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處隱蔽於角落的帳篷中找到奧絲雅。
這個空間內唯一的光源是掛在正上方橫杆上的一盞油燈,昏黃的光線彷如流水般靜靜地瀉在奧絲雅身上,使得她的身影看似有些朦朧。白皙的臉和五官精緻得彷彿雕刻出來似的,金色的長髮也散發出淡淡的光澤。
奧絲雅正在閱讀一疊泛黃的紙張,全神貫注到沒發現我的存在。隨著目光在紙上一行行文字游移,她的嘴角時而上揚、眉頭時而微皺、雙眸時而緊瞇,臉上的表情多變到令我吃驚,原來奧絲雅是這麼情緒多變的人吶。
最後,當她終於把紙張放回自己雙腿上的時候,我看見奧絲雅的臉色沉了下來,一雙深邃湛藍的雙眸含著淚珠,透露著無比哀婉的憂傷。
直到此刻,她似乎聞到了食物的香氣。一轉過頭,便瞧見了站在帳棚入口的我。
「你你你你怎麼在這裡的?竟然私闖別人的帳篷!」
奧絲雅的臉色從驚嚇轉變成驚愕、再轉變成害臊與憤怒;一陣青一陣白、一下又漲紅的像是煮熟的蝦子。
「快點給我滾出去,野獸人!」她怒吼道。
「呃,等一下等一下。我只是想說你好像沒有吃東西,所以才拿了一些食物來給妳,不是故意偷看的。幹嘛這麼兇啊!」
「......食?」
經我一說,她才注意到我的雙手各拿著一碗塔爾哈納湯,以及一盤烤羊肉抓飯(Pilaf)。
「哼,真是好心沒好報!」我氣得鼓起臉頰,準備轉身離去。
「喂,等等!呃、不對,還......還請您留步,殿下。」奧絲雅略帶著懺抖的嗓音阻止了我的動作。她說:「殿下您是特地拿食物來給我的嗎?」
「這還用說!」我沒好氣道:「妳的團員告訴我了,妳這陣子一直將食物讓給別人,自己卻在那死撐。妳身為一名團長,餓死了誰還能來指揮團員?」
我話講到一半,才發現自己似乎太激動了。糟糕,我該不會把話講的太過份了吧?
奧絲雅正低著頭、臉蛋稍微撇了過去,還露出一抹難以言喻的複雜神情,我倒希望她是在思考要用什麼話來反諷我,至少我心中的愧疚會減少一些——假使是吉莎的話,就一定會這麼做。
「對、對不起......」
「唉?」
我不敢置信的動了動耳朵。我聽錯了嗎?我肯定是聽錯了吧!奧絲雅在跟我道歉?
「我、我的意思是說!我對於誤會了您這一點感到非常抱歉!」
只見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以鄭重的語調向我彎腰致歉。
「是我太過專心在自己的事情上面,所以誤會您是躲在一旁偷窺,甚至誤會您的一番好意。請您接受我的道歉!」
從奧絲雅的神情和態度看來她一點都沒有在愚弄我的意思,嚴肅的臉龐更散發出一份剛直不阿的豪氣。面對突如其來的道歉,我感到有點難為情,又有點新鮮。因為過去從來沒有人會向我誠摯道歉。
完全沒有!
內心充滿喜悅又萬分羞恥......奇怪了,這種感覺是怎麼一回事?
「沒、不用這樣子。」我說,耳朵不住顫抖幾下。
「您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嗎?」
「接受啦!」
「謝......呃、感謝您。」
接著,奧絲雅坐回木椅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復情緒。
「我還以為妳很討厭我呢。」我邊說邊端著食物走近奧絲雅。
「我不信任野獸人,也不喜歡野獸人。」奧絲雅說:「但我不會因此輕視他人的好意,或者死不認錯。」
「因為妳是一隻雌性人類?」
「那是因為我是一名女騎士。」奧絲雅瞪了我一眼。
我又說白癡話了。
我趕緊將塔爾哈納濃湯遞給對方,靜靜看著這隻雌性人類把碗捧起來大口喝起熱湯,她的模樣要比先前在帳棚內豪邁多了。我抓了一口烤羊肉抓飯塞入嘴中咀嚼,等到她喝完濃湯之後,我便將手中那盤抓飯遞給對方。
「您的手......」
「我有洗過。」我馬上說。
「不,我倒不是介意這個。」她問:「為什麼野獸人喜歡用手撕肉和吃飯嗎?」
「因為用餐具吃飯很髒啊。」
「哎?」
「妳想想,我的手是我自己的,我抓食物前一定會記得將它們清洗得乾乾淨淨。可是湯匙或刀子嘞?我不會親手清洗餐具,那是傭人的工作。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個懶惰的傢伙,又把餐具清洗得多乾淨?我根本無從得知!所以餐具是髒的,結案!」
「這麼說也是有些道理。」她露出一抹微妙的表情。
可能是因為餓壞了的關係,奧絲雅抓著飯就往嘴裡塞。如此不顧形象的方法似乎有違她身為人類貴族的教養,但我總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奧絲雅;剛才她破口大罵的時候也讓我有這種感覺。
奧絲雅是一隻非常奇妙的雌性人類呢!
當我耐著性子等待她用餐時,目光望向擺在桌上的那疊紙張。我懷疑它們究竟有什麼魔力,能夠讓兇巴巴的奧絲雅露出各種表情......
「妳剛剛在讀什麼呢,奧絲雅?」我問。
她吃完最後一口抓飯,將盤子放到桌上後回答我:「信件。」
「誰寄來的信件?」
「您真是一隻充滿好奇心的貓咪。」她說:「這是我未婚夫過去寄給我的信件,一直以來都有好好保存起來,況且麻紙本身也不容易損壞。」
「奧絲雅的未婚夫,」我抱著胳膊思考,說:「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桃樂絲也有說過類似的話。妳的未婚夫是她的哥哥,沒錯吧?」
「是的,桃樂絲閣下的兄長正是我的未婚夫。」
「該不會他也像桃樂絲那樣苛薄吧?講話尖銳、腦袋裡只有珠寶和衣服......」
「他絕不是那種人!」奧絲雅喊出聲後,隨即發現自己太衝動而面紅耳赤。她乾咳一聲後重新開口道:「他是個正值善良的男人。貴為伯爵長子,他總是盡力承擔貴族的職責,從未在戰鬥時表現出絲毫退縮。」
「就跟妳一樣。」我說:「奧絲雅看起來就是個很厲害的戰士。」
「啊、嗯......是沒有錯。」她當場愣了一下,接著點頭道:「我當初是在一場宴會上認識他的,那個時候我被指派為他們家族女性的護衛。之後我們私底下切磋幾次劍術和騎術,幾乎都以平手收場。從此我們之間的來往便......增加了。」
「齁喔,好像童話故事耶。」我聽得入迷,不禁左右甩動起尾巴。
「是、是這樣子嗎?」奧絲雅的雙頰上浮現紅暈,而她好像是為了掩飾害羞情緒乾咳幾聲。
「再多講講一些你們之間的故事嘛,我想聽我想聽!」我催促她。
「殿下,您......」奧絲雅忽然愣愣地盯著我。
「怎麼了?」
「沒事。」她繼續說下去:「我們曾一起練劍、一起騎馬......他不介意我低階貴族的身分,甚至頂撞父親向我求婚。」說著,她的嘴角泛起一抹淺淺的微笑。
「聽起來你們倆相處得很好,也為你們的主君光榮奮戰。可是身為妹妹的桃樂絲為何稱妳為罪人?那樣很難聽耶。」
「這——」
奧絲雅的臉色整個黯淡下來。
「抱歉,我問了笨問題。」
我垂下雙耳及尾巴,不敢看奧絲雅的眼睛。
她沒有責怪我,反而轉了個話題道:「無論如何,我相信我的未婚夫也在集結的援軍之中。如果我們撐得到那時候......不,我們必須撐下去......」
接著我想起自己的身分與責任,耳朵不由得一抖。
這兩天以來我一直為自己的難題所困、為自己的遭遇自怨自艾,居然忘了周遭的人類隨時都有可能被人馬族殺死和奴役。
(待續)
謎團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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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標題看得出我很故意,但內容是確確實實、扎扎實實的;當然我也沒資格這樣說啦w
讀過很多輕小的或輕小漫改的,大概就看得出這部作品會走所謂的:''放逐流''和''經營流''
希望有看完的人都會喜歡這部作品
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