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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片、貓與秋刀魚》

奏絕狂噪 | 2020-10-27 00:24:40 | 巴幣 1014 | 人氣 311

活動:九方喵喵盃圖文創作交流
參賽隊伍:晴神&雨魔
文手:墨諾
繪手:萌萌噠

活動指定題材:吸貓的秋刀魚

2020/10/27-稿件已寄送

《唱片、貓與秋刀魚



       繁忙的大街上車群熙來攘往,道路兩旁透天厝林立,像雄壯的禁衛巨人儼然站哨,理應在早晨為順向人行道鋪上一層涼爽陰影,路段的中央卻有個光亮缺口。
   抬頭一看,兩種風格不大相同的水泥建築間夾著一間矮小木製房屋,彷彿一名畏縮於人群中的小孩,可那有些滄桑的古風,對比一旁新式建築多了神祕雋永的感覺。
   那是一間傳統的咖啡廳,雖說是咖啡廳,裡頭的特色就是老闆以前是經營唱片行的,故店內仍然有著無數收藏。
       在數位資訊當道的現代,音樂不再仰賴光碟或唱片做為媒介,以往的唱片行都在洪流沖刷下磨蝕殆盡,低靡銷量的專輯僅偶爾在書店出沒。

    「咿呀——叮鈴鈴——」清脆的風鈴聲細細響起,推開鑲著玻璃的木框大門,唱片的塑料味、木板味和著霉味撲鼻而來,店內的桌櫃裝潢皆為木製。光線有些昏暗,天花板吊著幾盞黃燈,牆上有霓虹燈管,微微螢光。

       唱片行有三層樓,一樓作為店鋪使用,二樓堆滿各年代的唱片,而地下室則是一間簡陋的錄音室。平時店裡鮮少有人,即便有也多是前來租用錄音室的附近學生或單位。
此外,在這裡也能看見老闆秀一手廚藝,畢竟他過往可曾是知名日本料理店的掌廚。而如今退役後安穩地開一家店,手藝卻也沒退化。
沿著唱片櫃走去,尾端是一個木製的櫃檯,老闆就坐在其中,手上把玩著卡帶式錄放音機。
「早啊!」老闆抬起頭來,臉上淡淡的微笑。
「早。」哲銘點了點頭,在櫃檯前找了個椅子坐下。
   櫃檯的後方擺了一些舊時代的播放機,據老闆所說,有些是他蒐集的珍品,有些則是模型。哲銘注意到,其中有一台唱針播放機,看起來別具古典風雅。
「今天想聽些什麼呢?」放下了卡帶錄放機,老闆彎下腰到下方的抽屜裡翻找著唱片。
「來點英文歌好了,MyLove,有嗎?」哲銘隨便點了一首歌。
「Westlife的那首嗎?Coastto Coast專輯,2000年發行的?」老闆翻找了片刻,起身道,「這裡沒有欸,我要去唱片架上找看看。」
「那不用了,算了沒關係,放五月天的歌好了,我要聽〈純真〉。」英文歌只是一時興起,華語流行音樂才是哲銘聽歌的大宗,尤其鍾愛五月天。
「又是五月天,《人生海海》專輯嗎?」五月天的唱片老闆到是在櫃檯放
不少,因為他自己也喜歡聽。
哲銘看著老闆將唱片從紙盒中抽出,放到一旁的播放機上,壓下唱針,而完全忽略他右手邊一台上面印有蘋果標誌的電腦。
「所以說,你有Youtube,有iTunes,也有電腦光碟機,可是你卻用……唱針機?」他若有所思地問道。
「黑膠唱片機。」老闆不是第一次被問到類似的問題了,他糾正,「我拿的是唱片,不是光碟。」
「……」聽著只有答了一半的解釋,哲銘還是滿頭的霧水,可老闆的簡潔回答又讓他不知道要怎麼問下去。算了他決定憋著。
   「那早餐呢?今日特惠的還是你有自己的想法?」
    「嗯……都可以。」
    「搭配Geisha可以嗎?」
   哲銘沒有做過多的回應,只是略略地點了個頭。
   黑色的唱片開始轉動之後,唱針在其表面刮出了音符和歌聲。
   先是鋼琴輕輕按下的前奏,溫柔、沁心。

    長長的路上我想我們是朋友

    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是不說

    妳總是微笑的妳總是不開口

    世界被妳掌握

   出來的是溫厚純樸的嗓音,沒有太多技巧或是偽裝,阿信的歌聲就像歌名一樣純真。
    「我喜歡這首。」
    「我也是……」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老闆開始聊起。
   「所以你上次出版的那本書賣得怎樣?」
   「普普通通,比起以往幾本要差了一些,畢竟沒有人會想要買詩集。」

       哲銘是位作家,他喜歡在早晨到唱片行裡聽聽音樂聊聊天,吃完早午餐後再回家寫稿。他沒有其他副業也不需要接文藝活動,因此聲名一直不太高。反正也不缺錢,作家只是興趣,即便如此他還是出了不少書。

       「欸!」哲銘決定一探究竟:「我不懂啊!你是現代人欸,現代人!網路那麼方便,又有串流音樂,為什麼先進科技放著不用,非要用唱片這種愛迪生在用的東西?」
   愛迪生好像用的是留聲機,哲銘剛講完馬上想到。反正都差不多。
   「音質。」老闆猶豫了一會,說道,「比起網路上那些音樂,唱片的音質實在好太多了。然後因為黑膠唱片是直接把聲音打印在唱片上,透過唱針的震動轉換輸出,所以聲音會有些顆粒感,而且不會變質,這算是特色吧,而光碟跟網路音樂都是透過訊號轉換的,那不完全的原汁原味。就好像刻在石板上的字跟透過相機拍下來的差別一樣吧。」

   「你聽我播的啊,是不是很不一樣?」
   「呃……」哲銘想偷偷講,他聽起來其實都差不多,對他而言音樂就只是休閒跟享受。而他喜歡來此不過是因為喜歡這裡的氣氛跟裝潢,還有人可以談天說地。

    「不過除了這個還有其他原因。」
    「喔?」
   「我問你喔,怎麼會想要當作家?」老闆冷不防地問了一句。
   「蛤?」哲銘被問得一頭霧水,好一陣子才回過神來。
   「就喜歡文字啊,我喜歡寫作。」他補充道,「我從高中社團加入校刊社了,一直寫到現在。幹嘛突然問這個?」

   「你想要聽故事嗎?」老闆的跳痛問法讓哲銘猶豫一下。
而此時老闆的貓也跳到桌上來。
   「願聞其詳。」打正身子的哲銘準備仔細聆聽。
老闆把烤得香味四溢的秋刀魚擺放到貓的面前。

*

       何晏羽站在宿舍樓下屋簷裡,看著外頭滂沱的大雨,他在猶豫要不要去上早八的課,還是要窩回去房間睡回籠覺。雨天的早晨是賴床的完美天氣,竟然那麼早起來。

   「欸,何晏羽。」他先是感覺右肩被點了一下,向右看去時左邊才傳來張瑋致的聲音。
   「幹嘛?」他覺得被耍了有點不爽,決定待會不上課了。
   「快要畢業了欸,你畢業之後想要幹嘛?」
   「每天睡到飽。」晏羽很認真地回答。

   「還睡,你大學是還睡不夠是不是?」張瑋致想從後腦勺給他巴下去。
    「我是說你想要做什麼工作啦!」
    「工作喔……」他有些恍惚。
    「我可能會找個睡覺的工作吧。」
   張瑋致直接把他推到屋簷外,大雨瞬間幫他沖了個冷水澡。
   「哇操!」何晏羽像水中鱷魚,從大雨中飛撲出來,把兇手一起拖進水中世界。
   換過衣服,吹乾了頭髮之後,晏羽一頭栽回旁邊的床鋪:「既然都回到宿舍裡了那就繼續睡覺吧。」

    瑋致不置可否,他早上沒什麼行程。
   「你不是想當歌手?」瑋致在上鋪躺了一會,問:「而且前一陣子還寄了一張demo去唱片公司?」
   「後來就石沉大海了啊,我還是去學廚藝好了。」晏羽覺得床鋪好舒服。
   「欸!」他敲了敲上鋪。「去放卡農。」
   「有沒有搞錯?你在下鋪欸,自己去放。」
    「我睡著了。」瑋致一整個傻眼。
   「好吧,放個音樂也不錯。」他爬下階梯,一邊咕噥。
   到了晏羽的私人櫃,他找到了那張封面寫著大大的D的唱片,放到床頭櫃上的唱片機,壓下唱針。

       瑋致想起剛上大學時,晏羽興奮地拿出他花了半年打工錢買的最新款式唱片機,並且在搬進宿舍時無私地分享給其他人一起使用。
   「通通不准弄傷它,一道刮痕都不准!」那時他曾慎重地向室友們公告,然後自己先在安裝時撞了個掉漆。
       那時起他們房間成了整棟宿舍最熱鬧的一間,大家都喜歡前來串門子,小小幾坪的斗室總是在課餘時間擠滿了人,爭相播著唱片,一起唱著歌,甚至有人會帶著吉他現場伴奏。
   D大調和諧溫存的鋼琴和弦,混和著下鋪勻稱的打呼聲,瑋致也漸漸模糊了意識。
   校園裡的綠樹越發盛壯,有些甚至綴上了黃白的水彩妝點。
   晏羽背著吉他,左手握著一束紫玫瑰花,坐在學校圖書館前的石階上發著呆,突然左肩被輕輕拍了一下。
   當他發現又是相同的伎倆時,頭已經本能地向左看去了,果然沒人。
   此時右耳傳來細柔的笑聲,實在令人惱怒不起來。
   「為什麼你們都喜歡這樣,張瑋致也是。」晏羽假裝發了發牢騷。

   「因為你好騙啊。」林清紫說道,聲音清脆甜美,她又戳戳他肚子,「你又變胖了。」
   「可惡……」他捏了捏她臉龐,卻不敢太大力,怕弄疼了她。
   「喔對了!」他突然想起,把手中的紫玫瑰遞給她,「紫玫瑰,花語是浪漫真情以及珍貴獨特,就像妳。」
   「謝謝!」接過晏羽手中的花,清紫輕輕用唇在他臉上點了一下。
   雖然他們已經交往一年多了,晏羽總是能三不五時給她想不到的驚喜,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小心意,而她也會細心珍藏這些。
   「晚餐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並肩在路旁走著,晏羽問道。
   「上次已經是你請了欸,這次換我請客。」
   「沒關係我今天心情不錯,睡了一整個早上。」
   「那我要請你飲料。」清紫白了他一眼,「難怪你會變胖,睡成這樣。」
   「好那我要冬瓜鮮奶,十二分糖去冰。」
   「甜死你。」她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欸,你剛剛去練吉他喔?」看了擺在桌旁的吉他,清紫問。
   「對呀。」晏羽剛塞了一口麵,口齒不清地說
    「我最近寫了一首新歌,要聽嗎?」
    「好啊,待會你彈給我聽。」
   清紫說到一半時,他的右肩被點了兩下。
   頓時間他內心警鈴大作,一定有鬼!他一天之內絕不會被騙第三次!
    然後他的頭就自動看向右邊了。
   晏羽幾乎可以想像清紫在一旁笑得人仰馬翻的樣子,他往另一個方向看去,順便送出一拳。
   「唉呦,小倆口在這兒約會呀!」瑋致輕鬆躲過他的拳頭,「我來當電燈泡了。」
   瑋致點了一碗餛飩麵,在他們旁邊坐了下來。
   「你來這裡幹嘛?」晏羽看見清紫還在笑。
    「吃晚餐啊。」
    「……」他決定無視張瑋致。
   「我等一下想去河畔走走,要一起去嗎?」他問她。
    「好啊。」她回答。
    「好啊。」一旁也傳來回答。
    「……」
晚風輕輕在河面搖晃漣漪,映在河上街燈光點也隨之浮動翩翩。
   看著他倆挽著手,在前面甜蜜地走著,瑋致後悔一起跟來了,他無聊地踢著石頭。
   「欸張瑋致,幫我拿一下袋子。」晏羽將吉他從袋子裡取出,背在身上,然後把空袋子遞給他。
   他盡他所能擺出了最臭的臉色,接過袋子。
   「無聊齁,就叫你不要跟,你就非要當電燈泡。」晏羽忍不住揶揄他。
   「好啦,幫我拿一下,待會請你吃剉冰。」
   晏羽說完便轉了回去,瑋致把石頭踢進河裡,開始發呆。
   「這是我說要彈給妳聽的那首歌。」晏羽一邊調音一邊說:「這首啊,其實是寫給我們的。」
   「歌名取作《四季》,詞只填一半。」他撥著第二根弦,繼續說:「因為我希望是兩人對唱,所以空一半歌詞給妳填,妳可以寫入所有盼望跟心裡話。」
   「等我把整首歌的配樂編完,我們再一起去錄音室錄下來當作給彼此的畢業禮物。」他調完了音,抬頭問清紫:「好嗎?」
  晏羽又再一次感動她,但這次她卻開心不起來,心中有股潛藏的酸楚漸漸清晰,在每次心跳時令她窒息。
   畢業禮物,這讓她想起了那件事,她始終沒告訴晏羽,因為沒有勇氣面對晏羽,甚至不敢面對自己。
   「怎麼了,清清?」晏羽覺得她看起來不對勁,好像有心事。
   永遠都是那一貫的溫柔和關切,以前每次慌張時聽到晏羽的聲音,都可以令她放下一切煩憂,放心地倚在他肩頭,因為有他在。
   但這次的關心卻擊潰了清紫內心最後一層的防禦,她徬徨失措地哭了出來,那是她第一次即便在晏羽身旁,依舊是如此害怕、無助。
   看見清紫突然流下了眼淚,晏羽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他輕輕挽著她,動作輕柔得彷彿害怕碰碎了此時脆弱的女孩。
   「我在這。」不論什麼事他們都會一起走過,這兩年來都是如此,只要永遠依偎著彼此,溫柔一直都在。
   哽咽了一陣子,清紫決定鼓起勇氣面對晏羽。
   「畢業之後,我要去法國留學了。」她不敢看著他,繼續說:「小時候有一次去法國玩,我很喜歡那裡,從那時起我便決定以後要再回到法國去留學,沒想到現在的我離夢想那麼近,但我卻那麼希望從沒有過那樣的夢想。」
   晏羽聽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確定是否還記得正常地呼吸,是怎麼樣平凡卻不可或缺的滋味。
   「什麼時候出發?」他微微顫抖的聲音讓清紫的心像被打了結般勒得死緊。
   「七月出發。」她其實好想告訴他,她真的好想要一直陪在他身邊,甚至只要他多一句挽留, 她      可以不顧一切地放棄那些夢想,世界有他就足夠。
    但晏羽只是保持著沉默。
   好像一場夢啊!他想,多希望醒來後,他會躺在女孩懷裡,他慌張地告訴女孩他做了一個噩夢,而女孩會輕輕撥著他的瀏海,告訴他別害怕,她會一直都在。
    就像他每次對她說的那樣。
   手上的吉他好重,他想大哭一場,痛斥女孩怎麼可以離開!
他想逃避一切,躲到全然黑暗的衣櫃裡,放任自己石化,再腐爛。
    清紫低著頭,空氣寂靜而沉重。
       忽然吉他和弦響起,晏羽靠在她耳邊呢喃輕訴:「別擔心,我始終都在這兒,我會當一座不動的港灣,妳可以任意遨遊,我會一直盼著妳停泊。」
   「別想那麼多了。」晏羽刷著前奏和弦。他想央求女孩留下,但他知道他沒資格,也不應該自私地讓她為了自己放棄夢想。晏羽知道他應該要陪著她一起出國,可惜這不是他的方向,也沒能力,他只是在大地奔走的白兔,羨煞地看著展翅的大鵬,無可奈何。
  「我還欠妳半首歌呢。」晏羽知道他必須堅強,至少在女孩面前。他必須為她在崩塌的情緒裡頭,支撐起一面搖搖欲墜的安全三角區域。
   前奏過後,他有些畏怯地唱起,想用歌聲驅散所有害怕,守護著一旁的女孩。
    晴天 是陽光的派對

    陰天 看烏雲們聚會

    雨天讓雨水灑在臉龐代替淚水

    有妳 在身邊日夜



    妳說 傷心就聽音樂

    我卻 想靠在妳後背

    床邊獨舞的唱片替我唱出想念

    熄燈 被黑暗包圍



    初次見面那月

    此刻夏夜仍未眠

    夜半涼風吹落弦月

    思念波動我心弦



    因為在愛妳的季節

    紫色玫瑰盛開遍野

    徜徉在妳眉宇之間

    藏不住的笑靨

    夕陽落下後的季節

    北國也許下起了雪

    妳總會比我晚一些入睡

       晏羽臨時修改了最後三句歌詞,他可想像在微冷的國度裡,清清總會在他醒來後才進入夢鄉。
   「法國啊,聽說是個很浪漫的國家呢,妳一定會喜歡。」他拂過清紫的長髮,可以聞到淡淡的髮香。
   「抱我。」她婉約地看著他,輕輕說道。
   晏羽將吉他放下,轉過身去,將她緊緊擁入懷裡,如此貼近的感覺真好。
   直到這一刻堅強已用盡,晏羽止不住地哭了起來,滴落淚水沾濕清紫後背衣衫。
   後來晏羽忘了他們待到多晚,女孩累得靠著他小睡了一下,之後他們又一起慢慢走了回去。
   「我看到清紫好像哭了之後就先回來了啊。」聽完晏羽講完那天晚上的一切,瑋致突然覺得手中的綠茶有那麼一點苦。「我想說給你們一點空間。」
「嗯……」雖然已經過了三天,晏羽依舊渾渾噩噩,像是失去了生活的重心,甚至整天待在宿舍裡。期間清紫有來過幾次,但他總是在沉睡當中,她捨不得也不敢叫醒他,只在床頭放了一張折成玫瑰形狀的卡片,她不確定他是否都有打開來看。
   「我昨天看到你日曆備忘錄上寫著今天要看唱片行喔?」瑋致覺得這樣不行,找了個理由硬是把他拉出門走走。
   「我想要開一間唱片行。如果可以我還想要有一間錄音室,我以前有研究過,覺得那很棒。不過我的存款加資金只夠開唱片行,錄音室太貴了,沒錢。」
   以前晏羽錄製他的歌曲時,看見錄音室裡滿間的器材、混音台上百多個旋鈕,覺得酷斃了。他花了好多時間,付了學費要錄音室老闆教他錄音跟混音,後來他也親自包辦了自己其中的一首歌。就如同所有的男生都想要有一台自己的車一樣,他也想要有一間自己的錄音室。
   「欸!如果你綠茶不喝,給我。」晏羽奪過瑋致手中的綠茶,一口氣喝了半杯,好像那冰涼的液體可以沖淡他心中揮之不去的泥濘一般。
    「我以為你只喝甜到爆的飲料。」
   「水跟綠茶除外,」晏羽第二口就把整杯綠茶喝完了,他把空杯子塞回瑋致手中。
   若是平常瑋致肯定會把空杯子丟回去,不過這次他默默地拿著。
    「你要看的唱片行在哪?」
    「我跟廠商約下午。」
    「……」瑋致看了看手錶。
   遲疑了一下,試探性地問道:「清紫說她想找你。」
   「嗯。」他沒想到晏羽竟然點了點頭。「我也想她了。」

   看到晏羽時清紫一句話都沒說,她快步上去,抱緊了他。
    「對不起。」晏羽囁嚅道。
   「我以為都不要碰面,會讓我們彼此都好過一點。」晏羽慌亂解釋:「我以為漸漸地淡忘疏遠會讓離別比較不痛苦。」

   「對不起……」他發現他錯了,從擁著她的那刻起,他發現了。
女孩的懷抱是如此真實,他攬在懷裡的溫度填滿了他幾天來的空洞,他覺得自己好愚蠢,浪費本來已經不多的時間。

       晏羽回想起他第一次帶著清紫去唱片行,看著滿山滿谷的唱片,他一一分析給她聽,那是哪個樂團或歌手、曲風、年代。挑了一個下午之後,清紫選了一張抒情曲風的英文專輯,他們用晏羽的唱片機播著。
   「我啊,以後想當個歌手,然後我要開一間唱片行跟錄音室,我要自己寫歌、錄歌,賣自己的歌。而且這樣妳就可以常常來聽聽不完的唱片。」那時候他對清紫說。

   「當歌手可不簡單呢,會遇到很多困難。」
    「如果遇到困難的話……」
   「如過遇到困難的話,我們就一起聽著唱片,一起走過。」清紫還沒等他講完就搶先說了,然後對著他揚起了嘴角。「任何困難。」
   「妳一定要寄信給我。」抱了一陣子,晏羽突然冒出一句話。
   「好,好我每天都會寄一封信給你。」清紫安慰道。
   「嗯,」他安心好多。「再抱一下下。」
   清紫微微笑,他總是天真又浪漫,她想起他送的那束紫玫瑰。
   「花語是浪漫真情以及珍貴獨特,就像妳。」他那時對她這樣說過。
   那束玫瑰還插在她房間的花瓶裡,仍未凋謝。
   「張瑋致跟我說你今天要去看唱片行,待會一起走吧。」清紫瞥了一眼在旁邊無聊到快要爆炸的瑋致。
   「好啊,不過我是約下午,所以我們先去吃個飯好了。」晏羽的聲音聽起來釋懷了好多。

   「這邊一共有一千兩百五十張唱片,三百多張是華語的,其他大多都是英文的。」唱片批發商向他們清點道,「然後有八台黑膠唱片機,五台喇叭。」
   晏羽看著店裡原先就有的裝潢,絕大多數是木製的,櫃子、桌子、櫃台等等,他覺得有種古色文創風格,如果再加點黃色吊燈和霓虹燈管……
   「大致上就是這些,唱片您清點完如果有缺漏或是要加訂再跟我們說。」批發員遞了一張名片給他。

   他們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唱片和好幾台紙箱包裝的昂貴機器。
    「你投資了多少啊?」瑋致問。
   「大概七十萬左右吧,我是分期付款的,之後還有每個月店租。」
   「一般錄音室如果整間弄起來要多少啊?」
    「至少四百萬吧。」
    「好吧。」
   「欸,以後沒事就來幫我整理東西,招牌我已經訂製了,應該可以在七月之前開幕。」提到七月時晏羽還是稍稍遲疑了一下。
    「付錢啊,當我們是免費勞工喔。」
    「我請客?」
   「不划算。」瑋致精打細算後搖搖頭。
   「你在宿舍都聽了我多久的免費唱片,來幫一下忙是會死喔,而且這裡還有聽不完的唱片,根本是你賺到懂不懂?」
   瑋致怎麼想都覺得自己被坑了,但後來還是答應了。
   「我也來幫忙吧。」剛才跑到二樓閒晃的清紫從樓梯探了出來。
   「嗯。」晏羽莞爾著,好好地珍惜這段平淡而珍貴的時光。

       爾後他們總會在下了課之後,到唱片行擦拭並為唱片歸類,總會有一張唱片在唱針底下兀自轉動,搭配著誰和誰的閒話家常。
   「清清。」晏羽把一張披頭四的唱片放到熱銷區,轉過身來向清紫說道,「我把那首《四季》編完曲了欸,我們找一天去錄音室吧。」
   「好啊,我也把詞填完了,」清紫神秘一笑,「而且我還準備了一個小驚喜喔,以前都是你給我驚喜,這次換我了。」
   「那就這個星期六下午吧。」晏羽從唱片堆裡抽出兩張空白唱片。
   想到再兩週清紫就要出國了,他心中還是沉甸甸的,心臟吃力地跳動,撥數著時間的擺盪。
   清紫坐到他身邊,用唇點了他的側臉。
    「我會想你的。」
    「我也會。」

       熟悉的錄音室裡晏羽錄著配樂,他記得他第一次拿著地圖找了兩個小時,找到這間躲在小巷弄裡的錄音室;記得他錄了準備要寄去唱片公司的第一張demo,雖然之後再也沒有消息;他也記得,那時候錄完之後,他崇拜地跟老闆學了好一陣子的錄、混音,現在的他已經學會了大部分的基本操作。

       刷下最後一個和弦,老闆在錄音間外透過窗口對他比了一個讚。摘下耳機,他從錄音間走出來。
   「老闆,我女朋友再半小時會過來,人聲部分等她來我們再一起錄。」
   「好,那我就先處理你剛錄好的配樂。」
    把吉他放進袋子,晏羽發了一下呆。

   「林清紫,我喜歡妳。」細柔的聲音從身後攀上耳根,清紫心中小鹿亂撞,興奮卻害羞得只有沉默。
   晏羽有些尷尬,放棄了從她身後摟住她的想法,不太自然地走回她身旁,突然手中傳來溫暖,清紫細小的手伸進他掌中。
   「我也喜歡你。」她以細不可聞的聲音對他說道。
   晏羽忐忑的心這才舒坦,他緊緊握住她的手,記住了那樣柔軟。

   「叮叮叮——」突然一陣清脆的金屬聲將晏羽喚回現實,清紫從大門走進來,她手中拿著一串風鈴,隨搖擺叮噹作響。
   「我們去錄歌吧。」她把包包跟風鈴放在桌子上,拉起晏羽的手。
   「老闆那就開始錄剛那首歌的人聲部分。」
  「好,麥克風你應該自己會用,我跟你打手勢就準備開始。」
   他們倆戴上監聽耳機,並肩面對著麥克風。錄音間裡黃色的柔光為所有物體打上了霧面,視線變得朦朧,感覺這如夢如幻的世界裡時間不會流逝,彼此永遠依偎。晏羽看著清紫在黃光下的長髮像是映在水花漣漪那樣的光潔細柔,他輕輕掬了一把,任其沿指間滑落。

       老闆打了個手勢,耳機傳出晏羽事先錄好的配樂前奏,緊接著他的歌唱部分。儘管視線聚焦在前方無限遠的位置,他可以感受到身旁女孩的體溫和心跳,感受到女孩和他隨旋律擺動時肩膀碰觸又分離。
   他們唱了副歌合唱,漫遊過間奏,女孩的聲音隨後響起,她唱著晏羽留給她填的歌詞。



    河邊 幾度悲傷蔓延

    河裡 和倒影成雙對

    是誰在此地構築記憶中那天

    那天 你和我告別



    和你常足那條街

    踩過積水和落葉

    夜風吹皺那池水面

    吹皺了不散的懷念

    因為在想念的季節

    淚水模糊了你的臉

    放不下過往的那些

    交織成的畫面

    即使未來仍舊想念

    曾在一起的那季節

    我會在回憶裡笑得燦爛一些

結束,尾奏過後晏羽心中餘音裊裊,他默唸著清紫唱的歌詞。
   恍惚當中,耳機裡突然又傳出了聲音,是鐵琴打出輕快又溫婉的音符,他疑惑地看著老闆,老闆指了指清紫。
   「我也寫了一首歌給你,而且我提前就請錄音室老闆幫我編好曲了。」清紫淘氣地笑著,「這首叫做《風鈴》,然後我還親手做了一個風鈴給你,希望我不在的時候,它可以陪伴你走過孤單。」
   晏羽心中一陣暖意流淌,以前都是他費盡心思只為了帶給清紫驚喜,並享受她的喜悅與感動。那是他最感性的一片花園,此刻留給了清紫。
   來不及再多說一句,清紫便再次唱起歌來。

    細心 收納城市的倒影

    擺盪的回映掌心的字句

    點綴 心房裡隨燭光搖曳

    我靜看著相框裡不再

    泛黃曾經不敢再任性

    多希望是你在耳畔囈語


    寂寥如晨星星稀如朝影

    影餘拖長了空寂

    叮鈴鈴 叮鈴鈴一不經意

    是風捎來誰的叮嚀

    打翻太寂靜浸染了白雲

    而我 依舊沉思著回憶

       晏羽靜靜聆聽著,他發現,清紫除了像紫玫瑰外,她的聲音也像一串風鈴,輕盈純淨。
   「就掛在這裡吧!」唱片行裡,清紫墊起腳尖,把風鈴掛在櫃台邊的窗戶上。窗戶打開時,風鈴不時會在風的吹拂下搖晃。
   晏羽仔細端詳著風鈴,銀色鐵片上映著窗外的風景,圍繞的銅管會發出較低沉卻飽滿的噹噹聲。風鈴下方懸吊著一條絲線,上面綁了長方形的小紙籤。

   「即使未來仍舊想念∕曾在一起的那季節」晏羽看著紙條唸道。
   「咦,這不是妳填的詞嗎?」他覺得這兩句好熟悉,想起清紫就在錄音室唱過,「妳這樣文法不對啦,妳後面原本不是還有一句歌詞嗎?」
   「那是我啊,」清紫笑著解釋:「就像懸在半空中的風鈴一樣,有些願景啊,不一定總是有解答的。」
    「走吧我們去吃晚餐。」
    「嗯,走吧。」
   看著清紫走在前方的背影,晏羽知道無論是紫玫瑰還是風鈴,都沒辦法取代女孩的懷抱,但願那些熟悉的事物,可以挽留回憶裡逐漸冷卻的笑容和聲音,至少他錄下了她的歌聲。

       漆黑的宿舍房間裡,晏羽在床上輾轉反側,遲遲無法入眠。每每閉上雙眼,總會浮現錄音室裡朦朧的場景,光暈擴散四處。那像是海市蜃樓般真實無比的虛影,他卻聽不見清紫的聲音。
    「欸,瑋致。」他輕輕敲了敲上鋪。
    「嗯?」
    「我好想她。」
   「我以為你們剛剛才從唱片行回來。」瑋致有點無言,他們分明一起度過了整個白天,「而且哪有人半夜跑去找女朋友的啦。」
  「……」沉默了一陣,晏羽突然說,「陪我去外面散散步。」
   瑋致嘆了一口氣,從上鋪爬下來,抓了一件衣架上的風衣套上。
  「走吧。」隨便穿了一雙拖鞋,他陪晏羽走出宿舍。
    「要去哪?」晏羽將門鎖上,問道。
   「是你說要出來散步的欸,要去哪還要問我喔?」瑋致一陣莫名奇妙。人的思維泡在感情裡的時候總是不可理喻。
    「那去河邊走走好了。」
    「嗯,好像也就那邊適合散步。」

       半夜的河畔空無一人,零星數盞街燈溢出微弱的光芒,宛如天上星星,寂寥無比。晏羽一一細數那天他和清紫步過的地方,在這個沒有清紫的風景裡面,他一步步循著足跡走著,那些歡笑、談天,再至告別和悲傷,彷彿都歷歷在目。時間好快,沒想到一個轉眼就到了六月的尾聲……
   「所以,她會去多久?」瑋致打斷了他的沉思。
   「至少兩、三年以上吧,她要攻碩士學位的。」
    「那畢業之後呢?」
   「我不知道。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晏羽有些惆悵地說,「也許會回來吧,但我想也有可能繼續待在那邊發展。」
   瑋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忽然晏羽閉上雙眼,哼起歌來。
   他依稀記得由清紫唱出的旋律,歌詞都是散了遍地,他拼不回來。
   相較於清紫輕快、高薄的吟唱,晏羽的聲音是沉穩的訴說。若說清紫像風鈴上銀亮的鐵片,那麼他則是底下典雅的銅管。
   「你寫的歌?」瑋致好奇問道,那首似乎不太像他的風格。
   「不是,是清紫寫的。」唱到副歌尾端時,晏羽揣度著歌詞,好像是打翻什麼浸染了白雲嗎?
   「我跟她今天去錄音。」晏羽將今天的事告訴瑋致,關於錄音和風鈴等。
  「或許就某種層面來說,你當初的想法是對的,漸漸漸漸地淡忘,會讓你們都好過一些。」聽完後瑋致評論。
   「算是吧,但後來的我覺得,那樣只不過是在逃避現實,也許當下會不難過,但未來的我回首,會遺憾那樣的結尾。」
   「愛情的美好終究在於過程,我寧可好好把握這段時光。」
    「那你們會……分手嗎?」
   「我想是不會吧,分手的宣判太殘忍,而且我覺得沒必要下定一個封閉式的終點,即便是未來不會再有交集,我們還是會將一部分的彼此留在心中。
    「而我們把回憶錄進了唱片裡頭。」
   「無論後來的我們會是如何,這段感情會讓我沒齒難忘的。」
   「我們回去休息了吧。」過了半晌,瑋致說。
    「嗯。」

       躺回宿舍,晏羽閉上雙眼後還是一樣的黑,和瑋致談談後踏實了一些,腦海裡,他再哼了一次《風鈴》,在錄音室柔光迷茫的世界裡沉沉睡去。
   清紫離開的那天晏羽並沒有去送行,一方面是她的班機臨時改動了起飛時間,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還是沒有辦法面對離別的時刻。他承諾她會把他們一起錄的歌曲以唱片郵寄給她。
   木製裝潢的唱片行裡,霓虹如晏羽所想地亮了起來,櫃台一旁,黑色的唱片在唱盤上兀自轉動。盡管店內有其他更高級的唱片機,他還是喜歡聽他從宿舍搬出來的那台。

   「叮鈴鈴——」店面的木門被打開,掛在門上的風鈴隨之發出聲響。晏羽把它從窗前移掛到門上,期許著哪天當其響起時,會是他所想望的人,思念的臉龐。
   「你第二次寄到唱片公司還是沒有結果?」瑋致逕自走到櫃檯前坐著,順手將唱片機上的唱片換成他剛剛在唱片櫃上挑的。
   晏羽搖搖頭:「算了,反正我想要的都有了,我已經開始在計畫在地下室改裝成錄音室了,就這樣賣著唱片,偶爾寫寫歌、自己錄,也好。」
   瑋致不置可否,他拿起一封手繪的信,在晏羽面前搖了搖,拆開:「我進來的時候順手在外頭的信箱裡拿的。」
   「喂!」晏羽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正要手去搶,瑋致已經把信抽出並開始唸起:

羽:
   我已經收到你寄給我的唱片了,真的很好聽呢。告訴你一件事喔,我也買了一台唱片機,放在房間裡,這樣子我就可以在每次想你時,每晚睡前聽你和我的歌聲。

   到了法國已經一個禮拜了,我覺得法語真的好難喔。最近真的很忙,有很多事要處裡,等我安頓好了再告訴你好多我這裡發生的事情,這邊真的冷好多。最後,祝你的唱片行經營順利,然後你的歌被唱片公司相中!

                                                                                                                                   林清紫 7∕6
    晏羽默默聽完了信。
    「你沒有跟她說唱片公司的事?」
   「那時候我才剛去投唱片而已,還不知道。」他搖搖頭,將瑋致手中的信收回,安放抽屜裡,便寧靜望著窗外不發一語。
   瑋致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甚至不知道他現在的心情是怎樣。
   「走吧,我們去吃晚餐。」過了一會,他眨了眨眼睛轉過頭。
   瑋致點頭,他看見晏羽的眼中,似乎有眼淚眨過的痕跡。
       爾後晏羽似乎漸漸有些釋懷,畢竟日子還是得繼續走,愛情的一部分剝離,撕開的傷口終究要癒合。
   一周大概會有一封信的來往,分享傾訴著彼此的生活點滴、思念、眷戀,晏羽三不兩時會寄唱片給清紫,店裡的或是他新寫的歌;而清紫也會寄一些在法國的相片或名信片給他,寫著溫柔的字。
   唱片行的生意始終很是不錯,門口上的風鈴響了又響,直至蒙上了灰塵,再至鏽斑,但都沒有一次為迎接某人的歸來而再次清脆歌唱。瑋致後來也找到了女友,他總喜歡帶著他的她來晏羽的唱片行聊天聽歌。
   三年過去,五年過去,漸漸地音樂時代從唱片轉移至錄音帶,晏羽為此更新了大半店面的唱片。再又十年又一次的十年過去,網路出現了,串流出現了,大家不再購賣唱片或錄音帶,唱片行開始冷清。木製的小屋兩旁堆起了透天,石子鋪成的街道變成了柏油,晏羽的唱片行仍靜靜典雅的安於其中,古老的唱片,也有新進的唱片和設備,卻獨獨蒼黃的霓虹和門上的風鈴始終不變。地下室簡陋的小錄音室從他不再寫歌之後也極少使用。

       最後瑋致結婚了,成家立業之後生活也變得繁忙,鮮少再來他的店裡閒聊。熱切的心,在歲月荏苒中已經如秋水微波,靜謐安穩,其實生活也就是這樣吧,自然、清閒、孤獨……
   晏羽曾經想過收起店面,另外尋找不一樣的生活,但這裡有太多他的回憶,抽屜裡堆滿信紙,盡管已過了數十年,那些信紙都已枯黃。
   所以他選擇了經營一家咖啡廳,伴隨著唱片播放。
   某個平日午後,一位年輕人推開了積塵已久的木門,風鈴輕輕響起。晏羽大驚地抬了起頭,卻又失望又彷彿已習慣般發起了呆。
   「請問五月天的唱片在哪邊啊?」年輕人座到了櫃檯前,敲起了桌面。

   「所以,你和她後來怎麼了?」哲銘啜飲了一口水,淡淡問到。他從沒想過自己找到的唱片行家有著這樣的過去。
   「畢業之後,她在法國找到了一份待遇極好的工作,就一直留在那邊了。」
    「有結婚嗎?」
   「嗯,最後一次的照片,是她和她未婚夫的合照,法國人。」
   「我是祝福她的,那時候的她變好多,不再是可愛、調皮的樣子了。她變得成熟,變得……有些陌生。」
   「雖然我們沒有正式分手,但算是默認吧,畢竟已經是不可能改變的結局了。」晏羽一口氣說了好多,他曾經寫過歌,但除了瑋致之外,鮮少有向別人提起這些往事。
   再次勾勒起回憶時,清紫細碎的笑聲似乎在耳邊傳出,那麼多年都已經淡忘的酸楚,此時沿著想念攀上鼻頭。
   「你會後悔嗎?後悔那時候沒有留下她,或是沒有在她完成學業時找她回來。」
   「不會吧。或許時間再重來一次,我會有所不一樣的選擇,但我不後悔。」
    「那,你會討厭她嗎?」
    「不會。」
   哲銘遲疑了一下,但仍道:「最後一個問題。」
    老闆細細哼了一聲,表示同意。
    「你們還聯絡嗎?」
   「沒了,從她結婚之後,我們就不再寫信,再也沒有聯絡過了。」
    「你還在等……」
   「算是還在等,但也不算是了。但如果某天她回來了,我會……」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的心情會是如何,我應該會不知所措吧。」晏羽發現他其實招架不住太沉中的現實,以前的雲淡風輕是因為分隔已久,又相互遠在天涯,他其實不知道再次親眼見到清紫時,會是怎樣五味雜陳。
    妳已經有他就不應該再有我

    世界的純真此刻為妳有迷惑

    我想我應該輕輕放開妳的手

    我卻沒有力氣這麼做


經過好幾輪的重播,唱片機在兩人都沉默時唱著。
貓咪將秋刀魚吃個精光,還很禮貌地把盤子推給晏羽。
「這台唱片機,是我大學那時就買的那台。」晏羽忽然說道,「雖然壞過很多次也換過大部分的零件,但它是我人生第一台唱片機,有著我所有過去。」
哲銘終於了解,老闆聽的不只是音質,是他最懷念的曾經。
「一起吃午餐嗎?」一會兒他向老闆問道。
此時晏羽勾起了滄桑的嘴角。




後記:
       在穩健的時間內,我與繪師討論出來的方式是想以不同的感觸去面對回憶,讓一切不再侷限於框架之中,貓吃的是秋刀魚,也是唱片行老闆的過往,最重要的是,看淡。

「下一個地方你要去哪?」
「沒有所謂的下一站了。」
「你已經到終點了嗎?」
「還沒。」
「那你就永遠有下一個地方可以前行。」
「也是。」
   起碼,我在這場活動中,再次與相隔好幾年的故友繪師再次交雜命輪,已經是得來不易之緣,她呀,總之就是非常可愛啦!
感謝大家觀賞

活動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creationDetail.php?sn=4895534

創作回應

九方思想貓
來蓋腳印 0w.0 https://i.imgur.com/3xBE7yx.jpg
2020-10-27 12:12:00
愛德莉雅.萊茵斯提爾
對照了一下,發現原來兩邊是同樣的故事ww
2020-11-05 20:4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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