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跟我去某個地方好不好。」
「要幹什麼?」
「找一個答案。」
※
假日早上八點,平常這個時候的我還在跟棉被纏鬥,今兒卻特地起了個大早,拿了一個肩包裝好錢包水壺就騎車出門去,對家人只說要去作研究。
「欸感謝你啦,我想說我要自己去的。」
「沒事,我只是不想突然少一個朋友。」
「靠北喔。」
我是一個很怕麻煩的人,也討厭去做沒有事先計畫好的事情,風險大變數太多的事我絕對不會考慮去做,人生一直走在所謂正常的軌道上。
只是當我坐後座的朋友A君開口時,我想也沒想就接下了委託。
我問A君到底發生了什麼,A君只回答了想要找一個解答,對於幾個月下來的某個夢想,或者執念,一直都掙扎了太久,而決定走出舒適圈,踏出下一步。
「不管得到的答案是什麼,你都不會輕易放棄那個人不是?」
「是,但時間終究會讓我放下,我也不想淪為第三者。」
這一路上,A君一直很試圖要跟我講話,我也很盡力的一邊騎車,一邊試著好好跟他說話,因為我知道,要是一刻陷入沉靜,A君所搭出的防護罩頃刻就會崩塌。
A君的感情路一直都不錯,遠距離也維持的很好,只是在先前,直接被對方講出「我要跟我男友去外面囉」後,A君選擇了關閉聊天室,沒有已讀。
然後花了一段時間,決定很瀟灑的退出,即便痛的只有A君一個。
說真的,我完全沒有辦法想像這會是怎樣的狀況,而且還是在私聊聊天室,口罩下的我整個比他還感到窒息。
「我只是需要人家再推我一把。」
噙著鼻音。
在出發之前,A君就確定此趟旅途不是為了懇求,也不是為了挽留,是為了自己要找一個答案,無論遇到了什麼事情都是答案。如果有緣,那就為了彼此繼續努力;再來什麼的,那一定也有理由讓自己放棄;如果什麼都沒有,那就是沒有緣分,就放過自己吧。
「我警告你不准把鼻涕擦在我最愛的外套上。」
雖然聽起來很嘴很突兀,後座的A君還是笑了。
A君跟我說其實一開始他就知道有這個可能性了,但上次的衝擊對他來說是一個人不小心往你身上撞那種痛;而這次是一根刺落在你的心間,你不會痛,但就是覺得不舒服,因為你永遠都感受得到它在攪動。
所以A君最後還是選擇退後,雖然這必然為兩邊帶來再一波的傷害,但總比A君要看著自己心愛的人跟其他人放閃?天哪,這大愛行為連我都做不到。
仍在期待,期待那個人可以觀察得到,那句放閃的言論傷害到了這個人,同時有著高度的期待,也有著同等的空虛,填補空虛就是此行的解答。
到了目的地之後,A君拿出之前為這個對象求的紅線,籤文什麼的,然後走進供品店買了一份供品,順便跟裡面店員酸了一下我拜完後就脫魯了。
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A君的心情此刻一定是相當沉重。
我等了一段時間,A君才蹣跚的從裡頭出來,裡面的人實在是又多又雜,不過A君卻像是在人群中,唯一被描上黑邊而顯得特別突兀的人。
「我……」
其實我看著A君,心裡倒也蠻心碎的。
那邊的靈性人員跟他說,月老神已經覺得他做得很好了,能做的都可圈可點了,已經功德圓滿不要再想太多了。
「我覺得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所以A君帶著我去幫他燒供品,最後他拿出了那條紅線,捆著他每次來這邊求運勢時的籤文,看著燃燒的金爐,火裡的溫度卻燃燒不起他的心。
「燒完這個還有需要做什麼嗎?有需要再帶什麼嗎?」
「沒有,我什麼也不想帶走。」
說完A君就把那條捆著他跟那個人緣份的紅線,籤文全部扔進爐裡,看著燃燒的曾經,連眼都不眨一下,他兀自回到了我們的停車位。
去下一個地方的同時,A君真的受不了而大哭,好像真的把什麼東西都留在那裡了,或許也包括那樣愛對方的心,一併都留給了那個人。
看著紅線燃燒的同時,都還在欺騙自己,說自己可以不在乎了,說我可以自己過得好好的,都在說謊。
「我會忘掉的。」連思考都沒思考就這麼說,那不就代表其實好的壞的通通都記得,也不會不記得。
「而我現在終於有個理由可以討厭對方,因為對方不懂我的心,我可以討厭了。」
第二個謊言。
在A君眼裡,好像所有的一切正緩慢的播放,慢慢地消失在視線中,好像也會這樣慢慢地消失在生命裡,在哭聲增大下,終於可以放過自己了。
「對不起,我真的想要成為你身後那個給你溫暖和力量的人,但最後都好像成了你的壓力。也謝謝你,和你在一起的時光真的太快樂,大概是我有史以來最快樂的時光,你給了我一場最美最美的夢。」
A君說得很輕,每個字卻都重重的落在我的心上。
最後,A君在我身旁點開了所有跟對方的通訊軟體,開始一個一個按起封鎖,當下突然有個念頭閃過,封鎖人的心態不只是你討厭誰,也不是不愛不是不想,是強迫自己不能看不能再去愛不能再去想。
「我會很想你,可是再見。」
我看著A君手上,那條紅線曾經存在的地方,久久不能言語,彷彿被悲傷感染一樣,我本來就是個感性的人,連我自己看了都紅了眼眶。
那種極度極度的喜歡,近乎偏執的喜歡,可以奮不顧身的喜歡。
很多時候感情是這樣的,在時間的洪流中不斷的被向前推走。
然後你遇到了誰,然後錯過了。
從當初的相遇,到後來的我們都變成彼此的回憶,所有相遇都是有意義的。
會變好的,我們都是。
「幹嘛,你也在哭喔。」
「沒,我只是吸個鼻子,想一下要是我們能在路上看到那個人……」
「你要幹嘛?」
「我一定替你騎車撞他。」
「喂。」
完
封面圖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