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熟悉也不過的單詞躍入耳中，統領黑白城區一共三十二座城池，號稱人類最強戰力、君臨薩法魯的十六位城主，正是以此為名。
「所、所以說萊夏他們……」回想起戴著眼鏡、擅使細劍的高挑青年，我的語尾不禁有些顫抖。
莉梓緩緩點頭。
「萊夏他……和他的妹妹，在同一場車禍裡成為了PVS患者，萊夏這個名字，還有西之白主教的職位，都是『棋衛行為模組』賦予他的身分，不過，那個眼鏡男也是全部患者中，最接近取回自我意識的一個。」
「那貝魯、姬婭還有憐……」
「他們三個，是在確定第一批受試者復原情況良好後，由其他醫院轉過來的PVS病患，這一批……大概十人左右的患者，我們嘗試給予他們一般居民的『行為模組』，結果有超過半數選擇了成為開拓者或追跡者，剩下的則從事相對安全的職人職業……從結果來說，似乎還是由真正人類操作的角色，生存能力要高上一些。」
「那、那他們現在在哪裡？生命值歸零後……不會因此死亡嗎？」
想到這裡，一股寒意又撫上背脊。
看到我露出擔心的眼神，莉梓勾起一抹溫柔的笑容。
「放心，生命值歸零後，只有部分『虛擬人物行為模組』會重製而已，他們的人在外面都還活得好好的，雖說薩法魯停止營運的現在，沒辦法照計畫中那樣，讓生命值歸零的患者們換上新模組登入就是了。」
「這麼做有什麼用意嗎？為什麼不乾脆放棄生命值的設定，讓患者在薩法魯中自由活動就好呢？」
「那樣就失去復建的意義啦。」莉梓像是早就知道我會問出類似的問題般，立刻做出回應。
「人類的大腦迴路，會在求生意志強烈時特別活絡，假如薩法魯的使用者在這個世界中獲得不死之身，那麼他們就不會獲得足夠強烈的刺激，而是渾渾噩噩的活下去，一輩子也無法恢復自主意識哦。」
「有、有道理……」
「但是，在虛擬世界死亡，並不是沒有任何風險，應該說，這個風險是在薩法魯被強行停止營運後才出現的。」莉梓豎起一根手指，換上認真的神色。
「還記得幾個月前，黑曜岩壁突然開始第一次合攏嗎？」
「記得。」我點點頭。
圍繞在薩法魯周圍、構成高聳洞窟穹頂的黑曜岩壁，在半年多前第一次合攏，造成史詩級的大災難，整個地底世界半數面積遭到吞噬，北側城區也完全毀滅……在那之後，開拓者們探索迷宮的行為才變得積極起來。
「那個現象，不僅僅是地形改變而已。」莉梓沉聲說道。
「北側岩壁之所以會突然合攏，是因為現實世界負責維持薩法魯運作的兩個伺服器……其中一個被強行關閉的原因。」
「咦？那這樣北側城區的那些人……」
「失去『虛擬人物行為模組』的半數病患，在我們能介入處理前，就被系統自動置換成『劍衛怪物行為模組』，轉移到南側伺服器了。」莉梓的眼神中透出一絲不甘心。
「原本按照緊急處置的備案，至少也要換成一般居民的模組才對，但不知道為什麼，薩法魯的系統居然發生錯誤，把劍衛怪物的行為模組植入患者腦中。」
「這樣會發生什麼事情……？」注意到空氣突然緊繃起來，我小心翼翼的問道。
「這樣一來，意識尚未整合的PVS病人們，就會變成徹底的劍衛怪物，只能在迷宮裡不斷徘徊。」莉梓長嘆一口氣，肩膀默默垂了下來。
「不只如此，在這個狀態下一旦生命值歸零，他們的意識訊息，就會被全部刪除，這是因為當初薩法魯的設定中，並沒有考慮到給人類安裝劍衛怪物模組的可能性，所以所有怪物檔案都會在生命值消滅後，馬上刪除，避免佔存檔案過多影響系統運作。」
「欸？那樣的話……」
「嗯，如果意識訊息被刪除，這些病人就永遠無法醒來了。」
「我懂了，所以妳當時才阻止我們擊殺那個黑騎士。」我恍然大悟的按住前額。
能使用騎槍類幻之絕技「怒濤」的重裝騎士，在被我用「踩牆」加「居合斬」的即興組合技擊倒後，莉梓立刻阻止萊夏削除怪物生命值的動作，還因此惹來不少質疑。
「那個騎士，其實原本是北側城區的『西之黑騎士棋衛』，只是因為行為模組被置換，所以才變成那樣。」莉梓搖搖頭，臉上浮現內疚的神情。
「外部的醫療人員也不敢隨意切斷他們與薩法魯系統的連線，以免出了什麼意外……我的『切裂女』綽號，也是因為某次嘗試營救另一位劍衛怪物化的病患，才被其他開拓者取的。」
原來是因為這樣啊……
深吸一口氣後，我決定問出一個盤旋在內心許久的關鍵問題。
「莉梓……我也是病患之一嗎？」
「不是哦。」
「……呼欸？」
獲得意外果斷的回答，我忍不住發出有些走調的聲音。
「修伊，你不是PVS的病患。」莉梓再度重複上一秒陳述的事實，嘴角隱約透出一絲笑意。
「撇除硬體和醫療設備的部分……設計、建構了這個棋盤世界，並將之命名為『薩法魯』的人，一共有兩位，其中一個是主要負責城區、外圍迷宮區、道具系統和NPC設計的我。」莉梓伸手拉了拉身上的白大褂。
「另一位，就是負責怪物、戰鬥系統、世界巨塔和內部迷宮區設計，一個叫做尹修仁的悶騷傢伙。」
「……呃，那是我嗎？」
「沒錯。」
我哪裡悶騷了啦……
聽到莉梓乾脆俐落的回答，我在心中大聲抗議。
「至於主系統本身，是我們兩個一起完成設計的。」
「難怪來到頂層後，我一直隱約覺得自己有身為開拓者以外的權限……」將拳頭在面前一張一握，我凝視著緊緊扣攏的手指。
「還好你那時有想起來，不然被我踢死的話可就糟了。」隔著隱隱泛出波紋的水牆，莉梓調侃的戳了戳我胸口前方的空氣。
「明明是開拓者的身分，結果居然沒有用自己的愛刀打敗最終魔王，身為戰鬥系統的設計者，你好意思嗎？」
「那、那個劍衛怪物，本來就不是設定為可以單人攻略的強度啊……」有些不服氣的小聲抱怨，我悄悄別開視線。
雙方都沉默了一會後，我才再度開口打破寧靜。
「差不多該告訴我了吧，莉梓，身為開發人員的尹修仁，為什麼會記憶全失的來到薩法魯，成為名叫修伊的開拓者？」
至今為止最大的動搖神情，出現在莉梓臉上。
她努力隱藏內心的糾結，望著我的雙眼中接連閃過難過、懷念、溫柔的複雜感情，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過了幾秒後，莉梓才用力咬了咬嘴唇，重新換上毅然的眼神。
「就像一開始說的那樣，你其實已經死了，修伊……不，修仁。」
儘管早已有心理準備，但聽到這句話時，血液凍結般的寒意還是貫穿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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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艾路亞斯的流放者 (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