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段時間我回溯自己的過往,就會發現,我最痛苦的時候,是我最勤於寫作的時候。寫東西可以是因為興趣,可是是因為一時波瀾,但更大的用意卻是為了想活下來。
我記得大三時,老師在教課時說了這麼一句話,我記了起來:「早些時期的心理學家認為寫作對心理沒有幫助,但後來寫作治療成為心理治療常用的方式之一。」
我寫作,是為了救贖吧。我口才不好、膽子又小,我不擅長用苛刻的語言,理直氣壯得去當面質問人。但是,我對不順眼的事卻有強烈的義憤。為了撫平那種憤懣卻不得伸的矛盾,我以文字為祭,還酹那些負面情緒。我想,當一個把心裡的話毫無遮掩說出來的時候,那個人的靈魂是真實的自由。所以救贖,也是為了自由。
許多人知道我愛寫字,但我自己其實是很討厭看字的。特別是那種密麻的書。每次翻閱都似螻蟻攢動,每個字都彆扭地讓人窒息。但讓我願意與文字為伍的原因,是我想求一個「精準」。許多我欣賞的作家,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他們擅長運用各種比喻、修辭來精準描述人各種深刻的道理,和人複雜的心理狀態。
什麼是柔軟的心腸?林清玄說:「⋯⋯使我們自己有柔軟的心,柔軟到我們看到一朵花中的一片花瓣落下,都使我們動容顫抖,知悉它的意義。」
什麼是愛?張曉風說:「愛一個人就是喜歡兩人一起收盡桌上的殘餚,並且聽他在水槽里刷碗的音樂——事後再偷偷地把他不曾洗乾淨的地方重洗一遍。」
什麼是寂寞?張愛玲說:「笑,全世界便與你同聲笑;哭,你便獨自哭。」
知道這件事情,對我有什麼幫助呢?這讓我面對一團凌亂的心緒時,能夠用文字或語言準確定義它的樣子,而不再只知道「我很不爽」。知道怪獸長什麼樣子,讓我心安不少。那麼,需要打倒牠嗎?其實,看清楚焦慮或不安的樣子後,便少了與之對抗的必要。反而,會油然而生一種接納自我的寬容,理解牠為何出現、牠有什麼需求,最後呢,我會告訴自己該和牠好好相處。
文字的力量,真的很巨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