羅魚,萬幸萬幸。不過,這麼久無人生活的山裡,竟還能有看起來像是住宅的建築,白虎沒說什麼,就是心裡惦記著。

  如果清唱覺得那還能住,那就住唄。反正也不求多奢華,只要能讓他們好好睡上一晚。他們於是跟著走了一小段,果然在樹林後的轉角那裡先瞥見一塊空地,接著就是那棟清唱事前判斷能夠住人的建築。

  「這⋯⋯」

  說是能住人也沒錯,這建築挺好,屋頂和四面牆都在,能住了。但任鈴一眼就能看出這建築非為此用。屋頂上漆了彩漆的石雕、兩根佇立門邊的大紅柱子、石砌的臺基,敞開的大門裡一眼就能看見裡頭那張供桌上的小香爐和幾盤水果。她愣了愣,然後道:

  「不是廟嗎?」

  清唱眨了幾下眼往前走,走過那塊應該是廟埕的空地,到廟門前抬頭一望,說:

  「還是你的廟。」

  「什麼?」

  任鈴沒聽清楚,或者說聽得不太明白而往前一走,站到清唱旁邊的位置當下就明白了。漆成朱色的廟門上方掛著一塊木匾額,四個大字寫得簡潔:猛虎破天。

  「妳說這是誰的廟?」

  白虎這下覺得他好像也有需要走過來一瞧,才剛站定,清唱又說了一次:

  「我說這是你的廟,猛虎破天。」

  老傳統了,大多人忌諱直呼神明的真名,所以給天官五獸都安了稱號:猛虎破天、神龍問春、靈龜凝雪、焰雀舞空、金麟懷生。其他像是神官或是知情人則尊稱他們為神君,東方遊會喊白虎「監兵」就是出於尊敬與禮儀。

  白虎先瞇著眼看了一下那匾額,才大步往前走,踩上臺基又跨過門檻,看了看裡頭的神像然後說:

  「還真是我的廟。」

  「真的?」

  任鈴應了聲後跟著踩進去,裡頭還留著些許燒香的氣味,香爐裡插著兩支香,只燒了約一半,看來不久前才有人來過。不過這廟裡沒什麼看頭,牆壁有些年久失修而掉漆、龜裂,地板掃得還算挺乾淨,卻留著幾塊或許比任鈴年紀還大的污漬,供桌的漆也褪色了。

  因為是自己的廟,白虎就不客氣地說了:

  「而且是間破廟。」

  「別這樣嘛,有人為你建廟呢。」

  建國神話雖然信不信見仁見智,但倒是不少人拜天官五獸作地方守護神,又有些人的祖先被帶著神獸的山海師救過,為了報恩而建廟。比起庚辰山的應龍信仰,天官五獸的宮觀廟宇幾乎全國四處可見。雖不知此山何名,多半仍屬西方,有廟便自然是拜白虎的廟。

  「不過你怎麼進了廟才知道這是拜你的,外頭不是有匾額?」

  「還有神像。」

  清唱用下巴指了指任鈴背後的方向,她一轉頭回去,供桌後頭確實有座挺大的神像,放在木台上比站直的白虎還高一些。這廟面對東方,此刻西沉的太陽照射不進廟裡,因而她現在定睛一看才發現那蒙著陰影的神像。

  雕工不錯,是白虎人型的模樣,一手持劍,一手持鬼首,腳踩著一顆大石,還頗英勇。白虎在人間有個捕鬼將的異名,這神像很好地描摹了他的威武風采。

  但再看了片刻後,任鈴開始瞇起雙眼仔細瞧瞧,瞧到覺得不對勁後皺了皺眉頭,抬眼偷瞄了下白虎的反應,他眉間兩道鴻溝比她的還深。

  「可是,這神像⋯⋯」

  「什麼,你哪時這麼漂亮了,猛虎破天。」

  清唱似乎也仔細端詳過神像後冷不防來了一句,讓白虎氣得直接吼了她一聲,當然控制在不會死人的程度內。

  任鈴可以理解白虎為什麼如此不悅,因為那尊神像的他是個巴掌臉,兩道細長的彎眉飛揚,一雙眼睛都給雕成了一對勾人的杏眼,脖頸纖長的線條好像天鵝一樣優美,好看是好看,但⋯⋯

  「你確定這真是你的廟?搞不好不是。」

  「我確定!一手持劍一手持鬼頭,這就是我!」

  看來白虎還知道一般世人是怎麼雕他的神像,清唱抬眉便不再說什麼。任鈴則來回在白虎本人和他的神像之間多看了幾眼,然後才說:

  「這⋯⋯是不太像啦,神像把你雕得太女氣了。」

  活像個女人的頭安在男人的身體上一樣,任鈴都忍不住笑了聲。如果是她自己可能笑一笑就算了,白虎的性子可沒這麼好搞定。他先是氣呼呼地哼了哼,大步上前一跳,一屁股直接大力地坐到那供桌上,頗有想把供桌直接坐垮的氣勢。

  「猛虎破天生氣了?」

  「對!我生氣!超級生氣!」

  他一邊發狠一邊直接拿起了手邊淨果盤上的李子,一口就是半顆,氣呼呼地轉眼間就吞了,還拿起第二個。

  「哎,你怎麼把⋯⋯」

  「怎麼,不就是供給我的,我還不能吃嗎!」

  「也、也對⋯⋯」

  任鈴只知道供品不能隨便亂吃,但當亂吃的是被祭拜的神明本人,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喂,那個不能吃!」

  「所以我說⋯⋯哇啊啊!」

  就在大家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那個一身白衣的孩子從任鈴身邊竄過,一下子出現在白虎坐著的那張供桌旁。白虎那時恰好賭氣著別過了頭,沒看那孩子這邊,他出手一推,白虎毫無防備,因而差點重心不穩摔下來,手上的李子倒是直接被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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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2一修:
我就很喜歡看白虎氣噗噗!



創作回應

解憂
清唱防太陽技能滿點
2021-05-12 16:51:25
徐行
等等什麼東西防太陽
2021-05-12 18:18:53
解憂
看到兩隻有愛ㄉ在打鬧還不動聲色
2021-05-12 19:47:17
徐行
喔好ㄉ這樣我看懂ㄌ,好一個新奇的說法
2021-05-12 21:4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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