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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GP

[達人專欄] Holy Fool 08:墓中之墓(下)

作者:黃勤(金絲眼鏡)│2020-09-11 01:28:13│巴幣:1,024│人氣:590
結果還是一路拖稿到9月的下半部終於完成了


再次放上本章BGM


同步更新於艾比索


~*~

    灰塵在納骨堂大門敞開時轟然揚起,彷彿自上世紀的內戰結束後就無生靈踏足。班尼迪托摀嘴壓下咳嗽,敬畏地注視環繞壁面的無數灰黑色雙耳陶罐,所有視線最後聚焦於地面中央的大理石棺,棺蓋上仰躺維西‧奧圖的死亡紀念像(transi)。

    「如果那堆羅馬皇帝的陵寢沒變成聖天使堡,裡頭或許也會是這模樣。」布萊克伍德低聲說。「嗯……除了維西‧奧圖的棺材,他比較喜歡花俏大棺材和屍體雕像。」

    「愛現的老傢伙。」托加公爵忍不住碎念。

    「所以……這些罐子裡裝的都是……」厄拉瞪大眼看著滿牆罐子。

    「沒錯,親愛的老婆,這些都是骨灰罐。」

    「天啊。」

    「感謝你的歷史課,這確實……非常壯觀。」班尼迪托抬起頭想尋找光線來源,只見天花板有個通往大廳的小洞,他對自己早已適應趨近於黑暗的環境同時感到興奮與畏懼。

    他是不是已經距離人類越來越遠?

    他努力把這念頭踢出思緒。

    「還以為這兒就是我們最後的歸宿。」亞瑟不禁感嘆。

    「從某些層面來說,我們或許超越了我們的祖先。」腓德列克輕撫陶罐說道,對刻在罐身上的文字露出無奈笑容。「但也變得更不自由。」

    「看到你笑著摸你那暴力老爸的骨灰罐真的有點可怕。」

    「別擔心,亞瑟,我對他現在只有滿心憐憫。」

    「你們本來都有機會被送進這裡,無論屬於哪個陣營都有權利長眠於此,誰叫亞瑟偏偏要搞出『那種』事情讓議會氣到跳腳。」布萊克伍德不禁翻了個白眼。

    「我知道,我不該殺光瑪姬的學生。」亞瑟嘆了口氣。「戰士如我們當為存亡而戰、為理想而戰、為復仇而戰,但又不能像人類一樣殃及無辜。極其困難的試煉,老實說。」

    「而你在這試煉中摔了個難看到極點的狗吃屎。」

    「嘿,安卓亞斯,別這樣。」腓德列克尷尬地制止吸血鬼醫生。

    「只是把當年來不及罵完的全數奉還而已。」布萊克伍德像個賭氣的小孩瞪他一眼,這讓呆站一旁的班尼迪托與厄拉只能搖頭以對。「回到正題,我們已經來到你所說的地底迷宮起點,要怎麼做才能找到被封印的血王?」

    「在你不小心燒了〈C計畫〉前,我才剛讀到維西‧奧圖的石棺正是通往迷宮的入口,而血王被封印之處就在迷宮底端。」腓德列克指指石棺。

    「很好,他根本早就計畫好一切。」

    「但現在〈C計畫〉沒了,我不知道要怎麼下去。」

    「抱歉。」

    「所以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不成要爬進維西‧奧圖的棺材?」托加公爵嘶聲嘲諷。「怪恐怖一大把,我才不幹。」

    「既然你都一起來了就只好跟緊我們囉,公爵。」布萊克伍德揪住他害他差點尖叫。「我們現在沒人有體力可以把你變回議會,外加我可不知道馬力歐和那堆穿古裝的女人何時又會冒出來亂砍。」

    「什麼?你如果需要體力施咒就把胖神父吸乾啊!」

    「喔不馬克西姆,現在最適合貢獻鮮血的反而是你。」亞瑟瞟了他一眼,血紅雙眸接著掃向厄拉。「或安卓亞斯的妻子,畢竟你們倆要是碰到危險根本無法戰鬥。」

    「欸。」厄拉不服氣地開口。

    「別鬧了亞瑟,我只是不想浪費力氣把這傢伙扔回去而已,還沒虛弱到需要馬上進食。」布萊克伍德把托加公爵推到一旁便走向石棺,示意眾人一起把棺蓋推開。「抱歉囉老傢伙。」

    他對石棺悄聲低語。

~*~

(佛羅倫斯,1624年8月)

    「厭倦巴黎了嗎,伏拉德?」維西‧奧圖在學徒從煙霧中走出時這麼問候他。

    「我已經受夠那惺惺作態的鬼地方。」伏拉德聽起來似乎沒多少不滿,彷彿只是在陳述事實一般。「而且臭得要命。」

    「那兒只不過是這兒的複製品而已,如果在巴黎待不到一百年就讓你受不了,佛羅倫斯的街頭恐怕會讓你抓狂。」維西‧奧圖揮揮手要他找張椅子坐下。

    「李希留(Richelieu)已被法國國王指派為首席大臣,還設計弄走了財政總監。」他沒有移動半步。「事情將會越來越有趣。」

    「等人類為了宗教打完那場幼稚的仗,法國肯定有機會成為歐洲最囂張跋扈的王國,我還得先擔心托加家族會不會因此搭上便車而變得更難搞呢。」

    「托加公爵的眼光太狹隘,除非有人指點,我不認為他會想得如此長遠。」

    「說的也是。」維西‧奧圖在伏拉德抽出長劍時笑得更開心了。「你終究沒忘記我們的約定對吧,親愛的學徒?」

    「我會擊敗你。」伏拉德走向他。

    「命運選中了你,就如同命運選中我,你會擊敗我然後成為偉大統治者。」他也舉起劍指向伏拉德。「我一直期待這事情發生,你比那群成天開口閉口只有血統的族人更有資格繼承我的位子。」

    「不,老師,這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麼?」

    「自由。」

    一道從房門映入的人影讓他突然感覺事情不太對勁。

    「……安卓亞斯?」

~*~

    微光照亮維西‧奧圖躺在石棺裡乾裂灰白的木乃伊化屍身,擺置胸前的雙手仍握著劍,覆蓋頸部的領巾則是不太完美地掩飾了身首分離的頭顱。

    「維西‧奧圖……是被斬首的?」班尼迪托猶豫一陣後鼓起勇氣發問。

    「先是被他的學徒用木樁刺穿然後砍掉腦袋。」布萊克伍德輕描淡寫地回答。

    「安卓亞斯目擊了事發經過。」亞瑟補充道,順便放下棺蓋害托加公爵差點被壓斷手指。

    「我那天剛好人就在議會,場面有夠慘烈。」托加公爵連忙把倖免於難的手指塞回口袋。「那雜種會把木樁憑空從地上變出來刺穿人。」

    「原來如此……」班尼迪托吞了口口水。

    「簡單來說不是場公平對決,即使維西‧奧圖和他的學徒都擁有魔法。」腓德列克評論道。「沒人知道那學徒到底有什麼咒是施不出來的,他根本像被幽冥女王眷顧般無所不能,背叛我們也是遲早的事情,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現在只會成天窩在他那座破城堡裡自怨自艾。」

    「所以那位學徒的真實身份到底是……」

    「不過就是個人類暴君罷了。」布萊克伍德不悅地把頭探進石棺。「裡頭除了老傢伙和劍就沒別的東西……等等!這把劍有點奇怪!」

    「怎麼了?」腓德列克也跟著探頭。「看起來不太像維西‧奧圖的劍。」

    「除非葬禮結束後有人把劍掉包。」亞瑟望著石棺內部思索道。

    「不無可能。」布萊克伍德決定把劍從維西‧奧圖手裡抽出,看著刻有銘文的劍身發楞。「很像他的愛刀但造型有些微不同,而且劍身上還多了句希臘文。」

    「上面刻了什麼?」班尼迪托湊了過來。

    「你應該看得懂。」吸血鬼醫生把銘文轉向他。

    「這是……『認識你自己』?」他皺起眉頭。

    「德爾菲(Delphi)神廟著名的箴言之一。」亞瑟聳了聳肩。「感覺很像莎弗會幹的事情。」

    「說到莎弗,你在內戰時是不是沒殺掉她和馬力歐?」布萊克伍德轉頭看著金髮吸血鬼。

    「還有阿利吉耶里。笑我是個懦夫吧,我下不了手,照理說他們都逃到亞洲去了。」

    「在你們冒出來前,馬力歐差點把我給劈成兩半,他現在已經受到血王從封印溢出的力量控制,莎弗和阿利吉耶里可能也遭遇相同命運,甚至早在內戰結束後就和馬力歐躲回這裡打造藏匿血王的地底迷宮。」

    「但這又要怎麼解釋維西‧奧圖生前就握有〈C計畫〉這回事?我可是親眼看到他把文件扔進箱子。」

    「等等,什麼箱子?」布萊克伍德瞪大眼睛。

    「亞瑟在我第一次結婚那年被維西‧奧圖施下魂鎖咒。」腓德列克向他解釋。「這導致亞瑟死後被關在武器庫的一個箱子裡,我也是剛才才發現這件事,咒語則是被崔斯坦意外解開的,而〈C計畫〉當時就已經在箱子裡了。如果舊議會底下真藏了用來關住血王的迷宮,那迷宮很可能在維西‧奧圖生前就存在於此。」

    「只是我們從來不知道……」他懊惱地倚上石棺,眼角餘光瞄到被蜘蛛網覆蓋的基座似乎有道凹槽,長度和劍身寬度相當。「如果這把劍其實是鑰匙呢?」

    「怎麼說?」

    「這裡。」他蹲下身撥開蜘蛛網,發現凹槽上方也刻了相同銘文。

    「未免太簡單明瞭。」托加公爵吐槽道。「我見過類似機關,我爸的酒櫃可以用拆信刀當鑰匙打開,所以現在是要把劍插進去轉一轉嗎?」

    「只好試試看了。」他把劍插進凹槽,低鳴與震動隨之從地板傳來。「該死。」

    「聽起來像我們啟動了某種東西……」亞瑟連忙抓住石棺穩住腳步。

    「地面往下陷了!」厄拉指著距離眾人越來越遠的天花板,他們就這樣跟著石棺一起下降到納骨堂下方的空間。震動停止後,眼前所見只有一扇小門,門上依然刻著那句「認識你自己」。

    「真沒創意。」布萊克伍德低聲碎念,但一支刺進肩膀的箭讓他立即火大地回頭。

    「馬力歐!」亞瑟對上方一閃而過的人影怒吼然後也遭到箭矢擊中。

    「快走!上面已經不安全了!」他只好抓住厄拉狂奔,撞開小門竄了進去,無法置信地瞪著門裡的火把瞬間全亮了起來。

    「這根本是個他媽的陷阱!」托加公爵邊逃邊咒罵,當他發現石棺所在的地板又緩緩上升回納骨堂時更絕望了。「我們會被關在地底啊!」

    「真要是這樣我就得吸乾你好讓我們打道回府了!」布萊克伍德把箭拔出來扔到一旁。

    「你沒事吧!」班尼迪托忍下劇痛問他,契約在這種時候真是個大麻煩。

    「很好,大家都還健在吧?」他放開驚魂未定的厄拉。

    「差不多。」亞瑟呻吟著把箭從身上拔出來。

    「還好已經死透了,不然真的會再死一遍。」腓德列克把正中額頭的箭拔掉。

    「我們到底在哪?」厄拉緊抓布萊克伍德的上臂發問。

    「納骨堂下面的不明空間,而且有施咒痕跡留下……」布萊克伍德對滿地彎彎曲曲的刻痕直皺眉。「這是什麼?」

    「這是……」托加公爵爬了過去,如獲至寶般地睜大血紅雙眼。「我知道這是什麼!這是……」

    「記錄舞步用的樂譜!」厄拉搶在他之前說出答案。

    「差點忘記她也是舞者。」托加公爵不滿地哼了一聲。

    「這似乎是改良過的血門咒。」腓德列克觸摸地板上形狀特異的樂譜分析道。「如果按照地上的譜跳舞應該可以讓我們離開這裡。」

    「或往迷宮更深處前進……」班尼迪托不禁想起稍早在羅馬地底的苦戰。

    「看來你們倆一起被送來都是命運使然啊。」亞瑟瞄了厄拉和托加公爵一眼。

    「你以為看到譜就能馬上跳喔?我連這是什麼曲子都不知道!」托加公爵尖聲反駁。

    「你只瞄一眼怎麼可能知道?」

    「嘖!」托加公爵只好不情願地端詳起地上的樂譜。「妳覺得這會是什麼,小妞?妳也是舞者應該看得懂。」

    「我已經好一陣子沒看這種譜了……」厄拉瞇起眼在滿地樂譜旁踱步。「這……我好像見過……甚至學過……」

    「據我所知,妳的舞蹈老師是蓋塔諾‧維斯特里斯(Gaetano Vestris),那傢伙應該教過妳不少東西,我是指各種層面,呵呵。」

    「確實不少。」厄拉回敬他頑皮笑容,這讓布萊克伍德感到些許不快,彷彿妻子與那位把私生子調教成跳舞之神的舞蹈家有過不可告人的祕密一樣。

    「妳跟我想得一樣嗎?」托加公爵手插腰問她。

    「我認為這是呂利的《裴爾賽》(Persée)第五幕的帕薩加利亞(passacaille)舞曲。」

    「哇噢,沒想到我們竟然在音樂上達成共識了!」

    「等一下,《裴爾賽》是何時首演的?」布萊克伍德打斷他。

    「1682年,我當時人就坐在歌劇院包廂裡。」

    「但那時維西‧奧圖都已經死了,內戰也結束快三十年了。」

    「考量到我當年一時心軟,馬力歐他們很有機會溜回來修補機關。」亞瑟提醒吸血鬼醫生。

    「說的也是。」布萊克伍德垂下肩膀。

    「所以……我們真得跳地上刻的那支舞?」厄拉看著丈夫。

    「恐怕也只能這樣了,只有你們才辦得到,畢竟我們不是專業舞者。」

    「是啊,反正你們三個也只會在舞池裡蠕動而已。」托加公爵發出訕笑。「況且,為《裴爾賽》編舞的培庫爾(Pécour)可是我的老友,我當時提供了不少建議……等等,我想起來了,我好像弄丟過一份《裴爾賽》的舞蹈手稿!」

    「或許這能說明為何戲裡的舞會出現在這裡。」腓德列克挖苦他。

    「你為何總是在掉東西啊……」布萊克伍德搖搖頭,在兩人就定位時掃視四周,查覺血門咒越來越強烈的存在感。

    厄拉看了托加公爵一眼,兩人出乎意料有默契地同時踏出第一步,樂聲隨之憑空響起,彷若他們的雙足能帶領所有音符前進。

    「確實是《裴爾賽》。」厄拉小心翼翼地旋轉。

    「所以請好好跳別出糗了,小妞。」托加公爵擺動手臂從她身旁交錯而過。

    「我也想對你說相同的話,公爵。」

    「我很完美。」

    「多麼了不起的自信。」她轉身到他背後耳語。

    「妳也能學學。」他輕盈地跳起。「但不可能比我更好。」

    「或許我們不該跳得像兩隻鬥雞,你朋友要是知道會很難過的。」她伸出雙臂指向他。

    「培庫爾早就死了。」他回以苦笑。

    「我很遺憾。」

    「他告訴我他想以人類之身死去,我永遠搞不懂人類在想什麼。」

    「身為曾經的人類,我能告訴你我們是極其複雜的生物。」厄拉在舞蹈結束前步向他。

    「是啊是啊,極其複雜的生物。」他挺身擺好手勢作結,音樂戛然而止,樂譜緩緩閃爍起微弱光芒。

    「送她一把劍吧,安卓亞斯,你妻子有當劍客的天份。」亞瑟對布萊克伍德調侃道。

    「從托加公爵的案例來看,這兩件事似乎沒有直接關聯。」布萊克伍德乾笑幾聲。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托加公爵指指地上發光的樂譜,下一秒卻只能和厄拉滿臉驚恐地被突然冒出的兩個貼身仕女摀住嘴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厄拉──

    地板轟然碎裂。

    眼前所見只有黑暗。

    「布萊克伍德!」班尼迪托感覺自己摔進了水裡,他高聲呼救,但只聽見身旁傳來腓德列克的尖叫。

    「救命!我快淹死了!」腓德列克可悲地揮舞手腳想逃離水面,然而這樣子掙扎只會讓他更往下沉。

    「別亂踢!」他只好架住快要滅頂的伯爵。「喂!珀爾伯爵!你不已經是鬼了嗎?」

    「……對耶。」

    腓德列克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笨蛋。

    「你能把我們弄出水面嗎?」他依稀看見附近似乎有陸地。

    「當然。」腓德列克也發現了陸地存在,於是擺動手指讓冰冷泉水從他們身邊退去。一條小徑自水底露出,通往鋪有磚石的地表。「滿意沒?」

    「謝了……」他不情願地道謝。

    「剛才的血門咒十之八九把我們送到地底迷宮的其他地方。」腓德列克走上岸瞥了自動亮起的火把一眼。火光照亮了水面,也照亮圍繞兩人的牆垣,壁畫裡的潔白枝條幾乎要從牆壁探出。

    班尼迪托總覺得在哪見過這景象,不僅只在羅馬地底所見,這棵白樹不斷勾起他記憶中最模糊不清之處。

    「這裡是……我家大廳?」

    「你在胡說什麼?」腓德列克看著他。

    「這裡看起來像我小時候的家……我一定見過……」他不敢置信地輕觸牆壁。「我在薩丁尼亞島的家。」

    「看來這地方知道我們的記憶。」血紅雙眸掃向深不見底的水面。「我們可能都正在經歷幻覺。」

    「你是指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他現在冷得直發抖,實在難以苟同對方的推論。「但那池水好歹是真的吧?」

    「我無法給你肯定答案,神父。我們現在可能遇上了咒語,或某種能窺探內心並製造幻象的生物。」腓德列克看著一道人影從水面浮出。

    這確實是幻覺。

    他在父親走上岸時這麼想。

    「那個人是誰?」班尼迪托握緊劍柄,一股突如其來的野獸鼻息讓他困惑地皺眉。

    「我父親。」水柱從腓德列克腳邊竄起。

    「但你剛才不是還在納骨堂摸你父親的骨灰……幹!」班尼迪托在老珀爾朝他們撲來時咒罵著摔到一旁,整面牆就這樣被老珀爾給撞穿了。

    「所以我才說這都是幻覺!」

    「這幻覺未免也太可怕!」班尼迪托一邊閃躲攻擊一邊哀號,但他隱約能看見老珀爾的身影微微扭曲著。

    那看起來像一對被黑紗蓋住的翅膀。

    「滾!」腓德列克掀起水柱把父親的幻影打飛,然而來自前額的悶痛讓他只能摀住臉跪下。

    「你怎麼了!」班尼迪托連忙抓住他。

    「牆壁……」

    「什麼?」

    「我好像撞到牆……」他掙扎著起身,雙手伸向虛空但卻感覺到粗糙岩壁。「我們……就在迷宮裡。」

    野獸鼻息再次朝他們逼近。

    「喔不……」

~*~

    布萊克伍德回神時發現自己掉在一個巨型雙耳陶罐旁,亞瑟不省人事地倒在他腳邊。

    陶罐上方倒吊著同樣失去意識的莎弗。

    「你可終於醒了,安卓亞斯。」

    馬力歐的聲音傳入耳道。

    「你到底在搞什麼?」銳劍從他的雙手迸出。

    「只是在避免歷史重演。」老騎士輕撫陶罐微笑道。

    「厄拉和托加公爵呢?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我又不是亞瑟,我才不會對手無寸鐵的倒楣鬼出手,他們已經被敲暈扔回議會去了。再者,亞瑟似乎氣力耗盡了,在你醒來前我和他比劃了一下,他這菜鳥使者還無法好好駕馭身上的力量啊。」

    「嘖!你為何知道他的事情?」

    「感謝我親愛的妹妹,我終於知道許多事情的全貌。」馬力歐再次抽出劍指向他。「包括維西‧奧圖再次死去的真相。」

    「……這是什麼意思?」

    「我不會讓你再犯下相同錯誤!」馬力歐跳上陶罐斬下莎弗的頭顱,鮮血噴濺而出將罐身染成暗紅。「你無法阻止卡蜜拉!那是她已然被決定的命運,屬於她的復仇!」

    一面牆突然間爆出裂痕。

    馬力歐轉為震驚地瞪著一頭獅鷲滾了進來,獅鷲胸口插著一把短劍,接著是狼狽墜地的班尼迪托和腓德列克。

    「──你們做了什麼──

    「小心!」布萊克伍德在馬力歐試圖襲擊他們時打下響指,火焰從地面竄出困住老騎士。

    「布萊克伍德!」班尼迪托對他大喊。

    「小班?!你們是怎麼跑來的?」

    「迷宮!我們剛才真的掉進一座有怪物和幻覺的迷宮!是珀爾打破牆才讓我們脫困的!」班尼迪托看見莎弗的斷頭時倒抽口氣。「老天爺!」

    「這是怎麼回事,安卓亞斯?」腓德列克抱起亞瑟問道。

    「馬力歐似乎想把血王從那個罐子裡放出來。」布萊克伍德瞪著沐浴在鮮血中的大陶罐,罐身浮出一具殘缺不全的女體扭曲地掙扎。

    「你們不能傷害她……」馬力歐憤怒地低吼,聲線逐漸扭曲。

    「你們是不是把迷宮裡的怪物給宰了?」布萊克伍德想起什麼似地看著獅鷲屍體。

    「這神父挺厲害的。」腓德列克指了指班尼迪托。

    「如果我沒猜錯,維西‧奧圖十之八九在封印血王時把她的靈魂拆散存放好降低她的力量,迷宮裡的怪物肯定也是用來存放血王靈魂的容器。」難道連他的養子也不放過嗎?吸血鬼醫生望著馬力歐越來越不對勁的樣子暗忖道。

    「你們不能傷害她的靈魂!」馬力歐撲了過來。「她是我的家人!

    「嘖!」布萊克伍德差點招架不住來自老騎士的攻擊,一道水流捲起馬力歐讓他有機會喘息。「別殺死他,腓德列克!」

    「安卓亞斯說的是事實嗎?」腓德列克質問馬力歐。

    「沒錯!你們已經傷害了她!你們會付出代價!」馬力歐淒厲地嘶吼。

    然而布萊克伍德卻同時聽見老騎士的請求。

    被血王越漸不受控制力量掩蓋的請求。

    救我。

    拯救我們。

    讓我們自由。

    「讓開!」他推開腓德列克,抄起劍刺進老騎士的胸口。

    「……謝謝你。」

    馬力歐斷氣前終於恢復原本的音色。

    「為什麼……」腓德列克驚訝地低語。

    「就連馬力歐也是存放血王靈魂的容器。」布萊克伍德轉身解釋,陶罐上掙扎的女體發出痛苦哭號。「我必須這麼做。」

    然而陶罐破裂聲讓他感到絕望襲來。

    維西‧奧圖的封印終究被破壞了。

    黑煙從染血碎陶片中瀰漫而出。

    十二位貼身仕女再度手持武器從黑煙中現身,她們身後走出一個有著烏黑長髮的少女。

    少女的左臉沒有丁點血肉。

    「……卡拉?」班尼迪托握緊劍柄。

    火焰從少女的雙手燃起。

    「我是卡蜜拉。」

    她飄浮起來,火焰轉瞬間包覆全身與貼身仕女轟然穿破整棟建築,衝進逐漸轉亮的天空。

~*~

(佛羅倫斯,1624年8月)

    「你有權利選擇該怎麼做。」

    伏拉德把劍遞給布萊克伍德。



END



於是本作最大boss卡蜜拉就這樣被放出來了ˊ_>ˋ

(維西‧奧圖:你們都還沒逛完整個迷宮呢嘖嘖^^)

(吸血鬼眾:閉嘴臭老頭=_=)

(莎弗:幹)

(馬力歐:幹)

(阿利吉耶里:是說我還是沒機會出場啊orz)

(作者:總比一出場就領便當好吧ˊ_>ˋ)

(阿利吉耶里瑟瑟發抖中)

至於殺死維西‧奧圖的真兇到底是誰就有待之後的章節揭曉了,看來某位醫生的嫌疑只會越來越大啊~

卡蜜拉的形象請參考In This Moment主唱Maria Brink,有空再來把人設草圖完成


不過卡蜜拉從陶甕跑出來的段落其實會讓我想到19世紀末俄羅斯短篇小說"Viy"裡面的女巫ˊ艸ˋ


這首是Nox Arcana的"Night Of The Wolf",但特效十分悲劇的MV是用俄羅斯吸血鬼電影Vedma的剪輯,但Vedma也有一點點跟"Viy"致敬的意味就是了,比較忠於原著的"Viy"電影版可以參考蘇聯時期的同名電影。

私心覺得"Night Of The Wolf"很適合當卡蜜拉登場的BGM

本章開頭的引言「Quod est inferius, est sicut quod est superius」其實還有後半句「Et quod est superius est sicut quod est inferius」,兩句在講的其實就是「As above, so below」,我想看過電影《忐忑》的讀者應該對這句話不太陌生吧,就是「如其在上,如其在下」~

再次附上去年一進巴黎就往地下墓穴鑽的照片,我好像對鑽地洞情有獨鍾的樣子orz


另外,刻在維西‧奧圖墓裡劍上的「認識你自己」(Know thyself)就如亞瑟所述,是德爾菲神廟的147則箴言中最著名的一則,原意比較接近要人知道自己的能力極限,但後世就有許多不同的解釋了。

「認識你自己」還有出現在一個地方,也就是《駭客任務》第一集尼歐去找祭司的段落,這句話的拉丁文翻譯就在祭司家的門框上XD

接下來就是巴洛克舞蹈&芭蕾時間了,小說裡厄拉和托加公爵跳的帕薩加利亞舞曲長這樣

↑至於《裴爾賽》其實就是希臘神話裡珀修斯(法文版名字就是裴爾賽...)砍梅杜莎頭的故事

看起來很複雜對吧?沒關係,我也不是專家,我也只會在舞池裡蠕動而已


托加公爵眼裡看到的布萊克伍德&珀爾&亞瑟平常跳舞的樣子大概就是這樣XDDD

回到正題,以前的歌劇和芭蕾舞劇裡複雜的舞步是如何被記錄下來的?這就要有請出現在這段的舞蹈家之一aka托加公爵的好友培庫爾(Louis-Guillaume Pécour,1653-1729)了~

培庫爾的畫像,據當時人描述是個體格好棒棒的帥哥(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培庫爾是活躍於17世紀晚期至18世紀初的法國舞者,留下許多為王家音樂學會(Académie Royale de Musique,巴黎歌劇院的前身)作品編寫的舞蹈,他使用的記譜法現今被稱為Beauchamp-Feuillet記譜系統,得名自培庫爾的老師,同時也可能是這套記譜法的發明者Pierre Beauchamp (1689-1761)與編舞家暨出版商Raoul Auger Feuillet (1660-1710),而在1720年代則有另一位著名舞蹈家Pierre Rameau (1674-1748)的改良版本。

↑這是培庫爾為作曲家Campra的Tancréde (1702)編寫的薩拉邦德舞曲,請注意影片左邊隨著舞者移動而變化顏色的線條,那就是Beauchamp-Feuillet記譜系統

簡單來說,Beauchamp-Feuillet記譜系統讓培庫爾得以留下約100個舞蹈作品的編舞,使今日的音樂家與研究者得以復原當時音樂作品中的舞蹈,而這套記譜系統也在18世紀透過印刷品在歐洲各地廣為流傳,使更多人能夠學習與記錄各種舞蹈。

另一位在小說中被提及的舞蹈家則是蓋塔諾‧維斯特里斯(Gaetano Vestris,1729-1808),他是活躍於1770年代的法國舞蹈家,並擔任過路易十六(不是十四,十四根本可以當別人老師只怕他沒耐心XD)的舞蹈老師,而蓋塔諾與舞者Marie Allard (1742-1782)的私生子Auguste Vestris (1760-1842)則是被他們倆教育成有「舞蹈之神」(le dieu de la danse)之稱的著名舞者。

Gaetano Vestris的畫像在此

其實我一直覺得蓋塔諾根本是舞蹈界的莫札特他爸,但行徑還要加上《黑天鵝》裡娜塔莉‧波曼的芭蕾舞教練,所以沒耐性醫生才會覺得厄拉的笑容有點意味不明ˊ艸ˋ
(圖片來源:維基百科)

下面是英國皇家歌劇院介紹蓋塔諾兒子Auguste Vestris的影片,有興趣不妨看看吧~


總之舞蹈的部份就是這樣因為我只會蠕動,我看之後還是別放太多音樂梗好了,根本自找麻煩orz

BTW這章沒有番外篇,我會在下個月開始連載的第九章裡補完一些第八章沒提到的細節&順便讓莫里斯和笨狗王子放閃放個夠ˊ艸ˋ

喔對差點忘記這段開頭提到的死亡紀念像(transi或cadaver monument),這東西是中世紀晚期以來基督教墓葬藝術的一環,也就是把死者的石像雕成腐敗屍體甚至骷髏,做為「記住,你終將一死」(memento mori)的象徵,而死者和雕像也不一定要放一起,有時只在教堂裡放置雕像當紀念而已,死者本人則葬在其他地方,至於雕像就請自行估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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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ilwiKAMINA
舞蹈界的莫爸XD不帶褒貶之語卻形容的太絕妙了!XD

胖神父應該只是BMI值比較高而已,不代表他血量多啊XD

09-11 03:12

黃勤(金絲眼鏡)
血脂肪大概也不低XD

莫爸根本是學音樂的小孩的惡夢之一啊~~09-11 16:08
水墨靜
結果還是放出來了[e31]

音樂嘎然而止(戛然?)

09-11 14:07

黃勤(金絲眼鏡)
我應該有不少嘎然而止要修正了orz09-11 16:12
Reineke
現在才說未免太晚,但亞瑟吼馬力歐時我想到了這個XD
https://youtu.be/9SlK-UXSGCc?start=0638

08-02 20:07

黃勤(金絲眼鏡)
哈哈還真有像到XD08-02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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