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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天劍魔二上卷~朝霞~

作者:夜嘯荒星滅│2020-02-20 10:45:46│巴幣:2│人氣:124

序章<百石柱群魔會聚>

於暗,於影,於人類所無法踏及的地域,黑暗大陸的最深處,天同聖殿的舊址之上——百地魔獸的議事堂建立於此。
議事堂內只有一個人類的座椅,那是王座,目前無人在位的王座。除此之外,是一大片的草原,以及立於草原之上的巨大圖騰石柱,每一根雕刻著細緻紋路的石柱都象徵著一位魔中之魔,石柱的頂端各別有著金色的箱子。除此之外,這議事堂沒有任何擺飾,連牆壁或屋頂都沒有,恐怕只有魔中之魔們理解這樣的布置代表的功能與意義。現在,活躍在人類古老傳說中的魔獸之王一個個接連出現,趴在各自的石柱之上,等待著會議的開始。做為總帥輔佐的九嬰、畢方早已抵達,位席是離王座最近的兩柱,高度也僅次於王座所在的石柱。
已經抵達的魔中之魔有很多,應該說是近半都抵達了,甚至包含了通過運河過來的龍之九主。除此之外,還有勾陳、封稀、騰蛇、傲因、白鵺、貔貅、鰼鰼、白澤、螭魅、乘黃、飛廉、虹蜺、丹鴸、旱魃、驩兜、鯤鵬、蠱雕、檮杌、窮奇、橐蜚、旋龜、朱獳、夔牛、冉遺魚、開明獸等等,百地魔獸的領袖級魔獸有約半數都過來了,現在正在等待他們的統帥出現。
「總帥遲到了呢,也不是第一次。」畢方用人類的語言抱怨,大部分的魔中之魔都懂人語。
「嚴格說來會議時間還沒到。況且,遲到的也不只是總帥。」九嬰發話。
「這次的會議得要確定戰略。戰爭,必須開始,這次務必要把敵人根絕。」龍之九主之一的睚眥期盼著戰爭。
「別急,我們需要完善的情報,在宣戰之前要先確定人類的軍力與其計畫。」黃麟一族之長勾陳向來穩重。
「在這四千年間,人類的技術有了極大的飛越。戰爭一旦開始,絕不可能像過去那樣順利,我們將付出巨大犧牲。」朱獳感到擔憂。
「四千年前那一戰難道就沒有付出巨大犧牲嗎?喔,真抱歉,我忘了關鍵性的天同聖殿之戰時你還未加入。」贔屭不屑,諷刺朱獳當年沒有果斷參與戰線卻能獲得最終的成果。
「不管如何,這四千年間我們也不是原地踏地,沒理由畏懼人類的士兵。」狴犴覺得要打就打,對戰爭無所畏懼。
「雖然我很期待戰爭,但是,這不是我們可以做決定的。」畢方有點無奈。
「總帥為這場戰爭準備已久。話雖如此,但和平才是總帥的希望。」九嬰提醒。
「和平······現在,是人類打算重啟戰端,我們沒有理由畏懼與逃跑。」睚眥不以為然。真龍一族接連有族民遭到人類獵捕,這是不能忍受的,報復行動勢在必行。
「比起和平,自由更為重要。如果人類要成為我們的敵人,那就滅絕他們,三千年前我們和人類總體實力差距最大時就該那麼做。」狴犴贊同睚眥的想法。
「總帥的作風太過溫吞了,是時候一口氣解決一切問題了。只要這世界沒有他們,相關的問題就不會再出現,現在就是做出決斷的時候了。」旱魃提出自己的看法。
「注意你的說詞,這是對總帥方針的侮辱。」封稀有點不滿。
「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認為現在是時候改變方針了。」旱魃反駁。
話說到這裡,忽然間,所有的魔中之魔都停止了動作。下一刻,從那石造的王座上方,一個人影飄然現身,坐到了專屬於他的位席之上。集總萬魔軍團的統帥,能隨意穿越空間的不死不滅者,如今也依舊強大若此。足以讓魔獸的王者們不自覺屏息的絕對強者,古往今來最強的魔人,現在也凌駕於群魔之上。

——此刻,百地魔獸領袖兩百年一回的會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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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密醫行蜘蛛之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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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黑暗之中,唯有螢幕閃耀著光,翡翎翠坐在椅子上,有些無奈地看著電腦螢幕上播映的電影。身為一個大學二年級的女學生,翡翎翠以一頭翠綠色的長髮在校園中聞名,這樣的髮色並不常見。這部電影以五千年前的歷史故事為基礎加以改編拍攝,基本上是部公認的三流電影,但為了做期末報告也沒有辦法。說起來,電影水準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教授指定要看這部電影然後寫好期末報告交上去。距離期末的日子已經不多,勢必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原本應該是在課堂上直接播映的,但翡翎翠不幸地在那兩堂課剛好病倒,結果錯過了觀賞機會。只好去圖書館在電影光碟給借了回來,用自己的電腦播來看,麻煩得很。不幸地,她的筆電是沒有光碟機的,所以還為此跑去買了外接光碟機,讓看著這部片的翡翎翠從一開始就保持著負面映象。基本上,電影背景故事在上課時當然是說過的了,描述的是天淵淪亡戰爭的遠因,五千年前的赤月事件,也就是「人類史上最大的叛徒」孤辰從英雄變成怪物的事件。
中間好幾次都感覺差點看不下去,但終於也到結尾了,翡翎翠忍著煩躁看著電影中理應最為精采的收尾劇情。在赤月山上,孤辰站在眾多屍體中間,地上是他的親人的屍體,守護者們則舉劍將其團團包圍。按照歷史,這裡應該是眾守護者最終將其擊落到熔岩之中,將其命運封閉到千年之後。
「你們那麼想確保安穩嗎?就如此想根絕危機嗎?連我微小的祈願都要踐踏,你們難道連一丁點羞恥心都沒有嗎!」扮演孤辰的演員以低沉嘶啞的聲音吼叫,表情扭曲如厲鬼。
「為了人類、為了正義,這是必要之惡。」守護者隊長表情冷淡。
「如果你真的是英雄,就應該為了人類整體而接受這崇高之死。」孤辰昔日的戰友舉劍指著孤辰。
「為了人類······哈哈哈,為了人類是嗎?為了這個就要我犧牲?就因為我已經不是人類了?不可饒恕!我不會原諒你們、永遠也不會!你們要為你們的正義與你們的信念付出代價!我詛咒你們、詛咒你們所守護的一切!你們以及你們的愛人與子孫,還有這片大地所有的人類,全都要承受我的憤怒!世世代代,永永遠遠,你們都要記住——」孤辰的表情進一步扭曲,話語中充滿了不可理喻的憤怒。
「殺了他。」守護者隊長的話語中依舊沒有溫度,平淡如水地打斷孤辰的說話。然後,在一陣刀光劍影的交戰之後,最終孤辰終於被擊敗,身上插了數支長劍。
「到天空崩塌的那一天,我會回來,讓你們會知道自己的罪孽有多麼深重。然後,你們將付出代價,付出你們無法承受的代價。讓這片大地因我的憤怒而焚燒,讓這個世界因我的憎恨而破裂,你們終將溺斃在自己的鮮血之中。直到最後一人也死絕為止,莫要遺忘我的詛咒——」即使到了最後一刻,摔入赤月山山頂的天火之池的孤辰吐出的依舊是詛咒之聲。
就這樣,曾一度拯救世界的英雄抱持著對整個世界憎恨消失在赤月山,與他力圖毀滅人類的誓言一起。這當然不會完全是史實,但發生地點的天淵大陸早在四千年前就淪陷了,被歸來的孤辰所率領的魔獸軍團給征服,直到今天都依舊處於魔獸的支配之中,也因此被稱為黑暗大陸。這種情況下,想要探挖史料進行考證實在困難,現在的歷史紀錄幾乎都是依靠拼湊出來的。
電影到這裡就沒了,翡翎翠打了個哈欠,這片子是真的無聊。不管怎麼說,飾演孤辰的演員的演技實在浮誇,那表情扭曲過頭了,反而令人發笑。但是,都無所謂了,看完了片子是時候該趕緊趁記憶尚未稀薄之前把報告打好,翡翎翠認真地將期末報告迅速完成。不過,如果可以最好補充一些真實歷史的資料,優秀的成績來自於充分的準備工作。翡翎翠打算抽空去圖書館再找幾本相關書籍追加資料,好顯得自己報告認真,只是現在時間著實有些太緊湊了。
除了這些期末的事務,翡翎翠還有其他事情要忙,是關於專題研究的。她打算找系上的玉碧青教授做專題研究,以利於將來的生涯規劃。但玉碧青教授前幾日病倒送醫,她考慮是不是該去探望拉近點距離。而且,如果教授的病情很嚴重,也可以趁這機會探清虛實,可以早點認賠殺出放棄跟玉碧青教授做研究。幾番思索之後,翡翎翠決定要去一趟,不管如何確認一下狀況總是好的。
翌日,翡翎翠準備了點簡單的禮品,去到該醫院申請探望,很簡單地就通過了申請。當進去單人病房的時候,翡翎翠立刻注意到教授病床旁坐了一個不認識的青年男性,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那名面容英俊的男性穿著一襲紫衣,雙眸均為灰色,有著一頭很明顯是染出來的亮紅色長髮,身材高大而健壯,肌肉十分發達,看起來有點像是運動員。與感到意外的翡翎翠相對地,男性的表情更顯驚愕,似乎是完全沒料到會在這裡看到翡翎翠似地。
「令嬡?」青年男性對著玉碧青教授發問。
「不,只是想跟我做專題的學生。」玉碧青搖了搖頭。
「教授,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退出去。」翡翎翠覺得自己進來的真不是時候。
「不必,應說的已經說完,我也該告退了。玉碧青教授,請你盡快做出決定,這樣的病情不能再拖延了。」青年男性起身從翡翎翠旁邊走過,留下兩人獨處。
「抱歉,打擾教授跟客人的對話了。」翡翎翠小心地道歉。
「沒關係。就像他說的,在我做出決定之前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玉碧青搖了搖頭。
「那教授的身體還好嗎?同學們也都很擔心教授的狀況。」翡翎翠說著違心之論。
「關於這個,翡翎翠,我不能收你做專題。」玉碧青忽然提起這件事。
「為什麼?我做錯了什麼嗎?」翡翎翠不加思索地提問。
「跟妳個人沒有關係,純粹是我自己出了問題。簡單地說,醫生診斷已經出來了,是胃癌末期,大概剩下沒幾個月好活。」玉碧青直接說出自己的狀況。
「咦!等等,應該還是有機會治好的吧?」翡翎翠相當錯愕。
「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身體各處,想治好幾乎是不可能的,就差簽屬緊急救援放棄書了。」玉碧青說起這件事說得好似其他人的事情那樣。
「······」翡翎翠對於這大出意料的情況也不知怎麼反應。雖然她不能說是跟玉碧青很有交情,但看到認識的人臨近死亡還是讓人不太暢快。
「所以很抱歉,專題研究的事情還是找其他教授比較好,我可以替妳說情一下。」玉碧青提出建議。
「謝謝教授,但我心領就好,教授應該有更多優先要處理的事情。對了,剛才那位先生是誰我能知道嗎?他好像說了什麼『病情不能再拖延了』,聽起來好像教授的狀況還有挽回的機會。」翡翎翠不想要一個癌末病人幫自己引薦,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剛才那位是日吟先生。他提供了一種特殊的療程,說有機會治好我的病。」玉碧青解釋。
「原來他是醫生嗎?看起來不太像。」翡翎翠相當訝異,衣服完全不像醫師袍,而且身材真的太壯了。
「他不是這間醫院的。說實在的來路似乎有些可疑,所以我還在猶豫是否要嘗試。」玉碧青繼續解釋。
「所以其實是詐騙集團嗎?」翡翎翠瞪大了眼睛。
「不,那也未必,他提出的條件很特殊,不像是一般詐騙犯。總之,先讓我好好靜一靜,妳還是先回去好了。期末考試的日子也近了,我勸妳還是早點準備為佳,很多事情要是延誤就晚了。」玉碧青心裡想的是自己的病情。
翡翎翠很同意他的說法,又寒暄了幾句之後就告辭離開,回到了自己的租屋處。隔天,翡翎翠去圖書館歸還電影光碟的時候順便去借跟五千年前的赤月事件相關的書籍,卻意外在圖書館七樓遇到了昨天見到的那個青年男性,他直接坐在圖書館裡面的位置翻閱書籍。這間圖書館是對全體市民開放的,不過要本地人才能借書出去,否則就只能在館內翻閱。基本上,翡翎翠是不打算上去搭話的,畢竟圖書館不宜對話,但青年男性手上翻看的書籍正是翡翎翠打算借閱的赤月事件紀實與探討。所以,翡翎翠故意在附近徘迴,不時把視線投向那個男人,希望對方主動把書交出來。
不出意料,他果然感覺到翡翎翠的意思,默默地蓋上書本放回架上。於是,翡翎翠趕緊拿了那本書去櫃檯借閱帶走。出去時發現那個男人坐在圖書館門外的椅子上等待,看到她出來立刻站了起來開口發問。
「妳對赤月事件很感興趣嗎?我覺得那本的描述不能說是很精確。」青年男性評斷,言下之意自是認為那本書的紀錄不實。
「抱歉,請問你是日吟先生嗎?我是玉碧青教授的學生。」翡翎翠對那高大的身材與健壯的肌肉很有印象。
「我知道,畢竟前幾天才見到。還有,叫我日吟就可以了,反正這也只是個方便使用的暱稱,還加上『先生』兩字就顯得太僵硬了。」青年男性日吟乾脆地發出建議。
「假名是嗎?日吟先生,你的行為很可疑呢。」翡翎翠看了看圖書館門口人來人往應該不會有危險。
「怎麼說?」日吟一臉淡然。
「對罹患絕症的人提出新型療法的建議,公然地使用假名,還有我闖進病房時你那驚愕的神情。怎麼看都像是想詐騙重病者的騙徒,才會在有外人進入時這麼震驚。」翡翎翠試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我在某種程度上可說是一種密醫。不管如何,第一次看到妳時會很驚訝是應該的,因為妳跟我已逝的一位故友長相神似。」日吟回答。
「你這說詞未免太過陳腔濫調了。況且,光是做密醫這點就夠逮捕你了。」翡翎翠心理倒是不太願意特地去警局檢舉人浪費自己的時間。
「警察局局長是我朋友呢,應該不會為了這點小事反目。先不提這個,我比較想知道妳為什麼會對赤月事件感興趣,一般人比起赤月事件應該會對天淵淪亡戰爭更有興趣才對。畢竟,比起那個人類叛徒為什麼要夥同魔獸發起戰爭,他怎麼做到這點應該更有意思。」日吟提出自己的看法。
「我可不是自願的,是浪雪花教授指定的題目。」翡翎翠毫不隱瞞。
「原來如此,挺有趣的,可惜我現在沒有太多時間去找那位教授聊聊。很遺憾,我必須先告辭了,如果妳想檢舉我的密醫行為的話可以帶警察到這裡來。」日吟遞出了一張銀白色的名片,名片上有著通訊電話、地址跟姓名。
「想必是假資料吧?用不著多麻煩,我不會牽扯進去的。」翡翎翠一邊拒絕一邊還是把名片收了下來,大抵是好奇心作怪。
「當然,我都說了用的是假名。」日吟笑了笑以後離開。
雖然覺得這真是個怪人,但翡翎翠沒有再做什麼,時值期末可沒有管那些怪事的閒暇。在這之後,翡翎翠並沒有再去研究玉碧青教授或日吟的事情,她專注於消化期末報告與準備期末考試,一切結束之後也邁入了暑假。然後,在這個暑假開始沒幾天,就在新聞上看到玉碧青教授一家神秘失蹤。據記者所說在玉碧青教授失蹤前幾天親自把自己的存款全都領了出來,從監視器畫面來看沒有盜領的可能性,之後就全家上下一起消失無蹤。
看到了這個新聞,翡翎翠一時傻眼,隨即意識到了玉碧青最後肯定是接受了日吟的邀約。現在,教授是被送去密醫的醫療機構療養還是已經被殺人取財了,翡翎翠完全不知道,但日吟肯定做了什麼這點是不需要懷疑的。只要是冷靜明智之士,肯定會明白決不要跟日吟扯上關係會比較安全,但翡翎翠知道自己大概還是會忍不住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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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咖啡廳奇人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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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類九千多年的歷史之中,影響最為巨大的事件,便是四千年前的「天淵淪亡戰爭」。那個時候,由「人類史上最大的叛徒」孤辰率領眾多魔獸攻陷了世界三大陸地之一的天淵大陸,並且派遣包含真龍一族在內的眾多水生魔獸佔據了大海,直至今日海洋與天淵大陸都依舊在魔獸們的支配之中。更之後,則是三千六百年前的「黎明事件」,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但從那一年開始天上的太陽變成了兩個。造成這些事的原因,則是五千年前的「赤月事件」,讓曾為英雄的孤辰墮落為企圖報復整個世界的魔人。
往後,人們很多次都想反攻回去,但沒有一艘船可以成功抵達天淵大陸的岸邊。被魔獸們所支配的大海是不可侵犯的領域,船隻一旦出海很容易就被擊沉,漸漸地也不再有人提起這件事。相對地,人們害怕的是魔獸發動進一波的攻勢,將人類逼到滅亡境界的戰爭,但那一直都沒有發生。往後,生活在天巫大陸的人們一直都不知道天淵大陸跟天弁大陸的事情,也有人懷疑除了天巫大陸之外的所有土地其實都已經被魔獸佔據了。
相關的謎題原本應該就快出現答案了,六十年前,天巫大陸的科學家第一次嘗試發射人造衛星,希冀能從大氣層外觀察這世界的現狀。然而,大多數人造衛星還未發射就遇到各種事故而失敗,極少數發射成功的在抵達大氣層前就失聯了,往後陸陸續續發射的衛星也都是同樣的下場,原因不明。直到十三年前,暗中搭載了高速攝影機的人造衛星終於捕捉到真相的一角,是疑似萬魔統帥的模糊人影現身於天穹之上截擊了人造衛星。這項事實意味著孤辰依然健在,而且對人類的現狀有相當程度的了解,才能夠出手阻止。
翡翎翠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天巫大陸居民當然不知道另外兩塊大陸現在是什麼狀況,而且,也不是很感興趣。對於孤辰的認識僅僅停留在課堂報告的程度就夠了,她沒興趣。相較之下,在這個暑假她最感興趣的事情是玉碧青教授的失蹤之謎,在家鄉城市讀大學的她在返家之後距離日吟名片上的地址其實意外的近。但是,直接去的話可能有點危險,那個人太可疑了,尤其是在教授失蹤之後更顯如此。
幾番掙扎之後,翡翎翠最後打了手機,結果卻顯示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可能是關機中或者不在通訊範圍之內。這不是很新奇的狀態,本來基地台的覆蓋率就有限了,處在收訊很差的地方並不奇怪,況且不同國家間的通訊網路基本上都是獨立的,如果出國了也接不到電話。曾經有科學家提出了用人造衛星來傳遞通話資訊的計畫,認為可以補充基地台無法覆蓋的區域來遠程通訊,但因為人造衛星全都發射失敗的緣故而僅存在於計畫之中。只是,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卻是這樣的結果讓翡翎翠有點煩躁,於是乾脆改撥了通訊地址的電話,可一接起來聽到的居然是女聲。
「你好,這裡是白夜徵信社。請問需要什麼服務嗎?」電話的那頭傳來相當乾淨的女聲。
「不好意思,請問日吟先生在嗎?」翡翎翠心裡想的其實是對方八成會回答沒這個人。
「那位大人現在不在。需要約時間嗎?還是需要留言?」電話那頭的女聲說著業務用語。
「不必麻煩,我改天再打看看好了。」翡翎翠說完就掛了電話。
看來是個有規模還懂分工的詐騙集團,翡翎翠想著現在犯罪組織真是越來越有章法了,但這下調查才在第一步就觸礁了。不過,感覺很奇怪,就算日吟是那個接電話的人的老闆,用「那位大人」來稱呼還是很怪異,未免顯得過於尊重崇拜了。從各種角度來說,日吟這個人隱藏的謎團實在是多,自稱為密醫,工作單位卻是徵信社,身材卻又像運動員。正常來說,黑道不會有那麼勻稱健全的肌肉,即使是翡翎翠這樣的外行人也能看得出來,日吟的強壯跟街頭巷尾的流氓是完全不同的品質。
繼續想也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帶有些許的煩躁,翡翎翠跑到了附近的咖啡廳「栗樹之館」喝起了冰咖啡,佔據位置慢慢思索接下來要做什麼好。原本打算進入暑假就要開始衝刺專題研究,但隨著玉碧青教授的失蹤而成了泡影,如今完全不知道要做什麼打發時間。結果,她只能繼續想起日吟的事情,追憶與他的對話尋找線索,然後想起了在圖書館會面時說過的話。那個時候,日吟曾經說過有空要去找浪雪花教授聊聊,或許打電話去問浪雪花教授會是不錯的方法。想到了這裡,她決定喝完冰咖啡就回去系上的網站查浪雪花教授的通訊方法,說不定可以抓到蛛絲馬跡,某種興奮充斥於胸中。
就在這個時候,翡翎翠的手機鈴響了。拿起來一看覺得號碼怪眼熟的,實際上就是日吟名片上的電話號碼。
「我的秘書說有人打電話找我,有什麼事嗎?」日吟發出疑問。
「我是玉碧青教授的學生,曾經從你手上接過名片的那個。」翡翎翠自我介紹。
「所以有什麼事嗎?」日吟還是沒搞懂。
「關於教授失蹤的事情,我想稍微跟你談一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翡翎翠自認說得已經算含蓄了。
「真是直白的質詢,但妳猜得沒錯,玉碧青教授失蹤的確與我有關。」日吟很乾脆地承認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翡翎翠發問。
「在電話中說有點不太合適,方便出來談嗎?」日吟發出邀請。
「我在『栗樹之館』,你能立刻過來嗎?還是要改約別天?」翡翎翠心想一定要選在人多的公眾場合,否則恐有危險。
「沒問題,等我十五分鐘。」日吟說完就掛了電話。
十五分鐘,從名片上的地址開車到栗樹之館差不多是這時間沒錯,翡翎翠一時之間覺得很正常。然而,她隨即想到了不對勁的地方,就是日吟原本不在通訊範圍內。從她離家到現在只過了半小時左右,日吟居然就回到徵信社位址後聽了秘書的話後回電。這附近的通訊都相當良好,居然在半小時間趕了回來,時間上似乎對不太上。不管如何,現在先調整一下心態,等等可是要在言語之間針鋒相對的。
如約,在十五分鐘之後就有一台看上去十分昂貴的銀色四座超級跑車出現,翡翎翠的視線穿過咖啡廳的玻璃牆看到超級跑車開到店面旁有遮雨棚的車位上。一名穿著紅衣的年輕女性從駕駛座上下來,日吟則從旁邊的副駕駛座下車,對年輕女性比了一個手勢之後就走進了店裡。翡翎翠頓時十分納悶,日吟這也太有錢了,當詐騙集團真有這麼好賺嗎?居然開得起名貴超跑還有司機接送。
日吟相當自在地走了過來,然後遞了一張卡片給服務生之後就坐到了翡翎翠對面,這次穿的是一身白衣。過了一會,服務生居然拿了一瓶紅酒跟一個高腳杯過來,讓翡翎翠不得不懷疑自己的眼睛,咖啡廳服務生居然可以端出紅酒跟高腳杯來,這未免也太詭異了。但是,這明顯是日吟的指定要求,他很自然地拿起高腳杯輕啄一口紅酒之後重新凝視翡翎翠。至於開車的紅衣女性則停留在車旁,態度有些拘謹,同時散發著警戒的氣息。然後,在看到翡翎翠之時,紅衣女性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不該存在於這世界的事物。
「妳比我預期的要有能耐的多,居然都查到這裡來了。」日吟毫不掩飾驚訝。
「什麼意思?」翡翎翠真的不知道日吟是什麼意思。
「就是說妳刻意選擇了這裡,不是因為查出了這家店是我的產業嗎?」日吟笑了笑,又喝了一口紅酒。
「你明白就好,我想我們還是直奔主題比較乾脆。」翡翎翠很努力壓抑自己的驚訝,她要是知道日吟是「栗樹之館」的老闆根本就不會選擇這裡作為對話的場地。
「在開始對話之前,我可有榮幸知曉小姐的芳名呢?畢竟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還稱為『玉碧青教授的學生』就顯得太生硬了。」日吟問起了名字。
「這是隱私。」翡翎翠立刻拒絕。給了名字會更容易被查出來歷,她沒理由冒這風險,雖然打電話約日吟出來本身就是最大的風險了。
「真是多餘的矜持,明明從手機號碼很容易就可以查出個人資料了。再者,綠色的頭髮並不常見,加上我知道妳是玉碧青教授的學生很容易就可以確認身分。」日吟聳了聳肩。
「查到了再說,該輪到我發問的時候了。在電話裡你說不合適說出口的事情究竟是什麼?這裡雖然人多,但桌位間距離頗遠,說小聲點應當不至於被聽見。」翡翎翠不想一直被牽著鼻子走。
「我猜妳已經準備好錄音了。不過無妨,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害怕的了。玉碧青教授已經移送到我的醫療機構中,家人也一併送過去免得出問題。當然,妳可能已經知道他在失蹤前把錢都提了出來,那也是契約的一部分,是我的收入來源。」日吟解釋自己為什麼這麼有錢。
「醫療機構?確定不是送上天國了?」翡翎翠覺得這說詞太可疑了。
「不,如果妳不相信的話我也可以安排妳跟玉碧青教授見面,不過要等療程結束之後。」日吟承諾。
「詐騙集團慣用的伎倆吶,盡許些不打算實現的承諾拖延時間。」翡翎翠不以為然。
「聽起來,妳似乎是完全沒打算相信我呢。」日吟苦笑。
「哼哼!倒不如問,你有什麼讓我相信的理由呢?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宣稱自己可以治療絕症,除了邪教教主跟詐騙慣犯之外似乎沒有合理解釋。」翡翎翠哼了兩聲。
「除此之外,還有天賦異稟的超能力者與被通緝的瘋狂科學家,是以超出常理與法規的技藝挽回人命的奇蹟使者。」日吟面帶微笑地反駁。
「所以你是哪一種?被通緝的瘋狂教主?」翡翎翠隨意發問。
「我是科學家,某種程度上是。要說的話我對醫學可是很熟悉的,只是沒有用真正的身分考過醫師執照,如此罷了。」日吟解釋。
「所以你作為瘋狂科學家究竟研究出了什麼?萬靈丹?」翡翎翠語帶諷刺。
「真是聰慧的小姐,我的確製造了近乎萬能藥的產物,雖然還不能說是能治癒任何疾病。」日吟點了點頭。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不拿出來賣?肯定可以賺翻。」翡翎翠心想不存在的東西當然沒辦法拿出來。
「因為產量有限,而且會產生些許的副作用。嘛,比起死亡,那點副作用不成問題,玉碧青教授是在知道危險性的前提下接受了契約的。」日吟解說。
「坦白說,我覺得你是在漫天扯謊。」翡翎翠大失所望。
「的確,我說的話有點太超乎常理了,也缺乏實證。不然這樣好了——」日吟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主上,請容在下提醒,快到跟庭雨花院長約定的時間了。」打斷日吟的是原本在店外等待的女性司機。
「嘖嘖,居然不知覺間花了這麼多時間。想探究祕密的小姐,很抱歉我今天得先失陪了,如果想約時間的話可以直接打給我或是讓紅安排一下。」日吟指了一下自己的司機蝶紅姬,實際上她也兼任日吟的秘書,在日吟的名片上其實備註了她的姓名只是翡翎翠起初沒注意到。
日吟把杯中剩下的些許紅酒一口喝掉之後隨即跟蝶紅姬走出咖啡廳,在廳外隔著玻璃做出一個告別的手勢之後就上車離開,翡翎翠則在心裡想日吟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可以相信的。跑去跟服務生問了一下日吟的身分,得到了「老闆的老闆」這個答案,無疑意味著日吟身價確實不凡的事實。畢竟今天選擇在栗樹之館會面完全是她自己的決定,不太可能是刻意安排的結果。
蝶紅姬所提到的庭雨花院長她是知道的,是這座城市的著名權力者之一。公認全國最先進最完善的醫院解神醫院的院長,跟許多政治家都有著良好的關係。據說能和庭雨花搭上話的人非權即貴,如果日吟真的是庭雨花交際圈的一份子,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詐騙集團。說不定是真正的醫學界重鎮,只是因故不適合拋頭露面。想到了這點,翡翎翠立刻下定了決心要追查下去,現在就前去解神醫院看看日吟是不是信口開河,查個一清二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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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翻案文叛徒論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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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捨不住花錢坐計程車,翡翎翠也沒有機車可以騎,只好坐公車到解神醫院站然後走過去。當到了解神醫院的時候,正好看到日吟跟蝶紅姬從大門口走了出來,蝶紅姬的手上還提著一包紅色禮品,很明顯是庭雨花的餽贈。無疑的,日吟跟庭雨花的談話已經結束了,如果是在會客室內的談話大概連新聞也不會有。正當翡翎翠失落地準備離開時,看到她的日吟主動走了過來打招呼,臉上一派輕鬆。
「真沒想到妳會特地追過來,翡翎翠小姐,妳的行動力實在強大。」日吟毫不客氣地走到翡翎翠身前。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翡翎翠納悶。
「在車上時打了通電話問到了,我說過妳的特徵太明顯了。既然妳都特地趕來,也差不多是午餐時間了,乾脆與我共進餐點並繼續討論栗樹之館中的話題如何?畢竟方才是我擅自離開,午餐的費用我會全額支付的。」日吟理所當然地回答。
「去哪吃?」翡翎翠整個上午除了喝了杯冰咖啡外啥都沒吃,現在也確實餓了。
「這附近的話,『右弼樓』的水準我覺得不錯。」日吟思索了一下後提議。
「主上,右弼樓不預約的話通常沒有位置。」蝶紅姬提醒。
「嘖,害我白高興一場。」翡翎翠聽到這個多次在美食雜誌上被評為最高級餐廳的右弼樓時還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嚐嚐什麼叫頂尖料理了。
「不然去『九州殊口』好了,那裏鮮少客滿。」日吟提出新的建議。
「不會太遠了嗎?」翡翎翠是知道九州殊口的,在美食評級上與右弼樓相近,但價格硬是高了一大截。
「開車去很快的。喏,上車吧!」日吟發出邀請。
「不,上你的車太危險了,誰知道你會把我載去哪。」翡翎翠回絕。
「真麻煩,紅有什麼建議嗎?」日吟停止了思考。
「『玄戈祭壇』稍微走一段路可以到,『暮曦郡』較近但有些許客滿的危險。」蝶紅姬提出選項,這兩家餐廳翡翎翠都沒聽過。
「那就請疑心重的翡翎翠小姐下決定了,選項以外的餐廳也是可以的。」日吟已經厭倦提議被打槍了。
「暮曦郡好了,客滿再找其他家便是。」翡翎翠不想走遠。
日吟沒有去過暮曦郡餐廳,所以由蝶紅姬帶路,另外兩人跟在後頭。大約走了十分鐘左右,翡翎翠看到了暮曦郡的灰色招牌,夕紅色的文字彰顯其上,猶如隱入山脈的暮陽。店的裝飾大致採用暖色系,店面是透明玻璃,因為只剩一個兩人桌所以日吟跟翡翎翠坐下之後就沒有位置了,蝶紅姬什麼也沒說地默默站在日吟的左斜後方。
日吟拿起了菜單之後很快就點好了,共有青醬明蝦千層麵、獵人燴雞、番茄鮪魚筆管麵、蜂蜜捲、巧克力酥餅五道,翡翎翠則在思索了一下之後點了白醬扇貝燻雞蝴蝶麵跟杏仁糖。雖然日吟已經說了要買單,但翡翎翠怕他變卦,想了想點菜還是點得小有節制。
「居然一次點了五道菜,你的食量沒問題嗎?」翡翎翠對此頗為驚訝。
「拜託,妳以為我的秘書不必吃東西嗎?」日吟也很驚訝。
「如果是她的份,為什麼不讓她自己點?」翡翎翠質問。
「因為我要是問她的話,她肯定會推辭,所以直接替她點比較快。」日吟解釋。
「主上,我等回去再自己用餐便可,真的沒有必要為在下點餐。」蝶紅姬的站姿相當拘謹。
「妳看,紅老是這樣,每次問她要吃什麼都會回絕。」日吟笑著對翡翎翠說話。
「身分有別,在下與主上同桌用餐並不妥當。」蝶紅姬解釋自己的立場。
「日吟究竟是什麼人?」翡翎翠決定直接問這位秘書。
「主上的身分不是尋常人有資格探究的。翡翎翠小姐,請妳了解自己的立場。」蝶紅姬的話相當不客氣。
「哎呀,紅,別這樣嚇我的客人。」日吟苦笑了兩聲。
「抱歉,主上,是我踰矩了。」蝶紅姬隨即對翡翎翠做了一個致歉的動作。
「不要緊,是我有點太激進了。嘛,如果你連解神醫院院長都認識,那大概是真有水準的醫師,是我想多了。」翡翎翠相當服從權威,只要跟名人有關便會認為值得信賴。
「嘛,我知道自己看起來是挺可疑的。倘若妳還是擔心玉碧青教授的話,兩個月後再來聯繫,屆時我應該可以安排一下。」日吟允諾。
「我可是不會客氣的,時候到了有空暇我一定打電話。」翡翎翠直白坦承。
「妳願意相信就好,現在,就先享用美食比較實際。紅,坐下吧!妳一直站在我後面的話感覺有點壓迫感。」日吟看著麵食附帶的簡單前菜跟飲料已經上桌了,客滿狀態還能這麼迅速是真的了不起。不只如此,前菜到的同時也把新椅子拿來,方便第三人有地方坐。
「銘謝主上,在下就不客氣了。」蝶紅姬沒有違抗指示。
「這麼小的桌子要擺七道菜也太勉強了,看來我們動作得快點。」翡翎翠飛快吃掉前菜,好讓等等麵食上來時可以順便收掉這些銀質小盤子。
「別太緊張,時候到了總有辦法處理,慢慢享受食物的味道才是第一要務。能像這樣坐下來慢慢享受各種食物的日子已經不多了,不要浪費機會。」日吟慢慢咀嚼。
「日子已經不多了?什麼意思?可別告訴我你快被捕了,牢裡沒有享受的機會。」翡翎翠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戰火將起。等到戰爭開始,想要維持飲食水準可不太可能。」日吟說明。
「沒聽說過呢,要打仗什麼的,也沒聽說跟鄰國有什麼摩擦。」翡翎翠不以為然。
「多打開電視看看,就會看到各種魔獸帶來的威脅以及奪回海洋與黑暗大陸所能帶來的美好之處的宣傳,還有最近在政府補助之下拍的『天淵解放戰記』。無疑的,這是在為向魔獸們宣戰所做的準備工作,得要讓民眾先接受發動戰爭能帶來無數好處,這樣才能製造出開戰的理由。」日吟解釋。
「的確呢,前陣子也有聽幾個同學討論過,說不定各國政府要聯手解放黑暗大陸了。這樣不是很好嗎?比起人類之間的內戰,展開對付魔獸們的解放戰爭,至少戰場不會在天巫大陸。」翡翎翠搞明白日吟是要說什麼了。
「不,妳不明白,不明白同魔獸間展開全方面戰爭意味著什麼。一直以來,雙方雖然世代為敵但其實已經超過千年沒有大規模的戰鬥過了。一旦展開以大地為賭注的戰爭,就將會是一場直到其中一方死盡才會結束的種族滅絕戰爭,戰火將會燒遍整個世界。即使能夠勝利恐怕也將付出巨大的代價,況且,能夠保證勝利的要件其實一個也沒有。充其量只是一廂情願認為魔獸們的力量已經落伍了,認定牠們在現代軍火面前必定不堪一擊的優越感引起了發動戰爭的渴望。舉例來說,實際上生物戰劑對生態多樣性很高的百地魔獸很難產生效果,想要開發出能對所有種類魔獸生效的細菌或病毒是不太可行的。除非妳認為僅憑著槍枝與砲火就可以殲滅魔獸。」日吟批判。
「但事實應該是這樣沒錯啊?經過了四千年,魔獸的數量應該不是昔日可比的了。但是,野獸終究是野獸,沒有精巧的手指與鑽研的智慧,只會依靠肉身戰鬥的傢伙是不可能贏得了現代軍隊的,槍砲可以解決掉牠們。要說問題的話應該只在如何跨越被魔獸佔領的海洋,即使以現代的技術要殺盡海中的魔獸是不可能的,但只要克服這點的話解放黑暗大陸應該能夠做到。」翡翎翠反駁。
「那麼,萬魔統帥呢?對付那個能夠隨意打開空間門的魔人,有想出任何對付的方法嗎?」日吟質問。
「反正也不過是一個人,能對大局造成什麼影響?如果他把空間門開過來,反而是讓我們可以順著門進攻黑暗大陸,利大於弊呢。」翡翎翠說著天真的話。
「嘛,我明白了,妳是對軍武不感興趣的一般人呢,所以才會不明白他的能力有多麼大的危險性。如果他想要的話,想要摧毀這個世界大概也是能做到的,向他宣戰實在是太過危險的事情,我懷疑決策者的考慮太不周了。」日吟提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他真的有這種能力,那人類早就被滅絕了。肩披腥風、身沐血雨、劍纏憎炎、足屢仇骸——以其瘋狂席捲人世,吞滅一切美好的人形災難······提起那個『人類史上最大的叛徒』,就是憎恨與憤怒的象徵,是散播著瘋狂與怨嘆的恐怖,是直到人類滅絕為止都會無止盡地發起攻擊的破壞化身。就如同對人造衛星的攻擊那樣,他一直都在對人類發動各種干擾與攻擊,如果他真有能力摧毀世界肯定早就下手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辦不到,但他的能力肯定沒有你想的那麼強,大概是有什麼罕為人知的祕密。」翡翎翠不認同。
「果然,人們是這麼認為的。我說,如果他只是不願而非不能呢?如果他是因為某些理由才不想消滅人類,而滿足於掌管海洋跟黑暗大陸,這次發動的戰爭將會逼迫他做出最大程度的反擊。妳是讀過赤月事件的相關記載的,裡面描述了他為何憎恨人類的理由。但事實是他在時隔千年的再現時並沒有立刻發起攻擊,反而是在險些被再次捉到後才開始號招魔獸發起戰爭。天淵淪亡戰爭的起始是找到在海外孤島隱居的他,而不是他主動出現,這難道不意味著他很可能只是想要一片可以安心生活的土地而非摧毀人類的世界嗎?事實上,在這四千年間他應該有非常多次的機會可以攻佔天巫,但卻遲遲沒有動手,難道不正是他無意繼續與人類為敵的鐵證嗎?」日吟發起推論。
「這種說法好像也聽過,但不合理,只是需要一片淨土的話他大可穿越空間找到無人之地。總之,我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單方面認定『人類史上最大的叛徒』不是企圖摧毀世界的狂人,翻案文看多了就以為自己見解獨特嗎?怪物就是怪物,你為他找再多解釋也沒用,只有把他跟魔獸們一起消滅才是正確的未來。四千年來人們一直承受的屈辱就要結束了,不管你怎麼唱反調,現在我們的實力很明顯已經完勝那些粗劣的野獸,」翡翎翠稍微有點怒氣上湧,覺得日吟一直反駁是在搞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主餐終於姍姍來遲,青醬明蝦千層麵、番茄鮪魚筆管麵、白醬扇貝燻雞蝴蝶麵佔據了七成的桌面,加上獵人燴雞跟飲料後幾乎是沒有任何空間可以再擺放東西。於是,三人都無暇繼續那已經變得不太愉快的話題,開始專注處理自己的食物,並且小心不要讓醬汁沾到衣袖。
吃著吃著,翡翎翠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就是蝶紅姬似乎是日吟的秘書兼司機,也就是今早接了電話的人。可是,那個時候日吟卻不在,手機也在通訊範圍外。這很奇怪,因為他出門的話應該會由蝶紅姬載出去才對,但蝶紅姬卻接了位於工作室中的電話,意味著日吟應該是單獨行動。不過,再仔細想想的話,說不定日吟單純只是把手機關機然後在附近散步罷了,提出這樣的問題似乎不太適當,翡翎翠決定放棄。
與專心地享受食物的日吟以及想東想西的翡翎翠不同,蝶紅姬吃東西的速度很慢,注意力多半用在注意四周。彷彿,像是觀察有沒有人在窺探或竊聽他們,以不尋常的警戒心堤防他人,眼神異常銳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能夠看出蝶紅姬並不是經過充分相關訓練的人,因為如果是專業人士就不會讓人明顯感覺出來這點。不管如何,畢竟蝶紅姬看起來也只比翡翎翠大上三到五歲左右,也不像是經過嚴密鍛鍊的情報人員,會犯下這種錯再正常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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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初邂逅身伴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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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第二周,翡翎翠百無聊賴地逛著網頁,在暮曦郡的餐會之後,她經常會注意到主戰派的言論。力主將天巫大陸各國的勢力團結在一起,發起一場解放世界的戰爭,奪回失去的土地以及海洋,這樣的言論已經成為了主流的想法。雖然翡翎翠不覺得那有什麼不對,可是,以她的立場來說並不期望有戰爭,畢竟那意味著大量的死亡以及資源的佔用,對於她這樣的尋常民眾來說並不會有什麼好處。可是,消滅魔獸、將潛伏於暗影中的威脅除去的確是件誘人的提案,她可以理解為什麼這麼多人支持戰爭。
傳聞,各國領袖已經為這件事招開過多次會議,討論解放天淵的可行性。雖然翡翎翠不知道要怎麼做到這點,但似乎距離立案已經不遠,過幾年可能會開始傾全國之力備戰了。基本上,雖然無法知道魔獸們的現狀,但難以想像那群野蠻的怪物會有什麼技術上的鑽研成果。可不管如何,即使開戰會對翡翎翠自身帶來巨大的影響,但她並沒有去改變的能力。追根究柢,她只是一個普通人,想要撼動世界的走向是不可能的,繼續想這件事其實無法帶來任何影響。相較之下,考慮一下稍後出門看電影時要穿哪件衣服似乎比較實際,她也不是會在無能為力的事情上一直糾結的人。
當翡翎翠抵達電影院門口的時候,跟她合租房間的室友碧瑩璽已經在那邊等待了,穿著粉白色的連身短裙與淡紅色的中跟鞋,黑色的長髮披在肩頭沒有束起,看到翡翎翠之後隨即揮了揮手。翡翎翠自己則穿著白色的吊帶背心配黑色短褲,腳下是灰色涼鞋,翠綠色的及腰長髮綁成側馬尾從左邊垂落。碧瑩璽是她認識多年的朋友,以前就住在翡翎翠家的隔壁,小學跟國中都同班,彼此間相當熟稔。不過,到高中時碧瑩璽家搬到了同城市的其他地方,高中也就沒有一起讀,曾聽聞她後來一度輟學半年但還是準時畢業,直到大學時意外同校偶遇才又重新來往了起來。
為了節省租金,兩人才合租起了房間,但暑假的現在兩人都各別回家所以並不會時常碰面。因此,在學期結束前就約好了今天一起來看電影,結束後順便去聊些話題,雖然翡翎翠偶爾會對此感到困擾。在分隔的高中三年間碧瑩璽有了相當多的改變,主要是在兩性觀念方面,因此引來了很多麻煩。簡單地說,碧瑩璽三不五時就會把朋友的男朋友弄上床,搞得姊妹淘反目成仇,除了沒有男朋友可以讓她搶的翡翎翠之外現在幾乎沒有同性朋友可言。然而,對於翡翎翠而言她可說是個不錯的室友,因為她三天兩頭就在流連在不同男性的床上不會回來,讓翡翎翠可以獨佔房間。而且她從不會帶男人回來把翡翎翠趕出去,作為室友的品德沒有問題。
「翎翠沒有化妝呢,這可有點太隨便了。」碧瑩璽用輕快的語氣批判。
「跟妳一起看電影為什麼要化妝吶?又不是來釣男人。」翡翎翠苦笑。
「隨時準備好釣竿可是一名釣客的義務。優秀的男人出現時就要能立刻出手,到時在後悔沒有做好充分準備可就遲了呢。」碧瑩璽說教。
「我可不是妳這樣來者不拒的肉食主義者,適當地放過獵物是一種美德。」翡翎翠沒那麼飢渴。
「吶,這是誤會呢,我可是很挑剔的。別說這個了,還是先買票實在呢,看『末日方舟』沒問題吧?」碧瑩璽一邊排隊一邊要求確認。
「當然了,不然我們為什麼要特地約這時間來?」翡翎翠翻了翻白眼。
「對了,作為朋友我有一個勸告呢——最好塞點水餃進去比較好,這樣比較有吸引力呢。」碧瑩璽故意用視線掃過翡翎翠胸口後這麼說。
「哼,從來沒用過胸墊的傢伙少給這種奇怪的意見。」翡翎翠對這話題不太感興趣。
「其實我有試過,不過似乎起不到加分的效果呢。」碧瑩璽稍微有點惋惜。
「那是因為妳的胸部已經太大了才不適合,況且胸型也不需要修正,我懷疑妳犧牲了自己的節操換取了這樣的成果。」翡翎翠覺得這傢伙根本是在炫耀。
如果要做評分的話,那翡翎翠在長相跟身材方面應該都能拿到中等偏上的分數,碧綠色的長髮能帶來強烈的第一印象,但與天生麗質的碧瑩璽放在一起比的話恐怕會相形慚愧。碧瑩璽的五官極為妖媚,湛藍色的眼珠漂亮得彷彿能勾走人的魂魄,偌大的柔軟乳房與完美的腿部曲線更是對男性的視覺暴力。鮮少有男人能拒絕碧瑩璽提出的要求,她不但聲音本身好聽,她自己也精通聲韻技巧,在她面前還能保持理智的傢伙或許根本算不上男人。
跟碧瑩璽一起出門的時候完全沒有精心打扮的必要,因為在這招蜂引蝶的天姿絕色旁,再怎麼打扮也會被從精神面上移除。
「節操什麼的不過是痕跡器官,是在演化中應該被淘汰的東西呢!」碧瑩璽笑了笑,不經意間用了不合適的譬喻。
「我不知道痕跡器官是什麼,是生科系才知道的知識嗎?」翡翎翠聽不懂。
「只是常見的小知識,翎翠有點孤陋寡聞呢!」碧瑩璽又笑了。
「別再聊了,下一個就輪到妳了。」翡翎翠提醒,她們是來看電影不是來互相嘲諷的。
碧瑩璽很快地掏出錢來買了電影票,雖然她的家境相當不好,但自重逢以來從未見過她花錢會手軟。大概,是有著那方面的兼職,大學中到處都有這樣的流傳,作為室友的翡翎翠心裏明白傳聞多半是真的。只是,雖然碧瑩璽並不缺錢,她們一起出門還是都分開付錢,所謂的朋友是不會因為誰比較不缺錢就經常請客的。也因為是朋友,翡翎翠尊重對方的生活方式,雖然偶爾還是會忍不住說教,但從來不曾辱罵過她的行徑已。因為翡翎翠很清楚那種話已經有太多人說過了,再多說下去只是在自以為高尚而已。
當然,由於翡翎翠三天兩頭得幫她收拾殘局,所以抱怨倒是經常為之。好多次都被曾經是朋友卻被奪走男友的同學攔截,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是被甩巴掌了事,不過有幾次差點鬧大,翡翎翠花了很大功夫才成功調停。坦白說,這樣搞下去遲早會出大事,唯一可以慶幸的是碧瑩璽除了翡翎翠自己之外已經沒有經常來往的朋友了,應當不至於再出現那種狀況。
兩人一起進了電影院開始看片,「末日方舟」是典型的災難片,題材依舊是天淵淪亡戰爭。近幾年這種題材似乎特別常見,或許正如日吟所說,這是戰爭的預備動作,為了塑造戰意而準備的政策宣傳品。不管如何,雖然題材是天淵淪亡戰爭,但這部其實是愛情片。內容敘述在天淵大陸的民眾如何努力地登上逃往天巫大陸的船隻,並在船隻上相知相惜最後相愛的故事。當然,故事不會一帆風順,在歷經暴風雨與滔天巨浪之後,在即將抵達天巫大陸港口的他們眼前出現的是海中的魔獸群。那些真龍一族的怪物們追擊而來,最後船隻遭到破壞,男主角的下半身整個遭到咬斷,最後只有改搭小船的女主角跟寥寥數人成功抵達。
整個故事最感人的地方似乎是只剩下上半身的男主角說出的話與做出的選擇。但如果認真地思考的話,那種狀態還有心思說些華麗的言詞也真是太誇張了。
「挺浪漫的呢,這部片子。」散場後碧瑩璽一邊走出電影院一邊說。
「如果男主角願意先把掉得滿地的腸子收一下的話,或許我會同意。畫面太血腥害我根本集中不了精神。」翡翎翠苦笑。
「總是在乎些無關緊要的旁枝末節,很有翎翠特色的想法呢!」碧瑩璽輕輕批判。
「我覺得妳注重一下合理性會比較好。」翡翎翠不以為然。
「那有什麼意義呢?反正這個世界並不合理。」碧瑩璽苦澀地笑了。
「我覺得不合理的是妳的腦袋,真是的。」翡翎翠無奈。
「好啦,接下來就一起去栗樹之館喝杯咖啡如何呢?」碧瑩璽提議。
「照慣例是這樣,就這這麼做吧!」翡翎翠同意。
電影院離栗樹之館不遠,兩人很快就走到了目的地,但卻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簡單地說,就是日吟穿著燕尾服坐在裡面,桌上擺了一些紙本文件,蝶紅姬坐在他的對面。跟翡翎翠對上視線的下一秒,日吟立刻揮了揮手,然後讓蝶紅姬把文件收進手提箱裡。如果只有一個人的話翡翎翠會毫不猶豫地過去,但現在碧瑩璽在身旁,總不能無視她的意願跟別人併桌。不過,碧瑩璽顯然也看到了日吟的動作,所以她主動朝日吟走了過去,臉上擺出適切的笑容。
這次的桌子頗大,於是日吟挪動了一下位置,讓新來的兩人可以相鄰而坐。
「翡翎翠小姐,可別來無恙?」日吟胡亂打了招呼。
「離上次見面不過隔了一周,能有什麼變化?我介紹一下,這位是碧瑩璽,是我的朋友。這兩位是日吟先生跟蝶紅姬小姐,是徵信社的工作人員,似乎是。」翡翎翠介紹。
「把我當成私家偵探也無妨,是很有趣的行業,而且我的情報人員的確充足。」日吟閒談。
「翎翠可真不夠意思呢,交了男朋友也不說。」碧瑩璽開了個玩笑。
「很遺憾我們不是那種關係,認識也沒多久。」日吟立刻否定。
「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告訴妳。」翡翎翠對她劣跡斑斑的歷史很有認識,簡直把搶人男友當例行事務在做。
「只要感覺對了,其實相愛並不需要時間呢。」碧瑩璽不以為然。
「我不反對這種說法,但不喜歡就是了。」日吟笑了笑。
「這麼說起來,日吟先生有女朋友嗎?」翡翎翠隨意發問。
「嘿嘿,翎翠在意起來了呢?」碧瑩璽露出壞心眼的笑容。
「別鬧,我只是提到這話題順便問問。」翡翎翠趕緊否定。
「我是有過妻子的人吶,曾經。」日吟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一點情緒也沒有。
「離婚了?」碧瑩璽毫不留情地發問。
「是不在了,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日吟的聲音中感覺不到感慨。
「很久以前?等等,日吟先生看起來不到三十歲,到底是幾歲結婚的啊?」翡翎翠發現了不合邏輯的事情。
「很高興妳這麼說,看來我保養得還不錯。」日吟又笑了笑。
「主上,時候差不多了。」蝶紅姬忽然發話提醒。
「噢,我又忘了時間了,老毛病一直犯。那麼,兩位美麗的小姐,就請容許我先行告退了。」日吟愉快地起身跟蝶紅姬一起離開。
「翎翠,妳喜歡剛才那個人嗎?」在日吟走了之後碧瑩璽發問。
「不,只是感興趣而已,我還沒有交男朋友的計畫。」翡翎翠立刻否定。
「那就好,因為我剛才看到他的瞬間下腹部的某個部位就已經燃燒起來了呢,就算已婚我也不打算放棄。」碧瑩璽說著謎樣的話語。
「我一點也不想問妳燃燒了什麼玩意,為什麼看上他我也不管,但年齡差可能很大喔?妳也不過二十歲,日吟先生可是已經說了他的實際年齡遠大於外貌。」翡翎翠提醒。
「陳年的老酒會更加濃醇,沒有問題呢。」碧瑩璽從容回答。
「過度發酵的酒未必好喝,還是要適合飲者才行。」翡翎翠繼續提醒。
「真有趣呢,明明翎翠就不喝酒,卻說得好似經驗豐富呢。」碧瑩璽笑了出來。
「別提這件事了,上次我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妳弄回房間,酒量不好就別濫飲。」翡翎翠想起了不好的回憶。
翡翎翠不是不能理解碧瑩璽為什麼打算把日吟設為目標,那個人既英俊又強壯,而且似乎還很富有。要說問題的話,除了年齡之外來歷不明也是,是否有過什麼前科都難說。別的不提,他就自承過日吟是個假名,而且還是個密醫,說不定其實是個通緝犯也不一定。只是,就算是罪犯,恐怕也是黑道重鎮之類的人物,才能夠擁有如此資產與人脈。但不管如何,關於日吟這個人的真面目,等到約定的日子來到自然就能確定,到時候問看看玉碧青教授一切都將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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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說秘教臥室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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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的第四周,翡翎翠在自家的門口迎來了自己的朋友,碧瑩璽帶著手提包走進了臥室來。一如既往,碧瑩璽坐到了書桌前的椅子上,翡翎翠則坐在床邊,兩人的穿著都是輕鬆愉快的休閒風。今天是平日,所以翡翎翠的父母都在上班,而且她也沒有兄弟姊妹。
「我從以前就想問了呢,為什麼妳家裡的房間這麼整齊乾淨?」碧瑩璽忽然提問。
「沒什麼,不過是沒整理好我媽會碎碎唸。」翡翎翠的答案很普通。
「原來如此呢,難怪跟我一起住時放飛自我了。」碧瑩璽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國中時去妳的房間的時候明明就很亂。跟我合租時卻從不見妳亂扔東西,時時保持房間整潔。」翡翎翠忽然想到了這件事。
「因為那不是我一個人的房間,現在我老家的房間仍舊如妳記憶中那樣亂七八糟呢。」碧瑩璽解釋,腳尖輕敲地板。
「妳媽不會生氣嗎?真好。」翡翎翠稍微有點羨慕。
「不是不會生氣呢,是連辱罵都提不起勁了——不,這不重要呢。我今天有些頗有意思的話題。簡單地說呢,我調查了那位日吟先生的背景,結果發現了出乎意料的事情呢。」碧瑩璽轉移話題。
「調查的出來?我記得他說過那只是假名,這樣也能查?」翡翎翠相當訝異。
「因為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假名呢,一路追查上去,這個名字意味著白夜教團的領袖呢。妳說過的白夜徵信社應該是同公司的外圍組織,栗樹之館也一樣,應該全都是白夜教團的下屬組織呢。這教團的歷史意外地悠久,雖然不能說是非常巨大,但似乎創始於兩千多年前,歷代教主都會被冠以『日吟』之名呢。至於原因,可能是因為他們信奉的是太陽神,所以作為神的代言人才會稱為日吟呢。順帶一提,白夜教團在紀錄上從來沒有更換過教主,用『歷代』這個詞似乎不太合適,宗教說法是教主受到太陽神的祝福而永存不朽。但關於日吟的外貌描述的確有多次互相矛盾的地方,明顯不是同一個人,應該是不為人知地進行了世代更迭。」碧瑩璽說出調查的成果。
「讚美日神的吟頌者是嗎?不過有兩千多年歷史的宗教我居然一次也沒聽過,真神奇。」翡翎翠嘖嘖稱奇。
「因為即使是在鼎盛期白夜教團也不曾是主流宗教過呢。雖然有某種程度之上的規模,但距離進入教科書似乎還差了那麼一點呢。」碧瑩璽解說。
「等等,難道他推薦給玉碧青教授的是信仰治療嗎?藉著太陽神的力量來醫治胃癌末期?」翡翎翠驚呼。
「根據紀載,白夜教團似乎有在提供安寧照護跟婚葬儀式的服務呢。」碧瑩璽表示。
「嘖,這樣看來我似乎得去參加教授的葬禮了,我倒是沒想過他可能是宗教騙子。」翡翎翠的心理正在相信跟懷疑之間擺盪。
「我的話就不必了呢,畢竟不是我系上的教授。」碧瑩璽是生命科學系的學生,跟翡翎翠不同。
「就算是同系也不一定要參加啦!」翡翎翠不以為然。
「但話說回來,白夜教團其實在醫療方面有著相當高的水準呢,有幾種新型技術就是在他們的外圍組織中開發出來的。除此之外,他們也是重要的獨立醫療救援組織,針對難民和流亡的群眾進行醫療安置,並長期對落後國家做醫療協助。」碧瑩璽繼續敘述。
「這妳早說好嗎?難怪日吟先生會認識那個庭雨花院長,看來是真正的醫界重鎮。或許是因為要使用還沒通過審核的新技術才不得不把人載出國。」翡翎翠得出了結論。
「對了,關於白夜教團有很多奇怪的謎團呢。舉例來說,他們的成員數量成謎,而且經常有教徒失蹤,搞得警方不得不介入調查呢。」碧瑩璽補充。
「喂喂,妳是不是故意一正一反描述好玩弄我啊?」翡翎翠抱怨。
「翎翠真遲鈍呢,現在才發現。」碧瑩璽笑了。
「好啦,那還有什麼資料都趕緊說一說吧!」翡翎翠催促。
「要說白夜教團最特殊的地方呢,是教義。主張『日光之下,眾生平等』。」碧瑩璽故意只說一半。
「聽上去沒什麼特別的啊?」翡翎翠不能理解。
「重點呢,在於這句話裡的『眾生』包含魔獸在內。主張受陽光照耀的世間萬物都是太陽神的子民,將魔獸視為對等的存在,不應率性地將牠們視為敵人呢。」碧瑩璽敘述。
「噗,跟那些吃人的怪物講求平等,這個也太亂來了。那些活在黑暗裡的怪物哪裡受陽光照耀啦?不過是竊取了我們世界的土地與陽光的低劣野獸,把牠們當成有思想的傢伙實在瘋狂,果然信教的傢伙沒一個講邏輯的。嘛,這個說來,在暮曦郡的時候他曾經為那個人類史上最大的叛徒辯護,現在看來原來是宗教見解吶。」翡翎翠忍不住發笑。
「以我個人的感覺來說呢,他似乎不像是個瘋狂的人,反而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呢。」碧瑩璽為日吟辯護了一下。
「這是一定的吧?如果無法給人安全感,怎能做邪教領袖?完全不行啊這個宗教。」翡翎翠批判。
「遇到自己厭惡的事物就會直接斷言那是錯誤,是翎翠一貫的壞習慣呢!」碧瑩璽說教了一下。
「如此明顯的事情,有什麼再三考慮的必要嗎?」翡翎翠嗤之以鼻。
「雖然我很喜歡翎翠乾脆的態度,但不去理解他人的立場可是很危險呢。不過,這也不重要呢。該做的調查都差不多了,翎翠也是時候該告訴我日吟的聯絡方式了吧?我沒查到他的私人電話,能知道的最多就只是徵信社的號碼呢。」碧瑩璽提問。
「妳真的想跟他在一起啊?」翡翎翠扶額。
「有何不可呢?我覺得,他就是我一直尋找的那個人呢。我的······歸處。」碧瑩璽在這方面向來直接。
「我覺得妳對上一個跟上上一個好像也是這樣評價的。」翡翎翠苦笑。
「這次不一樣,我能感覺出來呢。」碧瑩璽保證。
「妳好像每次都這麼說,準確度太差啦!」翡翎翠苦笑。
「如果翎翠不願意的話,我只好直接去徵信社見他了呢。」碧瑩璽不是沒有別的辦法。
「算了。乾脆還是我約他出來,再帶妳一起去好了。」翡翎翠提出解決方案。
「這樣不會太麻煩了嗎?」碧瑩璽疑惑。
「如果我的室友變成邪教信徒然後跑回來整天傳教才是真的麻煩,反正最近也是閒來無事。」翡翎翠聳聳肩。
「哎呀呀,真的不是翎翠自己有興趣嗎?」碧瑩璽調笑。
「妳再說些亂七八糟的話,我可是要翻臉了。」翡翎翠皺眉。
「翎翠還是開不起玩笑呢,這樣子人緣會出問題喔?」碧瑩璽依舊嘻笑。
「怎麼樣輪不到妳這個沒朋友的傢伙抱怨。」翡翎翠不滿。
「你好,請問是日吟先生嗎?」稍微思索了一下腹稿,翡翎翠隨即撥通電話到日吟的手機,意外地一打就通了。
「是,翡翎翠小姐有什麼事嗎?話說在前面玉碧青教授的療程沒這麼快結束。還有,我說過了不必在我的暱稱後面加上『先生』。」日吟的聲音從那頭傳來。
「不,是有其他的事情想跟你談談——準確地說是我的朋友想要見你。還記得兩周前的偶遇嗎?就是那時在我身邊的女性。」翡翎翠猶豫了一下以後決定直接說出口。
「碧瑩璽小姐對吧?我想正常的男人都不會忘記她,能收到她的邀約是我的幸運。不過如果翡翎翠小姐沒打算一起來的話,我恐怕無法接受邀請。」日吟記憶力沒這麼差。
「為什麼?」翡翎翠沒想到日吟會主動提出要三人行。
「因為要是我和她獨處的話,翡翎翠小姐會很不安吧?我可不想成天被懷疑。」日吟的聲音中帶有某種笑意。
「嘿——真不愧是當教主的人,挺懂人心。」翡翎翠忍不住諷刺。
「原來如此,看來翡翎翠小姐做了不少調查呢!」
「那你願意接受這個邀約嗎?偉大的白夜教主。」
「當然。那行程可以由我來安排嗎?」
「不是在栗樹之館見面就行了嗎?」翡翎翠納悶。
「難得可以跟兩位美麗的小姐約會,只泡在咖啡廳裡太可惜了吧?況且我也有些地方想去看看,正好一併處理。」日吟顯然有些想法。
「我先說清楚,偏僻的地方不去。」翡翎翠開始思索他的車能不能上。
「這不成問題。時間約在後天上午十點可以嗎?會合的地點就在栗樹之館前,我想對妳我來說那裏都很方便。」日吟提議。
「沒問題,到時見。」翡翎翠跟碧瑩璽確認之後隨即答允。
電話掛掉之後,翡翎翠隨即思索了一個問題,就是日吟所謂的「對妳我來說那裏都很方便」是什麼意思。栗樹之館的確離白夜徵信社及翡翎翠的家都很近,但問題是日吟怎會知道她的家在哪?如果日吟的意思真是如此,就代表他曾經調查過翡翎翠的身家背景而不僅是名字而已。恐怕,日吟擁有著巨大的財力與人脈,才能夠輕而易舉做到這種事情。作為白夜教團的教主,恐怕是將整個法人都視為私人的產業才能擁有這樣的能耐,坦白說跟其對抗絕對是很危險的事情。
不過,翡翎翠不是要與其為敵,至少現在還不是。只是,她不想讓自己的朋友隨便跟這樣的人物來往,若是將來出了糾紛恐怕很難全身而退。


——在兩人想著這些事情的同一時間,同一座城市之中,某間密室之中兩人正展開會談。知曉這場會談的人極為稀少,即使是各國的領導人也未必能掌握,是此國極盡權道的大貴族與鄰國的要人,都是有權力讓他人消失得無影無蹤而沒有任何媒體敢報導的權貴。此時此刻,他們都已經確認了沒有任何監聽或窺探的危險,坐到棕色沙發上後兩人相對而視。背後是牆上的銀質掛畫,滿臉皺紋的老人正微笑著,與之相對的鄰國青年則一派嚴肅。
基本上他們都是「銀幟會」的一員。不過嚴格而言,「銀幟會」並不是一個正式的組織,或許稱為天淵大陸解放同盟或對百地魔獸共同戰線還比較適當。外人無從知曉他們的存在,成員們即使交談也不會意識到他們是同一組織的同志,畢竟除了擊潰魔獸、奪回海洋與大地這個共同目標之外他們稱不上友伴。雖然各國權要商議要聯手消滅魔獸、奪回天淵大陸已經有多年,但銀幟會的成立時間卻相當短。主要是因為各國間屢屢勾心鬥角想假借計畫探聽其他國家機密甚至吞掉盟友而不斷導致計劃進展拖沓,真正開始是在孤辰現身破壞了人造衛星之後不久才加速形成的。那時各國的領導人都驚懼於魔獸已經腐蝕了天巫各國的政經體系這件事,才暗中交流最後組成了銀幟會。
在那之後又過數年,開始有信件寄給各國領袖,宣稱代表了百地魔獸要與人類各國領袖進行談判,好簽署合適的條約確保和平。當然,這件事情只有極少數人知道,以結論而言,百地魔獸的要求反而進一步促進了人類的危機意識,讓銀幟會加快了對百地魔獸的戰爭準備。
「所以,已經確定白夜教團跟黑暗大陸間的確有聯繫。」鄰國青年的聲音略帶緊張,他是鈴星共和國的現任議員,而且是被銀幟會上層遴選而出的新晉人員。來到這封誥帝國中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不過他現在應該要在旅館裡,而不是在這裡跟當今封誥國帝君的叔叔說話。
「這麼說來,老夫聽說白夜教團的教主便在這座城市中活動。」作為銀幟會元老之一的老人封玄窞輕撫下鬚。
「是的,但現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我們都還沒準備好。」青年知道現在時機還不成熟,上級如此吩咐。
「與黑暗大陸有聯繫,意思就是白夜教團的據點中很可能有連接到黑暗大陸的空間裂縫。」老人很明白這代表的意義。
「沒錯,所以要解放黑暗大陸並不困難,完全沒有渡海的必要。」青年想著銀幟會早已策劃這件事情很久了。創造空間裂縫需要使用濁氣,修復空間裂縫則需要使用清氣,這是眾所皆知的鐵則。便如同人類與魔獸無法共存那樣,清氣與濁氣也無法相容,清濁之氣會互相衝突造成破壞,這同樣也是常識的一種。換言之,牠們一旦在天巫大陸上留下了聯繫用的空間裂縫,等於是留下了人類進攻的通路,百地魔獸自身是無法封閉空間裂縫的。除此之外,直接渡過大海也是個方法,為此需要剷除以真龍一族為首的海中魔獸,這方面也有相當大的進展。
「現在的問題在於怎麼對付孤辰,處理那個麻煩的傢伙。」老人微微皺眉。
「所以,需要機神兵——而且絕不能被孤辰的探子發現。」青年想著他們打算籌備的王牌。
「第二期比第一期的成功率高多了。老夫打算第三期就大規模進行,盡速製造出足夠的機神兵。」老人當然知道機神兵是什麼,那是他被當今封誥國帝君所託付的重要工作。要培育所謂的機神兵需要適當的人選與技術,鑽研相關技術並實施正是他的任務。
「需要多少候選者?我會回去通知的。既然已經知道百地魔獸派遣了臥底,拖延時間就並不有利,不如盡快將好牌拿到手上。」青年發問。
「三百,不,應該要五百比較妥當。」老人直接開口。
「五百?不,那是不可能的。只有能夠清氣外放的人才有成為機神兵候選的資格,加上不能公開招選以避免被魔獸的奸細所發現,想要籌備出五百人太困難了。」青年不敢置信。要知道昔日天淵淪亡戰爭的時候,將整個天淵大陸能夠外放清氣的高手加起來也不過數十人,老者竟然一開口就要五百人。雖然在這四千年間溫養清氣的技術有了許多革新,尤其是在如何外放的學習方法上有了極大的進境,但能夠抵達那境界的人終究還是鳳毛麟角。
「老夫聽說龍德國開發出了半強制讓人抵達外放境界的藥劑,讓他們設法湊出足夠人數便是。」老人胸有成竹。
「但是,那種藥劑極有可能致死,會製造出不必要的犧牲。」青年面有難色。
「犧牲?你說犧牲?真無聊。要成為機神兵也很高的機率失敗而死,不過是多一層篩選而已,完全不構成問題。只要對大量無關緊要的人投藥使其成為候選者,能活下來的人就做好『操作制約』後送過來,然後我會在改造成機神兵時一併植入遙控炸彈做為第二重保險。這樣的話無須對候選者的忠誠做篩選,想湊出足夠人數並不困難。」老人一臉不屑。
「但——」青年忍不住想反駁。
「小夥子?你是不是完全沒搞清楚狀況吶?我們的敵人是百地魔獸與他們的領袖,這是一場決定人類存亡的生死之戰。如果畏懼犧牲,如果畏懼傷害,那我們勢必迎來毀滅。想要戰勝惡魔,就必須比惡魔更殘酷,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東西,這是獲勝的必要條件。你與其在乎這種事情,不如加緊監督對『巨神』和『假想劍』的研發,想要高效率地摧毀百地魔獸可不能單單依靠常規軍隊。況且,如果孤辰的能力出乎預期,巨神更是能作為關鍵王牌使用。」老人忍不住對這個有些天真、覺悟不足的後輩說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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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姝麗探問險中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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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誥帝國第二大都市「解神」之中,兩名女性並肩而行,身高相差微小。其中一人將碧綠色的奇異長髮綁成單馬尾,穿著藏青色外套與深紅色長褲,腳下則是純白的運動鞋;另一人讓墨黑色的長髮散在肩頭,穿著淡藍色的無袖襯衫與白色的荷葉邊短裙,腳下則是粉紅的涼鞋。在她們抵達咖啡廳「栗樹之館」時,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三分鐘,但日吟已經在裡面喝著琥珀色的葡萄酒了。
「在出遊之前喝酒,真差勁。」翡翎翠一進來就先抱怨。
「別擔心,像我這樣的人醒酒很快的。」日吟的聲音與神色完全無法讓人感覺到醉酒的意味。
「清氣使嗎?算了,也不重要。」翡翎翠知道清氣可以強化很多東西,或許也可以加快醒酒速度。
「我打算去龍池水族館遊覽,兩位可願意嗎?」日吟提出他的行程安排。
「當然呢。重點是跟誰在一起,而不是去哪裡呢。」碧瑩璽很乾脆地同意。
「我也沒問題,但龍池水族館太遠了吧?我可不想走去。」翡翎翠不太想上車。
「不然就一起搭公車過去,或者上我的車。」日吟喝完手邊的酒後讓服務生收掉。
「上車是不可能上車的,這輩子不可能上車的。」翡翎翠立刻回絕。
「那就是一起搭公車了,現在出發時間應該綽綽有餘。紅,妳把車開到水族館附近後自由活動,有需要時我會電話呼叫。」日吟隨即吩咐蝶紅姬先開車離開。
「我倒是不介意上車呢,不如我跟那位女司機一起行動,翎翠妳就跟日吟坐公車如何呢?」碧瑩璽提議。
「等等,提起要見日吟先生的是妳吧?」翡翎翠錯愕。
「所以現在先把獨處時間讓給翎翠,之後再輪到我呢。沒問題吧兩位?」碧瑩璽這麼規劃。
「這樣我可以,紅,妳便帶著這位小姐一起去吧!」日吟改變指示。
「記得注意一下安全。」翡翎翠無奈叮嚀,左手扶額。
「我知道。紅姬,麻煩指教了呢。」碧瑩璽向蝶紅姬打了招呼,後者隨即打開車門讓她上車。
愉快地坐到副駕駛座上,碧瑩璽完全無意去坐後座。雖然是四座超跑,但後座位明顯空間較狹窄,可稱不上優越的選擇。蝶紅姬的臉上幾乎沒有情感,只是沉默地開動跑車,在解神都市中行駛。當然,作為名貴超跑傲人的加速能力並沒有用途,開著這樣的車在街道上奔馳幾乎可說是單純的炫耀。事實上,碧瑩璽能從日吟的身上感受到自信與驕傲,其他人開著這樣的車或許單純是要彰顯身份與地位,但對於日吟而言這更是意味著他可以毫不在乎外界眼光去將喜歡的東西隨意擺在身邊的自由。
那個人能以不卑不亢的態度面對整個世界,拋去道德與正確的言論,睥睨著責備他作風的群眾。那樣的生活方式絕非良善,可是,卻是多麼地令人稱羨——至少,碧瑩璽如此想。曾在無盡重複的夢境中反覆看著不會開啟的石造窄門的她,無法跨越高聳門檻逃離不合理世界的她,無法不去欽羨這份驕傲的態度。
「紅姬,妳是怎麼看待日吟的呢?」碧瑩璽忽然開口,語態有些過於親密。
「那位大人的偉大妳是不會明白的,客人。」蝶紅姬眉頭微微一皺。
「不說出口的事情,又怎麼能夠明白呢?」碧瑩璽故意無視蝶紅姬蘊含的排斥之意。
「妳想從我這裡知道什麼?」蝶紅姬盡量把不悅藏於心中。
「我說得很明白呢,只是想知道妳怎麼看待日吟。」碧瑩璽重複問題。
「他的我的主人,就這樣。」蝶紅姬迅速恢復。
「而且呢,也是妳的英雄——對吧?蝶舞姬小姐。」碧瑩璽從側邊觀察蝶紅姬的表情變化。
「妳怎麼知道······不,妳這是什麼意思?」蝶紅姬的身上開始散發警戒的味道。
「別擔心。我只是猜,但看來是猜中了呢。」碧瑩璽笑了出來。
「怎麼發現的?」蝶紅姬納悶,她和碧瑩璽可是只有一面之緣。
「名字只改一個字本來就不保險,況且封誥帝國大貴族蝶舞世家很多名人都跟妳的臉型相似,很容易就會聯想到那邊去呢。十三年前,從蝶舞家莫名消失的少女居然光明正大出現在這裡當秘書,蝶舞姬妳這樣離家出走未免太誇張了呢。」碧瑩璽解釋。
「我不知道妳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不准說出去。還有,我有『紅』這個由那位大人賜予的名字,不要叫我蝶舞姬。」蝶紅姬的眼神中帶有近乎殺意的情感。
「別擔心,蝶舞家······我也不想再跟那個病態的貴族世家打交道呢。我猜呢,是日吟調查出蝶舞家的瘋狂,暗中把妳帶走之後給予了新的名字與身分呢。」碧瑩璽的笑意在提到「病態」二字的那一瞬間消失了。
「少假模假樣了,妳調查了太多東西。」蝶紅姬的敵意相當強烈。
「不,我真的只是猜呢。不管怎麼說我都只是個普通人,既沒有能力也沒有管道呢,只不過是比其他人更熱衷於欠缺理由的猜測。」碧瑩璽搖了搖頭。
「關於我舊家的事情可不是隨便人都能知道的。」蝶紅姬不以為然。
「在妳離開之後蝶舞家發生了很多事情······真的是,很多事情呢。不過那不重要,我想紅姬妳也不會在意呢,我只想知道日吟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碧瑩璽嘆了口氣。
「正如妳所說的那樣,那位大人是我的英雄,這就是一切。他將我從那個地獄中拯救了出來,給了我安身之處,除此之外的都不重要。」蝶紅姬的聲音中開始加入某種情感。那種情感碧瑩璽再熟悉不過,再瞭解不過,不僅僅只是感謝。
「妳喜歡日吟,對吧?這樣的話我們就是情敵了,真有意思。」碧瑩璽的臉上有著奇妙的笑容。
「別捏造我的感情、別侮辱我的尊嚴,我對那位大人才不是——」蝶紅姬反射般立即駁斥。
「因為妳沒有資格去愛,更沒有資格被愛。」碧瑩璽打斷了說話。
「妳這是什麼意思?」蝶紅姬的憤怒幾乎滿溢。
「滿足於秘書與司機的地位,甘於在那個人身邊作為單純的工作者存在呢······太過被動了。我對這種事情很敏銳的呢,妳的身上有著自卑,認為自己無法成為那個人的伴侶呢。會這麼想也是沒辦法的呢,畢竟,妳曾經被自己的親——」碧瑩璽冷漠地指出蝶紅姬的心態。
「住口!那和妳根本沒有關係!」蝶紅姬將車停到路旁,然後掐住碧瑩璽的脖子。
「紅姬——我只是想告訴妳不必在乎過去,即使是曾被玷汙的人也有被擁抱的資格呢。」雖然蝶紅姬並沒有真的施力,但碧瑩璽稍微感到有點難呼吸。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種事情?」蝶紅姬質問。
「因為我喜歡勝利呢,想證明自己仍然擁有價值······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去追求就沒意思了呢。」碧瑩璽重新擺出笑容。
「真是扭曲的價值觀,想必妳對搶奪他人的愛人很有興趣。」蝶紅姬放開手並開口諷刺。
「正是如此,看來紅姬可以成為我的知己呢。」碧瑩璽有著堪稱國色天香的美貌,但性格明顯地惡劣。
「啊啊——那位大人真是容易吸引像妳這樣的怪人,總是在不意間散發不必要的魅力。」蝶紅姬感嘆。
「因為,即使是應當被責難的人也期盼著獲取救贖的日子,罪人也需要罪人的救世主呢。日吟的身上閃耀著能夠傲然面對整個世界的光輝,即使沒有刻意表現,我也能看見那橫眉冷對千夫指的氣魄呢。」碧瑩璽解釋。
「這就有點一廂情願了,雖然事實如此。」蝶紅姬愕然。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呢,稱呼我為名偵探也是可以的。」碧瑩璽開起了玩笑。
「真是的,跟妳這樣充滿奇思妙想的客人獨處好麻煩。」蝶紅姬一邊苦笑一邊重新發動跑車。
「那妳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日吟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呢?」碧瑩璽追問。
「如果妳是想調查那位大人的背景,那我是什麼也不會告訴妳的;如果妳是想知道他的個性,那妳的猜測已經相去無幾,無須我再多說;如果妳是真的想追求那位大人,我會勸妳直接放棄,他不是妳可以高攀得起的對象。」蝶紅姬認真回應。
「背景的話已經調查過了,簡直是一團迷霧呢——白夜教團近幾年的行動太奇怪了。」碧瑩璽直白了當。
「知道更多對妳沒有好處。如果妳是探子的話,這種探查方式可容易送命了。」蝶紅姬用苦笑般的語氣做威脅。
「沒有不會凋亡的花,也沒有不會死去的人呢。說起花,這是什麼花呢?怎麼掉在這?」碧瑩璽撿起了一朵掉落在副駕駛座有著五片淡藍色花瓣的花朵。雖然藍星花跟藍雪花之類的種種花卉也都是五瓣的藍花,但花形跟瓣色略有差異,碧瑩璽所知道的所有花卉之中沒有這種花。
「是那位大人喜愛的花,經常配戴在身邊,大概是沒注意到掉了。正式的稱呼我也不知道,但我們通常習慣稱為樂園花或祝聖花,是聖地的象徵之一。」蝶紅姬解釋。
「白夜教團的聖地······沒聽說過呢。嘛,樂園花或祝聖花也是沒聽過的名字,我不知道的事情還真多呢。」碧瑩璽疑惑。
「這世界有著無數的秘密,建議妳最好別再只因為好奇心就去探究······雖然很惹人厭,但我並不想看到有人莫名其妙死去。」蝶紅姬冷冷警告。
「紅姬是個溫柔的人呢,有點像翎翠。」碧瑩璽的臉上出現了些許的傷感,但嘴角的弧度顯示她只是在說笑。
「夢話留到夢裡再說,就算被那位大人選為客人也不該逾矩。」蝶紅姬不以為然。
面對蝶紅姬的屢屢反駁,碧瑩璽仍舊輕鬆地笑著,以至於蝶紅姬並沒有注意到她的警戒。事實上,碧瑩璽已經注意到,蝶紅姬在讓她上車之後視線不時就會飄向車內的手套箱。恐怕,在那裡面藏了什麼不能被看見的東西,像是手槍或著炸彈之類的。如果是毒品之類的東西應該會藏得更隱密,但這麼擔心被看到卻放到手套箱中,應該是危險時必須立刻拿出的緊急工具。如果真是如此,那麼自己剛才已經一腳踩在棺材板上了,蝶紅姬可能真的會下殺手。雖然覺得自己的性命輕如薄羽,可是,因為這種原因死掉真的太蠢了——碧瑩璽理解到自己這樣玩火實在危險。
不過,即使意識到自己是在做近乎尋死般的行動,碧瑩璽也要繼續下去。無疑地,她是有著自毀傾向的人,明知往前一步就會摔入深淵也仍舊向前。所以,她會毫無畏懼地繼續追逐著日吟,而且也會繼續挑釁著蝶紅姬。像是想張開雙翼飛往天上的大鳥那樣,追求著熾烈的光輝與灼熱,在臨近太陽的同時也將燃燒至盡。更可能的是,在被燃燒之前就會墜落到深淵的底層——因為她知道自己沒有翅膀。明明無力追逐遙不可及的幻夢,卻仍徒然地在深淵的薄冰之上奔走,隨時都會在破碎的命運中摔入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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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龍游淺水陷箱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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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跑車中的蝶紅姬與碧瑩璽離去,翡翎翠隨即跟著日吟走向車站,天上互相繞行的雙陽閃耀著炫目的光輝。日吟今天穿著剪裁合身的銀色西裝,有著足以吸引大多數人的翩然俊雅,誰都可以從他身上自信與從容。無論男女,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散發著超凡感,這樣的人會成為宗教教主實在太過理所當然,翡翎翠不得不同意這件事合乎情理。如果是在鈴星共和國的人這樣的人應該很快就會成為議員,可以吸引人群是一種才能,甚至是比完成工作還要重要的才能。
關於今天目的地的龍池水族館,翡翎翠以前就有聽過,是封誥帝國內最大的水族館,跟「誥封觀星臺」及「小天梁諸宮」並列為解神都市三大地標建築。龍池之名,據說來自於天淵大陸的古國,水族館的管理者咸池是天淵大陸龍池國遺民後裔才如此命名。不過,她對這個並不如何感興趣,所以雖然是在解神都市之中卻從來沒去過。當然,門票頗為昂貴也是原因之一,但的確有幾個同學去參觀過。據說,那裏在解神都市的約會聖地排行榜中排名第四,在優美的游魚間行走莫名浪漫。但不管如何,那裡絕非偏僻荒涼之地,大致上可能說是比較安全所以翡翎翠完全沒意思反對。
「所以,為什麼要選水族館?」翡翎翠隨便找了個話頭。
「因為我本來就打算去一趟,就合併處理了。緣起是我聽說了一些關於龍池水族館的傳聞,有想確認的事情,正好妳打電話來就想到了這個方案。」日吟誠實回答。
「說起傳聞,我對關於白夜教團的傳聞更有興趣。或者說,對於你們荒謬的教義很有興趣。」翡翎翠拉回自己想要的話題。
「哪個部份的教義?」日吟沒意會過來。
「是『日光之下,眾生平等』——主張魔獸也有受陽光普照的權利那部分。」翡翎翠稍微有點期待日吟要怎麼瞎扯。
「聽上去沒有問題啊?」日吟似乎有些納悶。
「跟那些吃人的怪物講平等,還要賜予他們在陽光下生活的機會,太可笑了。」翡翎翠的臉上沒有笑意。
「妳誤會了一件事——不是『賜予』百地魔獸在陽光下生活的機會,而是『承認』他們在陽光下生活的資格。與生俱來的權利不需要被賜予,只需要被承認,只需要被認可彼此是對等的存在。當然啦······我可以了解妳的不滿。魔獸的確是人類的敵人,但敵國的人對國內的人來說也是人類的敵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差異。」日吟解釋。
「敵人也是人,魔獸不是。牠們只是需要被消滅的威脅。」翡翎翠立刻否定。
「如果妳只單純把牠們視為威脅,那牠們也會這麼認定,懷抱著憎惡毀滅彼此。如此一來,終有一日鮮血將再次淹沒這個世界。戰爭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方法,至少不是唯一的方法。」日吟沒有改變立場的意思。
「所以,你真的相信我們可以坐下來跟魔獸聊天然後簽訂和約?」翡翎翠諷刺。
「有何不可?歷史上有多少互為仇敵的國家最後歃血為盟?沒有不可能,只有事在人為。」日吟微笑。
「但有更多的國家最後遭到覆滅,這才是常態。」翡翎翠的意思當然是徹底毀滅掉魔獸更合理。
「噢,我同意妳的說法。的確,無法理解的兩國互相攻擊導致毀滅是很自然的事情,但要我說的話這樣下去最後存活的很可能是魔獸。既然如此,還不如坐下來好好談談比較合算,真談不攏再演變成戰爭也不遲。」日吟點了點頭。
「說得好像魔獸真會派使者坐下來跟我們談似的。」翡翎翠再度諷刺。
「就我所知,魔獸的確有派出信使跟各國商討。我想妳一定聽過十三年前萬魔統帥現身阻止人造衛星發射的事情,在那之前其實魔獸就有派遣信使跟準備聯手奪取天淵大陸的各國談判,但並不被相信。此後,孤辰現身阻止了人造衛星,顯示了魔獸的確已經侵蝕了人類社會才能夠得到情報源。追究其原因,那個人堂而皇之地現身正是為了彰顯魔獸的實力與信使的存在,好跟各國領袖可以對等地談判。不過,這無疑是萬魔統帥的失算,在那之後領導人們反而因此感受到威脅而團結了起來聯合對付百地魔獸。」日吟解說。
「哈哈,真是典型瘋狂宗教家最愛的陰謀論,把各種巧合當成線索拼湊成一塊。可以可以,我笑了。」翡翎翠真的笑了出來。
「如果這可以博取妳的笑容,那談陰謀論倒也無妨。」日吟沒有意思一定要翡翎翠接受他的說法。人很容易因為相左的觀點而起衝突,然而,日吟早就不是一定要強逼對方接受自己的論調的年紀了。每個人都會認為自己是正確的,或者說,當受到反駁時很容易會基於下意識的自我保護而去反對他人的論調,但日吟偶爾會克制這種常見而愚蠢的衝動。
「那麼,你信教的理由究竟是什麼?怎麼當上教主的?」翡翎翠有很多感興趣的事。反正現在只是在等車,著急也沒用,不如慢慢閒聊。
「虔誠的人是很難當教主的,所以我的信仰應該是教團裡最薄弱的。」日吟開著玩笑。
「耶嘿,我看你可是挺堅持教團理想的。」翡翎翠立刻反駁。
「不,我向來是個容易放棄的人。和平也好,平等也好,我雖然有偏好的方向,但沒有堅持信念的毅力。」日吟笑著自承缺陷。
「那種不合常理的信念,不要堅持的確比較好。」翡翎翠批評。
「善與惡,總是模糊不清······結果,越是擁有不允動搖的強烈信念,往往就越容易鑄下大錯。」日吟感慨。
「沒有什麼好模糊不清的。善惡是非清晰可見,只是有人不願面對。」翡翎翠不認同。
「這麼說也沒問題,畢竟每個人的量尺不同。公車已經到了,可不能再聊下去。」日吟提醒。
上了公車,因為車上人數頗多的關係實在不適合聊天,兩人便沉默地抵達龍池水族館站。一下車,就看到了碧瑩璽跟蝶紅姬都在車站前等著他們,讓日吟稍微苦笑了一下。相對地,看到碧瑩璽沒事,翡翎翠稍微鬆了一口氣。
「其實用不著在這邊等我們的。」日吟聳了聳肩。
「這是義務,主上。」蝶紅姬鞠躬。
「我要是不先在這邊等,翎翠肯定會擔心呢。」碧瑩璽敲了敲翡翎翠的肩頭。
「紅,妳先去買票,稍後驗票口匯合。」日吟指示。
「真喜歡指使部下吶,邪教教主。」翡翎翠譏諷。
「主上,票兩天前就買好了。」蝶紅姬心想這都是早預定好的行程豈會沒做準備。
「嗯哼,細節不是我的工作。」日吟快速卸責。
一邊說些毫無重點的對話,一男三女繳了門票邁進水族館中,開始欣賞這異樣的美景。水族館外有兩隻海豚的雕像,一進去就感覺略感幽暗,跟外面熾烈的艷陽相比實在過於清幽典雅。水中的游魚順溜地游動,玫瑰鯽自然地漂移,黃金青苔鼠則幾乎貼著玻璃牆壁移動。另一個水族箱中,神仙魚和玫瑰魮脂鯉在這狹隘的空間中活動,卻沒有撞上箱中的造景。按照水族館規劃的動線一路向前,四人都沒怎麼交談,不只是因為會違反規定,更是因為這裡的景觀確實相當吸睛。
走著走著,更具震攝性的水中生物一一出現,虎鯊跟白鱘都散發著異樣的壓迫感。然而,繼續向前之後,四人看到的是不應屬於這個世界的兇猛異物。那個大型水族箱中有著龍頭魚身的怪魚,無視餌食一口就吞掉了眾多水中的游魚,如果不是數量稀少真讓人懷疑這水族箱能不能達到供需平衡。但不管怎麼說,這怪魚實在畸形,讓碧瑩璽終於忍不住打破沉默說話。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翡翎翠皺眉。
「牌子有寫,是真龍一族。」碧瑩璽指了指水族箱前的告示牌。
「更準確地說,是真龍一族中的『螭吻之民』。」日吟補充。
「是魔獸?水族館裡放百地魔獸?」翡翎翠驚嘆。
「嗯,我今天就是想確定這件事。」日吟點了點頭。
下一刻,日吟隨即對著螭吻之民所在的水族箱唸唸有詞,但翡翎翠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事實上,在場沒有一個人聽得懂日吟使用的是什麼語言,唯有箱中的真龍一族反應劇烈。那些被俘虜而來的百地魔獸忽然激動吼叫,當然,日吟之外的人也是完全聽不懂。那音量實在驚人,即使有傳遞遞減還是驚動了半個水族館的遊客與工作人員,讓不少人立刻聚集到了放置螭吻之民的水族箱前。
「你能跟這些怪物溝通?」翡翎翠愕然。
「先離開吧!看來這裡變得有點吵雜。」日吟嫌棄般看著聚集而來的人群。
四人趕緊往下一區前進,理所當然地,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攝影機的監視之下,只可惜沒有裝上錄音功能。收到回報的水族館館長思索了一番之後隨即下了一個指示,讓人去調查來者的詳細資料並且準備好人力。基本上,除了館長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沒有意識到來者並不尋常。事實上,館長咸池也是銀幟會的一員,在昨日收到了關於白夜教團很可能與百地魔獸有勾結的通知。雖然作為銀幟會的低級會員所知道的事情極其有限,像機神兵或巨神這種機密是完全不知道的,但白夜教團所帶來的威脅有多大倒是已經意會到了。
本來,水族館裡會放置真龍一族供人觀賞具有示威的意義,象徵著他們足以宰制所謂的魔獸。但白夜教團教主如此坦蕩蕩地來跟魔獸會面,完全無視於他人的目光,以臥底來說未免過於奇怪了。很難理解,很難想像,這些孤辰的代理人彷彿是怕不被發現身分似地。所以,咸池想確認一下通知是不是對的,但須要盡量以不被發現的手段試探。
「這裡沒什麼人了,可以解釋了吧?」又過了兩區之後翡翎翠發問,背後水族箱裡有著眾多七彩的小魚游動。
「其實不是什麼大事,就問了一下牠們怎麼被抓來的以及日子過得怎麼樣。坦白說,就只是普通的寒暄。」日吟輕鬆回答。
「你真的會說那種怪物的語言?你能跟百地魔獸對談?」翡翎翠愕然。
「百地魔獸有太多種族,語言也有非常多種,我懂得的也極其有限。不過,真龍一族跟黃麟一族都使用『龍語』,雖然因為族群不同導致腔調及部分用語有所差異,但大致上還是一樣的。因此,我有刻意學過龍語,畢竟這兩族特別強大很有學習溝通方法的價值。」日吟解釋。
「學習······跟誰學呢?」生命科學系的學生碧瑩璽也是瞠目結舌,差點問成「跟什麼東西學」。
「如果妳們願意信教,我可以考慮告訴妳們。」日吟開了個玩笑。
「主上,這樣許諾可能不合適。」蝶紅姬稍微有點反對。
「哈哈哈,有何不可呢?秘密很快就不會是秘密了。」日吟沒有終結自己的玩笑。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翡翎翠沒搞明白。
「別著急,時候到了就會知道······雖然我一點也不期待就是了。」日吟說著說著臉上就沒有了笑容。
「那麼呢,魔獸說了什麼可以讓我們知道嗎?」碧瑩璽提問。
「這倒是可以。簡單地說,牠們表示自己游得太靠近天巫大陸岸邊,結果就被人類捉了進來。不過在這裡供吃供住,日子過得還不錯,並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地方。」日吟乾脆地回答。
「怎麼說呢?因為太現實了,反而顯得超乎常理呢。」碧瑩璽苦笑。
「我看你根本就是在瞎編。龍語並不存在,那些怪魚會吼叫可能只是巧合。」翡翎翠不屑。
「對於不習慣的新東西,翎翠一如既往不肯接受呢。」碧瑩璽無奈。
「不准妳侮辱主上。」蝶紅姬顯然無法忍受,舉起右手似乎是準備甩巴掌。
「紅,別為這點小事生氣。」日吟把蝶紅姬舉起的手按了下去,然後輕撫了一下她的頭。
「主上——」蝶紅姬臉頰羞紅。
「嘛,正事已經解決了。就讓我們繼續逛水族館吧!」日吟開朗地笑著,收回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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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矯激奇詭解匪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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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龍池水族館中四處遊覽,順帶還去看了海豚秀跟鯨鯊餵食表演,在波光瀲灩中享受著遊玩的樂趣。在時間結束的時候正好中午,畢竟是早已規劃的行程,所以四人一起前往預約的餐廳吃午餐——雖然翡翎翠很訝異兩天前才決定的行程竟然來得及預約這家名店。或許,這也是有錢人的本領,翡翎翠只能如此猜測。
吃飯時無人再談起真龍一族的事情,很明顯,她們看出了日吟無意再談這件事。相對地,水族館中的其他事物有更多的談資,四人愉快地交換著各自愛好區域的看法。吃飽飯之後行程並沒有結束,四人接著去看了一座動作片電影,片名是「赤色水滴之子」。劇情背景顯然是架空的,內容則十分典型。敘述主角原本是一個普通人,在遭遇連續大變之後人生摔落谷底,在此時覺醒了特異功能最後逆風高飛的故事。劇情上有許多笑點,一個平凡人突然得到莫大力量後做出了許多手段與目標完全不相符的愚蠢舉動,滑稽得叫人不禁發笑。當然,在最後主角意識到力量的正確運用方式,完成了心靈上的成長並解決了一次巨大危機後得到認同成為英雄。
在電影結束之後,四人抱著滿足的表情離開電影院,愉快的心情顯示在輕快的腳步上。之後,他們一起前往龍池水族館的地下停車場,蝶紅姬將跑車停在那邊。計畫上是讓蝶紅姬載日吟跟碧瑩璽回去,翡翎翠則自己搭車回家,如此便完成今天的行程。當然,碧瑩璽是預期到事情會變成這樣才故意上車,這樣才能在回程時爭取到跟日吟相處的時間。
「到家的時候打電話給我,七點前沒打的話我是會報警的。」翡翎翠叮嚀。
「好好好,翎翠真是一貫地愛擔心呢。」碧瑩璽苦笑。
「不用擔心,我會好好把人送到家的。」日吟承諾。
「我擔心的就是你。」翡翎翠哼了一聲。
走到了銀色跑車旁,蝶紅姬拿出鑰匙正準備開門,卻忽然聽到了一聲喊叫——「不准動!」
眾人都為之愕然,隱藏在周圍的車子中,共六名成年男性紛紛走出,將他們包圍在中央。他們的神情稱得上是凶神惡煞,手上的短刀增添了威脅性,讓翡翎翠因恐懼而向後退了一步貼到車身旁。與其相反,日吟環伺周遭之後向前踏了一步,並伸出右手做出將她們護在身後的動作。
「各位朋友,你們這是什麼意思?」日吟眼光銳利,對著六名男性散發敵意。
「能開得起這樣的車,想必非常富有吧?我想請各位捐助一點善款給我的幾位窮苦兄弟。」帶頭人穿著一身黑西裝,一看就跟其他穿花綠襯衫的手下不同檔次。
「拿著刀來募款,這也挺新奇別緻的。可以,我身上的錢都能給你,反正錢財乃身外之物。」日吟一攤手直接答應。
「不,你後面那三個女的必須跟我們走,你帶上能表示足夠誠意的錢到解神公墓來。當然,你肯定明白的,如果報警或者讓其他人知道的話這三位可愛的姑娘可就別想乾乾淨淨地回去了。」帶頭人開出條件。
「這可不行,我答應讓兩位客人準時回家。」日吟搖了搖頭。
「我可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小子,你無權拒絕。」帶頭人笑了,手下緩緩持刀逼近。
「真巧,我也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日吟自信地笑了,但這種情形下只能稱為傲慢。
「怎麼,你想一個打我們全部?」帶頭人語聲方落,周遭的男人們紛紛發出譏笑聲。
「有何不可?這裡可是人流頗多的地方,真打起來很快就會有人報警。」日吟微笑。翡翎翠聽到這句話才回過神來,趕緊掏出手機來準備打電話報警,但冰冷的警告聲隨之來到。
「不准打電話,否則我就開槍。」帶頭人掏出手槍指著翡翎翠。
「哎呀呀,可真是拿出了不得了的東西。」日吟的臉上完全看不出緊張感。
「把槍放下,不准用槍口對著主上的客人。」蝶紅姬也拿出了手槍,雙手持槍對準了帶頭人的胸口。
「哼,以人數來說,一把槍根本威脅不到我。」帶頭人強作鎮定,要是蝶紅姬開槍的話他可沒穿防彈衣,基本只能祈禱打不中要害。
「把槍放下。」從停車場支柱的後面,另外兩個持槍的人走出並且對準了蝶紅姬。
「把槍放下,紅。聽話,有我在這,用不著妳犯險。」日吟發號施令,蝶紅姬隨之棄槍。
「怎麼,你終於願意合作了嗎?」帶頭人擦了擦自已頭上的汗。
「不,我只是好奇你怎麼證明你手上的槍是真貨。而且,就算是真槍也不一定打得中人。」日吟隨意嗆聲。
「看起來,不讓那幾個女娃吃個子彈你是不會識相了。」帶頭人對嗆。
「噢,你似乎是誤會了什麼——我就直接了當地告訴你吧!你的子彈,絕對打不中我任何一位客人。」日吟有著充足的自信。
「話說在前面,你要是敢試著撿槍的話我就立刻開槍,要是反抗的話可是刀劍無眼。小的們,上去把那三個女人綁起來。」帶頭人下達通告。
「我等的就是這個,只說話不打架真是悶死我了。別說我欺負你們,這樣吧······我只用一隻右手。」日吟把左手擺到腰後。
五名持刀男性紛紛走近,日吟閒庭信步般迎了上去,右手簡簡單單地朝對方持刀手伸去。理所當然地,對方一刀砍向日吟的右手,卻只見那隻右手一翻就避開了砍擊反過來捉住手腕。一用力,短刀立刻脫手墬地,手腕脫臼後人倒到地上哀號。另外四人立刻意會到跟日吟正面交手太過危險,全都朝三名女性撲去,反應可說是相當迅速,然而並沒有什麼用處。只見日吟身形飛縱,四人接連倒地哀叫,其中兩名的手臂從手肘部分被折斷,一人肩頭被手刀一斬後肩膀脫臼,最後一人則是肚子挨了一拳後跪地嘔吐了起來。
共計五把短刀全都掉了下去,碰到地上震動了幾下後停歇,日吟則毫髮無傷地笑著看向臉色極其難看的帶頭人。最後,帶頭人一咬牙便開了一槍,不過方向刻意避開有人的地方,在距離日吟一公尺遠的地方飛過。然而,即使如此,日吟仍是一派輕鬆地看著帶頭人,似乎完全沒意會到他距離死亡有多近。
「你瞧,我就說打不中吧?」日吟笑盈盈。
「我只是在警告你,不配合的話下一發將貫穿你的身體。」帶頭人相當生氣。
「噢,我好怕啊——何不試著實現看看呢?」日吟嘲笑。
「看來你需要一點教訓。」帶頭人扣動板機,子彈朝著翡翎翠飛去。他收到的指示要求不能殺害那個男人,所以用槍的話就只能攻擊後排的女性,畢竟子彈不好控制。
「我已經說過了吧?你的子彈絕對打不中我任何一位客人。」從日吟的身上放出了湛藍色的光氣,那光氣在日吟身前形成了一大片半透明的藍色簾幕,子彈就停在上面。
「這······怎麼可能!」帶頭人驚叫,表情中全是不可置信。
他當然看得出這是清氣形成的凝態水牆,可是,這本身就是不可思議的事情。想要做到這種事,首先要先達到清氣外放的水準,光是這樣就足以稱為一方高手了。而且,日吟幾乎是在子彈射出前的一剎就完成了外放然後成形的流程,這意味著日吟對清氣的操作水準極高。最後,是形成的淺薄水牆居然足以消弭子彈的動能,這代表了日吟的清氣極其濃厚強烈,也莫怪他能做出那樣快得來不及反應的動作連續拿下五人。
正當帶頭人驚愕於日吟的能力時,那湛藍色的簾幕忽然化為赤紅,子彈則隨之熔解滴到地上。下一刻,簾幕如煙花般飛散,日吟面帶微笑回望。
「不可能······不可能的!居然是水火雙流?羅酆二極妙法?」帶頭人往後連退三步。
「以一介搶匪來說挺有見識的嘛,但這其實不是羅酆二極妙法。」日吟隨意否定。
一般來說,因為清氣之間不會相互衝突,所以修習多種清氣是沒問題的。可是,因為修練不同性質的清氣需要不同的技巧,因此大多數清氣使都會選擇同屬性清氣來修練。舉例來說,四千年前的斬光劍神冥葉雖然修練了三種清氣,但全都是光屬性的,沒必要刻意學習不同種類的清氣增添困擾。而且,不同屬性的清氣不容易合併使用,在實力相近的戰鬥中不太實用。因此,作為特例,有一種極為艱難高妙的方法能夠克服多屬性清氣的弱點。
說起來非常簡單,本來所謂的清氣就是構成這世界的基本元素,能夠用來形成任何東西。也因此,在理想上清氣的性質是能夠互相轉換的,既可以是火焰也可以是雷電,正確的修練方式應該可以溫養出能在多種屬性中相互轉換的特殊清氣。話雖如此,能夠做到這點的人非常稀少,最有名的是五千九百年前的「六道劍神」秋水,創有同時擁有六種屬性變換的「六道輪迴無相千變真衍清氣」。然而,在那之後多年間再無任何人可以再現那種能夠自由變換屬性的真衍清氣,直到三千一百年前的「絕陰劍神」羅酆。
羅酆與其偶遇的劍者寡宿在論劍之後重新探討了清氣的屬性變化技法,意外察覺了秋水認為理所當然而沒有在典籍中提及的竅門,才終於找到了再現屬性變化的路徑。之後羅酆將屬性變化的範圍限縮,補充欠缺的竅門的同時簡化了概念,成功完成了新的清氣種類。那個創造便被稱為羅酆二極妙法或水火雙流,悟性要求比六道輪迴無相千變法典容易很多,大概從萬年一遇變成十年一遇的難度。換言之,同一個時代頂多見到十多個練成羅酆二極妙法的人,更遑論有興趣加以鑽研的人本就不多。原則上來說,每種屬性的清氣效用不同,光屬性清氣在體內運轉能加快活動速度、火屬性清氣在體內運轉能強化力氣、土屬性清氣在體內運轉能強化肌肉硬度······擁有能自由轉化的清氣就意味著可以視情況需要任意強化。不只如此,清氣外放時屬性差異就更加巨大,能自由變化的優勢也就更大。但即便如此,仍是很少有人去修練這種能變化的清氣,主要是難度仍然太高,不如盡量溫養單純的清氣更有效率。
習成羅酆二極妙法的人非常稀少,能夠外放強猛清氣的人也很稀少,兩者兼具還如此年輕意味著驚才絕艷的能耐。帶頭人不得不痛感到自己的雇主肯定是故意的,在幾乎不給資料的情況下要他如此試探,結果就是這樣的險局。面對如此高手,即使對方手中無劍,帶頭人也不覺得自己有能耐保住腦袋。
「驚訝完了嗎?讓你選擇一下好了,你是想自己去警局自首還是要我提著你們去?」日吟發問。
「別得意!若是我們從三個角度同時射擊,你再快也無法同時擋下。」帶頭人威脅,但內心其實保有遲疑。
「從三個角度?怎麼,你能分身嗎?」日吟笑容不改。
「你······什麼時候下的手?」帶頭人錯愕地發現另外兩個持槍的人竟不知不覺就倒在地上打滾,持槍的手腕被開了小洞鮮血從中流出,槍也早掉到地上。
「在你盯著我外放的清氣時。當然啦,我還用了一點魔術手法。」日吟解釋。
「我懂了。」帶頭人果斷把手槍扔到一旁,然後雙手舉起示意投降。
「早該如此。另外,咸池老兄,我已經這麼配合你的把戲,可別再用這種浮誇的招呼方式了。下次直接到我的事務所來,坐下來談就是,用不著動輒動刀動槍來試探。」日吟的視線盯住某個監視鏡頭,當然,地下停車場不止這個監視器。
「現在······安全了嗎?」翡翎翠驚魂未定。
「嗯,不過妳們還是先上車一起離開比較妥當。」日吟邀請。翡翎翠沒再拒絕,四人一起上車駛離地下停車場,後座雖然狹窄但也只能湊合著了。
「這可真是漂亮的英雄救美呢。」碧瑩璽稱讚。
「很遺憾,妳們完全是被我牽扯進來的,稱不上『救』。」日吟苦笑。
「這麼說來,剛才那檔事不會是你安排的吧?」心態恢復的翡翎翠質疑。
「那我的劇本未免太過稀爛了,請相信我的編劇水準。」日吟直接反駁。
「越是通俗的劇本越得人心,這樣的話剛才的表演倒也合理。」翡翎翠繼續找碴。
「客人,主上有何理由如此多事?」蝶紅姬不以為然。
「邪教教主的想法我又怎麼猜得透呢?」翡翎翠隨便提出一個說法。
「嘛,怎麼想是妳的自由。今天到此為止了,紅,直接載她們到家門口吧!這樣比較穩當。」日吟吩咐,同時洩漏出自己知道她們的住址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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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無冕劍神訓雛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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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解神都市近郊有一個規模巨大的軍事基地,一般都會很直接將其稱為解神基地,戒備極其森嚴。然而,即使是這裡駐紮的軍隊也鮮少有人知道在基地內部的某些建築有什麼用途,或許是某種軍事機密建築,也或許是高級長官們飲酒作樂的地方。實際上,現今封誥國帝君的叔叔封玄窞正在其中一個外人無法知曉內情的建築物內,即使在解神基地中也只有極少數成員知道他在這裡有主持計畫。事實上,機神兵計畫就在這裡施行。刻意選擇在軍事基地中實施是想貫徹樹隱於林的概念,這樣不管把維安層級設得多高都不會引起懷疑。現在,老者封玄窞正看著監視器鏡頭,地下訓練場內有著一場對峙。
解神基地內機神兵專用訓練場幾乎是純白色的空間,用耐震材料蓋成的牆壁跟地板全都漆成白色,如窗戶的防彈玻璃後方則有監視兵在觀察他們。訓練場上共有四人,全都是第二期的機神兵,看上去確實具有人類的外型,但完全看不到裸露出來的肌膚或五官。他們的臉孔被全罩式安全帽般的金屬頭盔所包覆,身體都散發著金屬的銀白光澤,彷彿穿著鉑金製的緊身衣。以機器人來說形體實在是無意義地接近人類,連肌肉的線條都清晰可見;以人類來說他們又顯得並不正常,包含真皮層在內都替換成了高密度金屬纖維,甚至連部分內臟跟多數肌肉都替換掉了。
曾經是人類,但現在他們體內的人類成分已經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尤其是要害部位更是強調性地設置了金屬外骨骼作保護,有著異樣的機能美。雖然從外人看來他們如同穿著金屬衣物那樣,但實際上是身體的一部分被替換造成,所以對他們自身來說形同赤身裸體。因此,他們穿著各自喜愛的衣物,踏上了訓練場進行交手,他們可都是通過了機神兵手術的猛者。在將身體逐漸替換成金屬製品的過程中許多人因為無法忍受而瘋狂,更多的則是無法靈活將金屬纖維視為自己的身體運動而癱瘓,又或者因為無法將金屬器官視為自己的臟器而死亡,因此最後的成品十分有限。
他們的身體有著特殊的接口,能夠通過管線直接從外部灌注高濃度的清氣進去身體裡面,積累到金屬臟器之中。換言之,他們完全沒必要像凡人那樣花費大量時間慢慢溫養,直接通過機器灌輸就能擁有無比強大的清氣。不過,要有效控制這些存在於金屬器官中的清氣需要擁有自由操控清氣的能力,換言之,必須要先達到清氣外放的水準才有成為機神兵的可能。現在,單論清氣強度而不管操御技術的話,這四人每一個都具有足以冠上劍神之名的清氣量。曾經只有千年一見的天才投注無盡心力才能抵達的崇高境界,如今借助機器竟能批量生產,若是讓外界的人知道肯定會極為讚嘆的同時又感到某種傷懷。
目前機神兵計畫仍未完善,舉例來說,機神兵的專屬裝甲仍未完成,沒辦法完全發揮此一兵種與尋常戰士的差別。不過,即使現在只是半成品,這四人仍然已具備極高的自信,體內超乎常理的清氣量給予了他們沸騰的全能感。無疑的,他們每一人都期待著戰鬥,期待著展現自己的價值,深信自身能夠擊潰百地魔獸。這種想法說不上錯誤,既然擁有足以匹敵甚至凌駕劍神的清氣強度,那些存在於傳說裡的魔中之魔應該無法與他們抗衡。
在又被稱為機械外骨骼裝備的機神裝甲完成之前無法真正的實戰訓練,因此現在的練習基本上都只是在習慣機械化的身體,並不具備實戰價值。因此,他們各自持劍交手,有些百無聊賴的意味,畢竟等拿到機神裝甲之後也不會再用劍了。換言之,他們基本只是在虛應了事,這種沉悶的練習與機神兵的強大力量並不相襯。
「如果沒打算認真訓練就出去,別佔住空間。」又一個男性機神兵從門外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把鋼劍。
「你是誰?第三期的機神兵?」機神兵二號發問。
「我是紫微,你們的前輩。」新來的機神兵冷淡表示。
「原來如此,你就是那個第一期唯一的倖存者——『原初的機神兵』。」機神兵三號點了點頭。
「知道我是你們的隊長的話就聽著,給我認真訓練。」紫微命令。
「不過是比我們早一年成為機神兵才佔據了隊長位置的傢伙,居然一來就這麼跩!」機神兵二號不滿。
「有本事就靠能力讓我們承認你是隊長,否則我們是不會服氣的。」機神兵四號提議。
「一群連練習都不認真的傢伙居然口氣這麼大······好,就給你們上一課吧。誰能打倒我,隊長的位置就讓給他,要一起上還是輪流上你們自己決定就行了。」紫微把劍扛在肩上,左手做出放馬過來的姿勢。
「讓我先挑戰,一對一。」機神兵三號有著作為劍士的尊嚴。他的本名是鴸鸈鳩,在還沒成為機神兵之前就已經是能夠外放清氣的高手了,條件對等之下還要群毆就太丟臉了。
三號鴸鸈鳩橫舉鋼劍,心裡卻在思考紫微這個名字他是有聽過的,是非常有名的青年天才劍士。其人是天淵大陸遺民後裔,據說其先祖能追溯到曾為天淵大陸守護者組織總長之一的拂樞,稍近一點的也有三千一百年前的「絕陰劍神」羅酆,可說是劍道名門子弟。而且,紫微的能耐絕非單純依靠祖蔭,年少時便聞名一方,據說修練的是難度奇高無比的「抱朴三相禁法」。那著實是非常駭人的舉動,因為連原創者自己都沒能習成,紫微竟能自行補完缺陷而且修成這能在三種屬性間相互轉換的清氣,凌駕於其先祖羅酆的二極妙法。
直到紫微悄然失蹤,人們都認為他將成為千年一遇的劍神,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不管曾有多少豐功偉業,在這裡他們都是機神兵,鴸鸈鳩不認為自己沒有勝算。因此,鴸鸈鳩集中了精神,向前一劍刺出——一瞬,視野之中銀光閃動。鴸鸈鳩甚至沒看清楚紫微是什麼時候出的劍,訊號連接到視神經的六個光學探測器都只捕捉到了閃耀的殘影,紫微的鋼劍就已經停在頸前,而且位置也從正前方移動到了鴸鸈鳩的左邊。如果他的身體還有汗腺的話,現在肯定汗流不止,這差距大得太誇張了。
「服嗎?」紫微淡然發問。
「現在是你比較強。不服不行,是在下輸了。」鴸鸈鳩收劍退下。
「等等,我們應該才是最新的型號吧?」二號無法接受三號敗得這麼迅速。雖然身高跟體型稍有差異,但綜合能力應該很是接近,不該出現這樣壓倒性的戰力差。
「第二期使用的技術比起第一期主要是安全性的提升,機能並沒有更為卓越。」紫微解釋。
「也就是說,第一期的你其實比我們的基本性能強了非常多?」二號愕然。
「倒也沒那麼誇張,我的基本性能只比你們強一點。不過,要驅使這機械身軀需要稔熟的清氣操控技巧,你們的熟練度太低了。我能明白你們為什麼沒察覺這點,光是擁有機械化的身體你們就已經具備了強悍的力量、迅速的動作、堅韌的體表,即使低效率地使用清氣也能發揮出遠勝過你們人類時代的力量。但是,想要戰勝百地魔獸以及孤辰,完全掌握這機械化身軀是必要的。」紫微接著解釋。
「以我們現今的力量,就算不完全發揮也可以屠宰魔中之魔。」二號不以為然。這想法合理,他們現在的強度已經堪比劍神,而劍神的核定標準就是足以獨自斬殺魔中之魔。
「那是假設這四千年間百地魔獸都沒有進步。蔑視自己的敵人是失敗的第一步。」紫微搖了搖頭。
「不過是依靠濁氣的野獸,能有多少進步?」四號不以為然。
「我不知道。可是,一相情願是很危險的。」紫微舉劍,示意繼續練習。
方才沒有出手的另外三個機神兵一起衝上,紫微先是一劍盪飛二號手上的劍,然後左腕一拳擊飛一號,最後閃開四號的劍後一劍劈在他的肩頭。為此,四號不可置信地退了兩步,他的肩膀竟然被切出頗深的劍痕。要知道機神兵的體表可是高密度的金屬纖維,而且還蘊含有清氣加以微幅強化,普通的鋼劍劈砍應該形同以卵擊石。然而,紫微在鋼劍中灌注了大量的清氣強化劍刃的破壞力,機神兵的常態防護根本不足以抵禦。
這一天機神兵的訓練無疑可稱為空前的激烈,最後只有紫微自己站著走出去,第二期的四個機神兵都被抬去維修身體了。當然,紫微自己也稱不上毫髮無損,但等到睡眠時間再把身體交給維修人員便可,不像他們嚴重到需要連日維修。五分鐘後,紫微進入了一個滿是螢幕的房間,房內只有計畫主持人封玄窞跟兩個衛兵,桌上不知為何放了一個頗大的金屬匣。
「我聽說你傳喚我。」紫微對自己的老闆也不抱特別的敬意。
「沒錯,你先看看這段錄影。」封玄窞對紫微的態度不感怒氣,他值得這樣的自由。
影片是從八個角度看龍池水族館地下停車場的那場戰鬥,其中兩個是原本就有的監視器,剩下的六個則是館長咸池為了這次試探緊急裝上去的。除了攝影之外,聲音也有完整錄下,所以兩人都知道了當時的對白。紫微看完一遍之後苦思了一陣,接著又用慢速重看了幾遍,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
「你覺得這人的清氣水準如何?」封玄窞提問。
「他很強,甚至比人類時代的我還要強得多。」紫微讚嘆。
「比以前的你還強?不可能,你在接受機神兵手術前實力就足堪媲美劍神。」封玄窞不以為然。
「他展開清氣屏障的速度極快,而且清氣的屬性轉換更是快得異常。正因為我也能使用多重屬性清氣才能明白,要變化性質需要時間,越熟練就越快,而他的屬性變換快得幾乎不需要任何時間。我可以斷言,單論清氣操控技術,此人絕對是登峰造極。」紫微為此驚嘆。
「會不會是因為你的清氣有三種屬性所以轉換比較慢?畢竟他用的是羅酆二極清氣。」封玄窞還是難以相信日吟竟然能凌駕於紫微。
「不,他用的不是羅酆二極清氣,如他自己所說的。你仔細看,他使用了『射陽劍式』貫穿了兩名槍手的手腕,但影像中卻只看到極為模糊的些許影像擾動,所以現場才沒人看到他怎麼動的手。不只是手法漂亮,他使用了幻屬性的清氣才能做到這點,善用了肉眼不可視的清氣。換言之,他最少能用三種不同屬性的清氣,或許更多。擁有足以輕易抵抗子彈的清氣強度,同時還擁有極高的操御技巧及屬性變換能力,無疑具有被冠上劍神之名的能力——這人到底是誰?」紫微說明後發問,心想若能將此人拉攏過來解放天淵大陸會更容易一點。
「他的名字是僽明晨······似乎是。」封玄窞語帶保留。
「什麼意思?」紫微不認為面前的老者會有調查不到資料的可能。
「因為老夫不認為那是本名。此人是白夜教團的教主,通稱日吟。先前的調查已經出了結果,已經確定白夜教團跟黑暗大陸間的確有聯繫,也就是說此人是百地魔獸在天巫大陸的代理人。曾經,老夫懷疑過此人就是那個人類史上最大的叛徒,畢竟身高與資料相符合。但是,這個可能性已經被排除了,作為魔人的孤辰不可能使用清氣。也就是說,這人應該只是孤辰的代理,但如果你的判斷正確他的能力就強得太奇怪了。」封玄窞解說。
「你的意思是,百地魔獸可能掌握了什麼技術能讓人類得到異常強大的清氣?」紫微若有所思。
「沒錯,便如同老夫創造出機神兵那樣。或許孤辰也找出了修練清氣的速成法。」封玄窞點了點頭。
「那樣豈不是反而有利?只要將那手法奪來,我們就能大量製造擁有強大清氣的同伴。和體內擁有濁氣的牠們不同,我們能更好利用那個技術,只要設法籠絡這個叫僽明晨的人就行。畢竟,我們都是人類,他未必甘心繼續做魔獸爪牙。」紫微提議。
「這計畫太理想了。他刻意如此炫耀能力,在明知有監視器的情況下曝露自己的能耐恐怕是孤辰的指使。也就是說,魔獸們是故意展現自己的籌碼,無疑並不害怕我們去拉攏日吟。其目標,大概是早已知道的那個荒謬提議,實在可笑。」封玄窞搖了搖頭。
「也就是要我們放棄取回天淵大陸並且終止相關的軍火開發對吧?還要我們接受監督?確實荒謬,有誰會在野獸的面前主動放下武器呢?」紫微苦笑。
「現在,還沒到主動接觸白夜教團的時候——就讓他們繼續做著我們會放棄武裝的大夢便可。既然他們還不打算發動攻勢,那對我們反而有利,等第三期的機神兵完成將擁有擊潰魔獸的能力。除此之外,機神裝甲也必須加緊開發,在戰爭開始前必須要讓你們可以熟練操作才行。還有,璃珠對真龍一族進行的活體實驗相當順利,現在已經開始大量生產針對真龍一族的武器了,只要再爭取一丁點時間就行了。」封玄窞很高興對方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盡量拖延談判是你的工作,我會負責自己的部分。」紫微指的是磨練自己的戰力和訓練後繼的機神兵。
在戰爭到來之前還有時間,或者說,必須設法製造出時間。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孤辰的行動要如此拖泥帶水,可這是人類絕佳的機會,能夠在充分準備之下迎戰。要說有什麼值得擔憂的,就只有銀幟會的秘密行動是否會被發現,王牌最好還是保密才能發揮最大功效。不過,機神兵跟巨神的開發相當順利,不像人造衛星跟其他科技的發展那樣接連出現破壞行動,銀幟會最保密的計畫目前應該都還沒曝光。一直以來,孤辰的使者們都在暗中干擾人類社會的發展,甚至多次將有研究能力的人員挖走,顯然是畏懼於人類的崛起。
在不久的未來,絕佳的時機將會來到,而他們要奪回四千年前被奪走的一切。
「對了,老夫有一樣禮物送給你。你今天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耐。」封玄窞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大金屬匣。
「那是什麼?」紫微不覺得自己需要什麼禮物。
「是古劍,傳聞是九千多年前由『上清之光』天巫親手鑄造,贈送給巫法一族先祖鍛鑯鋩的神劍,是一切刀劍的原型。據說這柄劍象徵著統御大陸的支配權,歷代由王朝帝君持有,鮮少用於實際鬥爭。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好好使用,寶劍贈英雄,我們沒有把戰力閒置的餘力——這柄原初之劍『帝幟』從現在開始就是你的了。」封玄窞沒有提及自己花了多少功夫才取得這把劍。雖然原本的計畫是給機神兵使用小型化的假想劍,但研究並不是很順利,況且武器當然是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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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璀璨人史將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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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龍族水族館地下停車場那驚心動魄的遭遇後已經兩個月了,暑假早已結束,翡翎翠也回到了日常的生活。在那之後,她聽聞碧瑩璽抱怨一件事,就是碧瑩璽之後多次嘗試去約日吟結果都以失敗告終,直接前往事務所時甚至沒有被迎進去接待。這可是件相當奇怪的事情,碧瑩璽是十分具有魅力的女性,舉手投足間都有著魅惑人心的光彩,應該沒有幾個男人能夠拒絕。相對地,翡翎翠很容易就可以約到日吟,這根本沒有道理。不管是外在條件還是內在個性,翡翎翠都不認為自己優於碧瑩璽,尤其是她自己對待日吟的態度可說是相當惡劣。
這一天上午九點,歷史學系的學生翡翎翠坐在教室裡等著浪雪花教授進來,那個教授經常遲到。因為鮮少點名的緣故,教室內的學生並不多,翡翎翠之所以沒有翹課不過是因為也沒有其他事情做。在二年級下學期修過兩學分的天淵史一後,她理所當然在三年級上學期的現在繼續修天淵史二。只是她不明白上個學期就已經講到了赤月事件,這學期難道就只講從赤月事件後到天淵淪亡戰爭那一千年間的事情嗎?但這畢竟是必修課,也由不得翡翎翠自己做主。
這肯定會是無聊的一課,保持著這樣看法翡翎翠在下一瞬間傻住,因為從門口進來的人並不是浪雪花教授。日吟穿著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裝,強壯的身體有效地凸顯了出來,簡直像是軍人。不過,左手提著的書本顯示他絕非誤入,那的確是浪雪花教授經常使用的參考書。
「各位同學,浪雪花教授今日請假。所以由我代課。」日吟從容微笑。
「你是不是該先自我介紹一下?為什麼是由你代課?」翡翎翠完全傻了。
「翡翎翠小姐,這裡是教室,請稱我為教授······雖然我並不是。」日吟開著玩笑。
「耶?你們認識?父女還是男女朋友?」一個女學生對著翡翎翠發問,其他學生立刻哄鬧了起來。日吟看上去不超過三十歲,英俊的面容容易引起女性好感,而解神大學歷史學系的女性接近六成。
「只是認識,只是認識。」雖然今天來的同學不多,但翡翎翠知道這件事很快就會傳開。
「我現在的名字是僽明晨······好像是。嘛,請叫我日吟教授。」日吟隨意開口。
「『現在』?喂喂,這個也是假名嗎?」翡翎翠忍不住吐槽。
「同學,這裡是課堂請嚴肅一點。」日吟的臉上有笑意。
「教授可以在課堂開始前解說一下你們怎麼認識的嗎?」一個熱愛八卦的女同學發問。
「是在我造訪玉碧青教授時偶遇的,沒別的了。」翡翎翠的回答頗有技巧,故意讓人以為日吟是玉碧青在學術界的朋友。
「所以你們只見過一次面?」這位同學可不會輕易相信。
「契機是那樣,不過之後我又被翡翎翠小姐約出門好幾次。」日吟故意這麼說。
「嘿——」整間教室充滿了竊笑聲。
「你別故意用這種說法。」翡翎翠頗為不滿。
「我只是實話實說,不是嗎?」日吟的確沒有說謊。
「算了,你還是快點開始上課。」翡翎翠放棄抗辯。
「嗯,我是這麼打算的沒錯。各位同學,浪雪花教授已經同意我這堂課可以自由發揮,所以請各位翻開教科書的第五百一十三頁。我打算直接講天淵淪亡戰爭的後半段,也就是從天同聖殿之戰落敗後的情況,請各位踴躍發言。」日吟回到正題。
「等等,沒人預習到那麼後面吧?」一個男同學略帶不滿。
「我知道,但你們應該早就有背景知識了。我今天不是要你們考證史料的可信度,把這當成通識課程就好,暢所欲言便可。那麼,就由我們今日的最大幸運兒翡翎翠同學來當第一個發言者,先說說天同聖殿之戰後的狀態。」日吟的用詞顯然帶有某種調戲的味道。
「幸運兒?不是苦主嗎?看來我是非得當第一個犧牲品不可了。在天同聖殿之戰後,各國失去了主力軍隊,守護者組織也從根基徹底毀滅;相對地,更為大量的百地魔獸從魔界侵入,怪物鐵蹄蹂躪了天淵大陸的每一寸土地。之後,天淵大陸諸國再也沒能組織起任何一次大規模的對抗,就在接連敗陣之中消亡了。之後,殘餘的人們紛紛上船企圖逃往海外,這次不知為何沒有再遭到魔獸的有計畫攔阻,除了遭到真龍一族截殺的船隻外許多難民最後都抵達了天巫大陸。理論上應該也有部分難民逃到了天弁大陸,但因為天淵淪亡戰爭後海洋遭到封鎖的緣故,並沒有任何資料可以知道天弁大陸後來的狀況。」翡翎翠無奈簡述。
「很好,那我們來試著探討一些問題。首先,為什麼魔獸沒有像戰爭初期那樣攔阻人們出海?」日吟看看誰願意主動回答。
「有兩種可能:可能是沒那個必要,因為魔獸已經大獲全勝了,就算不繼續封鎖也不會造成影響;也可能是有那個必要,牠們需要讓人前往其他大陸作為證人,讓人們知道天淵大陸已經完全淪陷而沒有派出軍隊的意義。」前面宣稱自己沒預習的男同學主動發話。
「很好的推測。那你覺得那種可能性高?」日吟追問。
「答案應當是後者。說起來很簡單,因為魔獸屠殺人類不需要理由,就算『沒那個必要』也應該繼續進行殺戮,偶遇真龍一族而被擊沉的船隻也證實了這個論調;相對地,刻意製造證人就很合理,魔獸們在大戰之後未必留有多少餘裕,讓人們覺得毫無勝算而不繼續派出軍船是很有戰略價值的。」男同學繼續回答。
「非常聰明的看法。不過,稍微欠缺了一點獨創性。」日吟知道這種假說已經盛行多年。
「比起有沒有創意,正不正確比較重要吧?」男同學不以為然。
「不,我只是說你的看法『聰明』,不是說你的看法『正確』。同學,你要注意一件事情,這世界並不合理——用邏輯做推論必須要小心。合理的事情不代表一定對,尤其是我們對天淵大陸所知甚少,很容易就因為資訊不足而對這方面的事情做出錯誤的結論。那麼,讓我們先試著討論一下其他問題——為什麼這四千年間魔獸沒有再對天巫大陸發動侵略?」日吟提問。
「可能是不想,可能是不能。我猜應該是後者,否則他們沒理由不發動下一波侵略,畢竟我們跟魔獸互為天敵。」男同學再度搶答。
「為什麼不能?」日吟提問。
「就如同各國間會互相交戰那樣,百地魔獸的各族間肯定也會互相攻擊。換言之,這四千年間天淵大陸上恐怕是戰亂不斷,所以才會沒辦法向我們發動侵略。」男同學繼續說。
「這推論就有點一廂情願了,但的確有很多人是這麼看的——」日吟徐徐反駁。
帶著說教的口吻跟學生探討百地魔獸的想法,兩個小時倏忽即逝,或可稱為雙方都心滿意足的一場課程。日吟看上去太過年輕,而且又不握有學分的生殺大權,因此眾學生多少抱有某種程度的放鬆。在課程結束之後,日吟隨即朝著翡翎翠招了招手,最後翡翎翠在滿堂哄鬧之中跟著日吟離開。大概,用不了幾天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流言在校園中流竄,想到屆時有數不進的謠言要闢清翡翎翠就忍不住扶額嘆氣。
一起走過走廊,等到附近都沒什麼人的時候,翡翎翠終於開口發問。
「所以,你到底有什麼事?」翡翎翠插腰嘆氣。
「不是妳說想確認玉碧青教授安危的嗎?我已經安排好了,就是現在。」日吟解釋。
「咦?這麼突然?沒有提前說一下?是要去哪見面?」翡翎翠接連發問。
「放心,就在我的事務所。紅會開車載我們過去,可別說妳又不敢上我的車了。」日吟一攤手。
「上是敢上,不過我得做些預防工作。等我先打個簡訊通知人,要是我到晚上都沒回去的話會有人報警,所以你可別亂來。」翡翎翠拿出手機打簡訊給碧瑩璽。碧瑩璽知道前因後果,很容易就可以掌握狀況;與之相反,如果打給父母的話很容易雞同鴨講,而且事後很不好解釋。
「什麼亂來?我這人規矩得很。」日吟隨意亂扯。
「是是是,今天的表現真是太規矩了。」翡翎翠打完手機之後賞了日吟一個白眼。
「知道就好,我很喜歡被認同的。」日吟笑了一笑。
「作為邪教教主,很多人『認同』、『崇拜』你對吧?用不著算我一份。」翡翎翠譏諷。
「這倒是沒錯,我不否認。」日吟乾脆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我有一件事一直很感興趣——像你這樣的邪教教主會真的相信自己口中的教義嗎?日神的吟頌者?你真的相信自己是太陽神的代言者嗎?」翡翎翠好奇。
「等等,那個『日神的吟頌者』是什麼玩意?」日吟納悶。
「不就是白夜教團教主的職稱?因為是吟詠太陽神詩歌的讚頌者,所以叫做日吟。」翡翎翠覺得莫名其妙。
「還有這種解釋?我以日吟自稱只是單純為了紀念一位叫做『星詠』的故人,所以取了個相似的名字做為暱稱。」日吟相當驚訝。
「咦?是這樣嗎?不過如果是要跟星詠相對應的話,不是應該叫『月吟』更合適嗎?有星月相伴,也有日月輪照,好像很少見到會有人在選擇『星』的對應字眼時是『日』的。」翡翎翠納悶。
「因為他的姊姊叫做月——」日吟說到一半就被打斷。
「等等!差點就被你騙過去了!日吟是白夜教團數千年間一直使用的教主代稱,怎麼可能是為了紀念你的朋友才如此命名。」翡翎翠驚覺謬誤。
「呃——翡翎翠小姐反應如此迅速,著實是位慧黠的女士。」日吟一怔。
「真是的,盡是拿玩笑敷衍。」翡翎翠哼了一聲。
「抱歉抱歉,本性如此無可革動。」日吟的臉上看不到歉意。
「這倒也是,能做教主的個性沒有不腐敗的。」翡翎翠故意點頭。
跟著日吟去到停車場,司機依然是蝶紅姬,車也依然是那台銀色超跑。日吟選擇半躺在後座,翡翎翠則坐在副駕駛座,看著蝶紅姬平穩地把車開往白夜徵信社。不過,在看到徵信社的建築時,翡翎翠很難忍住想吐槽的衝動,這看上去完全就是宗教建築而不是什麼徵信社。建築可說是十分雄偉,巨大的石製門扉散發氣魄,而在門的上方是一個圓形放射狀的條紋圖案,應該是象徵著太陽。門本身畫著無數匍匐的人與獸,大概是象徵著仰望太陽跪拜的受祝福者,是典型的宗教圖示。門外插著許多寬幅的赤色旗幟,上面有著與門上方相同的圓形放射狀,只是不過線條是用金色的。
進去之後,能看到在中殿的盡頭有著巨大的金黃色管風琴,草略估計最少十五公尺高,寬也超過十公尺,這是翡翎翠第一次看到管風琴。中殿的弧頂是帶有太陽形貌的花窗玻璃,牆上是描繪第二太陽降臨的壁畫,遠遠一看就能感覺到莊嚴肅穆的澎湃氣勢。在通過拱廊時地上鋪的是鑲有金邊的紅絨地毯,牆上掛了一整排的油畫,大半都是肖像畫,只有一小部分是風景畫。畫框是漆成金色的木頭,材質上佳,只是看起來稍微有一些年代了。花瓶之類的東西意外地倒是沒看到,取而代之的,翡翎翠在抵達某個房間時看到了一片泥土上的花圃,是由一種五片花瓣的淡藍色花朵組成。這無疑是奇妙的事情,因為在室內這種幾乎沒有光照的地方居然還會開花,而且是開一整片花海,這品種翡翎翠是完全沒有見過或聽聞的。
「就是這個房間。」日吟拉開了花圃旁的一扇銀門。房間內玉碧青教授坐在窗邊,但不透光的沉重窗簾並沒有拉開。
「教授,別來無恙?」翡翎翠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在越過房門的瞬間,不知為何感覺到一陣怪異感。
「嗯,我現在過得很好,病情也控制住了。」玉碧青的臉色的確變得相當紅潤。
「既然這樣的話,什麼時候回來上課?」翡翎翠理所當然發問。
「回去?不,我不會回去。」玉碧青搖了搖頭。
「我已經聘請了玉碧青教授為我做一些歷史資料的考據,以及協助歷史書的編撰。」日吟跟著進房解釋。
「便是如此,這是從一開始就約好的事情。那麼,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還在養病階段醫生讓我盡量少接客。」玉碧青委婉逐客。
「抱歉,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教授的安危。那我就先告退了。」翡翎翠隨即跟著日吟退出來並關上了房門。
「嘿嘿,我就說是送去治病吧?怎麼跟我道歉。」日吟立刻挖苦。
「還不是你行事太亂七八糟,豈能怪我不信?」翡翎翠抱怨。
「分明是妳疑心病太重,成天想東想西才看不出我有多誠摯。」日吟開著玩笑。
房間內,玉碧青拉開了布簾看向窗外,那絕非是解神都市中的景象。誠然,一眼看去似乎是常見的都市街景,雖然天色明顯較晚但看上去還是現代的街道。然而,房屋的設計卻有著許多不同,部分房子有著異常寬大的門扉與窗口,有的則是根本不設計樓梯而以洞口取代。在街道上昂首闊步的人影看上去是人類,可若是靠近去看,就會明白那絕非是人,卻也絕非人間應有的動物或來自魔界的異獸。
或背具雙翼,或頭有長角,或膚有堅鱗,或臀有長尾,這裡的居民似人而非人、似獸亦非獸。若往遠方看去,便能看到有真龍一族翻騰的海洋,更遠方則是其他島嶼。玉碧青知道這裡並不是天巫大陸,而是地處廣寒群島與肅英群島之間的一座島嶼,面積約六千平方公里的陵陰島。過去,陵陰島是玄冥國所在之處,玄冥國人一向以海上經商主導者著名,直到天淵淪亡戰爭後隨著大海落入百地魔獸支配而不知其終。現在,陵陰島上一共有三座都市,一座是玉碧青現在所居住的都市「拂羽」,另外兩座都市則是「靈囿」、「幽寂」,居住者中鮮少有真正的人類。
已經不可能再回到自己的故鄉了,玉碧青無法不抱持感慨,即使他跟天巫大陸間只有一門之隔。縱使不用仔細調查也知道,玉碧清自己的房間門前的空間裂縫連接到魔界的一處,而白夜徵信社的某一間房的門後也連接到了魔界那一處的前方,兩個空間裂縫間只隔了毫米之差。因此,這可以視為極為便利的空間門,不過門只能從人界這邊指定座標開過去而不能從魔界那邊主動開門,因此必須分兩次才能完成。
如今,已經回不去了,那是他與日吟簽下的契約已經決定的事情。如果要說有什麼不滿的事情,那大概就是對故鄉的未來一無所知,但玉碧青也意識到自己已經沒辦法做到任何事情了——凡人的雙臂無法撼動持續前進的命運之轍。善與惡、清與濁、人與魔······萬年來無盡重複的鬥爭,現在又將再一次展開。要說有什麼例外的話,便是這座都市本身,人類、魔獸以及眷族並存的拂羽都市。除此之外,便是決定於那撼動世界的罪惡淵藪如何裁斷,決定於萬魔統帥有怎樣的心境變化。
現在的玉碧青,唯一的工作就是紀錄這一切,以旁觀者的角度敘述歷史。世界將再一次面臨被顛覆,存在於人類史之外的魔獸們傲然佇立,張牙舞爪地彰顯其身姿。此時此刻,曾光輝閃耀的繽紛朝霞已然遠去,璀璨奪目的正陽輝光也行將消逝,赫紅色的暮曦已在山脈邊緣隱隱閃爍——世界即將迎來黃昏。


<墮天劍魔二上卷~朝霞~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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