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次登場人物稍微調整一下... ... 集合原因也比較普通了
隨著科技日新月異,世界上的未解之謎越來越少,但仍存在許多無法解釋的現象。
「相信在座各位或多或少都有過以下經驗。」
高中生徐佐延刻意停頓了頓。被燭光染白的鏡片遮住他的眼睛,若有似無地散發出一股詭譎氣氛。
「明明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卻聽到彷彿有誰在敲打自己房門般的清晰叩叩聲。」
咕嘟。似乎聽到左邊的女子吞了一口口水。
「總是擺在固定位置的物品,一覺醒來發現移動了少許,或躺在地上。」
呼嘶。隱約聽見女子左邊的男性倒抽一口氣。
「以為已經搞丟了的筆或膠帶等日常物品,過了幾天出現在桌上,或發現其實就在原本的收納處。」
點頭。坐在右邊的青年表情冷靜地以動作附和。
「這些──」
「屋響、震動或房屋傾斜、家人幫忙找回或自己忘記。」
「──靠!阿霖你很不給面子欸!」
阿霖──全名莫城霖──聳了下肩膀,微弱燭光隱約照出他露骨的無奈表情。看他從徐佐延對面的座位起身,按下電燈開關。
LED燈照亮整個房間。掛畫、宮廷風格壁紙、吸音地毯及檀木色的厚實長桌,讓人直覺聯想到某種高級套房,而空氣中的淡淡清香及屁股下的舒適沙發座椅,不只讓每一位使用者放鬆心靈,更能感受到房間主人的要求及用心。
然而有感受到房間主人的努力的人卻是少數中的少數,眼下響應邀約而來到這個房間的與會者們也是如此。
「剛剛其實還滿有氣氛的耶!」
開心地晃著兩隻粉拳說道的,是小有名氣的平面模特兒,尤瑀馨。留長了的黑髮紮在腦後露出白皙的後頸,散發女大學生般的青春氣息。
「夠了……想起之前值班的事。」
很懊悔似地摀著眼的,是有著一張方正國字臉的資深警察,古益田。宛如發自丹田的低沉嗓音,此時聽來卻像受傷哀鳴的草食動物。
「還有其他原因吧?」
歪著頭表達意見的,是剛過三十歲的自由偵探,翔太。覺得他的黑眼圈比平常嚴重並不是錯覺,而他也表示是昨晚找鬼故事找整夜的關係。
「明明是偵探宅,卻辦這種超自然系的活動……你的人物設定出事了嗎?」
「用這種話吐槽的你的設定才是被大卡車輾過了吧?唉,阿霖你真的不懂耶。」
徐佐延豎起食指左右晃了晃,發出「嘖嘖嘖」的聲音。看來這似乎是各國通用的一套舉動。翔太就像學到新知般點了點頭,但被莫城霖當成另一個意思:
「翔太先生也支持這類活動嗎?」
「沒有特別支持。」
「那剛才──」
「嗨嗨嗨!不好意思打擾啦~這是一號包廂的各位點的串燒拼盤、起司拼盤還有火腿拼盤!然後這邊是翔太哥專屬的牛肉串小山,哇喔真心豪邁,讚喔。」
沒敲門就闖進房間的是身穿調酒師服裝的酒吧員工,晁融聖,同時也是古益田好友的小孩的他之所以在這間酒吧打工,一是因為父親是這裡的常客,二則是想透過不同工作增加社會經驗。
「等下融聖,我沒點牛肉串吧?」
「當然是我們家老頭請的啦~不過請款單會寄給益田叔的。」
「那就不算請的了吧!翔太你等、居然已經吃了!」
「古大哥好吵哦。都端上來了也沒辦法嘛。我也吃一串。」
「那我也不客氣了。謝謝古先生。」
「等下──」
「謝謝古sir!」
「你兩個高中生也給我客氣點啊啊啊啊!」
在哀號著的古益田背後,融聖和翔太交換計劃成功的大拇指手勢。
「我是知道這種活動找我來就是要削我,但你幾個也太不客氣了……高中生就算了,尤小姐妳的份自己出。」
「哎~古大哥不在這時展現一下男子氣概嗎?說不定我會迷上你唷。」
尤瑀馨兩手捧臉一雙大眼睛眨吧眨的,但古益田完全不吃這套:
「要拋媚眼找融聖拋去。」
「我的錢包是閉月羞花楚楚可憐的深閨大小姐,就連我也常常請不出她來喔~」
「喔對,你的存摺給崇義管著嘛。就是這樣尤小姐,各付各的。」
「好啦好~啦,早知道會這樣了,我來之前可是有乖乖提款,而且還帶了解酒液哦。」
「「妳不准喝酒。」」
「古大哥就算了怎麼連翔翔都這樣!」
有道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看來尤瑀馨完全忘了去年林大會館的事。
「啊,我們這邊提供嘔吐袋喔。」
「嘔吐、什麼啦我才不會、這裡又不會有人灌我酒!我才不會喝過頭!」
不過尤瑀馨還是改點無酒精飲料。古益田和翔太朝融聖比出肯定的大拇指手勢。
「話又說回來,你兩個高中生怎麼突然想辦這個活動?」
「不好意思我打個岔,古先生。想辦這活動的只有他,請別把我算在內。」
「也不用撇這麼乾淨吧阿霖。我們不都是『推理伊甸』的好夥伴嗎?」
「我只借名字,沒說我會參加活動。」
「但我還是很感謝你今天沒放我鴿子喔。抱歉讓古sir久等,其實今天這活動也和我剛才提到的『推理伊甸』有關。」
「我還記得那是你們在學校經營的同好會。所以今天是想透過現場的我們分享鬼故事,再用推理證實那些其實不是真的,當作你們的活動紀錄?」
「不愧是阿sir,反應就是快。」
「可是如果是這樣,拜託小雨不是比較快嗎?」
「不是啊學姐,阿霖都直接真傢伙的,連推理都不用啦。」
徐佐延說完哈哈大笑起來,孰不知現場氣溫因為他這句話掉了幾度。
「那、那第一棒就交給我!」
尤瑀馨用力舉手,一臉「包你們嚇個半死」的自信表情說道:
「這是我當空姐的朋友告訴我的,她學妹的實際體驗……」
事情發生在某個夏季夜晚,當時還是實習生的學妹負責的是登機門組的工作,負責入境航班。那段時間由於部分機場登機門維修,公司班機被發到離辦公室最遠的登機門,而因為登機門維修的關係,機場為了省電只開幾盞燈,搞得走廊昏暗得和白天那熱鬧樣子活像兩個世界。
雖然可怕,但慶幸的是學妹不是獨自一人。就算搭班是個不可靠又很愛不懂裝懂的菜鳥學長,但總比一個人待在昏暗的機場走廊好得多。
然而一到登機門,學長就藉故上廁所。學妹知道他絕對是去偷懶,但也只能放在心底,打開管制門、確保對講機開啟等等,靜待飛機降落。
凌晨兩點的機場走廊非常安靜,就連平時都沒注意到的空調運轉聲音,在這時都像轟隆隆的雷聲清晰可聞。這就是所謂寂靜的嘈雜嗎?學妹腦中突然冒出小說般的形容。
這時,對講機突然傳出沙沙、沙沙沙的類似白噪音的聲音,然而細聽之後,卻能明確聽出低沉的男性聲音。學妹直覺是有人不小心壓到對講機按鈕而不在意,但在好奇心驅使下,學妹開始偷聽對講機另一端的對話內容。
男性話說到一半停了下來,但沙沙聲仍持續著,表示他沒鬆開對講機按鈕,就這樣過了幾秒鐘,揚起一名女性的笑聲,尖銳得像指甲刮著黑板,讓學妹頭皮發麻起來。就在這時,學妹注意到玻璃外出現亮光,意識到飛機即將落地,正要聯絡負責連結空橋的大哥,就看他從停機坪走了上來,而他也注意到學妹的對講機持續傳出的對話聲,慫恿學妹把聲音轉到最大,一起聽聽是哪個冒失鬼。
不過,對講機卻在這時沒了聲音。聽著空白的沙沙聲半晌,學妹和大哥覺得無聊正要關掉時──
「對講機傳出一陣幾乎震裂耳膜的爆音,學妹慌忙關掉對講機,這時菜鳥學長跑來飆罵。」
「哎?佐延怎麼知道後續?」
「因為這是論壇鬼故事徵稿的其中一篇啊。」
徐佐延拿出手機,螢幕上的文章就是尤瑀馨剛才的「朋友學妹的實際體驗」,從開頭到結尾都一模一樣。
尤瑀馨頓時漲紅了臉。
「我、我朋友明明說這是真的!我Line還有紀錄、你們看!」
「嗯……尤小姐是被這句實際體驗誤導了吧?這位朋友沒有特別強調故事真假。」
莫城霖冷靜地表達看法。
「親友說的或面對面對話之類的最容易被影響啦,我那邊新人也常被現場鄰居證詞整得團團轉。」
古益田心有戚戚焉地點頭說道。
「喔對欸,我就有一兩個同學總是這樣開話頭,但一聽就知道是唬爛。」
不知為何跟著看的晁融聖又是聳肩又是左右搖頭。
「總之就是~學姐先發失分。」
「怎麼這樣啦!」
在徐佐延舉起一張「OUT」的牌子和尤瑀馨不甘心的哀號聲中,第一篇鬼故事畫下句點。
「接著換我啦。哼哼哼,這鬼故事連阿霖都沒聽過,就請各位幫忙推理推理啦。」
與其說是鬼故事,更接近恐怖體驗。以這句話為開端,徐佐延娓娓道來。
那是在三月某個星期日下午的事。天空被雲層覆蓋,空氣中的水氣彷彿提醒著走在街上的人們「就快下雨了」似的明顯,走著走著衣服便黏上肌膚,是個容易讓人心煩氣躁的午後。
受命跑腿的徐佐延拎著兩大袋東西,邊走邊咒罵著那個騎走他Ubike的混蛋,停等紅燈時稍作休息。然而不管怎麼往領口送風,教人煩悶的黏膩感就是不肯放過自己。
於是過斑馬線後就直接進便利商店了。就像沙漠中的綠洲、荒山頂的湖泊,頓時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不就是打混嗎?」
「我小學也常這樣耶~順便買支甜筒回家。」
「現在小孩真好命,以前柑仔店有電扇吹就謝天謝地了。」
「久等了!這裡是追加的薯條還有雞塊喔!」
「……可以先讓我說完嗎?」
說是這麼說,不過徐佐延在接下盤子時仍順手拿了個雞塊。
眾所皆知,便利商店入口都是感應式的自動門,所以徐佐延沒想太多就直接走了進去。沒錯,是後來買了飲料坐在座位區之後,他才注意到這點。
那扇自動門會自己打開。明明外頭沒人要進來,裡面也沒客人要出去,那扇門就是會自己往兩旁退開。也可能是身為推理同好會會長的關係,徐佐延計算門在無人狀態下自動開啟的時間間隔,每次都是55秒,沒有例外。
你們自動門是不是壞了?徐佐延邊指著不知道開第幾次的自動門問店員,而對方稍微愣了下,向自動門說道:
謝謝惠顧,歡迎再度光臨。
於是自動門關上了。即使過了55秒,門也還是關著,但徐佐延走過去卻又正常開啟。
徐佐延不解地回望店員,對方只是回以業務笑容,完全沒有說明的意思。不過走出便利商店半分鐘左右,徐佐延就看到原因。
在便利商店斜對面的透天厝在舉辦葬禮,過世的是一名老先生。徐佐延下意識計算透天厝和便利商店的最短距離,也就是穿越馬路所需的時間,再從老先生遺照推算年齡,得出55秒就是老先生走到便利商店的秒數。
「……後來我又回去便利商店,店員被我問到受不了,承認老先生的確是他們店裡的常客,而我過去的時間帶又是老先生生前固定買東西的時段,所以治喪期間每天該時段便利店的門就會自己打開,就算關掉開關也沒用。」
「所以鬼故事的要素在哪裡?」
「唉,阿霖你當然覺得沒什麼,但對普通人來說這可是會全身雞皮疙瘩的恐怖體驗欸。」
「小雨又沒說錯,就感覺不出鬼故事的要素啊~」
「學姐妳拿杯子的手抖得很誇張喔?可樂要撒出來了喔?」
「不是便利店店門壞掉嗎?」
「不不不,古sir,剛才我也說過自動門正常感應,關掉開關也沒用了喔。我還留著當時的錄影,保證沒有剪接。」
「真虧你能說服那個店員……」
「一開始是拒絕的啦,但很快就被我的推理熱情打動,讓我錄影囉。」
趁徐佐延把影片拿給尤瑀馨和翔太看時,莫城霖替古益田倒水,順便抖出後續:
「在那之後學校接到投訴電話,他也被找去訓導室,主任還在隔天朝會提到這件事。」
「……你也不輕鬆啊。」
「被迫習慣了。」
同行也有幾個像徐佐延一樣,頭一熱就不顧後果的類型。看著眼前那拿著手機不斷闡述自己看法的高中生,古益田打從心底希望他別往警界發展,尤其是別到自己底下做事。
「結果還是證據不足啊。」
徐佐延氣餒道。一是翔太一連點出錄影中幾個問題,二是徐佐延並沒錄下自動門在無人狀態下開啟的影片,也許能請便利商店提供,但只是一介高中生的他沒那種權力。
「那接著就是益田叔囉?」
「你有沒認真工作啊?」
「我這不就在工作嗎?為各位送上熱騰騰的美味炸物呢!」
「荷包的負擔又增加啦唉……我沒故事好分享,跳過。」
「不帶這樣啦古sir,剛不是才說值班遇到什麼嗎?」
「偵查不公開。」
「值班和偵查沒關係吧?」
「連翔太你也……唉。」
那是一個讓人聯想到南部夏季的悶熱夜晚。
身為警察,值班不是稀奇事,靈異體驗雖然不頻繁,但也多少遇過幾次。像是在案發現場擲筊後循線找到證據,偵查沒進展到廟裡拜拜尋求幫助便在三天內神奇破案等等,更別說莫城霖──雨寡言──的特殊能力,讓古益田知道世事沒有絕對。
在那天晚上,因為悶熱的關係,古益田弄了壺冰水放在桌上就近補充。途中離席上個廁所,回來卻發現水壺壓在影印資料上,攀附在壺身的水滴濕了紙張,字當然也糊掉了。無奈歸無奈,也只能怪自己沒注意,重印一份。
印好資料回來,所長辦公室電話響起。會在這時間打進所長辦公室的多半是他本人,事實上也正是如此,說是冰箱有包水餃沒放冷凍,如果古益田餓了就吃或幫忙放回冷凍。
回到座位,水壺又壓在影印資料上。
這次古益田覺得有點詭異。離開前才確認過水壺沒壓在資料上,怎麼回來又是這樣?此時一陣帶著明顯濕氣的風迎面吹來,才注意到大門不知何時敞開,且外面正下著雨。
搞什麼東西?正要關門時,聽到身後傳來某種聲音。
啪噠,滴答。啪噠,滴答。那是赤腳走在磁磚地上,以及水滴打上地板的聲響。
古益田頓時直起背脊。說起來,剛剛在處理的資料是前一星期的溺水意外。偏偏擅長處理這些事的副所長不在。古益田在心裡叫苦,而這段時間那聲音仍持續接近,然後──
「呀啊啊啊啊!」
「「「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響徹包廂。
「尤小姐妳叫什麼啊!差點被妳嚇死!」
「剛、剛才有水滴到我脖子啦!」
「抱歉,我剛要阿霖傳飲料給我……不、不過古sir這鬼故事很有fu耶。好,再來就是推理出水壺自己移動和聲音的原因──」
「喔,那是我出去巡邏的部下回來口渴喝水,後來發現東西留在車上折回,經過我桌旁撞到水壺擺正,去洗手間找不到乾淨毛巾又回來找我而已。」
「這什麼神奇的巧合……」
「已經能是鬼故事等級了吧?」
「你兩個高中生說得真輕鬆,那時我被嚇得不輕啊。」
「那位部下也傷得不輕,第二天還因此請假了。」
「翔太你少說兩句。」
結論,巧合比鬼故事更離奇。
「以鬼故事來說雖然普通,但以活動紀錄來說還滿豐富的。啊,接著輪到翔太先生,請說。」
「等下,我記得去年翔太……」
「啊,去年翔翔……」
古益田和尤瑀馨倒抽一口氣。
「古大哥、尤小姐,我一開始說過了,這次是找網路上的鬼故事。畢竟徐先生這次活動的主旨,是要靠推理確認鬼故事的真實性。」
「喔喔,翔太先生很有幹勁嘛!」
「所以我特別跟他們確認過,哪些是可以靠推理證實的鬼故事。」
「真的幹勁十足──!」
你是跟誰確認啊啊啊啊!雖然想指著翔太鼻子問但實際上沒人問出口,而翔太準備的鬼故事也成為今天活動唯一不需推理的個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