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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月升月落之街.IV、滿月

作者:Cecil│2020-11-14 00:39:48│巴幣:36│人氣:875
這次開始是新的章節,所以不繼續附上比較用的資訊。
因為沒分上下篇,字數比較多一點(無標點 24K)


巡り巡ってもまたここで逢いたい
逸れないようにこの手をつなぐんだ
走遍千山萬水 仍想在此重逢
牽住我的手吧 別在人群中走散

-from Lil’B〈つないだ手〉(歌詞翻譯:POPGO&伊達流星)





  

  關卡間的通道只容一人通過,薩卡讓瑟琳娜先行。她一走進去就回頭看他,直到兩人的視線被關閉的自動門給隔開。當年他前往白楊區尋求入學,是她目送他離去,而此時兩人立場奇妙地互換了。當時,她是抱著什麼心情送別的?他通關以後,她馬上就離開,或是待了一會呢?通道很快就將瑟琳娜送往白楊區一側的出口,所以薩卡只來得及想到這兩個問題,自動門就再次開啟。
 
  抵達白楊區後,薩卡安然地發現瑟琳娜就等在附近。她見到他便綻開笑容,在胸前不斷揮手。
 
  乘著手扶梯下樓時,瑟琳娜問:「你也有墨鏡?我以為他們只給第一次來的人墨鏡。」
 
  「我三年沒回來,所以還是要了一副,以策安全。」
 
  實話是薩卡不希望瑟琳娜單獨承受異樣眼光,所以決定跟她一起配戴墨鏡。白楊區陽光和煦,居民不需要有色鏡片阻隔光線,只要看到誰戴著墨鏡,就知道對方準是初次從繁華區造訪,也因此眼神會有些不同。他寧可別人認為他倆是一對鄉巴佬來玩,也不願意瑟琳娜被視為他從繁華區買來的東西。
 
  「這樣我們就都有墨鏡了。」瑟琳娜喜孜孜戴上墨鏡。她的臉很小,被鏡片蓋住幾乎一半。
 
  兩人走出鋅藍色的關卡建築,大概是體力不足,瑟琳娜才走到大門口的階梯最底便一屁股坐下。對面是整排販賣旅行用品的商店、一棟連鎖商務旅館「Hospitalité」、兩間工業裝潢的咖啡廳,以及一家黑黃配色的鬆餅店「Waffle Fly」。瑟琳娜將目光拋向紅磚街道的左側,隨後又彷彿用視線走路似地,慢慢看往右側。
 
  「薩卡。」
  「怎麼了?」
  「這裡好涼,而且香香的。這是什麼味道?」
  「這裡有天氣調節系統,濕度跟溫度隨時都保持在最佳狀態。我想妳聞到的是空調的味道。」
 
  「好好喔,不知道為什麼我們那裡不能有這種東西。」瑟琳娜將手從他的掌握中抽出來,指向「Waffle Fly」的圓形招牌。「這裡的房子好好看,就跟玩具屋一樣。你看,那間的雨篷是條紋圖案,好像蜜蜂。」
 
  「是啊。」薩卡將瑟琳娜垂下的手再次握住,她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羞怯,但沒再表示什麼。
 
  好半晌,瑟琳娜又道:「我沒辦法想像自己住在這麼漂亮的地方。你唸醫學院的時候,就住在這裡嗎?」
 
  「醫學院在那個方向,坐電車過去要四十分鐘。有機會的話我帶妳去那裡看看。」
 
  「——先生。」
 
  「拿去,臨檢對吧?」薩卡沒等警察說完就掏出自己的永久通行證,不問細節地交出去。
 
  在這裡讀了七年書,他老早習慣三不五時被巡邏員警攔檢。而對生長在繁華區、曾當過鬥犬的瑟琳娜來說,碰上警察絕非家常便飯。他幾乎是死命把她攬在身邊,才讓她不至於拔腿就跑。
 
  「要是繁華區來的都跟你一樣自動自發,我的工作不知道能輕鬆幾倍。」警察按照例行手續掃描完通行證的條碼,瞄了機器上的資訊一眼,就把通行證還給薩卡,然後轉向瑟琳娜。「小妹妹,妳的通行證也讓我看看。」
 
  薩卡拿出瑟琳娜的臨時通行證。警察翻看了幾下,挑起眉毛。「她的怎麼是臨時的?」
 
  「我找到工作以後才把她接過來。我待會就帶她去辦永久通行證。」
 
  警察還是一副大惑不解的表情。「這是你的誰?」
 
  「我太太。」
 
  雖然瑟琳娜幾乎把臉埋在他的衣服裡,但似乎還是聽得到聲音。薩卡感到自己被揪得更緊。
 
  「她幾歲?」警察湊到薩卡耳邊,壓低聲音告誡道:「繁華區那邊怎麼搞我們管不著,但我們這邊可是不准跟未成年人牽扯不清,三年起步啊。」
 
  「她二十六了。」
 
  「喔,她還真是有張娃娃臉。」警察掃描完瑟琳娜的通行證就還給他。「拿去,祝你們今日順心。」
 
  前往戶政事務所的路上,瑟琳娜臭著臉,一句話都不說,像隻生悶氣的家貓。薩卡不習慣主動開啟對話,況且他知道瑟琳娜不可能安靜太久,所以也不搭話,就牽著她慢慢走。
 
  「薩卡。」
  「嗯,怎麼了?」他馬上回答。
  「剛才那個警察叫我『小妹妹』。」
  「他有說錯嗎?」

  那個警察有沒有說錯他不知道,但瑟琳娜的反應馬上讓他知道自己說錯了。
 
  「你也覺得我像小孩子?」瑟琳娜雙眼圓睜,立刻鬆手。「所以你一直把我抓得那麼緊是怕我走丟?這樣的話我不牽你了。」
 
  「當然不是,我——」剎那間薩卡無言以對,但不回話就會被視為默認,於是連忙反駁。「別說傻話,妳都幾歲了,我難道不能只是因為單純想牽手所以牽妳嗎?」
 
  「可以呀。」
 
  最大程度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瑟琳娜噗哧一笑,露出計謀得逞般的狡黠眼神。
 
  「你現在還想牽嗎?」
 
  說不出肯定的答案,但又無法違背自己的想法,面對這種矛盾的薩卡抱著認輸的心情伸出手。
 
  「真拿你沒辦法。」瑟琳娜的手像是寵物回到小窩裡,重新鑽進他的掌握,那觸感教人昏眩。「真遜,我假裝生氣你就那麼緊張。你以前一定也被人說過很好騙對吧?」
 
  薩卡沒作聲,只是因為面子掛不住而把視線撇向另一邊,暗自責備被耍得團團轉的自己。
 
  「來這邊以後,你一直都是一副『交給我表現吧』的樣子,真讓人生氣。」
 
  雖然嘴上說著「生氣」,可是瑟琳娜的聲音淨是笑意,好像即將溢出盤子的楓糖漿。
 
  「雖然剛才是我自己不中用,但我還是生氣。在你旁邊我就是小孩子,我討厭這樣。偶爾你也得出個糗,不然多不公平。」
 
  「當小孩子也沒什麼不好的。」他深吸一口氣,試圖穩住心跳。
 
  「才不好。」瑟琳娜在他面前站定腳步,抬起頭直視他,他無法逃避那通透的目光。「因為我不想被當成薩卡的妹妹,我們才不是兄妹。」
 
  那瞬間,薩卡的心臟彷彿狠狠撞了一下胸口。為了掩飾窘態,他沒停下腳步,同時用叮嚀的口吻回答道:「那妳可得好好吃飯。攝取均衡的營養,加上充足的運動,很快就會長高長壯,到時誰也不會把妳當成小孩子。」
 
  「那當然,我會認真吃飯。」她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
 
  這時,薩卡才偷偷看向瑟琳娜的側臉,她邊走邊張望四周景色的模樣,使人心生憐愛。他在內心發誓,即使她再也無法長高長壯,外表仍像個高中生,甚至被旁人認作他的妹妹,只要他還會因為牽著她的手而心跳加速,他就決不可能把她視為孩子。
 
  或許是長年缺乏活動之故,瑟琳娜的體力比他預期得還差。才走過一個街區,他們就得找張長椅,讓她坐著休息十分鐘。途中又遇到兩次臨檢,儘管剛才取笑他,可是她一見警察靠近就擠到他身邊,全部丟給他應付,那求救般的姿態充分說明她的恐懼。
 
  「他們好煩,為什麼一直來個沒完?」
 
  第二個警察離開後,瑟琳娜舔著他從小販那裡買的檸檬冰淇淋,嘟囔著抱怨。
 
  「我剛剛想跟那隻狗玩,結果警察一來,牠的主人就嚇跑了。」
 
  瑟琳娜吃冰淇淋的樣子令薩卡想起舔牛奶的幼貓,但最好別承認自己作此聯想,他一邊如此忖度一邊說明:「巡邏員警的工作也包含臨檢繁華區人。我唸書的時候跟朋友去酒吧,在門口碰到警察,只有我被叫到旁邊檢查通行證。」對臨檢他們的警察來說,繁華區人的自尊心壓根不重要。薩卡始終這樣認為。
 
  聽到這裡,瑟琳娜的表情是露骨的嫌惡。「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我想他們打算盡可能掌握所有繁華區人的行蹤。」
  「就算是已經在這邊生活那麼久的人?」瑟琳娜指著他問道。
  「對他們來說都一樣。」
  「好吧。」
 
  瑟琳娜只喜歡沒有融化的冰淇淋,餅乾杯子跟融化在杯中的冰淇淋就只好由薩卡善後。吃完冰淇淋,他們走到街角的電車站等車。其實關卡建築旁就有電車站,走到這裡算是繞遠路,但瑟琳娜說想欣賞街道景色,薩卡也順其自然,反正今天的待辦事項也就那麼一件。他已經有好幾年都沒有這麼輕鬆過,既不用擔心手機突然響起,也不用時時提防周遭突然有人襲擊。
 
  「那個又是什麼?為什麼那個人把罐子丟進去?」
 
  瑟琳娜的聲音令薩卡從漂浮般的平靜中回過神。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看到的是電車站旁必定找得到的資源回收機。他在《都城建史》中讀到過,這種機器的出現是為了鼓勵垃圾分類。分區伊始,正三區居民素質參差不齊,白楊區人還不如現在那麼有公德心,出於提升整體水準的目的,都城設立這類機械,讓人們更願意把垃圾丟到正確的地方。現在人們已經不會亂丟垃圾,但資源回收機並未隨之退場。他在白楊區讀醫學院時,也會在聚會結束後幫忙收集瓶罐,拿到最近的資源回收機丟棄,換取特約商店的折價券或兌換券。
 
  「聽起來好厲害。白楊區人連丟垃圾都有獎勵可拿,真羨慕。」聽了他的說明,瑟琳娜似乎對機器十分感興趣。「可惜現在沒有東西能扔。」
 
  「之後我們去買罐可樂來喝就可以了。電車來了,走吧。」
 
  藍白配色的路面電車駛抵他們所在的丘堤公園站,發出可愛的叮叮聲響。薩卡沒特別確認電車號碼,戶政事務所旁的中央站是大站,所有電車都會經過。他刷了自己的信用卡並選好人數,和瑟琳娜找到空位坐下。今天是假日,車裡坐了六成滿,大部分的人都只是抬頭看了眼新上車的乘客,確認不需要讓位,而未投來更多注意。只要繁華區人旁邊不跟著警察,也沒有配戴墨鏡,其實白楊區人不會明目張膽投以異樣眼光。然而,不知瑟琳娜是自覺特殊而不自在,或單純是討厭人多的地方,她一上車就坐在靠窗的位置,緊緊依偎著他,但把頭轉向窗外,偷看飛逝而過的景色。
 
  「即將抵達中央站。」車內廣播以三秒間隔重複了這句話兩次。
 
  中央站的路軌經過多次重劃,現在可以讓超過四線電車同時進出站;瑟琳娜小聲猜測「我覺得那兩台會撞到」的時候,薩卡笑著否定,之後兩台電車各自駛向其目的地,證明他是對的。這裡行人如織,車水馬龍,電車五彩繽紛,讓人更加眼花撩亂。看到為了替動物園打廣告而漆上動物圖案的電車駛過眼前,瑟琳娜掩不住興奮,扯著他的袖口說:「你看,是猴子!」
 
  他們剛在中央站下車就碰上了一次臨檢,進入旁邊的戶政事務所前又遇到一次。瑟琳娜總算不再發牢騷,只是在碰上今天第四次臨檢時,渾身僵硬地把自己的臨時通行證遞給警察,並挺著平坦的胸膛跟揶揄薩卡的警察說:「我才不是高中生,我二十六歲!」之後薩卡沒說自己有多為她驕傲,而是帶她去自動販賣機投了兩瓶汽水,邊坐在長椅上喝,邊聽他說從中央站可以坐車前往哪些白楊區景點。比如說,有台白綠配色的電車就會經過他的母校,一月是健康宣導月,因此電車上有著「用健康檢查開始健康的一年」這樣的標語。
 
  戶政事務所裡,繁華區人明顯多了些,有人跟他們一樣是來辦理公證,也有人是來更新自己的長期通行證。求學期間,薩卡每三個月就得過來更新一次通行證,不過他向瑟琳娜保證,她的通行證不需要定期更新,由於她是透過他取得身分,因此他是她的連帶保證人,如果她在白楊區犯罪,他也會受到處分。白楊區透過這種方式約束與繁華區居民婚娶的居民,讓人感覺自己像是登記要領養流浪動物的飼主。
 
  「走三步就遇到一個警察,誰還敢犯罪啊?」瑟琳娜坐在候位區的皮面椅上,鼓著臉頰說:「放心好了,我不會惹麻煩。」
 
  薩卡沒告訴瑟琳娜,並不是所有來自繁華區的居民都會受到臨檢。比如說,除非是剛好看到,或是針對特定路段攔檢,否則警察不會盤查乘坐交通工具的繁華區人,特別是乘坐自駕車輛的人。這裡的大眾運輸發達,因此擁有自用車的成本比繁華區要高,能在這裡擁有自用車的,即使是繁華區人,也大多是養得起鬥犬的商賈之流,例如瑟琳娜曾經的飼主,約翰.班尼勒。對於這種高社經地位人士,警察自然不會費心臨檢。聽到這裡,只怕瑟琳娜又要抱怨社會不公,所以薩卡隱而不提。
 
  公證的手續並沒有花太多時間。臨時通行證近乎不可偽造且要價不菲,白楊區公家機關向來預設,有錢購買這種通行證把另一半接過來的人沒有問題,即使有問題,這種人也能想辦法解決。因此,事務員並沒有要求薩卡填寫太多瑟琳娜的個人資訊,只問了名字、出生年月日、繁華區身分證號碼等基本資料,並請她捺指印。反之,身為連帶保證人的薩卡要回答的問題就比瑟琳娜多上不少,最基本的出生年月日、白楊區通行證編號、居留簡歷不說,連工作單位跟推薦人都要填寫,捺指印簽名自然也不能省略。
 
  「我看起來好像鬼。」這是瑟琳娜拿到永久通行證的第一個感想。
 
  在外面,瑟琳娜依照薩卡的指示配戴黑色假髮,髮色襯得皮膚更加蒼白,厚重的瀏海幾乎遮住眉毛,拍照時又不能笑,導致拍出來的照片跟她的實際外表天差地別。但是,這反而正中薩卡下懷,他始終擔心白楊區跟繁華區的公家機關暗中有聯繫,賽維斯如果察覺瑟琳娜並非死亡而是失蹤,想必遲早會查到這條線。他的計畫是以唯一接受移民的白楊區為跳板,盡快搬往管理政策相對鬆散的梧桐區,否則不能安睡。
 
  完成公證後,他們今天剩下的工作就是在和房東約好的時間前抵達租來的公寓房間。路上,瑟琳娜終於如願和某隻經過的哈士奇玩耍,薩卡和牽著牠的大鬍子男人道謝。
 
  「打擾你真的很不好意思。我太太很喜歡狗。」
 
  「不打擾!我也喜歡狗,特別喜歡笨的!」對方哈哈大笑,從口袋掏出一條橡皮糖,遞給搔著翻肚哈士奇的瑟琳娜。「雖然妳不是小孩,不過我還是覺得妳會喜歡,拿去。這口味超驚奇,我吃過一條以後就想,乖乖,這可不能只有我吃到。」
 
  「謝謝你。」薩卡幫忙接過糖,發自內心感激對方的態度。
 
  對方離開後,瑟琳娜還是抱著膝蓋蹲在地上,他也跟著單膝跪下,看著她,無聲地表示疑問。
 
  「剛才那隻狗很可愛,但陽陽還是最可愛。」瑟琳娜嘟噥,臉上寫滿睹物思人的失落。「我好想牠。」
  「安頓下來以後,我就會去接牠過來。」想了想,薩卡又補充。「快一點的話,妳一週以後就能看到牠。」
  「真的?」
  他點頭表示肯定,起身把手借給瑟琳娜。爬起身後她低著頭,雙手交握放在身前,顯得有些害臊。
  「我剛才就想問了,薩卡,現在我們就是……」她的聲音細如蚊蠅。「就是夫妻了嗎?」
  「我們本來就是,剛才只是去補辦手續。」
  「什麼叫本來就是?我跟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是夫妻的?」
  這樣一說,他自己倒也迷糊了,但還是試著回答:「妳答應跟我結婚的時候?」
 
  瑟琳娜從他手上搶走別人送的橡皮糖,像是要轉移注意力那樣拆開包裝,將條狀糖果含在嘴裡,扁著嘴。他看著她一點點把糖果吃到只剩幾公分,忽然她把剩下的部分拿出來,踮起腳塞到他嘴裡。糖的邊緣已經被唾液溶解成鋸齒狀,嚐來是檸檬口味,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甜。她轉過身,看動作是舔了自己的手指。
 
  「我還是覺得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夫妻真的是像這樣的嗎?」
 
  「這種夫妻,我想也是存在的。我們這樣並不奇怪。」薩卡牽起瑟琳娜的手,對她微微一笑。「共同生活夠久的話,應該就會更有真實感。」
 
  「總有一天,我可以大方地跟別人說,你是我的……」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前後搖晃著,瑟琳娜像個剛放學的孩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唔,現在還說不出來。總之,在那之前,我都要賴著薩卡。」
 
  「妳可得說到做到。」
 
  他捏捏瑟琳娜有點黏的手指,頭一次希望腳下的路再長一些、再長一些……
 
 
 
 
 
 
 
  薩卡在白楊區的海倫娜紀念醫院擔任急診值班醫生,到職至今已近兩週。這家醫院有六百多個床位、四幢大樓,不過大部分的同事都告訴他,很多人在這裡待了五年十年,從來不曉得自己科外的大樓裡頭長什麼樣子。比如他的同事西恩,只知道婦兒科大樓裡面有賣兒子最愛的蘋果汽水彈跳糖,但連那裡的餐廳在地下幾樓都搞不清楚。
 
  電車站離後門較近,通勤上班的薩卡都經由後門進出。這裡靠近停車場,離人來人往的餐廳又遠,在低樓層醫師之間是熱門的抽菸地點。他不抽菸,因此沒有在這裡結識菸友,但某次還是有人叫住他。
 
  在波斯菊搖曳生姿的花圃旁,薩卡認識了施密特.班奈。施密特頂著一顆光頭,戴著無度數眼鏡,比較常被陌生人當作不賣座的藝術電影導演,而不是神經外科醫生。施密特同樣由賽維斯家族推薦,只比他早來一年——其實薩卡並沒有主動報上自己的來歷,但施密特說,每個家族都有自己合作的醫院,海倫娜紀念醫院屬於賽維斯,這裡的醫生如果來自繁華區,那準是賽維斯推薦來的,施密特也是其中之一。
 
  他剛見到薩卡就噗哧一笑,說:「終於又有人來拉低這家醫院的膚色水準啦,感覺真不賴。」
 
  永久居留在白楊區的繁華區人不在少數,但大部分的人還是難免心懷戒備,儘管不至於表現出明顯的敵意或嫌惡,但初次與薩卡互動的人常會先是卡住似地般停頓一秒,然後才繼續原本要說的話或是要做的動作。他總是想像這些人內在有個機關,在見到繁華區人的時候會像火車換軌般,切換到不同的互動模式。為了不讓那些人在自己面前感到不自在,薩卡盡量表現得比他們更熟悉白楊區的各種規定,也就是裝得更像個白楊區人。施密特則不同,他並不介意坦承自己的出身,也不避諱拿這件事來開玩笑,薩卡很佩服那種怡然自得的態度。但是,這並不表示他打算跟這個人深交,施密特的頂頭上司跟他一樣,這表示兩人有相同的事業軌跡,對方很有可能對瑟琳娜這個實驗體有印象。於是他只和這個人保持點頭之交,除了在後門、電梯或餐廳巧遇以外,不和對方有更多來往。但奇怪的是,施密特認識薩卡的所有同事,比他還像急診室醫生。
 
  「嘿,薩卡。」看到薩卡從後門走入醫院,施密特叫住他:「你又回家去了?」
 
  「回去餵貓。」薩卡一派從容。對外他宣稱自己單身,特別是在施密特面前。
 
  「急診室的生活跟打仗一樣,你還敢養貓。」施密特笑嘻嘻咬著薄荷菸,點菸時用手擋住打火機。「我昨天才聽喬瑟說想調班,他兩個月前就答應要去看女兒的才藝表演,結果最近工作暴增。他說如果他沒辦法去,他女兒大概到今年聖誕節都不會跟他說話。我勸你下次出門前多倒點飼料,省得你忙到沒空回去,你那隻貓氣到把沙發整組毀掉。」
 
  「真是那樣也沒辦法。那傢伙很黏人,不是看著我倒出來的東西,牠碰都不碰。」
 
  「如果是你女朋友,肯定是天天打電話查勤那種。喂,你就跟哈瑪爾去一次酒吧看看嘛,你這種型的女人愛死了,他就算揀你剩的都有賺。而且你還養貓,女人碰到愛小動物的男人,就好比貓碰到貓薄荷。」
 
  「不了,我不喝酒。」
 
  因為父親的事情,薩卡死都不碰酒。準確地說,他對所有具成癮性的事物都是避而遠之。按照這個標準,他不應該接近瑟琳娜,但他早在察覺到之前就深陷其中。
 
  「嗯,還不抽菸。」施密特聳肩,之前跟薩卡聊到他那個可怕的素食主義岳父時,施密特也是這樣一副跟對方沒話聊的樣子。「真不湊巧。你要是早一個月來,我們就不用猜拳決定由誰做健康宣導月大使了。」
 
  如施密特所說,急診室的生活就像打仗。白楊區居民少見槍傷、砍傷、家暴等事件的傷患。相對地,常見年長者摔倒骨折、腦溢血、心肌梗塞、藥物中毒,或是幼兒突發疾病等。另外也有些教人匪夷所思的案例,例如直腸卡有異物,他的同事黛博拉對此如數家珍——海倫娜紀念醫院歷來的直腸內異物案例包括但不限於:帶葉子的紅蘿蔔、正當時令的肥美櫛瓜,以及一個拔掉手腳的塑膠人偶。
 
  薩卡在醫院忙得焦頭爛額時,瑟琳娜就待在家裡,每天自己看電影、看繪本、打掃,傍晚去公寓外的小花園散步,或是到隔壁的超市購物。有時薩卡因為真的太忙而不能回家,但她從來不抱怨,只是在他難得回家時整天跟前跟後,彷彿他是一種不容錯過的罕見現象。
 
  一整週的兵荒馬亂過後,期待已久的休假日終於到來。薩卡打算帶瑟琳娜去皮諾里海生館。在電影裡面看過企鵝後,她就常常說企鵝走路的姿勢很可愛,還會學給他看。為了讓她先找好自己想看的種類,他去中央站附近的書店尋找那家海生館的出版品。
 
  他挑得正專心,後面突然有人拍他的肩膀。薩卡轉頭,發現是同事哈瑪爾,這個人有著一頭金色天然捲,最喜歡問他要不要一起泡妞,說如果有他同行,成功率一定大增,但他從來沒答應赴約。他知道賽局理論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非得拉他同行不可,男人遇到喜歡的女人時,應該都會想減少競爭對手才對。
 
  「你來找書?」薩卡跟人向來保持距離,認識的人都說他太客套。
 
  之所以先提問,是希望對方不要把話題繞到他身上,幸好來人是哈瑪爾,這個人總愛聊自己的事情。
 
  「沒啦,前天不是有一個老阿公在浴室踩空、額頭縫了九針?我去巡房的時候,他正在跟他孫女一起看生態紀錄影片,我想來找有關的書,下次跟他孫女聊聊海洋垃圾的問題。她還在唸大學,超可愛。」
 
  哈瑪爾活像隻變色龍,上個月說自己在追攀岩女教練,還為此購買整套裝備,現在又轉移目標了。薩卡點頭表示理解,接著拿起自己剛才本來要檢視的書,發現就是他要找的那本。《與傑米同遊皮諾里》的封面是個穿著潛水裝、頭戴大蛙鏡的男人,身邊有小丑魚、海葵、珊瑚等常見的海中生物。
 
  「那你在這裡幹嘛?」哈瑪爾說完自己的事情,探頭過來看他手上的書,又看看封底。「你怎麼看起兒童書籍了?這上面寫著『適合七到十二歲閱讀』耶。」
 
  「我要送人。」
  「喔。」哈瑪爾的優點就是不過問細節,只見他搔搔頭。「對了,要不要一起去海生館?我們可以找我說的那個小可愛跟她室友一起去。」
  「不了。」薩卡笑笑。
  「你真的很掃興,人家不會在意你是繁華區來的啦。施密特他老婆也是這裡人,我跟你發誓,你都當到醫生了,女人不會覺得有差。」
  「真的不了,我現在還沒那個打算。」
  「唉,好吧。要是你有那個打算,記得跟我說。要是有你當招牌,我可以約到很多上檔次的正妹。」
 
  告別哈瑪爾後,薩卡帶著包好的書回家。瑟琳娜每次都說不用特別包起來,可是她每次拆包裝紙時都像在拆生日禮物,實在教人難以抗拒欣賞那種模樣的欲望。
 
  「你回來啦。這是什麼?」
 
  瑟琳娜趿著有白色圓點的紫色拖鞋來玄關迎接,很自然地抱了薩卡一下,之後才注意到他拎的小袋子。
 
  「中央站出口買的,小女童軍正在籌資去玫瑰區野營。」
 
  薩卡把一袋打著綠緞帶的手工餅乾交給瑟琳娜。似乎他送的任何東西都可以讓瑟琳娜喜逐顏開,只見她拿著餅乾走回客廳,腳上像是裝了彈簧。
 
  玫瑰區佔地廣闊,位於城牆外,地形豐富,有山有海。它不僅是正三區居民親近大自然的唯一去處,更身兼農業區。等到有比較長的休假以後,薩卡打算帶瑟琳娜去海邊玩。目前他還沒有透漏這個計畫,只是偶爾自得其樂地想像她會穿什麼樣的泳裝。
 
  晚餐是煎肉餅、馬鈴薯泥和水煮花椰菜。可能是吃習慣醫院的伙食,瑟琳娜的口味很清淡,即使只是多加一撮鹽,也會吐著舌頭說「太鹹了」。不過,考慮到他的口味,她會多準備一碟撒了香料的肉汁給他。每次晚餐有馬鈴薯泥,瑟琳娜都會把它捏成不同的形狀,比如說星形、三角形或圓形,兔子形特別稀有,只出現過一次。薩卡問過瑟琳娜怎麼學的做菜,畢竟她應該從來沒有下廚的經驗,瑟琳娜說他假日做飯的時候,她都有偷看,至少知道怎樣把食物弄熟。
 
  吃完飯,趁著瑟琳娜忙著煮開水沖紅茶,薩卡把銀色包裝紙包著的書放在桌上,然後去幫忙把小女童軍那裡買來的餅乾裝盤。瑟琳娜倒好兩人份紅茶回到餐桌,一看到書就馬上放下茶杯,把書抱在胸口,雙眼發亮地問他這是什麼。
 
  「妳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薩卡才說到「打開」,銀色包裝紙就被撕成好幾大塊,飄落桌面。瑟琳娜把書舉在胸口,封面朝向他,急不可待地問:「上面寫什麼,薩卡?是魚的故事嗎?」
 
  「上面寫『與傑米同遊皮諾里』,皮諾里是一家海生館的名字。」
 
  皮諾里海生館位於白楊區外緣,靠近通往玫瑰區的關卡。通往那裡的電車漆成淺藍色系,車身則繪有章魚、海星、鎚頭鯊、海豚、蚌類等。這所海生館佔地近一平方公里,是都城第二大,不僅每天都有室外海生動物表演,還有專屬飯店,方便遊客規劃多日行程。當然,出於時間考量他們不能入住飯店,但進行一日遊還是綽綽有餘。薩卡說明皮諾里的位置跟展示內容後,並告訴瑟琳娜自己後天想帶她去這裡玩。聽到這個行程,她不僅呼吸急促,連臉都漲得通紅,顯然恨不得馬上出發。因為害怕警察臨檢,瑟琳娜平常不喜歡外出,但這是他們第一次出門玩,她看起來興奮多過緊張。
 
  「好棒,我從來沒出門玩過。」
 
  「我也沒出門過幾次。」
 
  薩卡在學生時代並沒有太多閒暇,當然也就沒離開過大學的周邊地區。他在學生時代有過的消遣,頂多是在大考結束那晚跟同學去酒吧,邊喝無酒精飲料邊聽人聊天;或在難得有假的下午去公園散步、拜訪女友的租屋處、在圖書館溫書等。
 
  「所以你買這本書給我,讓我先看有興趣的動物嗎?」
 
  「嗯,如果妳看完整本書發現妳只喜歡企鵝,我們就看企鵝看個半天也可以。」
 
  「好棒哦。」瑟琳娜又說了一次,馬上把書翻到一半。「這個刺刺的叫什麼?」
 
  「海膽。」薩卡身子前傾,瑟琳娜把書轉了個方向,方便他閱讀。「上面寫這種生物屬於海膽綱,這個綱的名字是拉丁文,意思是『像豪豬一樣的動物』。這裡還說,海獺會吃海膽——不是直接吃,是先在石頭上敲破它們的硬殼才吃。」
 
  「海獺在第幾頁?」
 
  「我找找——在這裡。」他翻到海獺那一頁,然後像是幼稚園老師看圖說故事那樣把書豎在桌上,指著照片下面的說明文字。「這張照片說的是,海獺為了避免被海流沖走,睡覺時會牽著同伴的手,或是把海草纏在身上。」
 
  書還沒讀幾頁,瑟琳娜就宣稱自己想要看館內的所有生物,包括醜乎乎的海參跟進食方式是會把胃翻出來的海星。她期待的模樣在薩卡的眼中閃閃發光。那晚,他們就光是讀那本為孩子介紹海中生物的書,瑟琳娜靠在他的身邊,不時抓著他的手去指向各種海中生物的照片。
 
  那天,瑟琳娜五點就起來準備鬆餅跟羊奶,他前一天被叫回醫院幫忙,所以多睡了兩個小時。他起床時,早餐稍微冷了,但還是很美味。瑟琳娜用卡士達醬在鬆餅上畫了隻小魚。他用餐時,她戴好假髮,換上紅白藍三色的條紋上衣跟海軍藍七分褲,像個初次出航的小水手,坐在沙發上欣賞海獅跟企鵝的照片。
 
  今天是平常日,中央站的人群比平常稀疏一些,主要組成也從談笑的家庭變成拿著手機看地圖的遊客。瑟琳娜在圓形斜背包裡面裝滿糖果,從裡面拿出通行證交給警察時還不小心弄掉一些。知道他們是要去玩,警察抬抬帽子,祝他們玩得開心。白楊區對繁華區特別對待,但偶爾又會給薩卡一種友好的錯覺,他覺得自己一輩子不能理解這些人切換態度的標準。
 
  儘管是平常日,皮諾里依舊看得見人潮。他們排隊購票時,瑟琳娜目不轉睛地看著售票亭上方的巨型貝殼氣球,直到薩卡對售票人員說「兩張全票」。瑟琳娜如願看到海膽、海獺、海參、海星、鎚頭鯊、魷魚、巨型海帶,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海中生物。他為她念了所有導覽牌上的資訊,搭配自己事先預習《與傑米同遊皮諾里》的成果,為瑟琳娜進行了中學生程度的說明。她邊聽邊調整觀察角度,像是不看到生物的每個部位就不罷休。而她最最喜歡的是佔據一整個展示間的企鵝展區,這裡的溫度特別低,因此瑟琳娜幫他披上事先準備好的外套。在玻璃後方,巨大冰塊上擠著許多國王企鵝,薩卡和瑟琳娜一同研究了說明皇帝企鵝與國王企鵝差別的導覽牌,不過她依然稱牠們為「那些企鵝」。
 
  「好多企鵝哦,牠們在裡面不會覺得很擠嗎?啊,有企鵝被擠下去了!」看到有企鵝不幸落水,瑟琳娜笑得像隻被搔胳肢窩的松鼠,不停對他輕聲發表觀察感想。「牠們真的會一直扭來扭去耶,為什麼一定要這樣扭著走路呢?薩卡,你有看到嗎?剛才前面的企鵝停下來,結果後面的企鵝就撞到牠的屁股,牠們好笨哦。」
 
  儘管說著「好笨」,可是瑟琳娜的口吻滿是憐愛,像在談論自己最寵的孩子。薩卡下意識覺得,她噘著嘴嫌他笨時,用的也是這種口氣。
 
  看完企鵝,他們去了紀念品區一趟。單獨前來的話,會覺得這裡不過是經營者從家長口袋掏錢的資本主義屠宰場,但牽著瑟琳娜進來,並看見她的眼睛因為驚喜而張大,就讓薩卡登時決定自己的錢包可以引頸就戮。去他的資本主義。
 
  瑟琳娜如同剛被放進豪華水族箱的小魚,在整個紀念品區來回穿梭,一下子拿起魚形手套比劃,一下子翻看印有「我愛皮諾里」的馬克杯。只要瑟琳娜開口,他幾乎什麼都願意買,唯有「我愛皮諾里」的 T 恤他實在敬謝不敏。私底下薩卡不喜歡白色衣服,況且說到情侶裝,低調、採用成對元素的設計更符合他的喜好。
 
  他正在研究掛在牆壁上的充氣虎鯨,瑟琳娜突然拉他的衣袖。
 
  「怎麼了?」
 
  「我想要買傑克的東西……」
 
  「傑克」是皮諾里的著名吉祥物,以過去曾生活在海生館的某隻皇帝企鵝為原型,模樣是幼年時期。紀念品區有一整櫃的傑克專屬商品。剛才有五六個幼稚園學生圍在展示櫃前面把玩傑克的玩偶、魔術方塊和造型印章。
 
  「好,妳要買哪些?」
 
  瑟琳娜跑到展示櫃前面拿了兩種商品回來,分別是傑克成長史相片集和傑克玩偶鑰匙圈。她似乎覺得沒有收入的自己要求太多,但又抗拒不了對傑克的喜愛,所以絞手低頭,忸怩不安地等待他的答覆。因為瑟琳娜沒看他,因此他也沒特別忍耐不偷笑。坦白說,買下整個紀念品區是有點誇張,但依他的能力,掃空一個展示櫃還是綽綽有餘,要怪就只能怪他沒讓瑟琳娜知道家裡的收支。
 
  「傑克的娃娃要順便買嗎?」
 
  櫃子上方放著一比一大小的傑克玩偶,足有四十公分高。現在正有一個爸爸將兒子背上肩膀,讓他把玩偶取下來。小男孩剛拿到就發出歡樂的尖叫,緊緊抱著塑膠袋中的傑克,引起窸窣的摩擦聲。
 
  「不要,太大了。」瑟琳娜搖頭。
  「我們不是住在碗櫥裡,大也沒關係。」
  「不要啦。」瑟琳娜堅持,她似乎有自己的理由。「小的就好,大的不方便帶。」
  「那就這兩個。」
 
  那時,他沒有想到「大的不方便帶」是什麼意思,只是逕自去結帳。回來時,只見瑟琳娜正在撫摸海獺玩偶,它手上還有幾顆用魔鬼氈做的海膽。見到他手上包裝好的書,她將它緊抱在胸口,讓他想起她珍視的那本《月亮吃起來像起司嗎?》。他還來不及說話,她就又指著一台大頭貼拍攝機,位於紀念品區門口製作紀念銅幣的機器旁邊。
 
  「我在電影裡看過這個!兩個人可以擠在裡面拍照,我要拍!」
 
  瑟琳娜把薩卡拉進機器裡,兩人肩並著肩縮在一塊。興致勃勃地挑選虛擬相框,最後選了一個以珊瑚跟海草為主題的藍綠色相框。在相片裡,摘下假髮的瑟琳娜緊摟他的脖子,把剛買的傑克鑰匙圈放在自己的臉旁邊,露出有點不整齊的牙齒,笑得十分燦爛。照好的相片中,薩卡看來有些笨拙,因為他沒抓到鏡頭的時機,嘴巴剛巧打開。他提議重拍,瑟琳娜卻說那張最好。仔細看照片的話,會覺得鏡頭外有人說了件事情,瑟琳娜聽懂了所以笑出來,他卻沒聽清楚所以沒笑。他向來是那麼遲鈍,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總說他笨。
 
  離開前,他們又去看了一次企鵝。燈光昏暗的地方,她看著企鵝,他則看她的側臉。她那遺傳母親的細致的輪廓幾乎沒變,使他想起遙遠的從前,那時,他們年輕而弱小,無法保護太多事物。但現在,他已經有所成長,這使他暗自欣喜。
 
  「喂。」
 
  有人拍了薩卡的肩膀。他下意識以為是哈瑪爾,連忙飛快草擬介紹瑟琳娜的說詞。然而轉過身,他看見的是熟悉的光頭,心臟陡然一沉。
 
  「謹代表白楊區的文教產業感謝你的支持。」
 
  施密特咧嘴而笑,他旁邊的女人則翻了個靈活的白眼。薩卡感覺到瑟琳娜默默挪到他身旁,緊貼著他的手臂。他伸手攬住她肩膀。
 
  「你就是愛說笑,我爸才老是看你不順眼。」
  「其實妳爸看任何不吃豆製品的人都不順眼。我娶的是妳,妳看得順眼不就行了?」
  「貧嘴。」
  施密特身旁站著一個留著棕色長捲髮的女性,她禮貌地向薩卡頷首示意。
  「這是我太太莎曼珊。」
 
  薩卡艱難地發現自己不得不介紹瑟琳娜,她的外表跟莎曼珊看起來差了一輪,此刻縮在他身邊的模樣使她顯得更加年幼。
 
  「這是我太太席琳。」
 
  施密特伸出手,瑟琳娜看了薩卡一眼,也伸出手。但是,她幾乎是一摸到施密特的拇指就把手縮回去。
 
  「你真不夠意思,沒跟我說你早就結婚了。我回去得把你從單身俱樂部 VIP 名單除名。」
  「抱歉,因為最近比較忙,沒機會介紹。」
  施密特用男人間的促狹口氣問道:「多少?」
 
  一般人會以為這是在問瑟琳娜的年紀,但薩卡馬上聽懂這問的其實是她的價錢,施密特八成以為她是買來的。礙於旁人眼光,薩卡不便發作,只是冷冷地回答:「她二十。我們是鄰居。」
 
  「妳真像個小仙子,我二十歲的時候就是現在這樣了,我先生總愛笑我有張老臉。」莎曼珊笑著向瑟琳娜伸出手,這次的握手持續得比較久一些。「哦,妳該多擦點護手霜,親愛的,妳的手好粗。來,我的是草本香味,大家都喜歡草本香味。」
 
  瑟琳娜怯怯地伸出手,任由莎曼珊幫自己塗抹護手霜,最後小聲道謝。然而事情還沒完,莎曼珊像對待孩子似地彎下腰,撥開瑟琳娜的瀏海,將手掌貼在上面。「妳的手真冰,還好嗎?」
 
  「她沒事。」
 
  薩卡盡量不失禮貌地擋住瑟琳娜,阻止莎曼珊繼續碰她。他注意到施密特的視線沒有離開過瑟琳娜的臉,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挖掘什麼秘密。不知道莎曼珊對此知道多少,只見她似乎不覺得被冒犯,依然在自得其樂地提出邀約。
 
  「下次我們可以一塊吃飯,我最近在研究和風料理。」
  「拜託你們一定要喜歡柴魚,不然我就得自己吃掉。」施密特做了個得救的表情。
  「有機會我們一定拜訪。」
 
  回去時他們是坐計程車,薩卡刻意讓司機繞了幾次路,又回頭確認過,這才跟司機報出地址。瑟琳娜雙手成拳,放在膝上,他伸手蓋著她的,發現她摸起來像屍體一樣冰冷。司機問他們要不要改去醫院,薩卡搖頭道謝,請司機依然開回他們住的地方。
 
  到家以後,瑟琳娜一等他關上大門就緊緊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的胸口。
 
  「謝謝你帶我去玩,我會一輩子珍惜這個回憶。」
  「為什麼這樣說?」他稍微推開瑟琳娜想看她的眼睛,卻發現她還在發抖。
  「之後我還是不要出門比較好。遇到施密特他們以後,我開始覺得全世界所有人都在看我。」
  「妳以前看過他嗎?還是妳覺得他認得妳?」
 
  瑟琳娜搖頭。「我沒有明確的證據,但是他老婆摸我額頭的時候,好像有摸到假髮的邊緣。要不是你擋在我們中間,我甚至覺得她會多摸幾次來確認。」
 
  他們與莎曼珊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她沒道理對瑟琳娜做出類似確認身分的行為。儘管很想這樣安慰瑟琳娜,但薩卡無法欺騙她或自己。他對施密特的直覺肯定有幾分準確,這個人乃至於這個人的妻子,都用一種非同尋常的眼光在觀察他跟瑟琳娜。
 
  薩卡還來不及放下這番思緒,就聽見瑟琳娜又說:「謝謝你買了傑克的東西給我,薩卡,你最好了。」說完,瑟琳娜就脫掉鞋子,逕自走向屋內,背影宛如自願回到監獄的犯人。
 
 
 
 
 
 
 
  如果是必須輪值班的日子,兩輪班之間的休息時間甚至不到六個小時。碰到這種情況,醫生多半會選擇在休息室蒙頭大睡,但薩卡會買盒甜甜圈回家,就算很快就要趕回醫院,他也不以為苦。
 
  要問他為何如此,原因很簡單。
 
  「甜甜圈!」
 
  瑟琳娜應門時的口吻,就好像她只在乎街角那家「Bee’s Donuts」限量發售的優格甜甜圈,可是實際上,她打開門時最先看的是薩卡的眼睛,而他的目光先尋找的也是她的灰色雙眸。他搖了搖甜甜圈盒子,試圖忽略她的笑容在他心中激起的漣漪。他希望自己不要過於在意她,他還有工作,還有許多必須考慮的事情,只沉溺在她的笑容裡的話,他會忘記許多原本該做的事情。他希望自己保有一定的冷靜,儘管那真是難如登天。
 
  一團溫熱蹭上薩卡的脛骨,他低下頭,伸著舌頭的陽陽人立起來,前爪搭著他的膝蓋。他彎腰抱起撒嬌的狗兒,讓牠嗅聞自己身上的味道。瑟琳娜沒說話,只安靜地沉浸在此刻團聚的氛圍中。薩卡前天將陽陽接來白楊區,今天是牠第一次跟女主人共同迎接下班回家的男主人。他把陽陽放回地上,只見牠慢吞吞地在門口兜兜轉轉,似乎覺得兩個主人所在的這個空間是最有趣的場所。
 
  瑟琳娜看了會陽陽,帶著寵溺的微笑問道:「要不要去沖個澡?我把浴室掃乾淨了。」
 
  薩卡接受建議去沖澡,他在浴缸外脫下衣物,放進空蕩蕩的洗衣籃,知道瑟琳娜在他出門後就會把衣服拿去洗。浴室閃閃發亮,這裡如同他們家的臥室、廚房與客廳,不要說污垢,簡直連根頭髮都沒有。雖然他沒有親眼見識過,但可以想像得到她跪在地上,不容敷衍地刷洗瓷磚縫隙的模樣。水蒸汽使得鏡面霧濛一片,但他依然清晰地看見自己臉上浮現苦笑。
 
  沖澡後,薩卡擦著頭髮走到兼飯廳的客廳,擴香劑讓室內洋溢山茶花的芬芳。瑟琳娜已經把他買的點心盛在瓷盤裡,乳白色的甜甜圈上面撒了抹茶粉,讓人垂涎三尺。為了搭配點心,她正在仔細地沏茶,儘管該做的只是量少許茶葉並用熱水沖泡,她也毫不馬虎,認真得彷彿手拿的不是茶壺,而是載玻片與鑷子。把自己關在家之後,瑟琳娜做所有家事的態度都變得更一絲不苟,彷彿這個空間是她僅剩的避難所。
 
  「浴室很乾淨,如果社區舉辦清掃大賽,妳一定能奪冠。」他把毛巾折好,放在餐桌邊,待會瑟琳娜會把它收走。「今天有好看的電影嗎?」
 
  「我看了一齣怪獸電影、一齣講拍賣場故事的電影,還有一齣主角是植物人的電影。」
 
  除了家務,瑟琳娜在家也常看電影。儘管讀不了文字,所以認不得節目表上播出時間旁的片名,但她會聽廣告,把電影播放的時間記下來。薩卡記得,剛搬來的時候,瑟琳娜還會拉著他問東問西。雖然電影是以影像做媒介,所以瑟琳娜在吸收資訊上比較沒有壓力,但有些場景或物品超越她的認知,這時她就會把想問的東西描述給薩卡聽,要他提供說明。
 
  「我今天看了一齣講間諜的電影。裡面的牆壁上有一種機器,人靠過去的話,機器會發出紅光,往眼睛這樣掃過去,然後門就自動打開了。那是什麼?」
 
  描述電影情節時,瑟琳娜時常比手畫腳,模樣頗為生動。
 
  「妳是說那個機器是什麼嗎?」
 
  「對啊。」
 
  「那是虹膜辨識。虹膜是人類眼球的一部分,它的排列是各人不同的,所以就像指紋那樣獨一無二,可以用來辨識身分。」
 
  「哦……」
 
  他以為瑟琳娜接下來該要他說明什麼是指紋,但她反而忽然湊到他鼻尖,閃爍好奇光芒的大眼睛直勾勾看著他。他沒料到兩人的距離會突然縮短,不由得屏住呼吸,即使如此,瑟琳娜身上的肥皂香味還是飄入他的鼻腔。
 
  「我看不到有什麼紋路。那種機器真的能區分得出來嗎?你看,我們的眼睛都是灰色,我看起來都一樣。」
 
  薩卡稍微退後,再這樣下去他會窒息。除了牽手擁抱,兩人就沒有過更進一步的親密關係,對此他不著急,但這不表示瑟琳娜靠近他時,不會引起任何不適當的反應。不過,她對這種侷促渾然不覺,很快就坐回原位。
 
  為了使自己顯得自然些,他繼續說明虹膜的事。「人類無法辨識出虹膜,但電腦可以分辨。」
 
  「電腦真厲害。」
 
  起初瑟琳娜問得頻繁而仔細,薩卡也耐心回答。就算他不知道要怎麼解說,也會問瑟琳娜電影片名,用醫院的電腦上網查詢相關資訊,確認後才為她解惑。但自從兩週前的海生館之旅後,她就不再問了,就算他企圖搭話,問她有沒有在電影裡面看到什麼新奇的東西,她也只會搖搖頭說:「沒有什麼有趣的。」
 
  「我明白了,是我的解說方式太沉悶。」
  「不、不是!」瑟琳娜不停搖動雙手,模樣很著急。「是因為真的沒有什麼有意思的……」
  「妳昨天看的那部電影裡面的企鵝,是阿德利企鵝。這種企鵝惡名昭彰,妳不好奇為什麼嗎?」
  「你為什麼知道那部電影的企鵝是阿德利企鵝?」
  「去查節目表就會知道妳在說的是什麼電影。」
  瑟琳娜完全像個被逮個正著的小偷,雙手成拳放在膝上,一臉挫敗。
  「為什麼不想問?」他幫瑟琳娜把鬢髮順到耳後,她像是覺得癢,縮了一下脖子。

  「因為,我上次看另外一部電影,裡面的爸媽跟他們的孩子說,一直問問題很煩人,叫他們自己去看百科全書什麼的……可是家裡沒有百科全書,就算有我也看不懂……」瑟琳娜拿起旁邊的魚骨頭形狀抱枕,砰地一聲往沙發的另一邊倒下去,半坐半臥地回過頭望著他。「我不想讓薩卡覺得我很煩。你回來一下下就要走了,應該好好休息。」
 
  「領養柯基以後才嫌牠太好動,是最差勁的飼主。我不覺得妳煩。」他指著自己的腦袋。「這裡有很多放進去之後就再也沒用過的知識,如果可以為妳解答,它們也會感到欣慰。」
 
  「那如果你很累,晚一點才能回答我,一定要跟我說。我不想你太勉強。」
  「嗯。」他幫瑟琳娜把翻起來的衣服下襬拉好。
  「那你現在累嗎?」
  「不會。」
  「那我可以問你阿德利企鵝的事情嗎?」
  「我還可以找牠們搶石頭的影片給妳看。」
  在那之後,瑟琳娜又恢復成以前那個好奇寶寶,他這才安心不少。
 
  牆上的鐘是瑟琳娜在超市選的,只一個白色鐘面與長短指針,沒有外框,懸空的數字彷彿輕輕搖晃就會掉落一地。時間是下午五點三十二分,瑟琳娜好不容易才習慣不再把下午五點說成十七點,就像她好不容易才習慣下午五點前後那燃燒般絢麗的橙色天空。
 
  「你幾點回去?」
  「九點要進醫院。」
  「那待會睡一下吧,我會叫你。」
 
  瑟琳娜沒有脫下淺紫色的圍裙,就穿著它在餐桌前坐定。茶杯上方飄著伯爵茶的香氣,他伸手去取自己那杯。廚房的角落傳來稀哩呼嚕的聲音,因為陽陽正在吃飯;瑟琳娜沿襲薩卡的飼養習慣,幾乎不餵牠零食,這使牠相當重視吃飯時間。
 
  「怎麼啦?」
  瑟琳娜本來要切甜甜圈,中途又停下動作,彎起嘴角問他。
  「一直盯著我看,我臉上有東西嗎?」
 
  薩卡想開口,喉頭卻梗緊似地發不出聲。瑟琳娜好像也沒想得到答案,兀自把甜甜圈切成容易入口的大小,先吃了一塊。
 
  「真棒,我最喜歡這家的優格甜甜圈。他們要是出了新口味,你要買的話,也還是另外幫我買幾個優格的。」
 
  「好。」
 
  最後,薩卡只吃掉一塊,其他的份都進了瑟琳娜的肚子。她的食量不算大,不過可以在正餐之後吃下跟正餐分量相當的甜食,好像她真的有第二個胃用來裝甜點。
 
  薩卡趁瑟琳娜洗碟子的時候喝掉茶,然後到電視旁的書架挑選繪本。工業風格的金屬製書架上擺滿繪本,瑟琳娜有時會抽出一本看著插圖想像劇情,然後要他把內容讀給自己聽。只要他朗讀繪本,瑟琳娜就必定全神貫注,不過如果他讀到的是瑟琳娜要求的那本,她就會更加專心,像是連呼吸都忘了。
 
  有一次,薩卡讀給瑟琳娜聽的是適合七到九歲兒童讀的書,即使只看得懂其中的單字,也大約能猜出意思。他像個耐心的學校老師,邊讀邊用手指滑過圓滾滾的文字,瑟琳娜也伸出手指跟著滑。
 
  「——爸爸教我,不管遇到什麼難題,就在腦袋裡面想著『我一定行』。我想著『我一定行』,閉著眼睛跳繩,跳啊跳的跳了一百下。我想著『我一定行』,捏著鼻子把水煮花椰菜吃光光。我想著『我一定行』,摀著耳朵自己經過街角那隻大黑狗,走路去上學……」
 
  忽然瑟琳娜停下了手指,和他仍在滑動的指尖碰在一塊。「我認得『我』,那這幾個字就是『一定行』的意思嗎?」
 
  「嗯,這幾個字的意思就是『可以做得到』,延伸解釋的話,也可以說是『一定行』。」他把書闔上,讓瑟琳娜看封面。「這本書的書名就是『我一定行』。」
 
  「原來這本書是在講這樣的事情。」瑟琳娜像是猜錯了似的,顯得有些意外。「我以為這本書的主角被虐待了呢。」
 
  「為什麼?」
 
  「因為你看,」瑟琳娜為了證明自己的說法,立刻把書打開到第一頁,指著每一頁的圖片開始解說。「你看,他跳繩老是跳得打結,然後他就去找這個高高胖胖的男人哭了一會,這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主角就又回去繼續跳繩,然後突然就跳得很好了,這肯定是被威脅了嘛。還有,他吃到花椰菜的時候可是愁眉苦臉的,去找那個高高胖胖的男人說了些什麼,他就又回來把花椰菜吃掉了,看起來一臉勉強的樣子,一定又是被威脅了。而且你看,街角那隻狗可是會追郵差的,主角會害怕也很正常,你看他走過去的時候都要踮著腳尖,可是那個高高胖胖的男人又跟他說了什麼,他就摀著耳朵勉強自己走過去,這分明就是被威脅!主角太可憐了——本來我是這樣以為的……」
 
  「那妳說,這裡看起來又像是什麼?」他用手遮住嘴巴,免得被瑟琳娜發現他止不住笑意。七歲小孩也不會認為繪本主角可能被威脅,他不得不佩服她的聯想能力。「主角被惡霸搶走玩具這裡。」
 
  「那還有其他可能嗎?當然是主角的邪惡血統終於覺醒,跑去跟這個男人說『教我怎麼威脅別人吧』,然後學會高明的威脅技巧,跑去恐嚇搶走他玩具的惡霸,最後對方當然就縮著尾巴把玩具還他了。還裝得很乖巧的樣子一起玩,真是卑鄙……薩卡你笑什麼?我是很認真這樣想的!」
 
  他二十七年來沒有笑成那樣過,感覺到瑟琳娜不斷用軟弱的拳頭捶他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倒在沙發前面的地板上,因為笑到抽搐,頭髮跟衣襟都亂七八糟,當然其中一部分原因也是出自於瑟琳娜:她羞憤交加地搖著他的肩膀叫他停止大笑,然後又去扯他腦後的頭髮,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被瑟琳娜認定為「主角覺醒了邪惡血統」的段落,實際上是「我想著『我一定行』,就挺起胸膛去叫大塊頭喬爾把小汽車還給我」,即使不看這行字,他也絕不可能想像得到瑟琳娜說的那種劇情。結果比起朗讀書上真正的故事,他反而更期待聽瑟琳娜說她猜想的情節,儘管下場往往是他笑到流眼淚,而瑟琳娜紅著臉作勢拿書打他。
 
  因為想起了讀《我一定行》的時候發生的事,薩卡的臉上又浮現微笑,慶幸自己此刻正面對書架,否則瑟琳娜又要追問他為什麼偷笑。
 
  「今天要讀嗎?」這句話是在問瑟琳娜有沒有已經猜完故事的繪本要讀。
  「讓你選。」這個回答的意思是瑟琳娜還沒有那樣的繪本要讓他朗讀,他可以隨意選一本出來。
  「那我看看。」
  「你不睡一下嗎?」
  「因為我還不累,所以可以讀。」
  「那我去抱陽陽過來。」
 
  瑟琳娜把圍裙掛在廚房的掛勾上,這時薩卡看到,她穿的是質地柔軟的鵝黃色上衣,這種衣服可以當家居服也能當睡衣,衣服貼合身形,使得她的胸口看來特別平坦。她幫吃完飯的陽陽把嘴巴擦乾淨,抱牠來到沙發坐下,與選好書回到沙發的他並肩而坐,自然地將頭靠著他。他翻開手頭的書,這是電影改編的繪本,畫風和原本就是動畫的電影很相似。有時他還沒翻頁,她就下意識喊出聲,說她知道接下來會怎麼樣,他翻頁後,會輕聲說「和妳說的一樣」,那時她就會顯得喜孜孜的。
 
  跟往常一樣,薩卡還沒唸完,瑟琳娜又靠在他身上打起盹,鼻息淺而穩定。他換了個姿勢,讓她能舒服些。每當這時,他就會試圖釐清,自己內心那種膨脹而朦朧的感受究竟是什麼,看著瑟琳娜忙著家務事時、為她讀書時、讓她靠著睡的時候,他都會產生那種心情,不禁感到腳底虛浮,彷彿頃刻就會墮入深淵。海生館之行後,那種感覺一直沒有減輕,他至今也抓不住它的真貌,遑論使它消失。
 
  薩卡把手伸向緊鄰沙發的小桌,電視遙控器就擺在小盆栽旁邊。他不需要特地調低音量,瑟琳娜本來就把電視的音量開得很小,即使他已百般保證這裡的隔音非常不錯,她還是害怕鄰居會聽見自己看電視的聲音。現在的她杯弓蛇影,若非為了帶陽陽散步,連附近的公園也不愛去。糟糕的是,他沒辦法騙瑟琳娜說她的擔心是空穴來風,他自己也覺得施密特不能信任。
 
  晚間新聞的畫面角落顯示現在是七點,以及各區天氣預報。白楊區明天也會是美麗的晴天,適合全家出遊。
 
  「這裡怎麼不能下個雨呢?」
 
  瑟琳娜纖細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埋怨。他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醒了。或許她自那天以來從沒睡熟過。
 
  「白楊區的特色就是不下雨。如果喜歡雨,通常會搬到梧桐區去住。」薩卡轉到電影台,節目表顯示今晚九點開始是超級英雄電影之夜。「我正在申請那邊的醫院。」
 
  瑟琳娜沒有回應,而是把睡著了的陽陽放在抱枕上,起身抽走薩卡的繪本,插入書架的縫隙。「要不要睡一下?」
 
  對於睡眠,瑟琳娜有著異常的執著,會時不時確認他是否疲憊,提醒他小睡好恢復精神。他如果依言到床上睡,她就會露出放心的表情,彷彿自己可以透過他的睡眠回復體力。她自己則屬淺眠,常常會半夜驚醒,醒了也不嘗試再次入睡,就跑去客廳看電視,偶爾還會躲在家裡的某個角落,似乎那樣就能讓噩夢遍尋她不著。第一次碰到她這種行為時,他火速下床,滿屋子找人。
 
  「瑟琳娜?瑟琳娜?」
 
  薩卡邊找邊叫喚,檢查過家裡所有可能躲得下一個孩子的地方,好不容易才在充當儲藏室的單人房找到瑟琳娜,她抱著膝蓋躲在衣櫃裡。拉開門後,他一語不發地看著瑟琳娜,她沉默地保持原先的姿勢。
 
  「怎麼跑到這裡來?」他在衣櫃前單膝跪下,看著依然將臉埋在膝蓋上的瑟琳娜。「要玩捉迷藏的話,也得先跟我說要記得來找妳吧?」
 
  「……對不起。」聽到他對自己說話,瑟琳娜抬起頭,望向衣櫃的黑暗角落,吸著鼻子回答:「我夢到有人來了,在你旁邊的話,你也會被抓。」
 
  「我也被抓的話才好。只要跟妳一起被抓走,我肯定有辦法把妳救出來。」
 
  「你說羅娜多她有沒有順利結束呢?我夢到她被救活了,然後每天拷問。」
 
  瑟琳娜已經問過好幾次這個問題,但薩卡想,在心裡,她一定每分每秒都在冀求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那麼謹慎,一定會很順利。」
 
  「真的嗎?」
 
  「如果羅娜多也讀醫學院,她肯定可以跳級。她比我聰明太多,計畫萬無一失。」薩卡覺得自己成功減輕了瑟琳娜的不安,儘管她並沒有對他露出笑容,他還是用鼓勵的口氣問道:「回床上睡吧?」
 
  聽從建議回到床上以後,瑟琳娜沒有躺下,而是側臥在他身邊,支著頭說:「我還不睏,你睡吧。」像是母親哄睡孩子似地,她伸出手輕拍他的胸口,一下、一下、又一下。或許是因為太累,又或者是因為終於吐露秘密而放心,薩卡還沒睡著,拍撫的瑟琳娜就慢慢停下動作,合起眼皮。他學她的動作側臥,幫她理好散亂在枕上的髮絲,又拉起被單,看著她鼻翼起伏、雙唇微微開合的模樣,途中她如果又驚醒,他就小聲寬慰著「我在這裡」,直到她再次睡著。有他拍睡以後,她夜半醒轉的症狀沒有消失,但有所減輕。
 
  晚上八點半,薩卡換好衣服準備離開,瑟琳娜跟陽陽送他到門口。她用看不出異狀的表情說「路上小心」,而他低頭看了她幾秒,隨即將她擁入懷中,力道不重但不容掙脫。瑟琳娜伸手環著他的背,沒有使半分力氣,這樣的擁抱持續近一分鐘,兩人分開時,她說:「又讓你撒嬌了。」
 
  「別看電影看太晚。」他稍微揉亂她的頭髮。
 
  他關上門前,瑟琳娜似乎張開嘴巴想說什麼,可是他沒來得及接住那個訊號。門關上了。重新打開的話,只會看到那個無懈可擊、因為太誠實地說「我在說謊」而反倒毫無弱點的虛假笑容。瑟琳娜依舊擔憂賽維斯家族的事情,那些人很有可能會察覺實驗體一五三二一號並未死亡,而是逃跑了。施密特的存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這一點。薩卡深知,自己終究得帶瑟琳娜還有陽陽離開這裡。白楊區固然好,但不可能是他們永遠的家。
 
 
 
 
 
 
 
  在海生館巧遇施密特以來,薩卡一直擔心他會四處散播自己已經結婚的事,但醫院裡的同事若非壓根不在乎他是否單身,就是現在還被蒙在鼓裡,就連哈瑪爾都還是會想到就問他,有沒有打算跟年輕有活力的姐妹會成員去玩;西恩滿臉委靡地朝薩卡搭話時,也只是語重心長地建議,玩彈跳床的時候最好戴安全帽,因為他兒子玩到額頭縫了兩針。
 
  儘管備感扼腕,他還是減少回家陪伴瑟琳娜的次數,將不少閒暇時間都花在公立圖書館,查閱都城的分區資訊,梧桐區的資料看得尤為仔細。這個區域的經濟水準略遜於白楊區,但對居民的管制也相對寬鬆,在那裡,警察不會堅持臨檢繁華區人,而且因為那邊也有雨天或陰天存在,因此皮膚白皙的人不在少數,他跟瑟琳娜也不會一眼就被看出來自繁華區。不過,調到梧桐區的醫院工作意味著薪水減少,他提出申請時,主管還顯得有些疑惑,他解釋自己不習慣只有春秋二季且罕有雨天的白楊區,這才勉強過關。
 
  除此之外,他還出過幾次遠門,搭乘單軌電車到梧桐區去物色新家:離醫院有距離沒關係,但旁邊要有公園,附近還要有超市、甜點店,室內採光必須充足,還要配備完善的私人保全系統。不過,實際居住空間倒是不用太大,用不用得上先不提,他可不希望瑟琳娜光是打掃屋內就能耗掉一整天。查到的資料告訴他,白楊區沒有垃圾場,廢棄物全部運到梧桐區,兩區統一收集並運到城外處理。薩卡的候選住處中有一個離垃圾場不算太遠,他走回電車站時,能看到一台台載滿垃圾的卡車開往他的反方向。不管在什麼樣的地方,垃圾場都不受歡迎,那個候選地點自然是所有選項中租金最低廉的。
 
  搬遷計畫進行得堪稱順利,於是薩卡決定在即將來臨的假日好好休息,暫時把計畫拋諸腦後。從電車站回家途中,他身上多了幾包色紙,是回家路上去超市幫瑟琳娜買的。雖然她沒要求,不過他還順便買了一本摺紙教學書,即使看不懂字,看圖解也能輕鬆明白怎麼摺出康乃馨、青蛙、貓頭鷹等等。明天難得休假,他計畫要和瑟琳娜做一些特別難的摺紙,也要多讀幾本書,可以的話還要一起看一兩部電影。
 
  「我回來了。」
 
  瑟琳娜沒有出來迎接,可能是因為正好抽不開身。他不以為忤,逕自在身後帶上門,把皮鞋收進放有一碟咖啡渣的鞋櫃。這時,陽陽像被遣來幫忙拎公事包的孩子,慢悠悠走到門口迎接。他把狗兒撈進懷裡,走向與廚房跟餐廳連通的客廳。
 
  「你回來了——啊!」人在廚房的瑟琳娜看向他,看到他在客廳門口晃了晃手上的色紙,她喜出望外,好像長出了翅膀。「謝謝你!我還在想你會不會記得買。再等我一下,我快煎好了。」
 
  今天的晚餐是炸魚排蘸塔塔醬,以及芝麻葉雞肉沙拉。吃飯時,瑟琳娜按例聊自己今天看的電影,他則分享醫院中的工作。瑟琳娜聽得懂一些手術相關名詞,有時會比著自己的身體對他說「那你是不是切他這邊」或是「這裡的人也是會在這邊接一條塑膠管子嗎」。有時,他會分享其他醫生的事情:西恩在妻子過世後獨自撫養雙胞胎兒子,最近的煩惱是要怎麼把新女友介紹給兩個小傢伙;喬瑟有個正值青春期、學芭蕾舞的女兒,堅持爸爸不能錯過任何一場成果發表會;黛博拉最大的興趣是蜻蜓點水式地造訪多家酒吧,每次都只喝一杯調酒就轉移陣地;哈瑪爾老是在問薩卡要不要去運動酒吧泡妞,還宣稱喜歡小而美,所以大胸部女孩讓給薩卡沒關係,不過薩卡對瑟琳娜省略這部分,不知道是不是電影看得多了,她最近十分在意自己毫無起伏的身材。
 
  吃完飯後,瑟琳娜按例去洗碗——決定如此分工的根據是她對泡沫的喜愛——薩卡負責檢查有沒有洗乾淨並將盤子放到烘碗機。完成以後,他們在餐桌上研究摺紙,瑟琳娜翻閱他多買的摺紙書,每翻一頁就說一次「哇」,他忍不住逗她,在她翻頁之前就先說「哇」,令她難為情地皺起眉頭。
 
  「不要學我啦,你是鸚鵡嗎?」
 
  瑟琳娜決定摺一隻藍色的鳥,她纖細的手指時而疊合紙張的邊角,時而微微施力將紙張壓出摺線。薩卡撐著頭欣賞她專心的模樣。途中,她停下來好半晌,似乎是不懂書上的指示,她抬起頭看他一眼,他揚起眉毛,用眼神詢問是否需要幫忙,而她立刻低下頭兀自努力,顯然想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又過了幾分鐘,從頭開始第三次之後,有著多餘摺線、滿身皺紋的藍色鳥兒,終於在瑟琳娜的掌心誕生。
 
  「送你。」
 
  薩卡接過鳥端詳。「嗯,摺得不錯。」
 
  「我也覺得你會這樣說。」瑟琳娜說這句話的時候一點也不害臊。不過,她又垂下眉毛,似乎想到什麼丟臉的事。「薩卡,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幼稚?」
 
  「不會。為什麼這樣想?」
 
  「摺紙、畫畫、看故事書、看電視、吃點心、玩躲貓貓,只有小孩才做這些。」
 
  「妳喜歡的話就沒關係。」他把玩著紙鳥,撫摸它身上那些獨特的白色痕跡。「人在不同的年紀都有應該做的事情,沒有來得及做的話,長大了以後就必須補齊。所以,沒有能夠像個孩子那樣度過童年的話,長大的時候就得補做,這就跟補寫功課一樣。等妳覺得玩膩了,不想再做個小孩,再回來做大人,那樣就好。」
 
  「但是,我看薩卡一點也不像小孩。」
  「因為我在小的時候把小孩該做的事情都做了。」
  「所以,現在你就像個大人一樣嗎?」
  「嗯。」
  「看到你現在這樣,害我差點忘記你以前呆呆的樣子。」
  他感到很無辜。「我什麼時候呆呆的?」
 
  「我們小時候,你除了唸書以外的時間看起來都很呆,感覺很好騙,說什麼你都不會懷疑。叫你抱著陽陽你就抱著,如果牠在睡覺,你就動也不動,活像棵樹。」瑟琳娜越過桌子,拿起他手上的紙鳥,放在他頭上。她笑嘻嘻的,似乎很享受取笑他的感覺。「薩卡就是棵樹。只有樹才會那麼死心眼,生根以後就不跑了。」
 
  「是啊。」薩卡並不否認自己那種認準了就一輩子不放手的習性。
  「電影要開始了,我去弄爆米花。你要喝茶嗎?」
  「我來倒汽水,爆米花配汽水才對味。」
  「你沒有其他事情要忙嗎?」
  「沒有,況且明天我也休假。」
 
  這是齣懸疑片,瑟琳娜坐在他的身前,就像隻玩偶似地縮起膝蓋,腳跟踩在沙發上,舒適地倚靠他。陽陽則像是玩偶的玩偶,趴在瑟琳娜的膝頭,睜著有點白內障的大眼睛看著螢幕。
 
  薩卡伸手去拿爆米花,瑟琳娜搶先拿了一顆,舉起手,然後發出「啊」的聲音。他以為瑟琳娜要餵自己吃,便依言張開嘴巴,但她突然把手收回去,笑得跟隻搶到橡果的松鼠沒兩樣。
 
  「騙到你了。」
 
  瑟琳娜邊嚼爆米花,邊欣賞他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他才要說話,瑟琳娜就冷不防把一顆香甜濃郁的爆米花餵給他,指尖觸及他的舌頭,他才吞下那顆,瑟琳娜又立刻餵他一顆更甜的,然後舔舔自己的指尖。
 
  「先挑一顆黃澄澄、奶油很多的吃,吃了以後馬上再找一顆一樣的吃,那樣最棒。我知道你喜歡加鹽的,但我一定要讓你愛上奶油口味。」
 
  「下次換我準備爆米花,我會讓妳倒戈加鹽口味。」
 
  瑟琳娜一顆接一顆吃爆米花,也時常餵他,電影才演到三分之一,碗就已經半空。廣告時間開始,她趁機跟他聊天。
 
  「我想起來了,我一直想問你,雖然我想你已經忘了。」
  「什麼事?」
  「我們第一次去看電影的時候,就是我們剛認識沒多久的那時候……」
  「我記得,我們去看邦多系列電影,我們看的是第三集。妳沒看到結局就走了。」
  瑟琳娜轉過頭,睜大眼睛看他。「你記得也未免太清楚了。」
  「第一次去看的電影,想忘記也很難。妳本來要問我什麼?」
  「你那時候不好好看電影,盯著我看做什麼?」
  「……我以為妳沒發現。」
 
  「你以為我為什麼看到一半就跑掉?」瑟琳娜瞇起眼睛,像在責備他。「被那樣盯著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廣告時間結束,他們再次專注在電影上。有時瑟琳娜會下意識說出「啊」或是「啊!」,差別在於情節的驚險程度。有時她也會說「為什麼?」,雖然知道她應該是在自言自語,但他會簡短地跟她說明,聽到她說「原來是這樣」或是「薩卡好聰明」的時候,他的內心就像被太陽曬過那樣暖暖的。
 
  「啊。」
 
  男女主角衝動使然,在劇情毫無提示的情況下寬衣解帶,忽然進入激情場景。瑟琳娜用手摀住眼睛,說是要等這段情節結束才要繼續看。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要做啦?你們搞不好明天就沒命了耶。」
  薩卡往下看著瑟琳娜摀住眼睛的樣子。「妳不喜歡這種橋段?」
  「自己看的時候沒感覺,可是跟別人看就覺得很尷尬。」
  「有經驗的話就不會尷尬了。」
  「就是因為沒有經驗才尷尬嘛。」瑟琳娜從指縫中偷看,隨即繼續擋住眼睛,說:「你有經驗嗎?」
  「嗯。」
  「哇……好討厭,為什麼你連這種經驗都有?真不公平。」
  「都二十七歲了,還沒有經驗的話,別人會很同情我。」
  「我討厭被同情。下次你教教我吧。」
  「我可以教妳。」
 
  聽薩卡表示同意,瑟琳娜反倒噗哧一笑,往上戳戳他的臉頰。「你聽不出來那是開玩笑嗎?我是開玩笑的。」
 
  床戲段落結束了,他們像是沒討論過初體驗的話題那樣,繼續若無其事地看電影。最後男女主角並沒有送命,在反派的車從碼頭衝進海中,而警察終於抵達以後,兩人在日出的碼頭上接吻。面對接吻畫面,瑟琳娜倒是沒有遮住眼睛。
 
  「陽陽,我們去睡覺吧。」
 
  白色捲毛犬的回應雖然跟平常一樣都是「汪」,但仍聽得出睏意,牠跟在瑟琳娜腳邊,一人一狗走向房間。薩卡關掉電視,思考了一下瑟琳娜剛才說是玩笑,但他不打算等閒視之的事情。
 
  「瑟琳娜。」
 
  「我會記得刷牙啦。」瑟琳娜在浴室門口對他眨眨眼。
 
  「不是,我是說,剛才妳說過要我教妳怎麼做。剛好我明天放假,澡也洗好了,來做吧,我說過會教妳。」
 
  瑟琳娜像是聽到外星語那樣,一時間沒能理解他的話,只是眨眼眨得更快了。「我剛才開玩笑的啦。」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還後退一步,像是很意外他把這句話當真。
 
  「但我不是在開玩笑。」他向前一步,不明白瑟琳娜為什麼突然變得忸怩不安。
  「跟我做很、很無聊的啦,我那麼平。」
  他蹙眉思索幾秒,然後回答:「我看過統計資料,我在各方面也只是平均值而已。」
  「再怎麼說我都沒有到平均值吧!我的胸部比某些男人的還小……」
  「我覺得那不會造成困擾。」
 
  瑟琳娜的五官皺了起來,像是正在思考推拒的藉口。他這時才發覺或許瑟琳娜其實不想做,自己應該順勢答應改天再繼續,儘管他不懂女性會出於什麼理由想或不想要。不過,跟前女友的經驗告訴他,女性沒有採取主動,而是含糊其辭的時候,就表示她們不願意,只是理由不便多提。
 
  「薩卡,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做那檔事的時候你會高興嗎?」
 
  「這要看對象。」他再次忖度幾秒,選擇恰當的措辭並回答:「只要有刺激到適當的位置,生理上的快感是必然的,但不一定會有所謂喜悅或快樂的情緒。」
 
  「上次我問別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的回答沒有這麼複雜。他只說,總不會說是不高興。」
 
  「妳問誰?」他很疑惑為什麼瑟琳娜會跟其他男人聊到這種話題,心中湧現陌生的不悅感。
 
  「你不認識。」瑟琳娜簡短地說:「我還是不明白,不是跟誰做都會高興嗎?」
 
  「這樣說好了,餓了的話,把胃塞滿就會飽,可是那過程並不必然使人愉快。性行為也是一樣,適當位置受到充分刺激的話,生理就會得到滿足,但是心並不會,情況嚴重的話甚至反而會造成心理創傷。如果不是吃喜歡的東西,那即使吃飽了也沒有意義。如果不是跟喜歡的人,那快感同樣也沒有意義。」
 
  「所以,我是薩卡你想要做這種事情的人嗎?」
 
  「應該由我問才對,我是嗎?」
 
  瑟琳娜的肩膀似乎在輕輕地發抖。
 
  「妳說的那個人,跟妳做過這樣的事情嗎?」他沒想問這麼失禮的事情,問題卻脫口而出。
 
  他不能想像瑟琳娜跟其他人發生親密行為的場景,並不是佔有欲使然,只是他害怕其他男人不會珍惜她。他擔心她剛才的推託反應是來自於不愉快的經驗,她在他一無所知的那段時間受到不可逆的傷害,這會使他分外悔恨。
 
  「才沒有。」
 
  瑟琳娜像是很意外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她歪頭表示困惑的模樣令他大大鬆了口氣。
 
  「你這樣問聽起來好像在吃醋。薩卡原來也會吃醋嗎?」
 
  「我怎麼可能會——」
 
  他下意識想否認自己產生「吃醋」這種不理智的情緒,瑟琳娜卻突然踮起腳,用小小的手掌捧住他的臉。他還沒反應過來,嘴唇就感到某種柔軟。像是在說「太天真了」一樣,瑟琳娜離開他,露出發現秘密寶物的笑容。
 
  「薩卡比我想的還笨,過了多久都一樣。」
 
  瑟琳娜這樣說完以後,就把腳邊的陽陽抱起來,一邊說著「爸爸真的是笨蛋對吧,陽陽」一邊送牠回狗屋。
 
  「瑟琳娜。」
 
  「嗯?怎麼了——」
 
  陽陽被擠在他們中間,似乎也感染到女主人的慌亂而汪汪叫著,但牠的男主人並不在意這點。瑟琳娜沒法開口說話,只能用鼻音表示意外、迷惑、害羞等情緒,但沒有拒絕。剛才的吻如果是輕巧的鉛筆素描,那這個吻就是濃墨重彩的油畫,兩人終於分開時,瑟琳娜摸著自己的嘴唇。
 
  「……感覺好奇怪。」
  「會嗎?」
  「應該是因為我還、還不熟練的關係。」
  「多練習便好吧,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很擅長這回事。」
  「你的意思是你和其他女人練習過嗎?」
  「是為了剛才而練習,這樣想想不覺得很好嗎?」
  「……你這個笨蛋。」
 
  瑟琳娜把陽陽塞到薩卡懷裡,紅著臉走進房間,跟上一看,只見她已經爬到床上,用被單蒙住頭。他先把陽陽放回房間角落的布質狗屋,讓牠蜷縮在裡面睡覺,這才爬上床,繼續剛才的話題。
 
  「如果覺得自己沒做好,什麼時候我也可以陪妳練習。」
 
  瑟琳娜改成仰睡,把被單拉到肋骨附近。「那樣說的話,就好像你覺得自己做得很好似的。」
 
  「妳覺得不好嗎?」
  「我怎麼可能知道!我以前又、又沒有做過這種事!」
  「平心而論,我覺得自己不算特別出色,所以還需要練習。」
  「別說了!明明練習就是正經事,可是你說的練習一點也不正經!」
  「我是很正經想要練習。」
  「別跟我說話,今天晚上不准再講到練習!」
  「那我們就不要練習,直接來吧。」
 
  薩卡撐起身子,看著仍躺著的瑟琳娜,夜燈的光線很弱,但他仍看見她的臉直紅到耳根。她向來不會乖乖扣上睡衣的釦子,此刻,那裸露的肌膚面積不大,卻幾乎像是強力磁鐵吸引金屬那樣,無可抵擋地誘惑他。他嚥了口口水,沒先告知瑟琳娜就再次吻上她,她並沒有表示反對,反而像是下定決心般緊揪他的衣袖。他的膝蓋跟下腹傳來奇特的搔癢感,像是點燃了火焰,腦子似乎開始蒸騰,彷彿有水汽充滿在腦殼與腦膜的縫隙。人類的理智想必是水溶性,因為他正逐漸想做一些白天絕不會做的事情。消逝中的理智並沒有叫他停止,而是告訴他,脫下的衣服至少該放在枕頭後面。
 
  瑟琳娜年輕時做過手術,所以沒能完全發育出女性的曲線。恭維點還可以說臉像高中生,但就學術角度來看,她的身材頂多像是低年級的中學生。胸口完全裸露似乎讓她很緊張,她本能地用手擋住自己纖瘦白皙的身體,用力把頭撇到一旁。看到她這樣,他才稍稍清醒些,自責這次過於躁進,果然他在這方面還欠缺經驗。
 
  「抱歉,那今天就不要,下次再繼續好了。」
 
  看他真的起身,摸索剛才收在枕頭後方的睡衣,瑟琳娜不禁瞪大眼,發出虛弱的抗議。
 
  「真是……不是應該是不管我說什麼你都堅持繼續嗎?你的誠意去哪裡了?你做推銷員的話絕對會餓死!」
 
  「所以妳並不是真的不要?」他的一隻手臂在袖管裡,狀態頗為尷尬。
 
  「你是傻瓜嗎?」
 
  「不,但我覺得妳表示抗拒的話,我應該尊重妳的意願。即使是兩情相悅之下的性行為,也需要尊重。」
 
  「真受不了,薩卡就是棵樹。我不理你了。」
 
  瑟琳娜氣得背過身去,小小的肩頭像個渾圓的句號。穿到一半的睡衣又放回了枕頭後面,他側身躺下,伸出手去碰她的肩,湧現一種將她緊抱入懷的衝動。
 
  「……做什麼啦。」
 
  「我的力氣比較大,所以妳反抗的話我就必須停下來,不然妳會受傷。但是,如果妳不是真心不想要,就算妳說『不要』我也不停下來。這樣可以嗎?」
 
  「笨蛋,你乾脆去寫張協議書給我按指印算了。你說之前跟其他女人做過一定是在說謊,她們怎麼可能願意按指印嘛。」
 
  瑟琳娜翻過身,氣鼓鼓地看他。雖然知道她不高興,但他卻覺得那嬌嗔的表情很吸引人。
 
  「不是她們。」
 
  「什麼?」
 
  「不是她們,我只跟大學那個女朋友做過。但是,那時候並沒有這種感覺。」他看著瑟琳娜,將手按在自己赤裸的胸膛,口吻像在談論哥德巴赫猜想,彷彿在描述一個近乎無解的謎。「那時候,我的胸口並沒有這種感覺。」
 
  「什麼感覺?」瑟琳娜的眉毛鬆開了,眼中浮現好奇。
 
  「就算可能會被討厭,也想把對方弄壞的感覺。」
 
  這次,不管過程中聽到多少次「不行」或是「討厭」,只要瑟琳娜沒有推他或是抬高音量,他就沒有真的停下來。倒不是因為怕被說是笨蛋或是樹,而是因為瑟琳娜的喘息跟顫抖,讓他殘存的理智在腦海中浮沉、上不了岸。瑟琳娜的體力很差,所以過程斷斷續續,等到兩人都得到滿足後,床邊的數字鐘顯示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
 
  他在被窩中的部分滿是薄汗,露出被單的部分則因為冷氣的緣故而感到絲絲顫慄。瑟琳娜一結束就睡著了,事實上她剛才睡著過兩次,不過因為時間很短,他分不清那究竟是睡著或失去意識。現在,她像平常習慣的那樣側睡著,宛如母體中的胎兒那樣,蜷縮在他身邊,發出平穩的呼吸。如果說他的感官曾是佈滿坑洞的荒地,那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像片迎來四月雨的綠茵,陌生而新鮮的感受正從體內萌芽。此刻他有種錯覺,自己彷彿再也不欠缺任何東西,只要瑟琳娜還在他身邊甜甜地睡著,他連呼吸都不需要。
 
  然後他哭了。
 
  原來這就是追求的終點,在這之後,剩下的只是不斷的失去。往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企求消逝的腳步不要那麼快。
 
  「怎麼了?」
 
  瑟琳娜的手指觸及他的臉,他立刻抹去眼淚。
 
  「我做得不好,你很失望?」她輕輕地問,彷彿不想知道答案。
 
  「別說傻話。」他緊摟著她,因為害怕她受傷而克制力道:「不可能有更好的了,誰要來搶我都不饒他。」
 
  「真奇怪,我好想說,你一定是在騙人。可是我說不出來。」瑟琳娜的聲音很小,如同夢囈。「薩卡,你不擅長說謊,所以我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妳呢?妳會覺得不好嗎?」
 
  「以前我覺得,這件事情很可怕,因為我看到的女孩子,做的時候全都在哭。」瑟琳娜吸著鼻子,彷彿情緒在剛才的過程中被攪弄得一塌糊塗,不知道究竟是要哭或要笑。「薩卡,她們如果是跟喜歡的人做,就不會哭了吧?因為,那麼暖和、那麼安全、那麼開心的時候,不可能會想哭的。」
 
  但是瑟琳娜哭了。
 
  「薩卡,為什麼……為什麼我想哭……」
 
  「害怕嗎?」他輕撫她背上的蝴蝶骨。
 
  「不是,是因為……」瑟琳娜雙手成拳,抹去眼淚,口齒不清地說:「這是作夢吧?我被薩卡救了,住在白楊區,跟你睡在一起,陽陽也在。明天早上我打算煎培根,還要挑戰太陽蛋……這是作夢吧,我、我討厭作夢,我討厭作夢,因為夢會醒來,我不要……」
 
  「怎麼可能是夢。妳夢到的我應該不會那麼常被妳罵吧?」他用鼻頭蹭蹭她的前額。大概是害怕破壞氣氛,瑟琳娜發出使勁的聲音,試著止住嗚咽。「我可沒聽說過,女人夢到喜歡的男人的時候,對方淨是副傻樣。」
 
  瑟琳娜破涕為笑,她的笑容反倒令他鼻酸,但他拚命忍住了。
 
  「我喜歡、最喜歡、最最喜歡你像個傻瓜一樣的時候。因為,只有在我面前,你才那樣。我喜歡這種特別的感覺。」
 
  聽到「最喜歡」的時候,薩卡感覺腦髓像是隨時要溶化,剛才想哭的情緒彷彿是個笑話。明明會更滿足的,只要在她的身邊,自己會得到世間各式各樣的滿足,不可能有終止的一天。她才說完,他就不由得再次覆上那告白過而甜美的嘴唇。人類演化出的一切若是都出自繁衍的需要,那為什麼無法孕育後代的他們,也依然能感受到這使人上癮的顫慄呢?
 
  與她分開後,他用力地呼吸著,想到明天是假日,腦海浮現瑟琳娜身穿圍裙的身姿,不禁又感到一陣鬆弛。
 
  「我想我也應該說,我喜歡妳像個傻瓜一樣的時候,但我從來不覺得妳是個傻瓜。」
 
  「就算我不識字,而且以為自己的男裝沒被你看穿,也不像傻瓜嗎?」
 
  「我不會說懷抱尊嚴活著的人是傻瓜。不過妳可以說我是傻瓜,我知道那是不同的意思。」
 
  「不用特別解釋啦。」
 
  瑟琳娜笑出來,然後伸出小小的手掌,貼著他的臉。
 
  「薩卡,電影都沒演到,做完以後床單會變得溼答答的,而且還有血。明天你要負責洗衣服然後曬床單哦,我會做早餐還有幫陽陽洗澡。」
 
  「好,我會弄。」他的手指梳理著瑟琳娜細柔的髮絲,她的頭髮長得很慢。「我會期待太陽蛋。」
 
  「其實我剛才,想到我們剛遇到的時候的事情。總覺得那只是昨天的事情。」
 
  「已經超過十年了。」
 
  「是呀。我跟你說,今天我看的電影裡面說,人生就像搭火車。有時候我們會下車穿過月台,去搭另一台車,如果猶豫太久,另一台車開走,我們就只能回去原本那台車。除了兩邊的列車跟中間的月台以外,外面什麼都沒有。然後我就在想,以前我可能做了什麼壞事,所以被趕下車,另一邊也沒有車過來,所以我就只好住在月台上,等看看有沒有其他車子經過。」
 
  瑟琳娜眼神空洞,彷彿靈魂飛到了那虛構的月台,在上面徬徨地張望。
 
  「我在月台上待了很久以後,覺得我不想繼續等了,所以想跳下月台。就在那時候,突然有一列車開過來,你在車上對我招手,叫我上車。所以,我就不用繼續待在月台上了。有時候我會想,火車到底會開到哪裡去呢?不過其實開去哪裡都沒關係,只要是跟你一起搭的車,去哪裡我覺得都沒關係。就算你告訴我,我們不要繼續走了,也沒關係。不管你怎麼對待我,我都沒關係。薩卡,我……」
 
  瑟琳娜稍微撐起身體,依偎在他的胸口,結滿疤的掌心覆著他正不斷鼓動的左胸。他的心跳一點點變快,就像他的生活。多了她以後,他所知的一切,突然都開始加速。
 
  「我剛才想通了。如果沒有你,我不可能活到今天。你願意的話,隨便你怎樣對我都可以。只要你高興,我的人生就有價值,所以……」
 
  剩下的話說給了他的雙唇。輕柔的糾纏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兩人正偷偷許下願望。
 
  所以,請一定要過得幸福。



  



どんな不安も屆かないところへ
星のない夜も照らし続けよう
請帶我遠離所有的不安
照亮我沒有星辰的夜晚

-from Lil’B〈つないだ手〉(歌詞翻譯:POPGO&伊達流星)








我覺得這章最有趣的是看企鵝的部分。當然其他部分我自己也很喜歡,看角色吃吃玩玩真的很療癒,不過代價就是這章的劇情似乎沒什麼進展(所謂廢萌日常的部分)

對普通人來說,白楊區是個很宜居的地方,這章的可用道具 (?) 特別多也讓我覺得寫起來格外順手。

因為存稿用完了所以週六的定期更新到此為止,之後有寫新章節才會繼續更新。非常感謝讀到這裡的各位,下次更新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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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0 篇留言

槭葉楓紅
三年起步死刑不虧(?

這對新婚小夫妻的互動好可愛,可惜接下來可能要準備開始被虐了w

12-13 11:22

Cecil
死刑啦死刑!!!──等等這次男主是薩卡不是羅恩,那不要死刑,緩刑就好 (???
新婚時期不管做什麼都超可愛https://emos.plurk.com/6e82a66618759bdcac8ee3d4fc4cb040_w20_h20.gif 他們接下來當然也會這麼可愛!不過可愛之餘會有些小麻煩(捏手指12-13 13:26
槭葉楓紅
讓瑟琳娜判薩卡一輩子的緩刑,這樣說好像也甜到不行,以前★煞氣鬥犬★小南森樣的瑟琳娜,居然變成現在的撒嬌小狗狗,讓人感受到有一種意外的反差可愛,更期待他們接下來會遭受到甚麼哭哭的考驗了((!!不

話說真的只是小麻煩(捏手指)嗎?w

12-13 23:03

Cecil
死刑是砍頭,緩刑(物理)就是把頭切下來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608/29919fb7f4bc1e864bd61a4b2edbd666.GIF
但是把瑟琳娜解釋成薩卡的緩刑好像也很棒,日子苦一點點沒關係啦薩卡,反正你老婆放天平上永遠是比較重的那邊https://emos.plurk.com/44396bec1f081197c75915c7ee03bddc_w48_h48.gif
那稱號笑死,居然還有星星圖案,看來楓紅有抓到中二谷年代的取名要點https://emos.plurk.com/0635239a14b6667a0b3e5ab9ee4188f9_w48_h19.gif
不用像以前一樣裝小男生,加上進過研究所以後戰鬥力大不如前,現在瑟琳娜只剩賣反差萌的份,但我覺得完全沒問題(不
楓紅放心,在我的大綱裡面他們要流的眼淚還有一整個貝加爾湖那麼多https://emos.plurk.com/dfa8f58b39746edbdbc995cfaf7fb578_w48_h48.gif

好吧,老實說不是小麻煩,是又双叒要搬家 (???) 加上血光之災加上夫妻互信受到考驗加上(被拖走
不過我會配給接近份量的糖所以應該沒問題!https://emos.plurk.com/f67bb92a8c0a363248ac6f26e44b86e5_w48_h48.gif12-14 00:41
阿卡西亞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欸奇怪為什麼明明已經看完虐的文了,現在看甜的文也是想哭,C姐到底要把我的眼球當檸檬榨出眼淚到什麼時候!嗚嗚嗚,好甜真的好甜所以真的好想哭,他們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太好了 https://emos.plurk.com/180841745f730505b95de02eb93d19fa_w48_h48.png
看我的小表情回擊,雖然多半是從C姐那裡拿的,但不知道是被C姊影響還是覺得那些小表情太可愛,現在回覆上也都會放小表情了

然後C姐幾乎整篇都用小動物來形容瑟琳娜真的很誇張,感覺自己在喝加糖加到融不掉,甚至在杯面上立起一座白色小山的咖啡,怎麼可以這麼可愛,會把條紋雨棚形容是蜜蜂,警察不叫你小妹妹也難,會學企鵝走路、出來玩包包只裝滿糖果,妳就是小孩啦 https://emos.plurk.com/d08a202994c0a43ab4868a82673c1d93_w48_h48.gif

雖然瑟琳娜想長大、想有一天被別人以為是薩卡的老婆而非妹妹,但我還是覺得瑟琳娜再多當一陣子小孩吧,瑟琳娜童年沒享受過的東西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不過瑟琳娜到底是從哪裡學撩人的,當鬥犬還是住院的時候應該都沒學過才對啊

  「真拿你沒辦法。」瑟琳娜的手像是寵物回到小窩裡,重新鑽進他的掌握,那觸感教人昏眩。「真遜,我假裝生氣你就那麼緊張。你以前一定也被人說過很好騙對吧?」

這壞女人才會的把戲是怎麼回事,羅娜多出來,是不是妳教的[e5]

  因為父親的事情,薩卡死都不碰酒。準確地說,他對所有具成癮性的事物都是避而遠之。按照這個標準,他不應該接近瑟琳娜,但他早在察覺到之前就深陷其中。

感覺這段代表著所有正在看月升的讀者們,等我們意識到瑟琳娜很香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https://emos.plurk.com/44396bec1f081197c75915c7ee03bddc_w48_h48.gif

很喜歡這一整章惹人憐愛的瑟琳娜,這章兩人間的每一句臺詞都與主線無關,但每一句都更讓讀者清楚他們的相處、屬於他們的愛長什麼模樣,真香,每句都是學習的典範,希望羅娜多在地下一定要看到瑟琳娜如此幸福的樣子,很喜歡最後月台的形容,但吃完了一篇糖就等於少一篇糖,火車最後到底會開到哪裡去呢,嗚嗚嗚,我只能舔著現在擁有的糖,做好對未來一無所知的心理準備

04-10 17:38

Cecil
把眼球當檸檬榨出眼淚感覺好兇殘啊!可以,這很像我https://emos.plurk.com/0635239a14b6667a0b3e5ab9ee4188f9_w48_h19.gif
我走到這章的時候也是真的非常感動https://emos.plurk.com/f20991d080ec4a94d37c059f74aa6b31_w48_h48.gif 老實說當初還曾經「因為想像不到兩人如果幸福生活會怎麼樣」而覺得這章可能寫不出來,最後卻反而寫到超出長度,只能說命運好奇妙。某種程度上可以把這個章節看做 If 線,每次我想補血的時候都會來回味他們甜甜閃閃的新婚生活https://emos.plurk.com/1b46b948548d5a895ef4880d46cd4494_w20_h20.gif
很高興看到你也會在回覆上放小表情呢!因為這些小表情可以讓回覆顯得更生動,所以我很喜歡用,看到別人用的話,我也會覺得對方的回覆看起來似乎更加活潑可愛https://emos.plurk.com/9edd6743961a423251b6f6b4c1f71e19_w48_h21.jpeg

嬌化的瑟琳娜就是小動物無誤!!!!!雖然忠誠性質像狗,但是調皮的部分也像貓。對我自己而言,她平常就像一隻白色小貓在薩卡旁邊轉來轉去,有時候會故意抓他一下,看到他被抓了覺得困擾、卻又拿她沒辦法的樣子,藉此取樂(壞

「感覺自己在喝加糖加到融不掉,甚至在杯面上立起一座白色小山的咖啡」這形容超有畫面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302/07ffd70f5be0f5b600fc8bbc05c3bf7f.GIF 我寫這章的時候就是把我喜歡的所有甜甜閃閃全部寫進去,不用管篇幅,總之我寫爆!!學企鵝走路那段藏得那麼好你都能注意到,看來你也是行家。在我的想像中,瑟琳娜學企鵝走路的樣子超可愛,可愛到薩卡看到以後愣住超過一分鐘(CPU 直接燒壞04-11 22:16
Cecil
瑟琳娜有很多像小孩的地方,所以薩卡老是不小心把她當成妹妹,但被瑟琳娜知道的話她就會生氣https://emos.plurk.com/459485691dc84babf044034e350d95a1_w48_h48.gif
我自己沒有特別設想過瑟琳娜是跟誰學的撩人,不過可能她天生就對薩卡有攻略加成 (?)。設定上,瑟琳娜如果生氣,薩卡就會很慌張然後開始自我檢討,所以有時候她會假裝生氣來捉弄他,我覺得這樣淘氣的她超可愛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1c8f220408d962fd32ff2dddccb8d39c.GIF

等你們意識到瑟琳娜超可愛的時候,自己已經在過山車即將死亡迴轉的第四章了(等等

你覺得瑟琳娜可愛真是太好了https://emos.plurk.com/952a4437814122687a3ee7a948f06884_w48_h48.gif 雖然這整章劇情對主線沒什麼太大影響,但我就是喜歡看他們卿卿我我、甜甜閃閃、吃吃玩玩(咬手帕),已經下戲的羅娜多看到瑟琳娜這麼開心,肯定也會很欣慰,同時謹慎關注薩卡,如果他害瑟琳娜哭,就馬上準備送他吃鬼壓床https://emos.plurk.com/3b7b422361776363ed9f9fb44fd3e16e_w48_h48.gif

吃完一篇糖就等於少一篇糖真是太有道理了……不過吃糖這事情就跟吃西瓜抹鹽一樣,有鹹才能襯托出甜來,所以就讓我們享受有鹹有甜的後續吧(人家不要04-11 22:24
阿卡西亞
被瑟琳娜稱為那些企鵝的國王企鵝與皇帝企鵝們:https://i.imgur.com/wGP42aV.jpg

04-10 17:45

Cecil
企鵝:給尊重很難嗎?https://emos.plurk.com/afb585082064c3e1638d39ec631df94f_w48_h48.gif
八卦是你這張圖片裡的是阿德利企鵝https://emos.plurk.com/765a2be17dbed408d1a1453d53974ff8_w30_h18.gif
這讓我想起瑟琳娜 hen 喜歡聽薩卡說阿德利企鵝卑鄙又心機的互動二三事ˊWˋ04-11 22:27
阿卡西亞
話說C姐每次用小表情做回覆都是去整理好的網站拿下來複製貼上的嗎?還是存在電腦裡XD

04-12 10:17

Cecil
你是第二個問我這個問題的人!我在這裡就來謹慎詳細地說明一下吧https://emos.plurk.com/916f512b66267f538c5f3d32289539fd_w20_h20.gif
我以前是把圖片上傳到巴哈空間,可是一次能顯示的圖片有限,有太多圖片的時候就會覺得翻頁很麻煩,所以我開發了自己覺得更好用的新方法https://emos.plurk.com/1432db6195ff505a2850ec40f512d84c_w10_h18.gif
下面給流程:
1. 開一個文章設定為隱藏
2. 去噗浪找喜歡的小表情,右鍵選擇「複製圖片網址」
3. 在文章裡面使用巴哈的插入圖片功能,選擇貼上網址。這樣的話,就可以把所有小圖片集合在一篇文章裡面,需要的時候就把文章開起來。
4. 需要使用的時候就去文章裡面,對著想使用的小表情按一下右鍵,選擇「複製圖片網址」。要用在文章裡面的話,就按照步驟 3,要用在留言區就直接貼上網址(但是要注意這會佔用留言字數,用太多容易破千字)。
Notes: 從文章複製圖片網址的時候,網址尾端偶爾會跟著「?w=1000」之類的文字,這串文字要刪掉,否則圖片可能無法正常顯示。
大概是這樣https://emos.plurk.com/022e23335b097d26c2a9755f203af0bd_w48_h48.gif
也可以順便利用隱藏文章底下的留言區來測試小表情能否貼上成功喔,非常方便ˊWˋ04-12 21:05
阿卡西亞
簡單來說就是開一篇隱藏文蒐集小表情並做整理,懂了,C姐今天好早回我https://emos.plurk.com/44396bec1f081197c75915c7ee03bddc_w48_h48.gif

04-12 21:18

Cecil
簡單說起來就是這樣沒錯,你好聰明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501/44e17164c84b3720697ab950b8a54a37.GIF
你今天也很早!終於下班下課以後可以來享受閒暇時光真是非常開心~04-12 21:22
六等星
很喜歡文中兩人相處起來沒有太過濃情密意、舒適自在的氛圍,沒有太多熱戀中的激情,卻帶有一種平靜的幸福,像是映射著那樣的日常;一個牽著手散步的午後、一個被鬧鐘叫醒的相視一笑、一份處在沉默中的自在、一些不需言語的心意相通,一種更為長久佇留的狀態。

文中那句原來這就是人生追求的終點,還蠻讓人深思的。人生的各階段通常會訂立目標,會有渴望的事物,而通常在目標達成或事物得到後,也會開啟下個循環,人生以此得到動力、隨之推動。如果能因為某人或某事能有這樣的心情,會覺得這樣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瞬間,想必是都是非常珍貴且幸運的。

想問一個有點敏感的問題....如果方便的話,有點好奇文中繁華區的居民在白楊區居眼中究竟是怎樣。文中提到的感覺是一個負面觀感的群體,但如果只是依照對於那個區域負面觀感,感覺又不至於如此全面,因為描述上一定程度感覺他們在這座城市好像得不到任何真正的接納,連在路上住民們的目光都像在看奇怪的東西,但又出於表面清高藏起歧視、裝做禮貌。更為具體對比現實的話,這也許像是種族歧視、宗教異端,或其他諸多刻板印象或觀念,也都存在世界各個角落,但如果是一定教育程度的環境,感覺應該還是會存在一部分的人面對陌生的對象,能夠有著一份不假思索的友好,與願意保留起聽聞過的刻板印象先行觀望、去試著了解一個人的態度。

當然這樣的目光也許不單是對於出生之地的刻板印象,還有移居手段的狹窄(能般來在座城市意味一定程度見不得光),有點好奇緣由。

好久沒有出現了,這陣段時間心力都在應付著其他事,很久沒騰出心思看小說。
雖然下一次有餘裕與愜意再讀完一篇,可能是一段時間後了,不過到時候我也會盡可能留一些心得和想法給C姐的[e22]

09-29 01:21

Cecil
好久不見,希望你最近都好!然後,謝謝你過了這麼久還記得這個故事https://emos.plurk.com/180841745f730505b95de02eb93d19fa_w48_h48.png

我很喜歡你對氛圍產生的聯想,那些情境感覺都非常閒適自在,看到這些描述,我就不禁想像了一下那樣的薩卡和瑟琳娜。在我的想像中,休假日時瑟琳娜通常比薩卡早起,所以她會偷看他睡覺的樣子https://emos.plurk.com/4802324002d58c785673a532d9f887d3_w48_h48.gif 然後,兩個人一定也常常牽手散步,我覺得散步是一種非常適合情侶的活動https://emos.plurk.com/6fa171cd85e404fce26cc06f8445e25a_w48_h38.gif
可能因為其實兩人本來就是從友情這樣的關係出發,所以平常的互動並不會太閃光四射(吧),一方面也是因為我更喜歡這種平淡又輕鬆的相處模式,而且我不太知道怎樣描寫熱戀中的笨蛋情侶(羅恩跟夏洛特算嗎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2/f2a967bdfdba04f893e80c3e3694bab1.JPG?w=300

雖然「原來這就是追求的終點」這樣的想法,在故事中是出於悲觀,但你卻解讀出了好的意思,我覺得很棒呢!確實,雖然「抵達最高處之後就會下降」是讓人難過的事情,但「自己曾經抵達了至為圓滿」的一刻卻是貨真價實的,正是因為知道了什麼是至高的喜悅,所以才會萌生害怕失去它的念頭。儘管失去這份快樂是很可怕的,但是只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或是繼續投身於什麼偉大的工作,總有一天又可以再跟這份快樂重聚。薩卡很快也理解到了這點,所以他又變得不那麼傷心了,果然一件事是好是壞,是要看我們怎樣去理解呢。09-30 23:04
Cecil
話說你的留言常常讓我覺得,你看的不只是故事本身,還看穿了故事而去到某些更深層的地方,知道有人用這樣的方式看我的故事,我覺得很榮幸!「有點好奇文中繁華區的居民在白楊區居眼中究竟是怎樣」這個問題,其實我自己沒有特別去設想過,希望你聽了不會失望。不過為了回答你,我就來想一下吧!設定上繁華區的居民外觀很顯眼(皮膚非常白),所以首先他們在白楊區就會顯得格格不入,面對和自己外型非常不同的人時,我想難免會有種「這個人和我不一樣」的感覺,態度就很難那麼真誠。此外,繁華區是犯罪率高的地方,從那裡逃出來的罪犯或是像瑟琳娜這種被黑幫追殺的人也不在少數,跟他們扯上關係的話就會多出很多麻煩事,所以白楊區人即使和繁華區人友好相處,雙方也很難交心,通常會保持一個安全距離。再者,繁華區和白楊區的文化很不同,除非是薩卡這種善於切換的人,否則很難習慣白楊區的生活,這就會導致繁華區人搬到白楊區之後,在和當地居民互動時常常面臨尷尬場面。這方面我是參考到國外生活的人的經驗,雖然並不是全部,不過有很多人即使在國外生活很多年,但還是沒有融入當地,也沒有被當地接納。

原則上,白楊區居民看到一個繁華區人的第一個想法通常是先看服裝跟行為舉止,以及他們面對臨檢的反應,如果覺得對方是比較高階層的人(例如凱恆的老大約翰就很明顯是高階層),就會稍微放鬆戒心;反之,如果看到瑟琳娜這種來歷不明,又顯得人生地不熟的繁華區人,就會抱持警戒,因為不知道對方是來這裡做什麼的。雖然我不認為這些說明可以說服你,不過這是我自己在描寫這個地區時的想法。整體來說,白楊區居民就是怕麻煩的心態比較大,再來才是對外表和出身的差別對待,但就像你說的,他們都會裝禮貌,我猜大概是害怕繁華區人惱羞然後忽然彈刀砍人吧 (?)。不過,也有一些神經比較大條的人(例如薩卡的同事哈瑪爾)或是對此並不在意的人(薩卡的同事基本上都是這種),這些人即使知道對方是繁華區來的,也不一定會特別對待,會像你說的一樣選擇先放下成見,好好認識對方。不過,因為主線的需要,我沒能寫到更多這樣的人,我想這樣的人肯定也是很多的!09-30 23:27
Cecil
辛苦你了,我最近也很忙,所以沒能第一時間回覆你的留言。謝謝你把珍貴的放鬆時間拿來看月升,特別獎勵讓陽陽舔你的臉(人家不要
希望你能愈來愈有餘裕和愜意的時間,一直工作或忙著一些不得不做的事情,久了真的會很累QQ 最後,就算忙也要記得吃飯睡覺哦!我也會保持身體健康,這樣才能繼續想新的故事https://emos.plurk.com/a4f2b8e46d53ad1a9a2b61ad587e24d1_w48_h48.gif09-30 23:27
六等星
了解了,謝謝C姐的解釋,感覺像是現實中面對貧民窟的人那樣。感覺我的話還是講的太曖昧,其實我第一時間這句"有點好奇文中繁華區的居民在白楊區居眼中究竟是怎樣"想問的是那份歧視的樣貌,結果打完就變成問緣由,不過想問的C姐還是回答到了。雖然鼓起勇氣問但我還是不太敢講出那些字眼,但可能是台灣社會部分人對外勞、美國部分白人對黃種人黑人、伊斯蘭....不知道為什麼具體講出這些字眼令我感覺很奇怪(我還是講了)。

歧視或惡意的緣由會有千百種,但感覺了解樣貌與屬性可以讓人更為具體了解故事中角色的處境,其實這樣的緣由相較那些反而稍微令人能夠同理舒服多了....(故事中繁華區的人缺乏日曬而皮膚很白,但感覺這份外貌的不同比較像是區分區域的手段,不是歧視的本質)

希望妳的日子能過的快樂順心~

10-01 00:04

Cecil
有點類似沒錯!我覺得白楊區居民對繁華區人的差別待遇主要還是因為兩邊生活條件差很多,所以他們遇到和自己生活條件差不多的繁華區人的話,差別待遇就不會那麼明顯了(雖然還是有,但就更隱晦一點)。總而言之,能多少解答到你想知道的事情就太好了https://emos.plurk.com/6ba9fa93b2e6f97facd2f7222762e85a_w20_h20.gif 雖然出於營造氣氛或增加寫實感的目的而在劇情中用到這種看起來很嚴肅的要素/主題,不過我都不太把劇情聚焦在上面,所以如果有人想深入了解的話,我可能不容易給出全面又詳細的回答,但你不介意的話就好!如果單純討論歧視、差別待遇、刻板印象等主題,我覺得只要有人類的地方就一定會有這種現象,差別只在惡意的多少跟做得明顯與否而已,所謂的差別待遇也不一定只有造成損失的,也會有帶來利益的,但總之就是差別待遇。人類大概就是很容易去區分「屬於自己這邊」和「不屬於自己這邊」,無論何時都會不自覺形成兩種以上的立場或陣營。小說《奇諾之旅》裡面也提過一個用投票決定各種事情的國家,這個國家的人們不斷用多數決的方式排除少數異己,到最後只剩下兩個人,卻依然沒有達成真正的共識和和諧。不知道為什麼,在回答你的疑問時,我想到了很久以前讀到的這個故事https://emos.plurk.com/ffe7b33210ceed052a323015ed7c0086_w48_h48.gif10-02 03:18
Cecil
原來你本來想知道的是歧視行為有什麼樣的表現,還好我習慣把思考內容寫下來,所以才能剛好回答到,看來話多也有好處!我試著思考了一下你覺得這種歧視理由比較不那麼糟糕的感覺,我猜是因為我說的理由(怕麻煩跟文化差別導致的相處困境)多少有實質意義,而不是單純憑著「感覺」或一些形而上的東西去決定。有時我們自己也很難說得上來,為什麼我們會喜歡或不喜歡某些人事物,其實這些正是由我們所處的文化環境和生活中的種種要素所形塑而出的,但就像麥克盧漢說的一樣:「不知道是誰發現水,但肯定不是魚。」我們是很難察覺自己所在的文化有什麼特質,除非有來自這種文化之外的人加以評價。或許繁華區居民的存在,也能讓某些白楊區居民做出好的反思也說不定https://emos.plurk.com/e0980d97119d6492e391c9eb18a8c381_w48_h48.gif

也希望你能過得快樂順心,每天都能準時下班(這是我一生的願望https://emos.plurk.com/ee4115fc8681958c54ac0d66f055fe73_w48_h27.jpg10-02 03:18
倉旂瀞
這篇讓我的情緒起伏有夠大的XDDD
前面原本還在那邊不知道閃幾點,看得我整個人都在傻笑,後來瑟琳娜突然一句「我夢到她被救活了,然後每天拷問」直接把我打回現實。這才又一次意識到儘管都是現實,但我們要面對的和他們所面對的永遠不會是一個檔次的問題。
接著很忐忑不安的往下看,結果安全帶都還沒繫好油門就先被踩了(#
還在動搖著「到底是有還是沒有」、「我該不該期待」的時候就被丟下月台罰站(。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本身也偏愛車站的意象又或者他被放到收尾的緣故,但我整個人的心思都在那上面。因為我覺得那座月台肯定不是只有兩邊而已,搞不好還有分特快跟區間;或者更糟,這座月台只佔了車站的三分之一或四分之一。
而最大的問題就在於我們就算看著時刻表也不見得來得及趕上想搭的那班車,然後這些該死的列車還有可能誤點或出軌(#

01-28 23:33

Cecil
因為我堅持不拆章節,所以有可能一個章節裡面同時包含滿滿玻璃渣跟滿滿糖粒https://emos.plurk.com/4ff6c1fbe39a93d259501d21396ca51d_w47_h47.gif
「我夢到她被救活了,然後每天拷問」這句很細節耶,你看得太仔細了(比讚
瑟琳娜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總會特別想羅娜多,不過平常還是盡量放寬心吃吃睡睡玩玩閃閃,畢竟日子還在繼續,而且總是掛著苦瓜臉的話也很對不起薩卡(雖然我覺得薩卡不會介意https://truth.bahamut.com.tw/s01/201202/0b5deb9172a1d986a0ab19dba62601db.GIF
沒時間解釋了快上車!!!這是闔家觀賞的文章所以不能認真開車,不過仔細一想薩卡大概也不會全力開車,畢竟瑟琳娜現在血條很短,要小心呵護https://emos.plurk.com/4884b1a892975ce4cfc341543825ecd3_w20_h20.jpeg
你喜歡月台這段我很高興https://emos.plurk.com/4beb69fe0b28f7d49ca2eb30b2ce5712_w20_h20.gif
可能瑟琳娜想事情比較單純,所以她的月台只有兩邊,你那邊的月台情況變得超複雜https://emos.plurk.com/14a0d951d2ebd1fe617f3089ec4b41fb_w48_h48.gif
誤點或出軌也太哭了(但仔細一想這種事在我家似乎也是很常見 :301-29 13:25
倉旂瀞
因為有看到這裡是新篇章的開始,還以為都會跟上一篇的長度XD
只有我在意的地方不一樣的世界(#
薩卡早就淪陷了www什麼成癮不成癮都是假的www
薩卡不會全力開車但C大不好說(並沒有
我覺得大家的車站應該都挺亂的,對於那些能準時上車還不會搭錯方向的人我都真心敬佩(

01-29 15:29

Cecil
本來預定是要每章長度都在兩萬以內,但有的章節會不小心超過(指尖宇宙
這章會超過是因為吃吃玩玩的劇情塞太多了,但我就想把這些本來該放番外的東西全塞到正文裡面https://emos.plurk.com/a4dd9df502d19c16354ff5f00a4cc09e_w48_h48.png
我喜歡大家都在意不一樣的地方,因為一個章節字數比較多所以注意點應該夠大家分 (O

薩卡:喝酒、抽菸、吸毒全都不好,因為會成癮。
也是薩卡:(跟瑟琳娜談戀愛)

我全力開車的話大家應該會被甩出去所以我會克制https://emos.plurk.com/bda6f379ce450986eda24606190b7811_w48_h48.gif
我也非常佩服那些可以準時搭車的人,那種安穩的人生應該很不錯吧https://emos.plurk.com/890873f345e5760bfe676af4c3c1adb5_w48_h16.gif01-29 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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