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王與霜后、共同的弗雷爾卓德 章之一百六十九
「你自由了。」
傲雪巫女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巫女跟前跪下的男人發出輕嘆。「妳到底在打什麼主意？」
晦暗的室內沒有多少光線，男人只能大略看到麗珊卓坐在大椅上的輪廓。但不知為何，他卻感受得到她的嘴角是往上傾的。一意識到她正在陰暗的角落對自己微笑，他不自覺地就打了冷顫。
「沒什麼，單純想放你自由罷了。」麗珊卓依然說著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男人低頭。起初他只輕輕哼笑幾聲，接著越笑越大聲，整顆頭都瘋狂地晃動。「我知道了，妳篤定我出去後會去找艾希皇后，妳會在我身上施法，等我找到她，我身上的魔法就會暴露我們的行蹤。」
「原來把人囚禁起來會激發人的想像力嗎？」冰心巫女翹了腳。
「我是不會上當的！」男人大吼，伴隨一點不甘示弱。「省省力氣吧！我寧願死在這裡，也不會幫妳完成妳的詭計！」
「哦？」麗珊卓丟出尖刺般的幽影碎冰。
「唔啊……」男人的腹部被碎冰刺傷了。寒冷侵蝕他的身體，竄進了骨頭。他想伸手拔出碎冰，但指尖一碰觸到碎冰，就像一把利刃迅速地劃開他的手指。儘管沒有流血，但已在皮膚上留下了霜痕。
「你之前的舊傷還沒痊癒吧？」麗珊卓說：「我可以留你在這等死，或者給你一些簡單的幫助，讓你活著走出去外面，如何？」
男人不回應，只是咬著牙，怒視著傲雪巫女。
「我很了解你，提斯，你是怕一個人被放出去會被說閒話吧？你放心，你出去的事情不會被別人知道。」
「想得美……」提斯忍著冰霜帶來的刺痛。
「真是悲哀啊……你瘋狂地迷戀著你的首領，你在艾伐洛森待了多少年？艾希從沒正眼看過你，但是泰達米爾呢？他才到艾伐洛森沒多久，艾希就對他投懷送抱了，就算他們極力隱瞞，但明眼人都知道他們兩個有曖昧吧？你對她的感情就像個笑話，是這世界上最多餘的東西。」冰心女巫嘲弄地說：「你以自己俊俏的外表和文武雙全的腦袋自豪，但就在你認為自己的條件無人能及的時候，你輸給一個只會在戰場上橫揮亂砍的野蠻人，而且輸得一塌糊塗。」
提斯倒在地上，喘著氣，宛如一隻被海浪拍打上岸卻回不了水域的魚。他本該表現得更痛苦的，但腦內的諸多想法使他過於專注，反而忽略了刺骨的痛。
「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麗珊卓緩慢且陰沉地說：「雖然我最後仍會殺死那女人，但你可以在她最後的那些日子跟她共患難，說不定會產生感情，你說是吧？」
「唔……」意識薄弱的男人好像有些動搖。
「重點是，沒有人會知道你跟我的談話。」麗珊卓笑吟吟地說：「你可以向他們捏造你是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的謊言，你身上的傷很有說服力，我向你保證，沒有人知道。」
「沒有人知道……」男人重複地說了一遍。
＊＊＊
營火劈啪地燃燒，火焰隨風雪吹動的方向搖曳。萊斯特在身旁的女祭司熟睡之後，起身朝一座樺樹林走去。他在一個蜿蜒的小徑旁看見一棟簡破的木屋。屋子外有一座凍結的湖泊。
他走到屋子前。老舊的門咿呀地一聲打開。
「快進來，免得風把我的魔法陣吹亂了。」屋內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萊斯特進屋後，快速把門帶上。只見地上用白色的粉末繪製了三個不同的圖形。分別為五芒星、六芒星以及一個複雜亂線組成的符號。圖形中央與線的尾端擺著數量不一的蠟燭。屋裡瀰漫著柑橘、丁香、羶味等多重味道。
女人有一頭墨綠色的長髮，前髮遮住了左臉龐。她穿著一件簡便的皮布術士裝，肩膀披著防寒的褐色斗篷。她一見萊斯特進來，便把一個裝在器皿內的紫色液體喝下了肚。
「那是什麼？」萊斯特問。
「止痛劑。」女術士接著打開幾瓶粉末，和不知從哪來弄到的血瓶，將其潑灑在魔法陣上。「結束後我會給你一個帶在身上。」
「妳先把大約的流程告訴我吧，免得我待會一頭霧水。」
「很簡單，東西已經布置好了，只要再撒下自己的血，念出咒語，你自然會聽到對方和你要求什麼祭品。」
「原來如此，每個人的祭品都不一樣，麗珊卓八成是雙眼，汎妮莎是左手嘛……」萊斯特若有所思地說。
「你退遠點，我要開始了。」綠髮女人拿出一把匕首，朝手臂劃一刀，讓血滴到三個魔法陣上。
空氣的味道變了。明明女術士的血只撒下幾滴，卻有股濃烈的血味覆蓋整間屋子。白粉組成的魔法陣漸染血紅。木屋在震動，窗緣抖下灰塵，蠟燭的火苗在起舞。綠髮女子早已接觸過不少超自然的占卜與現象，但從未像這一次如此懼怕著。
她怕得不是眼前的景象，但恐懼卻像一條蟲竄往身體各處。她的直覺告訴她不該再把儀式進行下去。但她明白她必須付出的代價，為了達成她的目的，她必須得無視內心的不安，把身體交給從未碰觸過的領域。
女術士念了一串弗雷爾卓德古文，然後說：「吾渴望汝之崇高的力量，願以血腥代價換取汝之恩賜，吾以鮮血構築長橋，在吾等交會時，吾將奉獻身體的一部份，成為汝之軀體的養分。屆時，吾將成為汝永世的信徒！願真霜壟罩大地！」
綠髮女子一動也不動。屋內沉默了半晌，也沒起任何變化。
萊斯特在一旁看著，他不知道該不該呼喚女術士，只怕出聲會破壞儀式的進行。
險在沒多久，女術士回頭看了他，並說：「結束了。」
「祂要求什麼？」
「眼睛。」綠髮女子指著自己被頭髮遮住的左眼。
萊斯特注意到女術士的手微微地抖動。儘管她平時是那副冷漠又尖酸的態度，但果然她也如一般人一樣，對殘害自己身體的這種行為會感到猶豫。「麗珊卓的遭遇告訴我們這不需要本人親自動手，如果妳下不了手的話，我可以幫妳。」
「不。」女術士斬釘截鐵地說：「我自己可以。」
「那麼換我吧。」萊斯特深吸口氣，從女人手中接過匕首，劃開手背，然後把女人先前念過的咒語再覆誦一次。
一股寒冷的不安襲向了他。但他很快就鎮定了下來。或許是麗珊卓的祕法存在體內的緣故，讓他產生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他聽見一個聲音。一個不是人類發出的耳語。
萊斯特笑了。笑得諷刺又扭曲。
「喂！萊斯特！」女術士以為儀式出了差錯，兩手緊抓他的肩膀，正試圖把他喚回來。
「凱莎小姐……」他覺得命運在捉弄自己。「止痛劑妳留著吧，我用不到了。」
＊＊＊
萊斯特與汎妮莎回到了寒冰護衛要塞。真霜結晶從堡壘各處向外擴張，如刺蝟般。寒氣包圍高聳的尖塔，已看不到昔日艾伐洛森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冰冷森寒的城堡。他們通過巨魔看守的城門，進入了冰殿裡面。整座建築其實是由黑磚作為基底構造，再用黑色的冰鋪在表面上。
殿內很黑暗，但對於能用魔法感知四周的兩人並不成問題。
「我先去見麗珊卓大人，一小時候你再過來，記得換身乾淨的衣物，你有很重要的任務。」汎妮莎說。
「恩。」萊斯特敷衍地回。
和汎妮莎分開後，萊斯特朝通往下方的旋梯走去。他聽到從地底傳來一陣陣巨響，連樓梯都在震動。
被關在地牢深處的泰達米爾持續敲擊地板，兩隻手血流如注。鐐銬上的冰晶撕裂著他的皮膚，地板溢滿著他的血液。這名被囚禁的蠻族之王從未放棄掙脫鎖鏈，他日以繼夜地想盡辦法弄碎枷鎖，這使得在附近看守的祭司們在站崗之餘，還得花費心力用魔法保護他們的鼓膜。
「省點力氣吧，你弄不斷那副枷鎖的。」萊斯特走到泰達米爾面前。「那是用真霜結晶打造的，再加上麗珊卓的魔法，你就算連續敲個十年都不會有進展。」
「真是稀客，萊斯特。」泰達米爾嘶著嗓子。他抬頭看向萊斯特。灰綠的眼眸看似平靜，卻隱燃怒火。
萊斯特蹲下身，拉起泰達米爾雙手的鐐銬，並用魔法鑄成的冰刃各在底部刻了一行文字。
「新的刑求方法？」蠻族之王不屑地說。
「把手貼緊地板，壓好你的傷口。」萊斯特用眼神向泰達米爾示意，他不知道對方是否明白他的意思，又用手指著鐐銬底部的文字，然後搖了搖頭。「你的傷口很噁心，別讓它一直出來見人可以嗎？能不能讓人清靜一點？」
蠻族之王發出沉悶。雖然他搞不懂萊斯特在搞什麼名堂，也不相信這個艾伐洛森的叛徒。但揭穿萊斯特的行為對他並沒有好處。
「你到底有什麼事？」泰達米爾把兩手垂放在地上。
「只是帶給你一個好消息。」萊斯特說：「麗珊卓不肯告訴你，那就讓我來說，艾希還活著，我在外面聽到了疑似她的謠言。」
「我才不聽信謠言。」儘管這麼說，泰達米爾的眼神卻出現波動。
「是啊，不親眼見到她你是不會相信的，但你只能乖乖待在這。」萊斯特聳肩，站了起來，回首縮了眼。「也許下一次，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
創作內容
冰王與霜后、共同的弗雷爾卓德 章之一百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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