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這樣嗎？」
「大概在兩年前，你突然得到了一種……全身細胞會慢慢病變的疾病。」莉梓艱難的組織著話語，似乎光是回想當時的情況，就無法抑制住內心的悲傷。
「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病，連擁有最先進醫療技術的機構都束手無策，我……我只能看著修仁你，慢慢死掉……」
晶瑩的淚珠從女孩頰邊滑下，莉梓緊緊握住拳頭，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因此低下頭，而是堅強的迎向我的視線。
「最後的一個月裡，你已經幾乎陷入昏迷了，那時候我就想……如果用薩法魯治療植物人患者的技術，把意識轉移到虛擬世界中，說不定能讓修仁在這裡繼續活下去。」
我一時間說不出任何話，只能呆呆看著莉梓的臉龐。
儘管淚水從眼角不斷流下，她也依舊沒有避開我的凝視。
延續將死之人的生命，而且是用這樣的方式……這無疑是禁斷的手法，絕對無法獲得原諒。
如果讓人知道這樣的技術，人類維持已久的生死倫理觀，甚至會因此毀於一旦。
不過，只有意識存活在電腦的虛擬中，真的還算是「活著」嗎？
「莉梓……」
「要罵就罵吧。」長髮女孩終於像是忍受不住般閉上雙眼，淚水從她緊咬的牙關旁滴落，平時總是散發白玫瑰般凜然氣質的身影，此刻看起來無比脆弱。
「我也知道做出這樣的事情，不可能被原諒，但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看著你在眼前用那種痛苦的方式死去，卻什麼也不做。」
「我沒有要罵妳啦……」
花了好幾秒鐘，才勉強接受這個隱約間已經猜出來的事實，我吐出一口長氣。
「但為什麼要遮斷我的記憶呢？和PVS患者不一樣，我應該擁有整合的思考能力才對，既然如此，遮斷記憶的用意是什麼？」
「的確，修仁你的思考能力是完整的，但因為病重的最後一個月，幾乎都處於昏睡狀態，所以我不敢確定擅自把意識訊息化後，會不會對你的『自我認知』產生不良影響，為了保險起見，才多做了這層防護措施。」
「沒有提前告訴我這些事實，也是因為避免意識崩壞的可能性嗎？」
「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我只來得及將修仁你的意識訊息化，沒有餘裕設定行為模組的細節，結果轉移完成後，連我也不知道你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在薩法魯的哪個位置。」莉梓好不容易稍微鬆開的拳頭，又再度握緊。
「等我終於找到你的時候，成為開拓者的你似乎也還沒恢復記憶，所以就想著等來到這裡的時候，再說明全部事情。」
「那……莉梓妳為什麼是使用劍衛怪物的行為模組登入呢？用管理員的權限登入，不會比較方便嗎？」
想起飛舞在樓層上方的禮服裙襬和白銀足刃，我不禁有些心有餘悸。
「和修仁說的一樣，要找人的話，用管理員身分登入當然會方便很多，但問題是，那時的我已經無法那樣做了。」
「咦？莉梓不是開發人員之一嗎？為什麼會無法使用管理員權限？」
「那和接下來我要說明的事情有關……還記得稍早前提過，薩法魯和所屬醫療機構被強制停止營運的事情嗎？」
「記得。」
「之所以會發生那種事，是因為……」莉梓明顯猶豫了一下後，才緩緩開口。
「在修仁你的意識被成功儲存到南側城區的伺服器後，薩法魯擁有『能將人類靈魂訊息化』的功能，被洩漏了出去。」
哇喔。
光聽就知道這是相當嚴重的情況，別說這項技術本身就有違人類倫理觀了，莉梓甚至還親手把一個將死之人的靈魂訊息化、置入虛擬世界中，試圖延續我的生命。
「沒多久，薩法魯的存在就被公諸於世，政府機構、人權團體也正式介入處理，雖然我們的研究人員在多場會議裡都用『治癒PVS患者』的可能性，來嘗試說服負責審查的委員會，但無奈的是，畢竟至今為止仍舊沒有出現成功治療的病例……」莉梓語調一沉。
「審查結束後，委員會單方面做出停止營運的決定，這期間，薩法魯也一直處於被政府機構託管的狀態，完全找不到用管理員權限登入的機會，結果北側伺服器在我們能阻止前，被莽撞的整個刪除了。」
「所以黑曜岩壁才發生了第一次合攏……」
「不幸中的大幸是，當時把修仁轉移進去的伺服器是另一個，審查委員也似乎還沒發現我私自把人類意識訊息化保存的事情，但那些在北側伺服器中接受治療的PVS患者，就無可避免的同時陷入完全沉睡，連基本的大腦功能都癱瘓了。」
「因為系統關閉的原因，不只是大腦的『中央控制中心』，連局部意識區也失去作用了嗎？」
印象中，莉梓有說過那些患者們在模組遭到刪除後，被系統自動套用上劍衛怪物的行為模組，轉移到南側伺服器去了。
「是的……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這些研究人員一時間也有點措手不及，只能向代管機構發起緊急申訴，希望他們能暫緩刪除伺服器檔案的動作，這才好不容易保住南側城區的伺服器。」莉梓忍不住嘆了口氣。
「雖然爭取到了緩衝時間，也把薩法魯的維護權限拿回一部份，但政府機構調查後，還是認為只要把剩下的城區檔案也刪除，那些陷入昏睡的PVS患者便能回復到原來的狀態。」
「咦？這樣做的話，患者的意識會復原嗎？」
「理論上是會的，只是所謂的『復原』，不過是解除昏睡、再度回到植物人狀態而已，對治療病情一點用也沒有。」莉梓沒好氣地說道。
「我和醫療機構的人跟他們協調了老半天，才又多爭取到幾個月的時間，除了希望能在這期間出現康復的案例外，也是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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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艾路亞斯的流放者 (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