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盛典,是祭司跟聖騎士都得參加的感恩晚宴,用來感謝神的恩賜與人們的努力,可說是國內一年一度的重要節日。只有這時候神殿跟聖殿的人才會全部集聚一堂,將原本空曠到一說話就有回音的禮堂塞滿。
最前方的首席是張橫排長桌,有十個座位,由位階最高的五名祭司跟聖騎士坐入。在首席前方有一列列直排的長椅,雖然沒有明確規定,但是大家會默認越靠近前方代表地位越高——匹蘭德基本上不會想那麼多,總是挑靠門位置。
反正在盛典上有件事情最公平,就是不論坐哪裡,食物都一樣。
祭司先唱聖歌,聖騎士對神宣示,走完千年的傳統,就是飽餐一頓。
對匹蘭德來說坐在最後面的第二個好處,就是大家地位都一樣是備選聖騎士。因為平常要負責很多雜物,吃的東西又是清湯寡水,不像真正的聖騎士豐富又有肉,所以對備選聖騎士而言根本沒時間欺負人,只管拼命往嘴裡塞食物,順便祈禱神保佑自己能在年底順利成為正選。
氣氛一開始還嚴肅,但是到能喝酒時,自然就聊開了。
匹蘭德依舊專心吃飯,細嚼慢嚥嘴裡的食物,耳朵豎起來聽一些八卦,意外知道之前來借馬匹的那名女祭司立功,從四階跳到二階,這情況已經五十多年沒發生過,可是每個人都在稱讚那位少女,說她的神術有多厲害,在千鈞一髮之際救了那邊領主的兒子,還謙虛有禮地婉拒重金,最後那位領主捐了一筆非常可觀的金額給神殿,就連盛典上的佳餚都豐富不少。
她想少女的人緣應該不錯,能幫助到神殿重點栽培的祭司真好,但是心裡又有些苦悶,希望將來不會再碰面,將最美好的那段保留於心中,就不會對現實感到冰冷。
匹蘭德沒有留在盛典太久,離開熱鬧的禮堂回到房間休息,她明天得提早起床……果不其然就算是有教養的神樸,還是會有遺失垃圾的時候,匹蘭德看著水池上漂浮的杯子,只能走回去工具間拿網,嘗試撈不到後果斷下水,不打算把時間浪費更多。
令她意外的是,居然也有人早起。
對上少女驚慌失措的眼神,匹蘭德只是點頭禮貌性問好,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擦頭髮,這時少女回過神,雙手舉起時匹蘭德感覺到有股暖風包圍自己,低頭一看衣服全乾,就連原本濕掉的毛巾也變成脖子上的掛飾。
「謝謝,其實不用為我浪費魔力。」
「為什麼呢?」少女不解,匹蘭德第一次被這樣反問,一時間也說不出原因。
「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我是安莉瑪,謝謝您上次特別挑選的馬匹,在執行任務時幫了很大的忙,原本想在盛典上親自道謝,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您的身影。」
「我習慣坐最後面,難道您……還沒歇息?」
是為了找我才沒休息嗎?匹蘭德腦中閃過這句話,安莉瑪可是最有潛力的祭司,是神殿重點栽培生,讓這麼重要的人苦等自己,未免太——頓時不曉得該高興還是震驚,匹蘭德第二次感覺到心臟跳這激烈,尤其是對方頷首時。
您不用這麼辛苦等我呀——匹蘭德張開嘴想說這些話時,安莉瑪揉揉眼睛笑著:「算是壞習慣吧,總覺得得更努力才不會辜負老師的培育,所以我每天都會練習神術到現在,雖然老師說盛典就好好休息不要練了,我還是忍不住練一下神術,剛結束要回去休息就見到您了。」
「這、這樣啊,您辛苦了。」匹蘭德慶幸沒有將自多情的話說出口,內心更是苦澀。
真好,有人關心自己、教導自己,匹蘭德很羨慕其他聖騎士,就算沒有加入隊伍,在練劍時也會有人關心他們這區,但是對她往往只是說個幾句,並不會調整細微動作跟如何使用筋肉,就算是罕見的女聖騎士經過也不會幫忙。
「您……還好嗎?」
「我沒事,謝謝您的關心,抱歉耽誤到休息時間。」匹蘭德重捨以往的笑容,但是安莉瑪卻沒有走,而是眨眨眼睛像企圖看出什麼,手指忽然一伸,雖然匹蘭德下意識頭往後仰,她的指尖仍戳上來。
匹蘭德感覺到久違的舒服,就像繃緊的發條終於想起鬆綁這個詞彙,身體忽然輕了。
「好點了嗎?」安莉瑪擔憂問著:「您的狀況不太好,上次見面也差不多……比現在晚一個小時,您難道都是這個時間點起來嗎?」
「我是備選聖騎士又是女性,得非常努力證明自己,才可以成為真正的聖騎士。」匹蘭德繃緊肩膀,怎麼放鬆後又覺得有種刺刺的感受,內心在抗拒那雙眼神的溫柔;但是安莉瑪的反應卻讓她出乎意料,沒有『原來如此呀!』的解脫,而是更加嚴厲的注視,令匹蘭德背後發麻,就算不知道安莉瑪的老師為何人,也大略猜出是神殿最嚴厲的那位祭司長。
安莉瑪彷彿想說什麼,但是最後抿抿嘴唇、主動牽起她的手——匹蘭德感覺到溫暖,是體溫還是魔法?她忍不住低頭看,意外發現彼此的手都有些粗糙,安莉瑪甚至還有指繭……她能得到神殿的眾祭司寵愛,不光是性格好,也是因為在學習神術上非常努力吧。
是那種完美無瑕又認真努力的人。
「您一直用神術好嗎?」匹蘭德很感謝她消除疲憊,但是心裡越來越有莖刺滋生,就怕又受到傷害,把心拼回去要很久啊……很久很久……
「因為我想幫忙匹蘭德嘛!」安莉瑪溫柔笑著:「我是祭司,您是聖騎士,祭司輔助聖騎士理所當然,請您不要嫌棄這個薄禮,以後如果有遇上,也請讓我幫您消除疲勞吧,一起努力為目標邁進!」
匹蘭德感覺心臟猛然一縮——卻不是被絞碎,而是生出一朵花。
一珠,跟安莉瑪瞳色一樣的花朵。
她知道她是誰,還是真誠以對。
她居然能讓她的名字,與如此「正面」的情緒渲染在一起。
「好。」匹蘭德回得小心翼翼,手指正想悄悄動一下確定不是夢,被安莉瑪主動握住、捏一下,她的心臟猛烈一拍,知道這不是夢而是現實。
傳說盛典之後會有好事發生,匹蘭德第一次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