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擊般的轟鳴奏起。
鋼鐵之驅不堪負荷發出不邪之音。
世界為之傾斜,空間扭曲變形。
活著。
疼痛與暈眩提醒著自己尚未取得前往另外一個世界的資格。
難受。
感覺就好像被塞進遊樂園高速選轉設施好幾小時那般折騰。
痛苦。
空氣幾乎無法進入肺葉讓她認為自己隨時有可能失去知覺。
事情發生的時候並沒有下雨,那麼這攤染濕地面的定是遇難者的鮮血無疑,俯臥在地的她如是想著。
孤獨與害怕讓她幾乎要像個孩子那樣哭了出來,也許已經哭了出來也說不定。
若說劇烈的疼痛擄獲知覺能帶來什麼好處,或許就是讓意識得以殘留,讓她能夠接受現實。
上方橋梁崩塌的意外與下方列車翻覆的意外,兩者結合再一起就是當下處境的複合式災難,無論起因與過程是什麼,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
明明是非常嚴重的意外事故,耳根子卻安靜的不可思議。
沒有尖叫、沒有痛哭、沒有哀嚎。
有的只是死寂。
耳朵還能聽見自己的哭泣,以及車廂因外力扭曲產生的狂奏,她確信聽力並沒有受損。
也就是說,整節車廂活下來的人就只有自己。
直到不久之前,自己還乘坐在一列前往邊境的長途列車,如今和自己同車廂的乘客已經不在世界上了。
只有自活著。
只有自己。
生命在死亡跟前是平等的,無論身分地位,這是生命必然會營來的終局。
車廂因為承受不住上方重量開始扭曲變形,再過不久她也會加入這群人的行列,成為某場意外的數字紀錄。
在幽閉狹窄的空間慢慢被輾壓成肉醬。
扭曲的狂邪之音的節奏越來越明快,上的因擠壓而逐漸塌陷。
如果身體被塌陷的重物卡住就沒救了。
難道自己就是為了迎接這痛苦的死法,才會放棄當金絲雀離開那個鳥籠的嗎?
不,絕對不是。
必須快點逃出去。
耳朵傳來的除了金屬扭曲的詭音外,就是牙關上下交戰不斷的聲音。
少女命令痛苦的幾乎無法呼吸,懺抖到近乎無法行動的身體前進,狹窄的空間與疲憊的身體不允許她站起身子,就連爬起來都沒辦法辦到。
如果爬不起來,腳也不能動彈的話,就只有用手來前進了。
匍匐著,一吋又一吋向前爬去。
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死亡一定會追上自己。
所以拼上性命地向前爬著。
扭曲的座椅、破碎的車窗玻璃,還有某些軟塌略帶點溫熱與濕漉的東西,那個大小與形狀就好像是人類的──
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那是什麼,就只是向唯一的光源處前進。
意識開始恍惚。
眼前的一切開始變白。
原本長方形的內部空間,已經被壓縮到瘦弱身軀也難以爬行的程度。
已經不行了。
身體支撐不下去了。
肢體已經完全疼痛摟獲,心理讓恐懼支配。
疼痛的讓她想要停止前進,害怕的讓她想要放棄活下去,某種想法讓她想拋棄這一切。
精神開始萎靡,瞳孔逐漸放大,急促的心跳聲是如此清晰。
只要死掉的話是不是就能擺脫痛苦了?
只要安安穩穩的沉眠下去,就感受不到痛與害怕了。
由於強烈無比的恐懼,讓她可望擺脫一切。
可是,真的這樣結束就好了嗎?
她捫心自問的同時,發覺手上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在逐漸轉為白色的視界中,她幾乎快無法分辨眼前所視之物,只能靠模糊外型和觸感判斷。
是一只老舊懷錶,恐怕是意外發生的時候從身上脫落下來的。
她知道懷錶代表的意義。
如果用這種落魄的樣子帶著懷錶與母親重逢的話,她會非常失望的。
什麼都沒有留下就離開,孤獨一個人的離開,這實在太過悽慘也太過悲傷。
她還想活下去,活下去做點什麼事,證明自己擁有值得驕傲的價值。
──不想死。
──不想這麼孤獨的死去。
想要看看這個世界,想要體驗過去未曾體驗過的體驗。
更重要的是,她有要想改變的事物。
不能就這樣結束。
不能就這樣放棄。
所以說,不管誰都好。
是什麼人誰都好。
能不能來個人。
請來個人。
「──救救我。」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