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出現在她身前時,臉上混雜著驚愕和難以置信。
蘇彥希認得他,儘管視線模糊,他黝黑的膚色和右眼周圍的刺青還是很顯眼。
他是一名計程車司機。幾個月前,她和李文第一次見到那個單眼算命阿婆的那天晚上,就是這個男人送他們回家。
「……求求你,幫幫我……」
蘇彥希泣不成聲,連完整說完一句話都有困難。
儘管如此,她還是拼命哀求。
「文哥已經……已經沒意識了,求求、求求你救救他……」
已經發過誓了,明明已經發過誓的……
計程車司機沒有說話,只是快步上前,撐起李文滿身是血的身子。
身上的重擔突然消失,蘇彥希差點摔在地上。
「我送你們去醫院。」
計程車在路上狂飆,闖了好幾個紅燈。
蘇彥希聽從司機的指示,用力壓著李文血流不止的傷口。
他的呼吸非常微弱,蘇彥希的眼淚一路上都沒停過。
警笛響徹整座城市,但為時已晚。
如果警察能早點趕到,會不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蘇彥希不止一次這麼想。
但他們來晚了,他們救不了李文。
她也救不了。
天空下起滂沱大雨。
李文的傷勢重得連急診室的醫護人員都大吃一驚。
他們馬上做了應急處理,然後迅速將李文送進手術房。
蘇彥希坐在手術房外的椅子上,除了流淚以外,其他什麼事也做不到。
完全,無能為力。
明明下定決心,這次一定要保護……
當遠處的電視新聞開始報導黑幫大肆入侵學校的新聞時,一名護士從手術房出來。
蘇彥希連忙上前。
「請問文……請問他怎麼樣?」
護士露出微笑,牽著彥希的手,溫柔拍了拍。
「醫師正在全力施救,請妹妹再多等一下喔。」
「……」
「妹妹是他的女朋友嗎?」
「……是。」
「那麼,這個交給妳吧。」
護士抬起手,將一支手機塞進蘇彥希手裡。
那是李文的手機,本來熟悉的機身上沾染了些許血跡。
「妳最好回應一下,讓其他人放心。」
護士離開後,蘇彥希打開那支手機。
她並不知道李文的手機密碼,因此沒辦法進入操作界面,但從待機畫面也看見多得嚇人的未接電話和未讀訊息。
大多數都來自李文的同事義哥,有一些則來自她的同學黃樂軍。
蘇彥希麻木地掏出自己的手機,未接來電和訊息比李文還多。
她給黃樂軍發了封簡訊,只寫了醫院名字,其他一字未提。
接下來的半小時,義哥、黃樂軍、劉禹瑞,還有老陳滷肉飯的老闆夫婦接連趕到。
他們所有人都面色蒼白,急切地詢問李文的狀況。
蘇彥希一句話都沒說。
她的心裡有某種東西被掏空了。
良久之後,主治醫師終於從手術室出來。
義哥、陳老闆和黃樂軍急忙迎上前。
蘇彥希則伏在劉禹瑞懷裡,嚎啕大哭。
※
計程車司機遠遠望著手術室前那群人相互擁抱,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他循著地上的指標離開急診室,越過轉角,來到醫院大廳。
一名頂著誇張墨鏡和花椰菜頭的矮胖老太婆坐在掛號區前面,她的身旁站著身穿學生服的少年。
那裝扮看起來就像是來醫院回診領藥的祖孫倆。
司機滿腹忿恨,腳步不停。
「妳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他大聲質問,不顧其他人的眼光。
要看就看吧,隨你們看。
「我有猜到。」獨眼婆老實說。
「然後妳還不阻止他們!二婆,我真是看錯妳了!」
「阻止?」獨眼婆乾笑,「要怎麼阻止?替他擋刀嗎?還是攔著黑幫別讓他們進校園?」
「妳——」
「我很早就跟你說過了,」獨眼婆憂傷又疲倦地說,「我們的職責不是讓他們迴避天命,而是幫他們做好準備。我們無能為力,你明白嗎?無能為力。」
「妳根本連試都沒試過,」司機暴跳如雷,「妳可以不讓這件事發生的,只要妳早一步出手,先找上程易俞,根本不會發生這種蠢事、黑幫也不會衝進學校!」
「你覺得這是蠢事嗎?」
「是啊,是蠢事,可笑到不行的蠢事!」
「可是阿氐悉,對他們來說並不是這樣啊。」
獨眼婆嘆了口氣,望向醫院的牆壁。
好像能夠望穿混凝土和鋼筋,看見手術室中的李文。
「他們只是想守護彼此,如此而已。」
【下一節】
一年前的【幕間之一】(天阿一年了我的老天鵝)我曾說已經把起承轉合的「起」給說完。
那現在的【幕間之三】大概就是把「承」給說完了吧。
走向跟原先預計的差不多,調性倒是有點太暗了。
我本來是想用言情閃光的橋段平衡一下,可是我很不會寫那種情節,所以……
接下來就是「轉」和「合」了。
希望能hold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