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這陣子就不要常去看媽了,讓她好好休息。」
聽到顏叔說的話,歐陽景璿有點不安,應該說只要是有關母親的事,他都覺得很不安。
化療過程稍有不慎都會很嚴重,更別說程曦體弱,能不能負荷都是問題。
韓以泰側頭看了他一會,歐陽景璿擔憂不安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知他是否有感覺到,大人們好像都在隱瞞什麼……韓以泰不敢揣測,他心裡有底,但不希望會真的發生。
他們其實已經近兩個禮拜沒去看程曦了,每次探望都會發現程曦一次比一次虛弱,療程後的一個禮拜還因副作用而沒有胃口,還好現今醫療進步許多,藥物副作用已經大減,所以程曦並沒有被折磨太久,也順利度過容易感染的時期……
韓以泰覺得很害怕,就像當初父親過世、母親離開他一樣……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也不願再失去誰了。
因為程曦的關係,兩人都沒有心思再想彼此的事,歐陽景璿有察覺到不對勁,歐陽寬最近也都晚歸,顏叔夫妻倆則一臉不敢透露太多的樣子,說話也都語帶保留。
兩人都知曉,程曦狀況恐怕不樂觀。歐陽景璿只要靜下來的時候都顯鬱鬱寡歡,他為了知道程曦的狀況,一日特別熬夜等歐陽寬回來,但一見父親疲憊的神情,他反而不敢問了,轉而關心父親的身體,讓歐陽寬露出欣慰的表情。
韓以泰則是靜靜等待大人們準備好,另一方面作好心理準備,平日偶爾會跟歐陽景璿說幾句話,不至於像那幾天一樣,但可能因為程曦病情不樂觀,而勾起不好的回憶,晚上睡不好,老是夢到以前的事,跟父母和樂的生活、父親的告別式、母親的眼淚與離去。
這天歐陽寬在午夜前就返家休息了,韓以泰因為夢見母親抱著他哭,說不能照顧他,要他好好待在歐陽家的話,醒來之後發現枕頭被眼淚浸濕了一塊,暗自嘆了氣,他洗了臉後就下樓到客廳去,喝著冰涼果汁發呆。
「你怎麼沒睡?」
一道聲音在偌大的客廳響起,韓以泰抬頭一看,發現歐陽景璿朝他走來,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最近一直作夢。」他老實說。
「我也是。」他仰頭靠在沙發上,盯著天花板。
韓以泰不用猜也知道他作什麼夢,但歐陽景璿不知道──
「你作什麼夢?」他撇頭看韓以泰。
「以前的事。」韓以泰喝完果汁,他不太想多說自己的事,拿起杯子,問:「要喝什麼嗎?」
「我想吃東西。」他站起身。
兩人一同進廚房,歐陽景璿拿了吐司抹花生醬,韓以泰則續杯果汁,再幫名義上的哥哥倒了杯一樣的。
歐陽景璿待在廚房等吐司烤好,韓以泰則拿著果汁回客廳坐著,不久,他就聞到花生醬的香味,歐陽景璿只抹了兩片,就兩手各拿一片來到客廳,坐下後遞出一片吐司給韓以泰。
一口咬下烤得酥脆的花生吐司,嘴裡滿滿花生香味,歐陽景璿忍不住說:「吐司就是要抹花生醬,好吃。」
花生醬裡有顆粒,越咬越香。韓以泰對這沒有特別的喜好,不過確實很香、很好吃,他想到歐陽春倒是跟哥哥不一樣,她喜歡抹巧克力。
「……那天對不起。」咬著咬著,韓以泰忽然說道。
歐陽景璿一愣,一瞬間忘記咀嚼口中的吐司,過一會兒後才回神,咬碎吐司吞下後,他囁嚅著說:「什、什麼?那天……那個……都過多久了……」
「那種事情不論過多久都會在意吧。」
可能是開口說了,所以也不怎麼難以啟齒了,韓以泰又接著道:「對不起,我……」
想了一下,看著他繼續說:「好像說什麼都不對,我只能跟你說對不起。」
見他朝自己低頭,歐陽景璿急忙說:「欸欸欸,幹嘛這樣?又不是什麼大事……」
韓以泰抬眸看他,皺眉說:「不是什麼大事?這很嚴重吧。」
他愣了一下,回答:「是很嚴重,但我覺得……還好,因為……很舒服啊。」他後面四字說得小聲。
「你也太沒節操了吧?」他皺眉說:「別人這樣對你,你覺得舒服就沒關係嗎?」
「怎麼可能!別人弄我才硬不起來咧,光想就覺得噁心。」歐陽景璿一臉嫌棄。
韓以泰一聽呆愣了許久,轉頭不看他,繼續吃著吐司。
歐陽景璿發現他忽然不說話,疑惑地看他一眼後也繼續吃吐司,直到吐司吃完,他將杯中果汁喝掉一半後,才想起不對──
「欸!我不是那個意思喔,你別想太多!」
「是你想太多還是我想太多?」他故意反問。
歐陽景璿語塞,想不到要回答什麼,他就乾脆轉移話題。
「所以你之後都不太理我,是因為這件事?」
韓以泰轉頭看著他,說:「你不也不理我?是我們都覺得尷尬,不知道怎麼面對吧?」
「喔……是啊,是真的挺尷尬的。」
兩人陷入沉默,韓以泰看著牆上的時鐘,已經兩點了,雖然覺得有點累,但沒有睡意。
「還不睡嗎?」他望向坐在單人沙發上的歐陽景璿。
「想睡,但總覺得睡著了又會夢到不好的事。」
歐陽景璿看著桌子的某一角放空,過一會才又說:「你想睡就去吧。」
「有人陪著比較安心吧。」他喝完果汁,道:「你以前也是這樣陪我的。」
「哇,真是貼心的底迪,葛格我真開心。」他裝腔作勢地開玩笑。
韓以泰白了他一眼,拿出手機看社群軟體,不再搭理他。
約半小時後,歐陽景璿敵不過睏意,在沙發上睡著了,韓以泰起身拍拍他,想要他回房間去睡,但歐陽景璿含糊其辭地叫他不要吵。
無計可施之下,韓以泰拉起他,讓他躺在旁邊的長沙發上,將他的腳放上沙發上後,韓以泰坐在沙發尾端,才想著這傢伙還真重時,歐陽景璿就伸長了腳,順勢地放在他的腿上。
他看著熟睡的歐陽景璿,無奈地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