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邱比特不要愛情〉

　　
　　代號E5的邱比特，正拿著弓箭瞄準一名女子，她臉上的表情不像其他人都喜孜孜地期待一對甜蜜的情侶誕生，總是緊鎖眉頭。正準備射出箭時，她的手肘被另一名邱比特給用力地叩下，手上的弓差點從高樓墜落，無法控制的箭則反彈劃傷了E5的臉。


　　「你做什麼？」E5冷聲說道，瞥了面前的男人一眼，順手折斷了剛亂竄的箭。

　　眼前的男人代號為A3，他微皺著眉，從口袋拿出了一條白色的手帕，想替E5拭去臉上的血。只見E5絲毫不領情，用同樣她剛被對付的手段回敬了A3的手肘。A3哼了一氣，略顯不耐地回答：「這句話是我問妳才對。」


　　他彎腰想撿起被拍掉的帕子，卻反先被E5猝不及防踩了一下，原本乾淨的白色瞬間也成了和腳底塵土同樣的汙黑。


　　像被踏到最後的底線，A3終於忍不住開口：「知道最近妳的數據表現很差嗎？不、不是最近，一直以來都是妳最差。」

　　「妳知道妳選上的人一點都不幸福嗎？拿妳剛剛又想瞄準的女子來看，光是最近她的心碎率近乎百分之百，妳想毀了她嗎？」

　　「妳真的知道我們的使命是什麼嗎？」

　　邱比特的使命，必須盡可能湊出一對對合適的戀人，他們堅信每個人命中注定都擁有一段美好的良緣。為此，需要進行無數的細微分析，再進行配對。每一次的拉弓、射箭，都是邱比特們自豪的精算成果。

　　也因為這樣，剛成為邱比特的初心者，總是會有錯射的時候，但時間一長，他們磨練越來越多次，失誤自然減少。為了幸福的戀人努力，更是為自己的「愛心階級」努力。


　　不過，有一個人並不這麼想──



　　面對A3連環串的質問，E5不屑地笑了出聲，「就讓我當永遠的E5，我能夠做我想做的事，你們也能如願以償朝高級天使努力，這樣不是雙贏嗎？」


　　「荒謬。妳想做的事情就是讓所有人都得不到幸福？」A3的臉色凝重，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E5用手背抹去臉上的血跡後，隨即撿起她掉在地上的弓，不同於剛才充滿戾氣的態度，她溫柔地撫了幾下，弓上有好幾道刮痕，雖然沒有完全消失，但也幾乎淡得看不見了。


　　緊接著，她馬上又抽出兩支箭，以A3還來不及回復心神的速度，將一支箭射往了同樣的女子，另一支則同時往不同的方向飛去，她淡淡地吐出一句話：「你想知道為什麼，那我證明給你看。」




　　天使和人間的世界全然不同，為了負擔龐大的作業量，時間的進程非常快速，這有利於他們早點悉知結果，將更多的時間用於觀察與研究上。對於邱比特來說，每次的決定都是一種折騰，射出的箭是否完美配對就在當下可知曉。如果成功，箭矢會發出彩色的光並消失在盡頭，真正的結局只有戀人們彼此能夠體會，那是他們的故事；如果失敗，邱比特則會看見失敗的結果，箭反射回來的力量會由弓代替承受，同樣的──人們戀愛失敗的痛苦，邱比特也將一同承擔。



　　不出幾秒，E5的眼眶開始泛淚，淚珠不斷滑落臉龐，她連眼淚都擦不及，開始緊捂胸口，心臟內裡翻騰的強烈震擊更讓她失去力氣，倒在A3的身邊。


　　「這……」面對E5出乎他意料的巨大反應，A3看向揭露結果的雲朵──


　　那是好幾個男人失魂落魄的畫面，不僅限於一人。E5紀錄的資料庫上，也顯示著心碎的人數，原先停留在27的數字開始往上跳，好似不會停止般，最後落在了33，資料庫的提示聲也靜了下來。


　　看到這情景，A3的心情百感交集，不只是增加了大量的心碎人數，更是因為──增加的人的裡頭並不包括女子。
　　「這樣你懂了嗎？」很快就恢復意識的E5，倏地起身收好了弓箭，明明剛才還承受如此劇痛的情感，現在卻像沒事一樣。A3疑惑地看向她：「妳……習慣了？不……妳早就知道會這樣？」



　　E5沒有馬上回答，只是緩緩地步向窗台，看著剛才的白雲，慢慢變得烏黑。
　　「這世界上，總得有一個人受傷到體無完膚，才能不讓更多人被傷害。」

　　A3低頭思索，還是覺得不可置信。


　　見他還不肯面對現實的模樣，E5接著說：「醒醒吧，那些你們遲遲找不出完美配對的人，是不值得愛的。你們為了那些人奔波，是沒有用的，就像那位女子一樣，唯有一直讓她心碎，才能讓她墜落到谷底、學到教訓，才能保護其他人。」
　　「所以妳就自作主張不斷地讓她、讓其他和她一樣的人受傷嗎？他們的心對妳來說就是如此輕易去毀壞的玩具嗎？」A3朝她低吼。



　　他突如其來的反應和問題，讓E5霎時愣住了。她不明白自己的作法哪裡錯了，心中的信念和情感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不知道是被激怒、亦或是不想承認，E5又再次驅動了弓箭，這次鎖定的不是外頭的人，而是──她自己。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讓我親自試驗，就由我代替那些犧牲品再證明給你看。」E5閉上了眼，全神貫注地操控著，飄在空中的弓箭直直指向她自己，箭矢發出的光芒越來越亮。


　　「妳瘋了！」蓄力射出的一瞬間，A3撲向E5，靈力被突如其來的衝擊打散，箭分裂成好幾段，光線也隨之放射在各個角度，其中一段穿過了A3半邊翅膀。


　　「你！」被抱在他懷裡保護的E5，驚訝得說不出話。



　　沒多久，A3的翅膀開始慢慢復原，見他睜開眼恢復了元氣，E5推開了他，氣憤地說：「你這騙子。」


　　A3無奈地搖了搖頭，直勾勾盯著她，開口說道：「就算妳的箭傷不了A級的我，不代表妳自己也不會受傷。妳明知道拿箭射自己的下場，人類和邱比特本不可能相愛，妳想就這樣失去邱比特的身分嗎？」


　　E5緊抿著唇，她不想失去，但也不想再看那些為了短暫愛情而天真的人們受苦。她確信有些人生來不懂愛的真諦，只有經歷過痛苦，將心全磨碎成粉末，才不再讓其他人被本就是硬冷的心給刺傷。


　　「你不願意讓我試驗、也不願意懲罰那些人，你就這麼相信世界上每個人都值得愛、都有適合的人嗎？難道經過你們精算的愛情，也都如願以償了嗎？真是……愚蠢。」E5崩潰地抓著頭髮，這次不再是因為他人的痛苦，她心中滿滿的矛盾隨著眼淚潰堤。



　　「不，每個人都需要時間成長，這就是他們遲遲沒有被配對的原因。停止折磨吧，妳想保護別人的心我能理解，但我希望妳也能再次去相信他們。」
　　「這就是我們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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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那之後，兩人再沒了交集，A3還是A3，E5仍是E5。就算同是射出代表愛之箭的邱比特，也持有不同的信念與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