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冒險之後
【０２】父女相處．抓兔篇（一）
「就是你這臭小子帶容月去樹林裡的吧！嘎！」
我來到獵戶的家，找到了獵人的兒子，訓話了一頓。他的父親在旁看得樂此不疲。
我家所在的村子不太大，但村民職業齊全，當中也有一家獵人。當我問容月是誰教她到樹林裡抓動物時，她支支吾吾的不肯說，直到我用了兩顆糖果，才問出是獵人的兒子。他是年約八歲的人類男孩子，很喜歡跟容月黏在一起，因為勇敢、有義氣、個子大，是村裡的孩子王。
讓他父親愉快的，並不是因為我的怪責，而是這孩子王在面對我時也能毫不膽怯地頂嘴：「是容月妹妹來找我幫忙的欸！作為男子漢，女孩子的請求怎麼能拒絕！而且她很安全啊！」
我氣得彈了一下他的額頭：「吼，帶女孩子跑進樹林裡算什麼男子漢！」
「啊啊，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錯了，以後都不帶容月妹妹進去樹林，總成了吧！」
「哼，這還差不多，去幹你的活吧，小子。」
孩子王小胡忿忿不平的離開房間，在把門摔上之前，還對我擺出討厭的吐舌。
獵人捧腹大笑：「……哦嘻嘻，我的臭兒子，趁我不注意時，居然那麼大膽的去泡女生，我胡某保證，我那臭兒子是沒惡意的啦，只是小孩間玩鬧，狼人兄大人有大量，莫怪莫怪！」
「不怪、不怪，我沒管好女兒也有錯，不過孩子不懂事情嚴重性，得好好管教管教的。」我用著東方人的腔調回答，然後敬對方一杯。村裡的男人都嗜酒，沒什麼比用酒更好交友了。
我倆把酒乾下半瓶後，我接著跟獵人說了說自己的事情：「獵人兄，事實上我剛從事業那回家，跟女兒相處實在是有點棘手，一年多沒在一起生活，她的心思我都摸不著頭腦了嘎。」
「喲？居然會跟一個只會打兔宰豬的粗人請教養娃的事情，狼兄可真會說笑，嘿嘿。」
「我是認真的，獵人兄，誰都知道您一位單親男人，好不容易把兒子拉拔成長、教育得那麼出色。剛才看見了嗎？小小年紀就是位男子漢了，對著我毫不怯懦，他日長成必成大器！」
獵人聽了我的話後怔著，接著尷尬地大笑起來：「如果是個女人來說這番話，老子會更開心點呢！嘛……養娃嘛，沒啥好說的，就是城市的書別去讀，那只會教娘娘腔，沒半點屁用！要訣有三：身教、保持童心、尊重孩子。咧，隔壁那王八的教法，用打不用講的，別去學他！
「最重要是，『將心比己』！你不喜歡的，也別對孩子去做。這就胡某最大心得啦。」
◇
「──於是哪，妳的爸爸就啪的一聲彈得我腦袋直疼呢！腫起一天了！」
「不疼不疼，媽咪教過我……呼呼，痛痛，飛走了！」
「哎嘿嘿，謝謝容月妹妹！」
小胡和容月兩小無猜，在翌日又一起跑到樹林裡去了。人們常說城市的孩子和鄉野的孩子有很多差別，在我看來其實都是一樣的頑皮、不聽大人的話，且為了應付大人而自然而然學會說謊。我在心裡嘆了口氣，默默地尾隨兩個，除了要確保他倆安全外，還想近距離了解容月。
胡獵人說，要跟小孩交心，不能靠瞎猜，得要認真地聽他們的話。這不是侵犯私隱了嗎？我問。小孩才沒什麼私隱呢！他賊笑說。於是我就趁這兩小孩一不注意時，一路跟進樹林裡。
兩個感情最好的小孩是誰？村裡的人都會說是小胡和容月，在我看來也是如此的，而且就像是一雙兄妹。八歲的小胡雖然是獨生子，但有著兄長風範，也出乎我意料地發揮著獵人兒子該有的本事，在樹林裡走得很穩又機警。相比之下，剛過兩歲的容月是有著狼人血統的運動能力，但畢竟還小，連在平路走路都會不穩了，在樹林裡幾乎都在用四足前走，活像只小魔怪。
兩個孩子幾乎什麼都會聊，我一邊偷聽，也因此聽到不少秘密：前陣子下雨時，被雨淋溼的小貓康復了，這讓我突然想到波絲提過家裡的牛奶變少了；別的小孩要搬家了，兩人在聊該送什麼當送行禮物，這也是為什麼容月最近都在畫畫；容月前天去抓兔子，可是沒有成功的事；波絲最近常常忙碌於酒廠的工作，同時要照顧容月都累壞了的事；我冒險完回家來的事……
「胡哥哥，」容月忽然問：「你喜歡胡叔叔嗎？」
「父親？嗯，喜歡啊。」小胡無遲疑地說。
容月扁起了小嘴：「容月不喜歡爸拔，牠很可怕。」
不，容月，爸拔我沒讓妳看過我在戰場上的樣子啊……
此時，小胡說：「讓父親當你的爸拔吧，這樣你也能當我的妹妹了！」
「！」容月雙眼發亮似的連連點頭：「嗯嗯！好哇！這樣媽咪也不用工作了！」
……咦？
「好啊！小胡我也沒有母親，我也很喜歡海沃爾姨姨煮的飯，就一起住吧！」
「嘎你們給我等一──」
我把話說到一半時，連忙按住自己的嘴，躲到大石後面。
容月和小胡一同轉過身來，接著疑惑地對望：
「你聽見什麼了嗎？」「唔……好像是爸拔的聲音。」
……
小胡大笑起來：「怎麼可能嘛！容月的父親個子那麼大，不可能沒見到的！」
事實上我跟著你們十多分鐘了呢。
「可是，是爸拔的話，容月，容月又會被抓走的。」
「別怕別怕，胡哥哥在這兒！大惡狼叔叔再來的話，我會把牠打走！」
我小心翼翼地探頭張望，容月擒住淚水，扯著小胡的衣服，小胡溫柔地撫摸著容月的頭。作為成年人，對著小孩子生氣是很丟臉的事，但我此時氣得炸毛了，醋意大發，走出大石──
「容、月！」我大吼起來，在那兩個小孩眼裡，簡直是活見鬼了。容月哇的一聲哭出來，小胡有逃跑的衝動，但容月就在自己身後，他身為男子漢自然是不能逃了，只好勇敢地挺胸。
「怎、怎麼嘛！你、你是從哪開始偷偷跟著我們的！這還算是個大人嗎！」小胡喝道，隨後露出後悔的表情，不難想像我當時的樣子是多麼可怕吧，搞不好都會讓兩個小孩作噩夢了。
我咬著牙，思考著該是強行把容月帶回去再厲聲斥罵小胡，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亂發一通脾氣再算。也許這還是頭一遭讓我生氣的對象就在面前，卻不得不想個婉轉的方法去發泄。
讓我走出牛角尖的，結果還是胡獵人說過的某句話：保持童心。
「……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我低沉地說，兩小孩緊張得吞了口口水。
我也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緩緩地說：
「你們要去找禮物吧，我也要來幫忙。」
……
容月顯然不理解我說的話，小胡則大聲反對：「不！這是小孩子的事，大人不准插手！」
我不禁示弱：「吼？是誰答應了我不再帶容月進樹林，結果食言了的？我要去告訴那個人的父親，小胡你說好不好？」
「啊，好詐！容月妹妹說抓不到兔子，我才要幫忙的！」
聽小胡這樣說，我下意識望向容月，她先是閃縮了一下，然後盡可能躲藏在小胡的身後。我納悶地抓了抓後腦，腦裡努力地組織想說的話，想了幾秒後，嘆了口氣，接著蹲在她面前：
「那個……容月嘎？妳還在生爸爸的氣嗎？」
是的，她又氣又怕，完全表現在她紅透的臉、發抖的雙狼耳和狼尾巴上了。
我盡量讓表情放鬆：「前天是爸爸的不對，是爸爸沒有問過容月，就做了一些容月不喜歡的事，後來也沒向妳道歉嘎。現在爸爸知錯了，爸爸向你道歉，所以妳能原諒爸爸嗎，嗯？」
容月別過了臉，完全不領情。
此時小胡插嘴：「這麼沒誠意的道歉，容月妹妹別聽牠的！」
你臭小子給我閉──我硬生生把怒氣吞回肚子裡，繼續對容月說：「所以除了幫你們找禮物，我還要幫你們……不對，是教你們怎樣抓活兔子。容月，爸爸教你抓兔子嘎，好不好？」
「……不要爸拔，容月只要胡哥哥……」容月帶著淚腔說。
「沒錯！我們才不需──」
小胡的話只說到一半，就被我怒瞪了一下，支支吾吾地改口：「──不，我想起來要抓兔子，只要我有和容月妹妹……是有點兒難啦……哈哈……容月妹妹，我們三人一起去抓吧！」
嘛，算你識相。我挑眉、用眼神「稱讚」小胡。
（３０４２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