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由液態水構成的深藍色星球,單獨漂浮在閃亮的母星周圍,熱輻射與液體的頻繁互動造出密實的大氣結構,天空為藍,大海亦青。星球深處的水壓極高,但未結成固體或熔岩態,這裡由不同的物理定律接手。
神歷的死神艾緹亞.巴蘭忒隻身孤影,於水面冥想。黑色的柔順長髮靜靜服貼吸血鬼般的蒼白面容,黑紅色的服裝與背後的巨大鐮刀漫出不詳寒氣。緊閉雙眼,艾緹亞放空心思,斬除一切雜念,她常靜坐,有時一坐就是數百萬年。
艾緹亞毫無反應,彷彿死者,但她心裡明白盜版牛角麵包的來訪緣由。
「妳偷罵誰盜版牛角麵包?」小夜冷瞪不動如山的艾緹亞。
艾緹亞放任「The 牛角麵包 made in China」吐槽。
艾緹亞緩緩起身,轉向小夜,睜開血紅色的雙眼:「錯,寡人是新垣結衣。」
「新妳妹,少在那裡三次元梗。」小夜轉而對著無人深空大喊:「喂,長崎蜂蜜蛋糕
(Castella),妳在嗎?」
「哈~嗯~小夜大人您真有精神。」女性呵欠的聲音迴盪四周,但不見人影。
小夜無視艾緹亞接著說:「笨蛋王者不打算出手,就我們三個出馬。」
卡絲黛拉(Castella) 小聲問艾緹亞:「我們?小夜大人這是已經把艾緹亞大人和我直接拉入伙的意思嗎?」
小夜神情謹慎:「與神對抗十分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丟掉小命、屍骨無存、頭身分家、死無全屍,名符其實的人間蒸發。」
卡絲黛拉大吃好幾驚:「等等!剛才的對話是怎樣得出in的結論!?」
小夜強調:「目的不是殺神,只要取出行者的部分就行。」
「想做到這點,首先必須鎖定核心位置。」卡絲黛拉本人出現現場,與兩人不同,不是立於水面,而是飄在空中。
艾緹亞蹲在水上:「在這之前得先確認核心與軀殼類型。」
小夜思考一陣才開口:「蜂蜜蛋糕,能調出蘭絲大人與繼承者的交手紀錄?」
卡絲黛拉身邊出現漂浮大量螢幕:「從紀錄能大略推斷,繼承者大人的體結構與一般能源體類似,皆為單一核心。只是——」
「只是假說,且不保證現在的繼承者仍為相同結構。更甚者,戰鬥中更改構造也非全無可能,對方畢竟取得神之海使用權,比起任何古神都要棘手。」艾緹亞接話。
小夜點頭:「我知道。但不需要過度猜想,目前我們只要以『繼承者僅有單一核心』為前提進行作戰,同時擬出因應其他狀況的備用計畫便行。」
「了解,計畫擬定中。」卡絲黛拉開啟多重核心,身體開始發光,利用平行多工程序進行逼近光速的量子計算。
「艾緹亞,以妳死神的經驗,遇到其他核心類型的巨大古神怎麼處理?」小夜提出疑問。
「對付單一核心很簡單,集中火力。多重核心則需進行同時破壞,整個軀殼都是核心的例子則必須仰賴快速、連續、全方位規模的攻擊輸出,過去也有其他死神以拆解的形式加速蒸發軀殼核心。」
「嗯。」小夜繼續思考。「蜂蜜蛋糕,讓我看看蘭絲大人破壞繼承者的紀錄。」
「這裡,蘭絲大人捏碎繼承者手腕,一、二、三……三道竄出的能量流。」小夜專注盯著畫面上的白色散流:「計算竄流密度、容積大小、周圍的時空曲率,就能得出能量數據,我要知道蘭絲大人花了多少能量捏斷手腕。」
「計算中……計算完成。」卡絲黛拉將數據直接呈現螢幕。
「這……倘若數據為真,」艾緹亞略顯憂容:「那就表示我們便僅有兩次攻擊機會。」她不喜歡過於束縛的戰勢。
「小夜大人、艾緹亞大人,請容許我插嘴。」卡絲黛拉欠身:「方才得出另一計算結果——繼承者大人將核心置於神之海的可能性約略高於65%。」
「沒戲。離開琉璃,進入神之海等同自殺。」艾緹亞搖頭。
「不,」小夜思考般噘起嘴:「我認為繼承者的結構接近白神大人——介於神之海與琉璃之間。」
小夜手掌朝上,利用少量能源構成兩個立體投像——白神與繼承者。「白神大人與繼承者所使用的能源類型相似,屬於初原能源——不含任何雜質與屬性,能完美轉換成任何能源形式的初原能量種。根據王者的調查,白神大人的核心並非核心,而是『節流閥』,用於開關神之海的能量。」
「那,假設與蘭絲大人結構相似呢?」艾緹亞提出另一假說。
「我認為不太可能。」小夜手中的兩個投像變成三個,加入了蘭絲。「蘭絲大人的原始能源類型與神之海不同,屬於『分解破壞』,同時她的能量總值無時無刻呈現正增加,而核心位址據推論則可能位於神之海某處,並且擁有某種獨立於神之海之外的特質,反倒不像是處在神之海與琉璃之間。也不可能處於琉璃內,否則應該會擠破琉璃壁。」
卡絲黛拉做出小結論:「那麼,讓我們以『核心節流閥論』為前提擬定下一步行動——推論繼承者核心位置。」
「紀錄中蘭絲大人扯出繼承者胸前的核心時,並未發現行者。」
卡絲黛拉點出另一可能:「有道理,但或許核心位於軀幹其他地方?」
「等等。」小夜又看了幾次蘭絲與繼承者交手的紀錄,然後盯著空氣約一分鐘,才面向兩人:「紀錄受到干擾,不夠清楚,但我認同艾緹亞——蘭絲大人拔出繼承者核心時沒找到行者,同樣的,捏碎繼承者手腕時也不見核心蹤跡,核心位於頭部的可能性偏高。雖說不能因此斷定核心位置,但先以『核心位於頭部』為主要論點吧。」
三人持續討論細節與計畫流程,直到卡絲黛拉舉手:「小夜大人,可否請問您一事?」
不但沒有直接回答,小夜還反問兩人:「我的風格該是如何?」
艾緹亞很快給出答案:「和主人同進退,等待繼承者改變世界。」
卡絲黛拉稍稍斜著頭:「您……我想您會煩惱一陣子,但最終決定退讓,任繼承者大人接手世界。」
「妳說得對,妳們都說對了。」小夜聳肩,一副悉聽尊便,但隨即回歸嚴肅,彷彿還帶有一絲憂愁。「直到現在,我也想著不如放棄,讓繼承者處理世界。但……魔王、刀鬼、行者的老相識,那些人為了不再讓他受苦,決定放手,那是什麼樣的決定?我不知道,但我想,絕對不是能笑著面對的決策,絕對不是永不後悔的抉擇。是啊,我也知道,一旦繼承者改變世界,我們大概都會忘了以往的一切。可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把世界交給神處理,理直氣壯說:『為了世界,我們已經做到最好了』然後放行者去當祭品。只有我覺得奇怪嗎?」
艾緹亞微微低頭,她明白小夜的意思,但也十分明白琉璃的現況。「一條命換所有人的幸福,十分廉價。」
「哈哈,對啊,我也認同。」小夜笑了起來:「但這就是對的嗎?如果今天是我代替行者,妳們怎麼做?」
「嗯,妳們真的很成熟。」小夜拿下手甲,看著自己充滿女人味的纖細手掌:「我想,我在賭氣吧。我想我只是希望,這個該死的世界能多一點無謂的天真、固執的掙扎、不成熟的反骨。希望……至少能有一個人,去稍稍在乎那個把自己埋入神體的邊緣人。」
艾緹亞與卡絲黛拉安靜了下來,彼此沒有開口,多少,都能理解小夜那追求不成熟的理念。卻也無法不認同一命抵世界是筆一面倒的好交易。
「說不上完美,但他也替我們做了不少,Azrael、亙古、刀鬼、魔王,這些沒人願意接手的麻煩事都是他處理的。」小夜停下,良久之後才再度開口:「我沒辦法看著自己什麼都不做,我就是不行。」
「小夜大人,請問我跟您說過嗎?我非常喜歡這樣的您。」
「嗯,她都說完了,寡人毋須多費唇舌。」艾緹亞臉有點泛紅,所以故意撇開。
小夜很慶幸自己擁有這兩位家人,她很清楚,魔王沒辦法再讓行者回到這個地獄,因此只能忍耐。但正是如此,第五勢力才會存在——哭喊、啜泣,面對鋪天蓋地的絕望時,第五便會前來,去打一場不屬於自己的仗、去承受一切不勘負荷的疼痛、去告訴身處絕望中的他們——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